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回 時光回溯(中) 文 / 驚寂
聽著前面兩個小鬼頭自以為隱密的交談,冬妮婭好氣又好笑,同時還有著三分歉然。
似乎是嚴肅過了頭,嚇著那小蛇女了。冬妮婭撫摸了一下臉頰。
不過還是先嚴肅一點比較好,這樣子雙方有距離,萬一待會兒現場勘察發現情況不對要翻臉,自己才不會心軟。
說真格的,第一眼看見小蛇女時,冬妮婭就喜歡上了她。如果不是事先得知她的原形,同時心中記掛著山果與附近民眾的生命安全,她可能馬上就放軟了臉色和小絲丹有說有笑兼玩親親了。
思及此,冬妮婭不禁有些體會到她那位受到光明女神荷茜露斯寵愛的結義姊姊沙蒂婭心中的掙扎了。明明總在背後用眷戀愛憐的目光追隨紫荊的身影,隨時注意著他前進的步伐,卻又每每在紫荊正過眼來看她時,用針鋒相對的發言把他氣得重新別過臉去。以前一直不明白沙蒂婭姊姊幹嘛擺出這種一點也不乾脆的態度,現在卻隱隱有些懂了。
好像我完全信任紫荊一樣,小山果全心全意的相信小蛇女;好像我擔心著小山果與城裡人的安全一樣,沙蒂婭姊姊也擔心著我與村裡人的安全;因此就算我對小蛇女有著好感,沙蒂婭姊姊喜歡著紫荊,可是我們還有著比喜歡更重要的責任要擔負。所以,和她(他)保持著一點距離比較好。
「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不知不覺的,冬妮婭咕噥出了聲。
「夫人,您在說什麼?」近在耳畔的聲音嚇了冬妮婭一大跳,定神看時,走在前面的男孩女孩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貼近身來,正一起仰著頭,張大著疑惑的眼睛看她。
「我是說你們兩個靠我太近了!」望著冬妮婭臉上陣紅陣白的迅速倒退兩大步,山果與絲丹對望一眼,明智地保留兩人早已經停步,是冬妮婭自己撞上來的事實不予申訴,直接講主題。
「什麼,用魔法過去?」
「嗯,因為這裡離關押絲丹的地方還很遠,走路的話可能要用去大半天工夫,為了避免我們失蹤太久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覺得讓絲丹用魔法送我們過去會比較好。」
冬妮婭一陣躊躇,如果一路行走過去,不但可以確實探知小蛇女巢穴的位置,而且半途發現什麼不對還可以及時反應。如果用魔法,自己和山果對這門技藝俱是一竅不通,萬一小蛇女在法術中動了什麼手腳也無法查覺,搞不好重新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半截身子已經銜在蛇嘴裡了。
左思右想,冬妮婭始終難以決斷。山果雖然不耐煩,卻也不敢催她,最後還是絲丹細聲細氣的開了口。
「冬妮婭夫人,用魔法傳送不會有什麼不適的,雖然我年紀不大,媽媽教給我的很多法術我都使不上,但只有這個魔法我練得最好,之前那麼傳送過好多人都沒有出現問題,您可以相信我。」
「慢著,你之前還傳送過其他人?」冬妮婭要緊地問。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絲丹有些緊張地反問。
「我以為我是第一個被你找來幫忙的人呢。」山果不高興地說。絲丹歪過頭看著他,不解地問:「你為什麼不高興?雖然我之前找了很多人幫忙,可是你是第一個願意幫我的人,而且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啊。」
山果陰沉的臉蛋馬上重新煥發成裂嘴的石榴。
「那些沒有幫上你忙的人你把他們怎麼樣了?」冬妮婭可沒辦法和他一起高興,盯著小蛇女的臉問了一個問題。
「都送回家了。」絲丹的臉上看不出一點心虛,反而透出一些苦惱。「那些人一看見我的真身就開始大喊大叫,滿地亂爬,再不然就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或者乾脆昏過去就堅持不醒了,根本都不聽人家說話,我只好把他們都送回原處。」
「你都是在哪裡找的人?找過些什麼人?」冬妮婭終於抓住機會窮追猛打。不過她一激動起來就忘記控制表情和聲音,嚇得絲丹又縮回山果身後。
「冬妮婭夫人,我覺得你這麼咄咄逼人的模樣更像蛇呢。」山果不滿地咕噥。
冬妮婭瞪了他一眼,懶得和這被女色沖昏了頭腦的小鬼頭計較,直接找正主交涉。
「絲丹,我很想幫助你逃出牢獄,但你也要向我們證明你是一個誠實善良的孩子才行。」冬妮婭決定開誠佈公地和對方交談。「既然你之前也找過很多人幫忙失敗,但從那些人的反應中你應該也可以瞭解到,你的真身會讓大多數人感覺到威脅和恐懼。」
「我沒有傷害他們,今後也沒有打算傷害任何人類。」小蛇女受傷的聲音從山果背後飄出。「我的爸爸他也是人類,他和媽媽都教導我要懂得去愛人,並且保護所愛的人。所以我雖然不喜歡之前的那些人,也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他們。」
「那就站出來向我證明吧。」冬妮婭接口說:「你只要告訴我之前找過那些人,那些人住在什麼地方,他們就會幫你向我們證明你是不是一個誠實的孩子了。」
「誠實還需要證明嗎?」山果背後飄出來悶悶不樂的抗議聲。「爸爸和媽媽都從來不要我證明自己的誠實,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好難過。」
一聽這話,山果先對冬妮婭投以控訴的眼神,趕緊轉身去安慰小蛇女。冬妮婭覺得自己的偏頭痛在隱隱發作,連忙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不滿與煩燥,狠下心繼續猛打窮蛇。
「眼淚不能幫你證明什麼,尤其在擺事實講道理的時候,祭出眼淚只會讓人覺得你是理盡辭窮、無理取鬧。」惡人當到底,黑臉唱到終。冬妮婭忍心做出的犧牲終於見到了成果,小蛇女紅著眼睛從山果懷中掙出,忿忿地望著她。
「我不喜歡你。」小蛇女開宗明義。
「這是你的ziyou。」冬妮婭嘴上繼續擺酷,心裡卻在剜肉瀝血。天啊,自己居然被討厭了,被這麼一個玉雪玲瓏的可愛小人兒討厭了,監護人這種工作果然不是自己這種軟心腸、笨嘴巴的人幹得來的。
「我不喜歡你,爸爸也說過不用理會自己不喜歡的人。可是我們在做正經事,爸爸也說過,正經事上不可以因為不喜歡一個人就隨便敷衍他,所以我告訴你我在那裡找的人,找的那些人。」
「你爸爸一定是個很正直的人。」冬妮婭忍不住感歎。
絲丹哼了一聲沒有理會這個問題,開始述說自己曾經找過的幫手,但卻藏不住眼中漾動的驕傲的喜色。
冬妮婭重新回到亞比葛爾市,山果堅持要留下來陪絲丹聊天。經過這一番接觸,冬妮婭也感覺小蛇女不似什麼危險奸惡的妖怪,但剛剛領悟到責任之意義的她不敢大意,還是折轉回市內進行實地實事求證。
小蛇女之前曾找過的七名幫手中,多是趕不及入城,夜晚在效區露營借宿的商人、游醫和冒險家,最後一次鼓足勇氣入城找的偏又是名蓋亞軍官,雖然知道長相,卻不知道姓名,尤其昨夜一場混戰下來,原來的蓋亞軍營成了俘虜看守所,就算那軍官僥倖不死,也不知道被丟到那一區去吃牢飯了。想到這裡就令冬妮婭頭痛不已,實在很難忍住不去懷疑小蛇女是不是在編造故事,混淆真相,或者,想要整她。
不過,這種可能性也不高就是了。行商游醫這種螞蟻腳職業雖然是居無定所,卻是流言與情報最喜歡的宿主,這種人一旦親身經歷了蛇妖勾魂這種彷彿傳奇故事主角的事件,小蛇女又沒有能力將其記憶抹消,豈有不大肆宣揚的道理?就算如她所言,所有人送回去的時候都已經昏迷不醒,或許只會被他們當成一場惡夢,可也是個很稀罕的夢,被拿來下下酒送送茶是免不了的。這麼一來,自己只要進城裡的酒館一打聽就知道有沒有了,不過還是先找紫荊、沙蒂婭、亞古這些腦筋好的人商量一下,再大家分頭行動更妥當。
冬妮婭考慮的也還周到,問題是到了具體實行的當口,她眼看著紫荊疲倦的睡臉和沙蒂婭在傷病區裡忙碌的身影,張開了口,卻愣是發不出聲音,最後悄悄地退了出來。改去敲亞古的房門,敲了半天也沒人應聲,推門一看連根熊毛也沒有,一問才知道**師閣下出門用餐去了。她只得吩咐剛起床的雷伊爾去城中的各高級餐廳找人,自己則先往大小酒吧展開工作。
十幾家酒館跑下來,冬妮婭仍然不見亞古過來會合,卻已經相信小蛇女絲丹沒有在這件事上對自己撒謊,正自感到欣慰時,腰上忽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一記。冬妮婭回頭一看,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向刀柄。
「丫頭,你是想當個屠龍者嗎?」雖然很清楚地看到了冬妮婭的動作,矮人奇勒卻出奇地沒有扯起他本民族特有的爆彈嗓門大發脾氣,也沒有做出任何警戒動作,只是手握著腰帶,雙腿分得開開的,定定的瞪著她。
冬妮婭深呼吸一下,放開了刀柄,雖然內心裡實在很想拔出刀來在這個傷害到她朋友的矮人面上猛砍一通,但念及沙蒂婭的告誡與紫荊忍辱退讓的良苦用心,她勸服自己冷靜下來。不過她並不打算就此與對方和解,而且那個沒頭沒腦的問題更讓她覺得矮人頭腦不正常,當下一甩披風準備離去。
「你一直在打聽那個奇怪的夢話,」奇勒的第二句話讓她重新轉過頭來,但下一句又讓她聽不懂了。「是想當個屠龍者嗎?」
「矮人老頭,你知道什麼就直說吧。」
「貓兒眼」酒吧一個靠窗的桌位,一個沒有尊老心情的人類女孩與一個沒有愛幼念頭的大鬍子矮人四眼相瞪,雙方都是基於義務與責任感才坐在一起,彼此也沒有攀交情的想法,交談起來也就直接的緊,等到兩人點的飲料送上桌子,矮人的情報,或者說是故事已經接近尾聲。
舉起啤酒杯將裡面金黃色的內容物一飲而盡,奇勒抹了抹嘴巴,看了對面陷入思索中的人類女孩一眼,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此行的任務,於是跳下椅子準備離開。
「等一下。」冬妮婭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睨視著矮人。「你對我講了一個故事,認為這樣就可以抵償你加諸在我最重要的一位朋友身上的傷害,以及他對你們做出的德報了嗎?」
女孩輕蔑的語氣和態度讓矮人感到非常生氣,但卻又不能不承認對方的話有道理,因為連他自己也不覺得這種程度的情報可以與那個狡滑妖魔的付出扯平。
「好吧,你想我怎麼補償也直說吧!」矮人的性子雖然火爆耿直並且頑固,卻不是沒有眼力與耳力的石像,女孩的表情和語氣都在暗示著一些東西。
冬妮婭也不與他廢話,逕直提出條件。
「我需要你陪我去證實這個故事,不會佔用你太多時間。」
矮人愣了一下,開始撫摸他那一把剪得整整齊齊,好像刺蝟一樣支楞著的鬍子。這會是一趟充滿未知變數的冒險,短暫,卻可能會要命;危險,也許只是一場虛驚。遲疑不定間,他瞥見了女孩瞳孔中的譏誚與蔑視,這讓他下定了決心。
「好,我陪你走這一趟,然後我就不再欠你們了。」
「沒有問題。不過……」冬妮婭停頓了一下,直視著矮人的眼睛。「……這一趟我是領隊,你要遵照我的指示行動。」
矮人惡狠狠的反瞪回來,冬妮婭毫不退讓,最後奇勒點點頭大吼了一聲「好!」。
冬妮婭放下擔心,舉起酒杯也是一飲而盡,然後把幾個硬幣丟在桌上,與矮人相攜出門。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背後二樓的一張桌位上站起了兩條窈窕人影,而就在他們剛才所坐桌位的窗外,一名身材高大雄壯的黑袍法師扭過頭來,對身邊車伕打扮的人交待幾句之後,車伕飛奔而去,法師才不緊不慢的邁動腳步遠遠的躡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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