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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六回 夔獸余澤 文 / 驚寂

    不可以!如果我不回去,誰來保護冬妮婭?

    我重新感覺到了我身體的存在。啊,這是我的胳膊、那是我的腿,還有我的眼睛……然後,在上方,在空中晃動的是柔矛的、亮亮的……亞麻色的髮絲,再下面一點是圓潤窄小的額頭,如跳動的火焰一樣美麗的眼瞳……

    「冬妮婭?」

    「哦,你終於醒過來了!」

    冬妮婭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抓住我的肩膀拉起我的上半身,似乎想要給我一個用力的擁抱,半途中突然停下了動作,猶豫地瞪著我。

    她大概是覺得,現在還是考驗我的時候,不應該對我表現的這麼熱情和關心吧?可是在我甦醒過來的一瞬間,她善良的本性突然佔了上風,所以她現在一定是進退兩退。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形,冬妮婭的臉一下脹紅了,兩手用力一推,把我上半身重重摔在骨堆上。雖然被堅硬的骨殖撞得我後腦勺隱隱生痛,我心裡卻一陣喜悅,因為冬妮婭瞬間的真情流露,表示她在內心中已經原諒我,至少她還在關心我——雖然不見得她仍然把我當成朋友那樣關心,可是現在我只要知道她把還把視作一個值得關心的人物,我就感覺非常開心了。

    「醒了還不趕快起來!那些殭屍說不定馬上就會跟著跳下來喔!」冬妮婭刻意逼出一付可能她本人感覺兇惡,實際上很沉鬱的語氣來恐嚇我:「要是它們出現你仍然站不起來,我就把你這根人形廢柴當暗器扔過去!憑你的體重也可以砸倒一兩個傢伙,替我掙取逃跑時間。」

    「你做不出來那種事的。」我忍不住戳穿她的老底,又在她惱羞成怒之前岔開話題:「而且那些殭屍的頭兒才吃了個大虧,短時間內是不會下來了。」

    「他要是派部下下來怎麼辦?那些那個……我們要怎麼對付?」話說到後半段,冬妮婭面上浮現出痛苦與掙扎的表情。

    「別擔心,那些殭屍戰士是很高級的貨色,煉製不易,巫妖不會捨得拿它們來冒險。要派人下來的話,也是先派那些煉製容易的龍牙兵和低等死靈下來探路。我想我昏迷的那一陣,他如果不是在療傷,就是正在重新調集人手吧。」我知道她想起了率領殭屍戰士的微民,於是在解釋了自己的看法之後又出言安慰她:「至於微民兄弟,我看他臉色紅潤,眼睛裡也還有靈魂的火花在跳動,可見他並沒有被煉製成殭屍,可能只是被傀儡術之類的招數控制住了。」

    聽我這麼一說,冬妮婭的表情放鬆不少。我心裡卻嘀咕起來,本來我說這些話只是想安慰他,可是仔細回憶囚室裡的那驚鴻一瞥,我自己也忍不住相信微民還是活生生的人類了。

    確實,如果他真的還是大活人,我取得冬妮婭的完全原諒也容易些。可是有個問題,和微民一起逃進蛇夫山脈的那些卡奧斯將士,卻都被基爾加丹煉製成了殭屍戰士,為什麼獨獨微民得以保全生者之身?

    難道是因為,他是魔劍迪亞波羅的持有人?可那只不過是我的一個玩笑式的選擇……

    空氣中傳來了魔力的震盪,一團慘綠色的霧氣從頭頂是的洞口裡噴出,如漁網般向我和冬妮婭迎頭罩下。我連忙拉著冬妮婭從骨山上跳下,落地後大半個身子都陷進了厚厚的骸骨地毯。再抬頭看時,剛才立足的骨山已經被那張詭異的霧網整個兜進懷裡,那些綠色的霧末一沾上骨頭表面,就像掉在水裡面的鹽粒一樣融化,彼此合為一體。不過眨眼功夫,所有的骨頭都綻放著青幽的光芒飄浮起來。隨後不斷有腐朽和脆弱的骨頭在空中爆炸,變成一團團的鬼火在空中晃蕩,只有那些最堅固的骨頭得以殘存,它們形狀各異,在生前分屬於不同的生物,有人類的脊椎、有妖精的指骨、有矮人的肋骨、侏儒的頭骨,甚至還有許多屬於魔獸和亞龍的巨大骨頭混雜在一起,這些大小不一的骨頭在空中相互吸引、碰撞、組合、排斥、分解、吸引……不斷重複著這個流程,似乎是在為自己尋找最合適的伴侶,最協調的形態。

    這幕陰森恐怖的畫面看得冬妮婭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而我卻在心中暗暗叫苦,自己居然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基爾加丹根本不必去召集自己的龍牙兵,只要朝這個空間施放亡靈魔法,自然會有強壯的骷髏站起來為他效命。

    等到我爬出骨坑,伸手去拉冬妮婭的時候,已經有一具骷髏完成了組合,在它周圍飄蕩的鬼火立刻撲過去,很快就填滿了它空洞的身軀,後來的更多鬼火則如血肉般附著在骨頭表面,延展成慘綠色的戰甲和一把刃面異常寬闊的雙頭戰斧。

    可惡,組成這傢伙的骨頭裡面一定有一大半屬於牛頭人或者矮人。望著揮舞起斧頭,氣勢洶洶地俯衝向我的骷髏,我腦中轉動的念頭卻實在稱不上有建設性。可是我又能怎麼辦呢?雖然我在保護冬妮婭的執念刺激下醒了過來,卻不代表損耗的精力已經恢復,面對以泰山壓頂之勢撲下的敵人,我現在惟一能做事就是——用力拔起冬妮婭的身體,抱著她順勢向後滾它個十圈八圈,以避其鋒。

    可是我實在低估了那骷髏戰士的能力。它發起那樣猛烈的俯衝攻擊,臨近時卻突然失去目標,照理說不是一斧頭劈在空處,激得亂骨飛散,就是會因反應不及,一頭撞在地面上。可是事實上,它卻反把一旋,把劈出去的斧子背回了身後,腳一擺、頭一昂,身體緊貼著地面緊躡著我們飛來。

    我們的滾動還沒有完全停止,它就已經追上了我們,在它空洞眼窩裡跳躍不定的綠色火苗霎時大盛,幾乎都要衝出眼眶噴到我們身上。令我感覺又是恐懼又是憤怒,冬妮婭看到之後更是直接用動作表示了自己的情緒。

    「噁心的傢伙,給我滾開!」

    野丫頭一邊高聲叫喊,一邊在滾動中無視物理法則飛出一腳,正正踹在骷髏的臉上,出乎意料的把對方踢了個滿面開花,從頭到腳爆閃成一團火球,青焰亂舞,映得我們二人臉寵一片慘綠,面面相覷,彼此都是不明其故。

    打倒了出頭鳥,並不代表我們已經安全,因為新的骷髏殺手已經接二連三的出現在我們視野中。雖然不知道這些沒有腦子的傢伙有沒有智力,可它們衝過來時佔據的位置用一根線連起來的話,恰好就是一個最適合圍剿用的半月陣。

    yu破此陣,當以迅雷之勢突破中路。

    與我腦中轉動的念頭相反,冬妮婭雙掌在我懷裡一按,縱身躍起,單足足尖在顆頭骨上一點,人像綁了火箭似的沖天掠起,卻是拿後背向著骷髏殺手。對方當然不會客氣,位於半月陣兩個尖角上的兩名骷髏殺手同時加速衝刺,兩柄碧火長槊齊向冬妮婭後心搠去。

    看到這一幕,我的血壓嗖的一下就衝破了紅色警戒線。馬上就又看到,冬妮婭蜷曲著的左腿用力一甩,身體半轉,唰的一聲,人就從兩柄長槊之間的狹窄夾縫之中穿了過去。我的血壓也跟著咚的一下掉回了正常柱位,然而下一瞬間又轟的衝了上去。因為冬妮婭雖然成功穿越了第一道死亡線,卻把自己投入了陣心,那架勢簡直就是把腦袋主動往排在第二行的骷髏殺手刀劍上湊。

    冷不丁的,冬妮婭大喝一聲,直似晴天裡響了一個霹靂,連那些本該無畏無懼的骷髏殺手們聞聲也是一震,調頭和砍人的動作也跟著略微一頓。然而就是這一頓,成就了冬妮婭的勝利。

    一道耀眼的雷光繞著冬妮婭身體轉了一圈,將前後兩行四名骷髏殺手的身體劃成了八段,蘊藏在它們體內的鬼火立刻產生了爆炸,讓它們重新變回了無用的枯骨,甚至比原來還要破爛細碎。

    我覺得自己的眼珠子正在奮力掙脫眼眶的束縛,下頷關節也發出了危險的卡卡聲響。這是怎麼一回事?冬妮婭的龍捲旋風腿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毀滅性了?還有在那圈雷光中出現的蒼龍鱗紋又是什麼來頭?

    這一切的疑問都只有等冬妮婭解決掉最後一個骷髏殺手之後,我才有機會詢問。而這最後的敵人,從外形上看無疑也是最強的敵人。它身上的骨頭沒有一根曾經屬於人形生命,全部來自於兇猛的魔獸與亞龍,它也是五名骷髏殺手中惟一不用飛起,就可以平視身懸空中的冬妮婭的巨獸。

    六根觸手自巨獸背上彈出,那是屬於九頭蛇希特拉的長大脊椎,但是立於脊椎頂端的蛇頭口中的毒牙早已經被人拔去,取而代之出現在毒牙位置上的,是恐爪怪那可怕的鐮形鋸爪,其利足以分金斷巖,卻鬥不過冬妮婭發出的蒼雷腿刀。

    十二根刃牙、六顆蛇頭、四隻龍爪同時發起的立體攻勢在冬妮婭的雷霆重腿猛擊之下土崩瓦散,速度之快令得骸骨巨獸完全無法反應,青幽的鬼火就在它四個眼眶中呼啦啦地轉個不停。等它終於回過神來,張大嘴巴準備進行噴吐攻擊的時候,冬妮婭也回氣完畢,踏著滿天飛散的碎骨噌噌直衝上洞穴的天頂,反腿在洞壁上猛踢一腳,借那反動之力如炮彈般凌空壓下。只見蒼冥雷光盡聚其足尖端,鳴閃急旋,端的是烈若狂蛟,銳比金錐,不但把巨獸噴吐的九幽魂炎盡數排開,更將其轟得頭骨迸裂,脊椎寸斷,當場爆成一堆焦爛碎骨。

    而我在遠處看得更是清楚,當冬妮婭從魂炎中衝出來的剎那間,她身後分明呈現出一個龍首牛身的獨足異獸形相,如守護靈般保衛著她。

    夔獸!?冬妮婭怎麼會被這東西附上身的?

    我發了好一會兒愣,才想起來冬妮婭曾經提過她們在穿越雷曼沼澤時,打倒了居住在裡面的夔獸,大概就是那時冬妮婭被瀕死的夔獸上了身。可是為什麼之前一點徵兆都看不出……不對,這樁事曾經有過徵兆!只是實在不夠明顯,所以被我忽視了。那是在我們引誘蓋亞軍進入ziyou軍包圍圈的過程中,在隊上體質體力都不算最強的冬妮婭,卻是維持神行術作用時間最長的一個人。當時我就曾經感到奇怪,之後因為諸事紛雜,冬妮婭又再沒表現出異常之處,我漸漸就把這岔兒給忘記了。直到現在,冬妮婭處於生死關頭,夔獸才再一次借給了她力量,也讓我發現了這個秘密。

    根據我的記憶,夔並不是什麼兇惡的魔獸,在太古時代甚至被尊為雷神。只是無論神魔,被這種具備強大力量和自我意識的東西附身的人類往往都沒有好下場。不過在我恢復精力之前,冬妮婭確實需要力量自保。而且從來只有請神容易,送神可就難了。如果要替冬妮婭驅靈,沒個安定的環境是辦不到的。目前也只能放任那夔獸繼續依附著冬妮婭了。

    「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裡。」我對降落回地面的冬妮婭說:「上面的巫妖一定已經聽到了下面的打鬥聲,他就會明白這個空間裡面已經不存在妨礙不死族的力量了,他馬上就會和他的殭屍戰士一起下來。」

    「……」冬妮婭雙眼定定地看著我,表情非常茫然,似乎還沒有從附身狀態中清醒過來。我正準備打醒她,剛舉起手就見她猛一激靈,眼睛眨巴了兩下問我:「你剛才說什麼?」

    「我們要馬上離開這個空間。」

    「你找到其它出口了嗎?」

    我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頭上,只見高高的天頂上錯落有致的散佈著數百個渾圓的孔洞,其中最大的孔洞,就算把一頭暴龍橫著塞進去也不會嫌窄,與它相比,我打出來的那條隧道細得就像雞腸子。

    「看起來,這裡應該是垃圾場,那些孔洞就是用來排放各種垃圾的通道。通過它們我們可以去到上面迷宮的不同場所。」

    我嘴上說著自己的推測,心裡卻在犯疑。從這個空間堆積的骨骸數量和腐朽程度來看,這個空間應該在被基爾加丹利用起來之前就存在了,搞不好上面的那座迷宮也不是他建造的,只是被他發現、甚至強奪得來。不過看這些堆積如山的白骨,迷宮原來的主人多半也不是什麼善類。所以不管基爾加丹是不是用暴力手段鴆占鵲巢,我都不會同情迷宮過去的所有者。

    冬妮婭從背後抱緊了我的腰,足下發力一蹬,帶著我向那個最大的洞口衝上。由於天頂較地面要高出兩百多米,鋪在地面上的厚厚骨毯又吸收了不少衝力,所以我們剛剛飛入洞口動能便已經衰竭,冬妮婭立即彈腿射出一道雷勁打在洞壁上,藉著反動力斜衝向另一邊洞壁,出腿猛踹壁面,拖著我再度斜飛上去十數米。如此反覆十來次後,我們才看見出口。

    我心算了一下,發現這條井道的高度居然接近三百米,較我打出的滑道深出二十幾倍,顯然出口的位置相當接近迷宮上層。

    這時我聽見冬妮婭發出了咋舌的聲音,順著她的眼光看去,方才注意到洞口被一層藍幽幽的光幕封罩住了。

    「客人都來到大門口了,還想關上門不讓人進去嗎?」冬妮婭沉聲叱喝,左足抵住洞壁用力一摶一蹬,改把我拎在手上,雷蹴飛腿連環踢出,硬生生地在光幕上打開一個破口,衝上地面。

    雖然我被她甩的兩眼發昏,可畢竟是貼身毗鄰,我清楚地感受到冬妮婭迸發出的夔獸雷力是以她兩腳足心為源點伸延開來,一過膝蓋便開始緩慢衰褪,然後在到達腰部的時候,還很充沛的能量突然開始散逸,通過她上半身的穴孔發散到了體外,形成了氣勢迫人的夔獸形像。

    我不禁又愣住了。難道剛才我猜錯了,夔獸的靈魂並沒有附在冬妮婭身上?而是冬妮婭通過某種方法吸收了夔獸的力量?所以上一次出現在她身上的夔獸也是電氣散逸形成的能量虛像?

    如果是這種情況,我就應該教給冬妮婭一些操縱力量的法門,免得她浪費這股來之不易的能量。雖然說電氣散逸形成的夔獸形相具備一定程度的防禦力,視覺效果更是迫力十足,如果對上一般高手,不用打就可以嚇倒對方了。可是我們現在面對的敵人卻絕不一般,瞭解瑪那之力的巫妖不會害怕一個能量虛像,殭屍和骷髏更是不知恐懼為何物,所以實在沒必要在它們面前玩夔獸秀,把這些散逸的能量有效的集中起來丟在它們頭上才是有意義的做法。

    不過,我得首先確定夔獸的靈魂確實沒有附在冬妮婭身上才行。否則我教給冬妮婭的那些法門,會害她變成新的夔獸!

    我腦中閃過這些念頭,不過只是一呼一吸的功夫。我考慮停當的同時,冬妮婭也在地面上站穩了身形,把我輕輕放下。我在站定之後正要對她說話,旁邊的一面石門無聲地滑開,一小隊身披重甲,連面孔都隱藏在頭盔之下的殭屍戰士衝了進來。

    戰鬥在彼此目光對上的瞬間爆發,然而不等我數到六十秒,冬妮婭已經把八名殭屍戰士擺平在地。第九個,也是最後一個殭屍被她一記迴旋腿刀砍在脖子上,帶著頭盔的腦袋飛出去撞在牆上,落地後護面彈起,露出一張鐵灰色的臉孔。

    冬妮婭漫不經心地瞄了那人頭一眼,身體突然繃緊,眼中的厭惡神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不能置信的震驚與絕望。我為她的異常變化所懾,也低頭望向那顆骯髒的人頭,然後也有一股凍死人的寒氣打我心底冒了出來。

    那是冬妮婭的丈夫,微民-維利姆-基裡揚諾夫的人頭。

    冬妮婭木然地佇直在原地,好半天我都沒有聽到她有一聲呼吸,我怕她是站著昏迷過去了,便想過去幫她順順氣。由於太專心注意冬妮婭的動靜,我就沒有留心地上的障礙,沒走幾步就踢中一具屍體,發出鐺的一響。冬妮婭跟著全身一震,四肢百骸彷彿沒了半點力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嘩啦一下湧了出來。我見她抖索著手將那人頭抱起看了半晌,臉上肌肉痙攣,瞳中神光散亂,大有失心瘋狂之兆,不由得大急,脫口叫道:「那人頭是假的,你抱著它做什麼?」

    聽我這麼一喊,冬妮婭果然有了反應,望著我的眼神雖然憤怒,卻不像先前那樣了無生氣。於是我又重複了一遍:「那人頭是假的,你沒有殺你的丈夫!」

    「我自己丈夫的長相,我豈會認不出來?這明明就是、就是……」冬妮婭眼中含淚,再也說不下去。

    見她可以出言反駁,我心中更是一寬,思路更是清晰:「就在不久之前,你和我才看見微民衝進迷宮最底層的囚室,而此處較囚室高出不知多少層,他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又跑到這裡來?就算是此地有魔法陣與囚室相通,微民又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換上一身重甲?而且又有何必要換一身重甲再趕過來?顯然易見,這兩個微民絕不會是同一個人,其中必定有假!」

    「你說的話好像也有道理。其中有假……有假……」冬妮婭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又望了懷中的人頭一眼,身體緊張地發抖:「可是、可是就算如你所說,也不能保證這邊一個就是假貨啊?囚室那邊的光線那麼昏暗,看到微民的時間又那麼短暫,也有可能是我們看花了眼……如果我們在那邊看錯了,這邊的一個不就是……」

    我沒想到她神智恢復的這麼快,居然馬上就想到了這一點。一時間無言以對,冬妮婭見我不答話,身體抖動的幅度立刻變大了,說話的聲音中又透出狂亂之氣:「果然、果然這邊的一個才是真的……你也是這麼想的對不對,果然是我親手殺了自己丈夫……我該死了……」

    我暗叫不妙,目光便在地上巡逡,想找樣鈍器先把她打昏過去,然而視線在那八具依然冒著青煙的屍體上打個轉,卻讓我發現了一件事。當下衝冬妮婭大喝一聲:「且慢定論!」見她重新向我望來,我急忙蹲下身,伸手掀開遮住屍體面容的頭盔。定睛細看之後,昂頭發出一通放心的長笑。

    「冬妮婭,你來看看這張臉。」

    冬妮婭露出詫異的表情,抱著人頭想要站起來,結果剛撐直膝蓋就又跪倒在地。我見她依然心神不定,便抓住屍體的下巴和捲成一團的頭髮,把他的臉孔朝冬妮婭的方向扳去。就聽她「啊」的一聲驚呼,目光在自己手上的人頭與屍體面上來回打了幾個轉,然後在我身上定住,結巴道:「這是、這是……怎麼又多出來一個他?」

    我鬆手丟開屍體,站起來掃了另外七具屍體一眼:「只怕多出來的還不止一個呢!你仔細看這些屍體,身高體形都是一模一樣,我敢說他們的長相也全是一個樣。」

    「你、你的意思是……」冬妮婭用恐懼的眼神打量散佈在地上的屍體,抱在手裡的人頭不知不覺地掉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基爾加丹在打什麼主意。但是我敢肯定……」我邊說邊走到又一具屍體旁邊,用腳尖挑開頭盔,看了一眼之後轉望向冬妮婭,斬鐵截鐵的宣佈:「……你還會有機會看到更多的微民。」

    冬妮婭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兩眼翻白,腦袋一歪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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