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寨分日月 文 / 白地

    寨子很大，依山而建，整個山腹裡層層疊疊的都是吊角樓，錯落有致，沒有專門的路，都是隨著屋前屋後的空地曲折前行，間或有幾株碩大的芭蕉樹掩映，頗有幾分yu抱琵琶半遮面的韻味。

    如此這般走了近一個時辰，間或地畫了一些景點小品，隱約傳來嘩嘩的流水聲，轉過三戶人家，前面豁然開朗，一條小河從北向南，橫隔了兩片寨子。河面不大，約三、四十米，河水清冽，能看見許多不知名的小魚在河裡來回的游動覓食。河面上零落著十來只白的、花的鴨子，時而將頭探入水中，時而昂起頭「嘎嘎」的叫幾聲，大約是在顯示自己又吞食了一條小魚吧。

    河的兩岸，是一溜白菜地，這個季節剛忙完收割，部分白菜在農忙的時候被吃掉了，所以只留下一些比較結實、成型的白菜，準備在農忙完後上街賣掉。為了好看，苗人用草繩捆住了葉子，多餘部分也被摘掉，留下光突突的一根主根，顯得重心有些偏上。

    不遠處有一座橋橫跨水面，是很古老的石拱橋，彎彎的脊樑，中間一大拱，兩頭各一小拱。橋身是用青石砌成的，長滿了青苔，也許經受了很多年洪水的沖刷，上面留下了很多流水的痕跡，在一片班駁的綠色中白得刺眼，像極了凡心中師時候見過的一座小石拱橋，當時凡心也是一樣的激動莫名，並寫下了一首小詩：

    您便是躬耕千年的瘠牛嗎？

    祖祖輩輩共唱一支歌

    走出黑夜走進繁星

    卻總也走不出這貧瘠的黃土高坡

    ……

    後面的凡心已經記不住了，但今天想起來，那樣的情素依然強烈。

    迎面過來一個趕牛的苗人，黝黑的皮膚上閃動著汗珠。凡心走上前去，和苗人打了個招呼，

    「大叔，您忙哪。」

    「剛去把田翻完，晌午要開始播種呢。」

    「大叔，這寨子有多大啊？我們都走了快一個小時了，才走到這裡。」

    「我們這寨子大著呢，你們啊，才走了一半不到。你看見這條河了嗎，這就是白水河，我們這裡就這條河，她把寨子分成了兩半，我們這邊叫ri寨，河那邊叫月寨。整個寨子有一千多戶人家，大概有六千多人吧。」

    「這麼大啊，為什麼叫日月寨呢？是不是象台灣的日月潭，一半象太陽，一半象月亮？」

    翩翩在旁邊插了一句。

    「你當日月潭到處都有啊，要是這樣，還用得著跑到台灣去看麼。」

    天胤不失時機的針對翩翩發飆。

    「你個死鬼頭，就曉得針對我！」翩翩使勁在天胤的胸膛擂了幾拳。

    一群人呵呵的笑了起來。

    「不是這樣的，樣子像不像我也不知道，我們這裡不像你們老家，沒有地圖，也沒辦法到天上去看看，呵呵。具體是怎麼來的，我也說不清楚，據說是我們的祖先分成兩派，一派信奉太陽，一派信奉月亮，所以在建寨的時候，就分別叫ri寨和月寨了。」

    「哦，謝謝您呢，耽誤你幹活了。」

    看看時間不早了，雪堂老師及時表示告別的意思。

    「沒什麼的，你們不要客氣，我也說不好，真正什麼原因，你們應該去問問郎德大叔，他呀，是我們這裡最聰明的人，什麼都知道。」

    告別苗人，凡心和大家又在河邊戲耍了一會兒，看看也快中午了，一行人開始往回走。

    「苗厝大叔，您知道日月寨的來由嗎？」

    吃午飯的時候，翩翩很乖巧的問。

    喳吧了一口水煙，苗厝潤了潤嗓子說道：

    「說起這日月寨啊，我們都不知道有多少年了，大概5、6年前的時候，有一幫搞歷史的人來過，經他們說，大概這個寨子有六百多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估計全寨也就只有郎德大叔知道吧。」

    「我們今天也聽人說了這個郎德大叔，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呢？」

    「郎德大叔是我們寨子裡輩分最高的人，其實到底該叫什麼，大家都不知道，也沒有人推算過，索性大家都叫他郎德大叔，呵呵。」

    吸了一口煙，苗厝閉上眼享受了一下，繼續說到：

    「郎德大叔是最聰明的人，早年的時候，據說是上一代的文書收他為徒，讓他傳承了我們寨子的所有故事，所以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我小的時候，還經常被阿爸背著去聽他講故事呢。不過現在已經多少年沒聽他講過故事了。」

    說完這話，這個鐵錚錚的苗家漢子露出了少有的悲傷。

    「哪為什麼呢？」

    「可能是天譴吧，我們苗家沒有文字記載，所有以往的故事都是由文書口頭傳承的，而且寨子裡有什麼重大事情需要問和作出決定，都要去請教文書，也許就是因為文書常常會洩露天機，改變天命吧，每任文書到後半生，都會受到天譴，變成聾啞人。郎德大叔在二十年前就遭受了天譴，聽不見，也說不出，這一任的文書都還沒有選定呢，可能以後我們苗家就再也沒有故事可講了吧。」

    「哪怎麼辦啊，總不能以後苗家真的沒有文化傳承了吧，政府沒想辦法嗎？」

    「誰知道呢，前兩年還聽說政府準備撥資金安排專家會診，或通過什麼手段把郎德大叔頭腦裡的故事提取出來，這兩年又沒提了。」

    氣氛一度沉悶起來。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老師安排大家繼續出去採集素材。

    因為上午也大致看中了一些地方，下午準備重點到這些地方寫生。為了節約時間，按凡心的建議，一行人分成三撥，分別由凡心、天胤和雪堂老師帶隊，各自選定一個範圍寫生。翩翩和心美自然跟定凡心，因為凡心是班長，用翩翩的話來說，這叫「跟著黨走，不會走彎路」。

    可能是迷戀於苗寨的氛圍，整個下午，翩翩和心美居然出奇的安靜，畫得也比較理想，凡心也將幾個景點組合成了一幅長卷。只是其間上廁所倒是讓凡心頭痛不已。兩女孩子死活不願意蹲苗家的茅坑，凡心看了茅坑也有寫發楚，在一個幾平米的糞坑上架上一塊木板，晃悠悠的，真擔心一不注意踩滑了，後果將是什麼樣。凡心滿慶幸選在苗厝家住宿，起碼廁所和茅坑是用牆壁格開的。最後還是由凡心放風，讓兩女孩子在附近的莊稼地裡解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