大道小說網 我怎麼捨得離開 文 / 戀雨王子
「姐你就回去吧,媽她……」蘇濃一路上都跟在我的後面。
「少跟著我,別給我提這個人,你讓我回去看她的臉色嗎?」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終於,他站在了原地低著頭不再看我,許久,我才聽到他遠去的腳步聲。
我叫蘇琪,蘇濃是我弟弟,我們在一所學校念高中,我比他高兩個年級。我們的父母離婚了,在我12歲那年。我恨我的媽媽,從小到大,她對蘇濃總比對我好。即使他們離婚了,仍是如此。她每個月會給蘇濃帶很多東西,卻不會和我講任何一句話。
今年的冬天來得特別的快,夏天剛過,似乎就有漫天的落葉了。我火紅的頭髮在這個季節裡像燃燒的樹葉,耳朵上兩隻大耳環「叮叮噹噹」的發出寂寞的聲音。我裹緊了衣服,向學校附近的一家茶吧走去,茶吧的名字叫「溫暖」,楠西說過他在那裡打工。
「熱的珍珠奶茶,謝謝。」
「怎麼,放了學還不回去?」楠西抬頭看見了我,露出他好看的笑容。
「回去幹嘛?你看我這樣像按時上學按時回家的好學生嗎?」
的確,我這樣的妝容在高中的學校裡很少見到,雖說素面朝天,但穿著西哈風格的大外套,爆火花似的頭髮被我染成了紅色,耳朵上還掛著兩隻超大的耳環。可笑的是,因為我異乎尋常的好成績,學校對我的形象竟然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楠西不同,他是那種乾淨得沒有塵埃的人。短短的頭髮,眼睛明亮,笑起來嘴唇上揚,更可貴的是,他的成績和我不分上下,所以說,他在哪一種意義上都算是好學生。優秀而英俊的他在學校裡當然會受到眾多女生的喜歡,可是,我知道他只會請我一個人喝他調製的珍珠奶茶,濃郁且清新。
珍珠奶茶真是暖和,捧在手掌心,冒出熱騰騰的氣,化開了我結在眼中的淚水。蘇濃和媽媽一定在家裡笑呵呵地講著話,媽媽會摸著蘇濃的頭髮讓他好好學習,他們會想起我嗎?對了,還有爸爸,爸爸會著急我嗎?
我記得小時候,蘇濃還沒有出世時,媽媽臉上總是掛著笑,會甜甜地叫我琪琪。然後我會撲到媽媽的懷裡,不停地蹭她。蘇濃的出生改變了一切,從此,媽媽的目光不曾在我的臉上停留過。那時候我並不懂發生了什麼,每當深夜的時候,我總是躲在被子裡哭,我討厭眼前這個睡在襁褓裡的孩子,我憋紅了小臉想去掐他,可看到他無辜的眼神心又軟下來。我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上找問題,我很聽話很聽話,我把自己的學習搞得很棒,我幫家裡做事,我還幫媽媽照顧蘇濃。
可是這一切都換不來媽媽一個微笑,直到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老師在歷史課堂上講述了「重男輕女」的思想,我這才明白為什麼蘇濃出現了以後,媽媽不再喜歡我了。多年以來藏在心裡的問號不過是4個字而已。
接下來,媽媽和爸爸就離婚了。那時候,我甚至有些高興,以為這樣就可以單獨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了,可是蘇濃也選擇了爸爸。
今天剛上學就很鬱悶,早讀課的時候,班主任竟然讓我把這一頭火紅色的頭髮剪掉。原因是過幾天省領導要來檢查,學校要進行大整頓。我低著頭,並不理睬她的講話。最後,她對我說,「你這火雞似的頭髮再不剪掉就別想上學了。」
放學後,我站在學校門口等楠西。楠西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好長好長,我踩著他的影子上去問道,「楠西,你覺得我的頭髮怎麼樣?」
楠西摸摸我的頭,露出潔白的牙齒,「很特別,很適合你。」
我誇張地揚了揚頭,對他說,「我知道你喜歡對不對,這些頭髮像盛開的花朵一樣美麗。」
可是最終,省領導來檢查時,我已經是一頭短髮。我可惡的弟弟蘇濃,在趁我睡著的時候,把我爆火花似的頭髮剪得亂七八糟。
無奈之下,我去理髮店把它改成了短短的平頭。為此,我和蘇濃大吵了一架。其實,所謂的吵架,也只是我罵他而已,他只會扯著嘴唇討好似地對我笑笑。
但不久後,當我在學校公告欄看到一則處分的時候,我摸摸自己的短頭髮竟然有些內疚。
星期五的下午,百無聊賴的我在楠西的店裡坐到夜幕降臨才回去。我不斷地提醒自己,我不喜歡現在這個家,雖然家裡有我喜歡的爸爸,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卻再也無法和當初一樣親密無間。
「溫暖」茶吧裡有楠西,他會調好喝的珍珠奶茶給我,他的笑容可以把我心裡所有的不快化開。
「姐,快去醫院,媽病了。」一張醒目的紙條放在了桌上,那是蘇濃的字。我的心猛地一揪,扯得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什麼,媽病了?從字跡可以看出蘇濃的慌亂。媽媽怎麼會病了,我慌了神,拿起衣服就往外跑。
風在耳邊呼呼地刮著,眼前閃過的是模糊的人群車流,腦子裡卻全都是媽媽的身影,那麼清晰,似乎她一直都在我身邊,不曾離去。那一刻,我知道我有多麼在乎她。
醫院裡的走廊靜悄悄的,到處充斥著藥水的味道。我放慢了腳步,到了病房前,卻有些躊躇。
從虛掩的門縫中可以看到媽媽躺在病床上,蘇濃和爸爸正站在一邊。
「蘇琪她是不是不想見我了?」媽媽支撐著想起來。
「沒呢,她很掛念你呢。」站在一旁的蘇濃連忙把枕頭放在她的背後,其實有時候蘇濃會比我懂事很多。
可就在我想推門進去的那一刻,我聽到對於我來說這一生最殘酷的話。媽媽哭著拉住爸爸和蘇濃的手說她對不起我們,更對不起我,因為她給了我母愛後又狠狠地奪了回去。
我是她和爸爸撿來的孩子。
我呆呆地杵在那裡半天,剛剛跑了一身汗的我頓時像下了冰窖,慌亂中我打翻了門口的垃圾筒,迅速的離開是我惟一的選擇,任憑蘇濃在後面的追趕和大叫。
多年的委屈一下湧上心頭,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任憑我多麼乖巧媽媽不再對我笑,我就像安徒生童話裡的白雪公主一樣,終究不會贏得繼母的歡心。不,我沒有白雪公主那麼幸運,因為她,爸爸,蘇濃都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一直以來,我才是多餘的人。
淚肆無忌憚地打濕了我的衣服,可是為什麼我望著病床上的媽媽會那麼心痛。
楠西的「溫暖」茶吧是我惟一想去的地方。
路燈的陰影處,我蜷縮在那裡,我在等楠西下班。店裡的燈光太刺眼,它會暴露我哭的痕跡,我不想讓楠西知道,他的笑容裡永遠不應該摻雜著悲傷。我只是想讓他帶我走。終於,楠西從店裡走出來。我快步走向前去,可是就在離他0.5米的時候我後悔了,因為我看到他懷裡擁著另外一個女孩子。
「她是我的女友。」楠西看到了我,熱情地介紹道,他懷裡的女孩對我笑笑,算是打招呼。0.5米內一切都發生了變化,所有的幻想都灰飛煙滅,因為她懷裡的女孩子有著一頭清湯掛面似的烏黑的長髮,單純而可愛。我收拾好臉上的表情,若無其事地對楠西說只是路過。然後楠西像往常一樣拍拍我的頭,讓我早點回去。
可我到底應該回哪兒去?在深夜的大街上,我如鬼魅似的晃蕩了半天,不知不覺還是走到了家門口。家裡的燈已經熄了,蘇濃和爸爸大概應該都休息了吧,我坐在樓梯口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因為走的匆忙,我忘了帶鑰匙,這不是我的家,我怎麼可以讓裡面的人為我開門。
迷迷糊糊中我竟然打起盹來,一不留神撞到了身後的門,門「吱呀」一聲開了。聲音驚動了睡在沙發上的蘇濃,他急急忙忙地跑過來,「姐,你怎麼睡在門口啊?」爸爸也從房間裡走出來。我的眼淚又一下子湧出來,我明白我有多麼在乎這個家。
「不管怎麼樣,這個家的門永遠是為你敞開的。」爸爸像小時候一樣憐愛地摸摸我的頭。
「蘇濃,明天帶我去看媽媽。」
其實,我怎麼捨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