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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回 真情告白 文 / 驚寂

    隱藏在石桌內的魔法陣已經完全浮現在桌面,一筆一劃與我用鮮血描出的圖案絲絲入扣,散溢出的魔力波動同時推動了我添加上去的外環符圈。隨著外環的運轉,覆蓋在本陣上方的碧se半球狀結界如雪片一般開始瓦解,能量被外環吸收轉化之後,成為了入侵本陣的利器。

    一條條碧綠的能量線像蛇一樣自外環中探出腦袋,無孔不入地鑽入本陣,被它們咬過一口的符字一個個痛苦地扭動起身軀,擺出了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姿式,也產生與原創者本意相違的新力量,給整個魔法陣帶來了新的功能——雙向傳送!

    我手足並用地爬上桌面,凝視著正在進行變形的核心符字,在它靜止下來的那瞬間,一盤食物出現在陣中,還不及落到桌面,就被我毫不遲疑的一腳踢飛出去,然後我盡可以的縮起身體,義無反顧地跳進了依然閃動的青幽光芒中。

    (不知道身體是不是都進來了。)

    當腦海中浮現起這個令人擔憂的念頭時,我發現自己正面對著一張被驚訝和恐懼佔滿的臉孔。這張臉上最顯眼的部分,就是那張正在張大的嘴巴。想都不用想的,我弓縮的右腿已經彈簧般的踢中了他的左臉,耳中傳來卡吧一響,這個可能是廚師的倒霉蛋就拽著鬆脫的下巴橫飛出去,在堅硬的石牆上撞得人事不省。

    情急下用力過猛的我,在飛出這一腳之後,膝蓋一軟,也頭上腳下的倒栽在地面上,後腦落地撞的一響,眼前的景物立刻搖晃起來。我急忙用力咬了一下舌頭,藉著這股刺激的力量重新拉回了想要遠去的意識。

    晃動的焦距重新合而為一,不過一時間我仍然爬不起身。只得在地上半躺半仰,轉動頭頸打量所在的環境。

    這是一間廚房。用不著花力氣思考,就憑倒在牆腳下那個傢伙身上的裝束和充斥整個空間的油腥味便足以讓我做出這個結論,更別在房間右手邊還有一整套鍋灶設施,掛在在天花板和牆壁上的供水管表面泛著溫暖黑膩的油光。比較異常的是,這間廚房的牆面並沒漆成常見的、會令人感覺暖洋洋的小麥色,而是以沉鬱的墨綠色調為主,各種器皿的顏色也很奇怪,那是一種近似人血般的暗紅色,被爐膛中的火光一映,血津津的彷彿一堆剛挖出來的臟器,再配上和膽汁一個顏色的背景,讓我感覺自己彷彿躺在某種巨大肉食獸的肚子裡面一樣,胃裡說不出的難受。

    「虧他能忍受這種工作環境。」我扶著椅子站起來的時候又望了那名廚師一眼,考慮要不要把他叫醒瞭解一下這個廚房的位置。但虛軟無力的身體現狀迫使我打消了這個念頭,改去找一卷繩子把他捆了起來。然後從刀架上取了一把菜刀,把左手擱在砧板上,刀尖對準脈門,咬了咬牙,一狠心紮下去,再一轉一挑,把一隻蜘蛛般的噬能蟲連著大塊的血肉一起剜了起來。

    劇烈的疼痛像鉗子一樣撕扯著神經,我丟下尖刀,從堆放在工作台上生肉中抓起一砣按在咕咚咕咚向外冒血的傷口上,藉著那微不足道的絲絲涼意來與火灼般的痛楚對抗。過了片刻,疼痛逐漸降低,一種麻癢的感覺卻開始騷擾我的神經。我慢慢放開壓在腕子上的手掌,驚奇地發現那砣生肉已經與我的傷口長在了一起,而且隨著我手掌的挪開,一層掛著血絲的半透明膜皮很快覆蓋住了**的傷口,再眨巴兩下眼睛就變成光潔的皮膚。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我欣喜不已,抬起左手活動兩下沒感覺異常,只有一股擺脫蟲體後的輕鬆感和充沛的力量充斥臂腕。當即cāo起尖刀如法炮製,將右手、丹田和天靈蓋上的剩餘三隻噬靈蟲一古腦剜起,填以那種不知名的生肉。

    正當我專心的進行著這項工作時,側面突然傳來砰的一響,我按著額頭轉臉看去,就見那個胖廚師兩眼翻白的靠在牆上,大堆的白沫從他無法合攏的嘴巴中噗噗冒出。我先是不解,而後恍然,這傢伙大概是醒過來之後看見我刮骨剜肉的舉動,又被嚇昏了過去,那砰的一聲估計是他後腦勺撞在牆上的響動。

    想想自己滿面瀝血,模樣與厲鬼羅剎恐無分別,也難怪那廚子一張開眼就又嚇得昏倒。於是擰開水管,先把雙手洗淨,再從掛勾上取了一塊乾淨些的抹布,蘸水擦淨肚腹與臉面。之後擺了幾個架式,只覺全身精力鼓蕩,說不出的舒暢。不由對那些生肉的滋補神效暗自稱奇,再試著一提氣,卻意外地發現竟然無法從地脈中汲取能量,仔細勘查,才發現廚房周邊的地脈萎縮如絲,精氣幾近枯竭。

    異常的發現讓我先是一怔,繼爾想起在研究室內見到的輪迴之門與魔劍交相輝映的共鳴奇景,頓時瞭然。恐怕不僅是這附近,以迷宮為中心的千里方圓的所有地脈精氣,大概都被基爾加丹用魔法陣強行汲取,提供給了魔劍與輪迴之門。值得慶幸的是,根據那尚不完整的結構來看,那個魔法陣目前的作用僅限於汲取精氣,還沒有轉化、粹煉精氣和提高功率的功能。換而言之,一旦那個魔法陣得以完成,封印的瓦解速度會以幾何速率提升。恐怕要不了一年,大群魔族就會像蝗蟲一樣從輪迴之門裡蜂湧而出。

    我打了一個寒戰,頭上、肩上沉甸甸的好像壓了三座大山。雖然我的體力是恢復了,可是無法從地脈中汲取精氣,我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妖魔,了不起是體能較普通下級妖魔高些。別說和巫妖抗衡,就連那些不死護兵我也對付不了。

    無法力敵,只有想辦法智取了。而以智取勝的先決條件便是盡可能多的掌握對手的情報。首先我需要瞭解的就是這座水下迷宮的構造和格局。

    我打盆涼水澆醒了廚師,迎著他恐懼的目光蹲下來,抬手握住他肥厚的下巴,用冷冰冰的語調警告他:「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馬上我會給你接上下巴,可是如果你敢大呼小叫,我就再把它捏成一團爛泥,然後切開你的腦袋,直接用魔法讀取你腦子裡的信息。那種滋味可不好受,如果你有注意過被你們人類生吃腦漿的猴子的表情,便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了。當然,如果你願意配合的話,我也不想弄髒自己的手。」

    我話音未落,廚師像生怕我改變主意似的用力點頭,上頷和握在我手上的下巴撞的卡啷一響,痛得淚水嘩嘩直下,臉頰上的兩砣肥肉痙攣似的抖個不停,那模樣看起來又可憐又滑稽。我按捺著笑意,冷著臉給他接上下巴,問了第一個問題:「牢房在什麼地方?」這應該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胖廚師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告訴我他不知道牢房的位置。我的面色立刻變得更加陰沉,肥廚師一面拚命縮起腦袋,一面哭喪著臉解釋:「不、不是我不說,我是真的不知道,因為我被允許活動的區域,只限於這間廚房和隔壁的休息室,再就是可以在外面的走廊上散散步。還得小心不能越過走廊兩頭的邊線,否則就被骷髏殺死,在我之前的兩任廚師都是這樣死掉的。」

    「那你要怎麼把食物送到牢房?」脫口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我就醒悟過來。既然可以用魔法陣傳送食物到囚禁我的房間,自然也可以傳送到牢房,也就是說我可以直接通過魔法陣去到冬妮婭她們身邊。

    我沉吟不語,胖廚師卻以為我是覺得他沒有了利用價值或者撒謊,正琢磨怎麼泡製自己。急急忙忙地主動傾瀉起他知道的一些東西。令我驚奇的是,他吐露的這些情報雖然支離破碎卻相當有價值。其中他就有提到的迷宮中似乎曾經來過客人,在客人離開後基爾加丹有一整天都處於少有的興奮狀態中,之後他便致力於對汲取大地精氣的魔法陣的調整改造工作,在五天前完成提高汲取功率的作業,之後卻在如何增加提煉功能上碰到了難題,一直就裹足不前。

    「你的活動範圍不是只在這附近一小塊的地方嗎,為什麼會瞭解這種發生在研究室裡面的事情?」

    難道這座迷宮中的不死生物還有串門子嚼舌頭的嗜好?我不由冒出了這種荒謬的想像。然而胖廚師的回答卻令我又吃了一驚,這些情報居然都是從基爾加丹本人嘴裡洩露出來的。

    「主人雖然不用吃飯,卻還是忘不了美食的滋味,所以只要不是太忙,他每天都會來這裡享用一頓晚餐。主人每一餐對食物數量要求不多,品種卻要齊全,前菜、湯、se拉、主菜、飲料、點心一樣也不能少,而且經常要有變化,好在他每天只要求一餐,所以供我思索搭配的時間還比較充裕。比如……」一談到自己的本職工作,胖廚師就來了精神,小眼睛燦燦生輝,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架姿。我連忙打斷了他的濤濤不絕:「你說他幾乎每天都要來一趟?今天來過沒有?」

    被截住話頭的胖廚師臉上剛露出失望的表情,馬上想起自己的處境,急忙端起笑臉答道:「主人今天已經來過了。」

    「那他今天有沒有說些什麼?」我緊盯著胖廚師的眼睛,心中有幾分緊張。因為從對方的答案可以供我瞭解基爾加丹的心情和決斷。

    「主人也不是每一次都會和我說些什麼,只有在心情好的時候他才會主動給我講一些事,再不然他生氣或是抱怨的時候,也可以聽出一些東西。正常情況下主人都非常沉默,特別是今天他顯得心不在焉,連我精心準備的新菜他都沒有注意去品嚐,胡亂吃了幾口就走了。」胖廚師一邊回答一邊偷窺著我的臉色。我有意露出一點不悅的神色,他額頭上立刻就見了汗,然後眼珠用力地往上翻動,似是在壓搾回憶。最後翻回眼珠小心翼翼地望著我補充了一句:「不過,主人今天在臨走之前在魔法陣那裡呆了一會兒,似乎做了些改動,並交待我多做三份飯菜分兩次放進去。還有就是接下來幾天可以不用替他準備晚餐了。」

    我心頭一跳。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顯然基爾加丹沒有抵抗住另一個世界的誘惑,自然也沒有放棄打開輪迴之門的努力。從他交待廚師的話中就可以看出,他反而準備更加專心地投入研究中去,那麼恐怕他在離開餐桌之後就會去和莫妮卡聯繫,而莫妮卡一來我的越獄行為就會被發現,我可以ziyou行動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己。

    我把胖廚師從地上拉起來,帶到設置有魔法陣的工作台旁邊,詢問他是怎麼啟動魔法陣,還有每天他要分幾次傳送幾份食物出去。胖廚師非常合作的有問必答,我才得知魔法陣每天是定時起動,而他原本是每天只需要做兩份食物,今天多加了三份,五份食物分四次傳送出去,其中今天增加的三份食物中有兩份是放在一起傳送走的。從這一點來看,應該有兩個人被關押在同一個牢房。我推測那應該就是囚禁冬妮婭和妮克爾的場所,因為妮克爾重傷未醒,需要有人看護。

    順序和位置已經搞清楚了,剩下的問題就是如何破解魔法陣的定時鎖了。好在這邊的魔法陣沒有隱形設計,替我節省下了摸索構造的時間。廚房裡面又有著各色各樣的生物鮮血,其中不乏帶有魔力的魔獸血液,我也不用再把手指頭咬得血肉模糊,直接蘸著血描就是了。描完本陣再加上一個解除定時用的外環,魔法陣立刻就開始散發出磷火一樣的幽光。

    我拿過一張空托盤正準備扔進魔法陣,忽然想到,雖然不知道另外兩個囚犯是什麼人,但大家總歸是難友,我不能親身跑過去救他們,也該給他們一些有用的工具才是。於是我從刀架上取下兩把菜刀分兩次傳出去,又仔細挑了一把剮肉剔筋用的尖刀、一把剁大骨用的厚背砍刀和一根磨刀棒以及若干把小刀插在腰帶上,再抓起幾砣生肉——胖廚師告訴我那是九頭蛇希特拉的肉,難怪再生力這麼強——揣在懷裡。全副武裝的準備出發,可是心裡總覺得差了點什麼。拿眼左右一望——喔,明白了,沒拿上平底鍋,這玩意兒底厚柄長,防得了流箭砸得碎骨頭,是十八般居家利器之首,我怎麼可以把它拉下!

    我伸手抄起平底鍋揮舞了兩下,正在讚歎這玩意兒順手,卻聽見咕的一聲響。斜眼瞄去就見那胖廚師面上肥肉震顫,喉頭聳動,十分想笑卻又不敢笑的模樣看起來著實可笑。我當下就用平底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把他打昏過去之後用抹布堵住其嘴,塞進工作台下的地櫃。然後爬上工作台,雙手高舉平底鍋,腰桿挺得筆直往陣中心一跳。

    碧光一閃,我眼前忽然變得一片黑暗,一股股血腥氣和稻草被水悶爛的**氣息直鑽進鼻子。然後我聽見一個受到驚嚇的吸氣聲,在半途中突然變成不敢置信的小聲歡呼。

    「紫荊?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接著短暫的歡呼聲而來的是滿懷不安的緊張追問。

    「是我,冬妮婭。」

    「太好了。」野丫頭的聲音驟然增添了一抹哭音:「你快來看看,妮克爾她在發燒,隔會兒又打冷戰,傷口不知道是在出血還是流膿,已經從繃帶下面滲出來了。」

    我暗叫一聲糟糕,妮克爾是在炎魔擊潰沙蒂婭的防護罩時受的燒傷,戰鬥結束後似乎因為沙蒂婭忙著搶救包括我在內的幾個重傷號,就只是給她簡單包紮了一下。現在又被丟進環境這麼惡劣的牢房,創面不被感染才是有鬼了。

    無法張開空識知覺的我循聲爬到冬妮婭身邊,一邊出言安慰,一邊伸手試了試妮克爾額頭的溫度,滾燙的怕人,嘴唇也在脫皮,再一摸她身上的繃帶,又粘又稠好像塗了膠水一樣。

    該死的,這種情況應該餵給她大量的糖鹽水,注射抗生素並馬上進行植皮手術!可是這邊的世界那來的抗生素,而且在這種惡劣環境裡也沒辦法進行植皮手術。

    我正急得背上冒汗,猛然想起懷裡的希特拉之肉,本來是想萬一冬妮婭受到了拷打傷害,便可以派上用場,沒想到現在卻要拿來救妮克爾。

    我一邊吩咐冬妮婭幫妮克爾解開繃帶,一邊拿出肉塊用小刀分成薄片。拿先前隨食物送進來的清水把創面上的膿水洗掉之後,我把肉片一張張蓋在創面上,用手掌輕壓著不讓它滑落。在心裡默數了三十秒,鬆手後肉片果然不再滑動,我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如法炮製處理完其它幾處創面後,我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

    「剩下來的,就只看她的求生意志和身體組織能否抗過熱毒的侵襲了。」

    這時我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再藉著牢房角落裡發光苔物散發的微光,已經可以看清牢房的環境和冬妮婭的表情。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我。

    她有很多的問題要我回答。

    可是我不應該再等她來向我發問。

    於是,我在潮濕的稻草上坐直了身體,重新向她做了自我介紹。

    「二十年前,我有兩個稱號和一個名字。以妖魔姿態出現的我沒有名字,只有一個稱號『紫荊妖帝』;當我以人類姿態出現時,大家都管叫我『夜法師』『唐-米拉玖』。」

    黑暗中,冬妮婭的瞳孔遽然放大。一開了頭,我就再沒有絲毫的遲疑,雖然明知道這並不一個剖心坦白的好時機,可是我卻無法控制自己激昂的情緒,在急於表達自己的愧疚心情和證明自己悔改誠意的衝動驅使下,我將過去與現在的一切真相原原本本的傾倒出來。

    當幽暗的牢室重歸於寂靜之後,冬妮婭把她的身體倚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呆呆地看著我一言不發。半晌都沒有得到回應的我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太過求急,沒有考慮冬妮婭的心理承受能力就一古腦的把所有秘密都塞給了她,不會把她嚇傻或是氣瘋吧?

    身下濕軟的稻草似乎化作了尖利的麥芒刺紮著我的肌膚,可是我既不敢挪動也不敢催促冬妮婭出聲。因為現在這個時刻,陰暗濕冷的牢房就是神聖莊嚴的法庭,冬妮婭她是檢查官也是審判長,而我卻是一個忐忑不安的待罪之人。所以我惟一被允許有的舉動,就是懷著希望安靜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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