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回 棄緣絕愛(上) 文 / 驚寂
「我記得和你約定的是單獨見面。」
看見我和沙蒂婭聯袂而來,特蕾莎表情不悅的說道。我做了個無奈的手勢,說:「如果沒有她陪著我,現在的我連站立都很辛苦,更別提爬到這種地方來和你見面了。難道你想讓我把這台噪音巨大的升降機放下去再升上來嗎?」
現在我們三人身處在一處高達百米的斷壁平台之上,從這裡通過一條盤旋上升的隧道再往上去一千米才是地面,入口在一座小山的山腰上,充當大門的巨岩上面還長著扎根極深的老松,如果不是矮人願意打開大門,任何生物都不可能發現石頭下面的秘密。而我們腳下這塊突兀伸出岩石的斷壁其實是一架巨大的升降機,矮人們通過它可以一次性將成噸的礦石和各種產品送到隧道入口,然後再通過小車分運上地面,操縱這架巨型升降機的機關只有下方才有,而且設置的非常隱密,所以即使萬一有敵人侵入了地下,也不可能利用升降機把大部隊送到下面,當他們用繩索把自己慢慢吊下去的時候,就會成為矮人飛斧和強弩的靶子。
「你可以等到能用自己的腿腳走路的時候再來赴約。」
「那又有什麼必要呢?」我揮舞了一下手臂,說:「沙蒂婭瞭解我過去的一切,你有什麼話都可以不忌諱的直說。難道說,你是想告訴我你已經把艾爾迪諾甩了,打算和我重溫舊夢?」
我說這話本是想小小地刺特蕾莎一下,可是她沒有什麼反應,反而我在話說出口後感到了一陣錐心之痛。而且沙蒂婭也不滿的用托在我胳膊下面的那隻手戳了我一下。
對面的特蕾莎沉默著,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看她的表情似乎是陷入了遙遠的回憶——有那麼遙遠嗎?不過是二三個月的時間。可是稍一回憶,我也有了一種恍如隔世般的感覺。
地底下很少會有風,可是當特蕾莎終於開口時,我卻生出一種被風吹動的無定感。
「我已經沒有話要對你說了。」
不理會我和沙蒂婭錯愕的表情,特蕾莎移步走到斷壁邊上,準備想跳下去。我急忙大叫一聲:「可是我有話要問你!」
看見特蕾莎轉過身來,我腦中突然由一片混亂變成空白,也是愣了好半天才發出聲音:「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心裡在想些什麼。過去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你把我叫出來然後又告訴我你無話可說,為什麼?至少你應該讓我知道你最初約我見面的目的。」
「那個目的已經沒有意義了。」特蕾莎眼睛看著我,語氣卻像是在追悼某個已經不存在的人物。「我想要約見的是粗暴楔入我人生的紫荊妖帝,可是來的人卻是與我不認識的盜墓者撒克遜。你要我對他說什麼才好?」
沒想到特蕾莎會用這種方式宣佈我的死刑,我心中感到一陣絞痛和無奈。這就是結束嗎?我和她從此是再無交接的兩根平行線,愛也好、恨也好,恩也罷、怨也罷,隨著這句話都將化作清風而散,想到這裡我兩隻拳頭不知不覺地握緊。
「是啊。紫荊妖帝確實是沒有來,他也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但是來的撒克遜雖然是你不認識的人,卻不代表他不認識紫荊妖帝,也不代表他不瞭解紫荊妖帝過去犯下的罪,也不代表他會放任那些罪的影響繼續擴大。」我激動地掙脫了沙蒂婭的手臂,大步衝到特蕾莎面前叫道:「請你記住了,特蕾莎-塔比奧拉。盜墓人撒克遜欠著卡奧斯這個國家一份債,他不會坐視可以挽救這個國家的火種消亡,對那些想撲滅火種甚至利用這火種去燒燬整個國家的人,撒克遜一定會要她的命!請你一定要記住了。」
特蕾莎笑了,那是一個發現自己得不到理解的悲哀笑容,她的身體慢慢浮起,彷彿夢訖般的低語從她唇間幽幽流出:「人類因為得到火種才能走出混沌,在那舊有的火種行將熄滅的時刻,新世紀的火種被一個叫特蕾莎-塔比奧拉的人類在無意中拾到,她可以獨佔這火種照亮自己的前程,搏取世俗的無上榮光;也可以高舉它引領人類走向神的殿堂,帶領人類走進新的世界……經過激烈的心靈交戰,她最後的選擇是什麼呢?」
我傻了。癡癡地目送特蕾莎的身影飄出平台,像融解一樣消失在苔類細緻的微光中。情不自禁的自問,難道我又錯了,又做了一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妄行不成?
一雙披掛著白袍的手臂從背後環住了我的腰,沙蒂婭額頭抵住我的後背,雖然不聞哭聲,可分明有一股溫熱的濕潤感在我背心漸漸蔓延。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現在她又是在哭什麼啊?要哭的話,也該是我哀悼初戀的徹底結束啊!
我不敢轉頭去看她,也不敢動彈,只能直挺挺的杵立在原地,悶悶的站到沙蒂婭哭累了,她才鬆手轉到我面前,紅紅的眼睛好像兔子一樣,雖然我正是滿腹悲苦,仍然看得想笑,卻又覺得氣氛不對強忍住。
「可以告訴我了嗎?你最後對她說的話,一定和你之前產生的可怕念頭有關吧。」
「事實上我剛才就準備告訴你了,可是……等一下,在這之前能不能請你先告訴我,你既然都沒有弄懂我對她在說些什麼,為什麼還會那麼感動啊?」
沙蒂婭哀怨地注視著我,紅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傻瓜。」
「我承認自己是傻瓜,甚至你叫我白癡也無所謂。」這一刻我算是把臉皮都豁出去了,說什麼也要見識一下女人的邏輯方式和男人相差到底有多遠。「沒有人告訴我錯在什麼地方,傻在什麼地方的話,我會一直這麼傻下去,並且不斷重複同樣的錯誤,或者因為畏懼犯錯變成一段對感情沒有反應的大木頭。」
我的危言聳聽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沙蒂婭有些不情願,又有些羞澀的說出了理由,揭穿了連我自己都沒有查覺的用心。
「她都已經那樣清楚地表示要切斷與你之間的孽緣,你卻還想著用單方面的誓言,用另一種方式將她羈絆在你的世界中。你、你這個大傻瓜,大混蛋!」
說著說著沙蒂婭又來了氣,剛拭盡的淚水又開始充盈眼眶,她抬起右手似乎想狠狠扇我一個耳光,最後卻一拳打在左手掌心,一轉身躍出了平台。
「你瘋了!你自己一個人飛不起來的啊!」我的心還沒從接二連三的打擊下恢復平靜,又被沙蒂婭自殺般的舉動嚇得快從嘴裡蹦出來。急忙彎腰弓腿,用盡全身力氣飛射下平台,總算在落地之前堪堪抓住沙蒂婭右手纖纖四指,不想她手指滑膩,立時便要溜脫。不過只要雙方肌膚略有接觸,乙太訣便可發揮作用,千分之一秒內將她體內的聖力壓縮噴射出去,打得地面亂石飛濺,灰煙四揚,巨大的反彈力將我們重又推上半空,也把沙蒂婭一頭推進我懷裡,連忙將她緊緊摟住,生怕她又做出什麼嚇破我苦膽的事來。
驚魂稍定後,我心裡立刻就有一股怒氣翻上來,責備的語句迅速衝到嘴邊,正要發射出去的時候,沙蒂婭已經抓住我的腦袋痛吻起來,她吻得是那樣的狂野,她的唇是那般的灼燙,彷彿是要借引將她的不安、她的焦躁,還有她的癡情通過這一吻盡數傳達給我知曉。我的血液像被她的情焰點著了一樣沸騰起來,情不自禁的反吻過去,馬上就得到沙蒂婭更加熱情、更加甜蜜的回應,讓我感到一陣陣目眩,洋溢在心頭的甜蜜滋味和紮在心底的苦澀一樣令我難以忍受。
喜悅的淚水從沙蒂婭緊閉的眼簾下滲出,在她潔白光滑的臉頰上刻畫出幸福的痕跡,然而我透過淚水看到看見的卻是如小溪一般流淌的鮮血和成千上萬具屍體,有男有女,有老有幼,他們的頭顱都倒向同一個方向,黑洞洞的眼窩注視著我,大張著殘破的血口發出無聲的控訴與譴責。
「不行!」我大喊著將沙蒂婭推開,卻忘記了還沒有著地。幸好我們距離地面已經並不很高,所以脊背著地的沙蒂婭只是在滑動中受了一些輕微的擦傷,我稍微嚴重一些,因為是雙腿直接頓地,不堪負荷的雙腿卡吧一聲衝出了骨頭窩。
沙蒂婭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自幸福的雲端突然躍回地面帶給她心靈的傷害遠遠超過**承受的痛苦。可是短痛總比長痛要好,我在口中咀嚼著這句古老的jing句,將自己的想法一點點揉進裡面。
「我有罪,沙蒂婭……我對這世界、對所有的生命都犯下了罪衍,因此我沒有資格、也沒有辦法接受你的愛情,也不會再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寄托在一個特定的生命身上。」我忍痛動手把腿骨爻回原位,手抓住地面努力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紫荊妖帝已死,站在這裡的是他不多的良心變化出來進行贖罪的道具,雖然它有著人的形狀,可是道具就是道具,它不會去愛人!」
「傻瓜,你以為自己可以成為救世主嗎?你的想法根本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沙蒂婭用力地反駁我:「諸神都不敢一肩挑下的重擔,你可以用那具殘破的身體一力背負嗎?現實是你連我一個人的愛情都不敢負擔,還用『沒有資格』這種話來掩飾自己的懦弱與無能,你這個光說大話的膽小鬼!」
這真是致命的一句,我完全找不出更有力的理由為自己辯解。可是我必須堅持自己的立場,這樣才能說服自己相信這是為了她好,為了不讓她被無望的愛情毀滅。
「讓我們繼續做朋友吧。經歷這許多的挫折,我心中早就沒有了狂妄的念頭,也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去一肩挑下整個天下,為了能夠讓這個世界恢復到和平的模樣,有能力的朋友是不可缺少的……」
我垂下目光絮絮叨叨的念誦,全然沒有去留意沙蒂婭的神色變化。直到一記沉重的耳光把我打得跌坐在地上,我才醒悟過來自己又說了很過分的話。
「不論你的出發點是好是壞,都沒有人喜歡被你看成是工具。」沙蒂婭傷心欲絕的聲音像刀一樣剮著我的心:「你根本就還沒有徹底地端正心態。」
「……那麼我請求你,沙蒂婭。我希望你能繼續幫助我,就像你瞭解的一樣,我依然是個沒有完全長大的小孩,依然需要你的指導和監督。」
我向沙蒂婭深深地低下頭肯求,久久不敢抬起。終於沙蒂婭把雙手放在了我的頭上,她的語氣也幾乎恢復了原樣,只是在溫和中多了一分嚴厲,聽在耳中更像是師長的語氣。
「放心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直到你不再需要牽著我的手為止。」
說著,沙蒂婭扶起我的額頭,輕輕地印下一個吻。不知是不是嘴唇沾著淚水的緣故,這個吻透著一絲澀澀的涼意。我再一次埋下頭去恭敬的向導師敬禮,藉著這個動作把小小的痛惜與失落悄悄埋進心底最深邃的角落。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沒有受到其他意志的強迫與支配,是ziyou意志的結果。所以,我不應該再有戀戀不捨的念頭了。
愛情,已經永遠的被我從未來人生的道路上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