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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章 謝長順講課(下) 文 / 瘋老六

    我讀過劉亮程的一個小說。他寫到一個細節,鄉村裡好多舊房子都裂了口子,沒有翻新,但哪怕房子的門框是斜的、牆壁是裂的,你住著依然覺得很安全,相反,如果是新房子,裂幾個口子你就不敢住進去了。這個感受非常符合我們的鄉村記憶,很多鄉村的房子是裂的、歪的,依然有人住在裡面,沒事,新買的商品房如果裂了,我們絕對不敢住。房子裂了十年、二十年,牆和梁都生出感情來了,咬住了,它倒不了——只有對鄉村生活有研究和瞭解的人才能寫出這樣的細節。又比如劉亮程還寫到,在鄉村裡,有一些人是被雞叫醒的,一些人是被驢叫醒的,有些人是被馬或狗叫醒的,還有一些人是被蚊子叫醒的,然後他還專門做了分析,被雞叫醒的人是勤奮的,而被馬、被驢叫醒的人多半是個懶鬼。這些都是來自生活的小感受,如果你不貼著事物,不貼著語言本身,就很難寫得這麼細,這麼合乎情理。這是一個簡單的寫作真理。

    貼著語言寫,貼著人物寫,才能把細部寫得飽滿。汪曾祺先生曾經舉過一個例子,讓我印象很深。他說,農民第一次看到海,會有怎樣的感受呢?很多的作家喜歡用炫麗的詞彙去形容他的感受,但這種感受往往是作家強加給他的,並非農民自己所有的。如果你寫這個農民眼中的海是浩瀚的、蔚藍的,像母親一樣博大的,這絕對是一種虛假的感受,因為在一個農民的感受中,並不會有浩瀚、蔚藍這樣文雅的字眼,而諸如大海像母親之類的比喻,更是文學家的想像,農民不會這樣來形容大海。契訶夫寫一個農民看到大海時,是說,「海是大的」。很簡單的描寫,卻符合農民的感受。這或許就是契訶夫小說的魅力所在。我記得契訶夫有一部小說是寫草原的,裡面三分之二的篇幅是是在寫風景。有些人也許不會喜歡這部作品,但我卻覺得這是契訶夫小說中的經典之作。他筆下的草原,不僅是在描述一個作家所看見的,更重要的是他通過草原告訴我們人對於草原的感受方式,就像俄羅斯作家筆下的森林應該是波瀾壯闊的,他們筆下的草原也是遼闊而大氣的。樸素的描寫有時比那些裝飾性強的描寫要有力得多。你說海是大的,這是貼身的描寫,它比那些抽像的抒情要準確得多。這令我想起打油詩,寫的也是一個人初次見到大海之後的感受,就兩句:「大海啊,原來你都是水!」。很多山區來的人都可以作見證,你第一次見到大海時恐怕都是這種感受:這麼多的水,無邊無際的水,它們都從哪裡來又哪裡去呢?如果我們一看到大海就想到母親,那不過是說明我們的想像力被文化和教育格式化了,假如你是用自己的眼睛看、自己的心去感受,你對大海的描寫,就不會落到這樣的公共結論裡。

    汪曾祺先生還舉過另外的例子,是寫一個孩子第一次到草原,看到草原上開滿五顏六色的花,該如何形容這孩子的感受呢?一個農村的孩子,又是第一次在草原上看到這麼多顏色不同的花,他會想到奼紫嫣紅嗎?會想到百花爭艷嗎?我想是不會的。汪曾祺先生說,他想了很久,最後他寫,「草原像上了顏色一樣」。這就是貼近一個農村孩子的感受才有的語言,沒有花裡胡哨的詞彙,但在細微處卻顯得貼身、準確。不貼著語言寫,你的寫作就會忽視那些細部,而長篇小說作為命運的交響曲,如果沒有這些細部的音符,恐怕就奏不成好的音樂。

    因此,你不要小看細節的意義,也不要忽視具體的用詞,任何語言的大廈,都是靠著一個個詞、一個個細節建築起來的。我看過海明威的兒子回憶他父親的一篇文章,裡面講述了這樣一件事情:某天,海明威對他兒子說,你不要光,你自己也可以試著寫小說。於是,他兒子就寫了篇小說給海明威看。海明威看後對兒子說,你寫得不錯,要重獎呀。其實他兒子抄的是屠格涅夫的一篇小說,海明威心裡知道,但他還是真誠地表揚了兒子。為什麼呢?關鍵是小說中的一個細部的改動,讓海明威覺出兒子在語言上的才華。屠格涅夫的小說裡寫到一隻鳥從鳥巢上掉下來時,有這麼一句話:突然之間,它發現自己可以飛了。這是一隻幼鳥,掉下去時,沒有掉在岩石上,而突然發現自己可以飛了。海明威的兒子在抄這個小說時,刪掉了「之間」兩個字,變成「突然,它發現自己可以飛了」。你揣摩一下,「突然,它發現自己可以飛了」和「突然之間,它發現自己可以飛了」這兩句話,在語言的韻味上是不是有不同?稍有語感的都知道,「之間」兩個字確實是多餘的。當一個作家可以關心到作品裡的一個詞、一個字時,他的寫作感覺就是在貼著語言寫了,他不會讓一個詞從自己筆下輕易地滑過去。這也就是魯迅先生為何會勸我們寫完一篇文章後要讀上幾遍,刪掉那些多餘的字眼的緣故。

    語言是否簡約,你所描述的事物是否合符情理,這看起是小說的細節,但它卻關乎到一部小說的成敗。細部豐滿了,一部作品才會顯得豐滿。很多作家藐視這一點,所以你看當代的很多作品,經常會出現農民說起話來像大學生,小孩說起來話來像大人,古代的人說話和現代的人說話用的是一種詞彙,這可能嗎?我看過一個作家的小說,他寫筆下的主人公帶著小孩和另外一個帶著小孩的人結婚了,這兩個孩子都只有六七歲,為了讓他們能和睦相處,這個父親就把兩個小孩叫到面前,做他們的思想工作,他說,四海之內皆兄弟,以後你們作為兄弟,就應該有手足之情了。一個成人,對兩個六七歲的孩子說「四海之內皆兄弟」、「手足之情」,這不是完全不顧情理的胡說麼?很多的作家,都不懂什麼叫情理,他們把虛構想像成就是自己一個人任性地天馬行空,殊不知,虛構也是要遵循現實和情理的邏輯的。我不止一次看作家在談創作時都說到,他們一開始為小說設計好了情節和走向,但寫著寫著,人物就自己站出來說話和行動了,不但可能偏離他原先的設計,甚至還可能推翻他原先的設計,這其實是高明的寫法,它表明作家筆下的人物活起來了,他開始用自己的感受在說話,以自己的性格邏輯在走人生的道路。在小說寫作中,人物的性格邏輯是高於作家的想像的,如果你強行扭曲人物自身的邏輯,這小說一定會顯得生硬而粗糙。不貼著人物自身的邏輯、事物內在的情理寫,你就會武斷、粗暴地對待自己情節和對話,藝術上的漏洞就會很多。就像我前面說過的,你要瞭解一個瘋子或者傻瓜,就得貼著他們的感受寫,如果你用健康人的思維去寫,就很難寫得真實生動。我印象很深的是辛格的小說《傻瓜金佩爾》,這個傻瓜,回到家裡發現自己的老婆和別人睡在床上,如果一個正常的人,可能馬上會衝上去痛打他們一頓,但他只是一個善良的傻瓜,他的反應方式也就得是傻瓜的方式。辛格在這時就顯示出了他作為大作家的才華,他寫到:如果我媽活著,她一定會再死一次。一個依賴著媽媽生活的傻瓜,看到這樣不堪的場景時,想到也一定是媽媽,而媽媽是會為此事而痛苦的。這樣的描寫,真是精準而深刻啊。還有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也是以一個白癡作為主角,就一開頭就寫到這個白癡,在看人家打球,他不知道他們是在打什麼球,只是說,他打了一下,他也打了一下,球場旁邊的花,他也不知道是什麼花,這樣的敘述,你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簡單的大腦,是一個智力比一般人低的人。我,是很喜歡留意這些精彩的細節的,如果一部作品充滿這些細節,這作品就會顯得滋潤,讀者和作品之間的閱讀信任也很容易建立起來。而貼著語言和人物寫,是建立閱讀信任最為關鍵的寫作要義。

    要有探索、追問、辨析心靈世界的能力

    要找到寫作的根據地,要有實證精神,要貼著語言寫,這三點,我把它稱為是長篇小說寫作的物質外殼,它是建立起一個嚴密的語言容器的必備條件。但光有這三點,要完成一種有深度的長篇小說寫作顯然還不夠,因為小說不僅要有密實的物質外殼,它還必須是駁雜的精神容器,必須容納各種精神在小說裡激盪。要達到這一點,就還得有第四點,就是長篇小說寫作還要有探索、追問、辨析心靈世界的能力。有了廣闊的精神空間,建構物質外殼的一切努力才能被落實和提升。

    長篇小說的後面是要有一條秘密的精神通道的,要投下一道長長的靈魂的影子,這樣才可能是偉大的寫作。這也是我們讀蘇青和張愛玲的作品會有不同感受的原因。蘇青的小說,從俗世生活的層面上看,也是寫得很細膩、精微的,但何以蘇青的小說不如張愛玲?就在於蘇青的描寫可能就止於俗世生活了,而張愛玲的小說在俗世生活的背後,往往會為人物建造一個蒼涼、虛無的人生背景,這就表明,張愛玲的作品比蘇青的作品具有更大的心靈空間。張愛玲的寫作觀裡有一個很核心的東西,就是她和胡蘭成的婚書上寫的那句話所代表的——「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就是俗世生活的寫照。張愛玲之所以把俗世生活雕刻得那麼精細,說出的就是她對俗世生活的熱愛。但只理解張愛玲小說的這個層面是遠遠不夠的,她的小說,每次讀完還令我想起另一句話,「短的是生命,長的是磨難」,這話的背後,含示的是一種「望遠皆悲」的思想。「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和「望遠皆悲」這兩個意思合在一起,才能讀出完整的張愛玲的小說世界。一方面追求眼前的俗世生活的幸福,另一方面又覺得只要看遠一點,人生不過是悲涼而已。她將精細的俗世生活圖景和蒼涼、虛無的人生觀結合在一起,這就使她的小說突然有了很大的縱深感,她的小說從而完成了從實到虛、從俗世到虛無的過渡,我想,這就是張愛玲的過人之處,也是她與蘇青之間的最大區別。

    但比起張愛玲來,魯迅所看到的世界,顯然又要寬闊、深透得多。尤其是在《野草》裡,魯迅把人放逐在存在的荒原,讓人在天地間思考、行動、追問,即便知道前面可能沒有路,也不願停下進發的步伐——這樣一個存在的勘探者的姿態,正是曠野寫作的核心意象。二十世紀的中國文學一直以魯迅為頂峰,而非由張愛玲來代表,我想大家所推崇的正是魯迅身上這種寬廣和重量。從細小到精緻,終歸是不如從寬闊到沉重。

    我出過一本書,書名叫《從俗世中來,到靈魂裡去》,其實這個書名本身就包含了我對小說的基本看法。文學要從俗世中來,要有堅實的物質外殼,作家呢,要有世俗心,要重視寫人記事的合情合理,要尊重生活和經驗的常識,要有寫作的根據地,並且要通過實證主義的方式,通過貼著語言寫所建立起來的閱讀信任,最後,還要達到把作者自己擺到作品中去——也就是說,要讓靈魂參與其中,要讓作品有辨析和書寫心靈世界的能力。文學發展到今天,不僅要反對假文學,還要反對死文學。沒有細密、嚴實的物質外殼,從中讀不到來自俗世的可信任的消息,胡編亂造的文學,是為假文學;沒有靈魂的敘事,心靈的呢喃,沒有作者性情的流露,沒有廣大的胸襟,旨趣低俗,襟懷狹窄,是為死文學。而「從俗世中來,到靈魂裡去」的意思,就是說文學既要有精細的俗世經驗,又要有深廣的靈魂空間,二者的結合,便是我理想中的好文學。我希望這是一條文學的新路。謝謝大家聽完了我這堂課。

    教你怎樣寫劍俠小說

    一、從修仙提及

    大眾都知道劍俠是假的,俗世也捨棄不了人間的稀奇——富、貴、榮、華。愛、恨、喜、樂修仙成道。但假如你必定要溺一己的私慾,發思仙之幽情,想像到收支青冥,橫飛山水,」千乘載花統一色,人間遙指是祥雲」,」自洗玉杯斟白醛,月華微映是空舟」……這樣子的神仙生存,那麼只好異想天開一番了。

    古今中外;大概縱奇思。發妙想,而終能自造一個前無昔人、後無來者的」極樂世界」的作家,莫過於還珠樓主了。假如旁邊也有閒情逸興,公餘飯後,欲找一點可以自娛娛人的玩藝(比如拼七巧版,打電子遊戲),可以也試一下自我造境,畫出一個極樂世界的藍圖來。這裡我願作一個小誘導,把還珠樓主的幾本」奇」書剖解一下,教你怎樣去玩這個遊戲。

    怎樣引導出一個出世的極樂世界呢?

    大概有感於其時國度遭亂,日寇侵擾進犯的現況,還珠樓主李壽民的要領是直接而容易的。他借遺民祖國之思,人山惟恐不深的躲避外族、找尋桃花源的心態;一方面當亦是居九夷、學虯髯客式自據一方,**為王。在他的各樣小說中,如《蜀山》、《大漠英豪》、《柳湖俠隱》、《蜀山新傳》……都是如斯。一批入一…(勝國遺民,不甘事外族的武俠之士)——向中國疆域遁跡,逐漸在窮山惡水、野嶺大荒創建小場面來。再下去便沒有故事了。由於人的成長,或民族的擴大從來如斯,這批人只好不情願地與外界溶成一體。

    還珠樓主把這故事停在大成長之前,從來」仙」便是隱士,他要保存他們成為山居的人。但是,人生短短數十寒暑,不也許花長好、人長命,怎樣才完成完全憾呢?於是,神仙思維便出現了。人可以藉修煉長命百歲,永世保存他們喜好的」自我」。

    於是,天下分為二部:一是凡人,具備一概淒涼,一概生、老。病,死,水旱災難的人間苦。一是極樂世界,出眾人的天下。

    但怎樣界定極樂世界呢?固然先要把凡人不喜好的一概,不方便的形而下,乃至阻礙」格外成長」的人間煩惱,皆去之爾後快。因此,第一樣不方即是人必定死,神仙可以不死,並且可以飛昇——到上天紫府成為大羅金仙。只是這麼一來,故事也沒有了;既然長命百歲、永不言死,尚有什麼故事,尚有什麼煩惱?劍俠故事不克定之太高,只好把它拉下來,成為」凡人」與」神仙——大羅金仙」中間的人物。劍俠可以死,也可以不死,劍俠是由凡人到大羅金仙中間人物。這一來便有喧嘩了,整個故變亂成怎樣由凡人飛昇到金仙的這種故事。

    這個構思倒是綜合的。它改動了故事的外貌,而保存了人對自己最有興味的那種素質題目。也是說,它改動了由人到非人那些須要條件。比如人可以絕跡飛行,人可以不食不喝,乃至人可以棄絕人間高貴、七情六慾。人釀成一個怪物,捨棄一概人的**上所能享福的,來得到」人之大患,在其有身」那種超過」有身」的歡快,聚精會神要飛昇;為了長命百歲,無拘無束,與天地同壽——便是這個唯一的益處。相對付爬行在地殼上,守候去世的凡人的苦難,故事中總共人物,不管正邪,皆執迷不悟,出生入死地要修道羽化了。

    這個歷程,若我們不思慮歷程的完結或手法,它還是人類一概生命的素質,跟探險歷奇的人間故事完全一樣——搏鬥、掙扎,由陰暗到光亮那一類的人的蛻變歷程罷了。人間正道是滄桑!

    二,劍俠的天下

    劍仙故事既然是由」凡人」變到」神仙」之間的修仙歷程故事,這樣一來,劍俠便自成一個天下了:一個不是凡人的,但也不也許是」仙家日月閒」那種西王母的天地,完全無事所為的天下。

    既然」大眾都說神仙好」,自然從古到今有多數的人會走上修仙訪道這條路。但天地這麼大,民氣不同,必定有分歧的心態、分歧的手法、分歧的修煉要領,以至分歧的家數來修仙。於是,劍俠界便紛亂而多彩多姿了。

    最容易的二分法:有正派劍俠,有邪派妖道,亦有介於正邪之間的怪物出來了。假如」飛昇」是修道唯一的目標,那麼應沒有正邪之分,因而這裡必定要引人性德見解,對付不擇手法、以求飛昇的人處分一下。修仙要內、外功行一齊圓滿方能飛昇:內功指自我修行,外功指善功,就是對」凡人」所行的好事。這裡自然有一形而上的抵牾,既然飛昇指人要瀟灑一概逃脫人間,則人間苦難與己有何相於?再說,其因而要飛昇不過因受盡人間苦,故反其道而行。只是這是品德的事。還珠樓主在這裡下了很多藉口註釋,如」沒有不忠不孝的神仙」,或」神仙亦是凡人做」,來主張有正。邪之分。

    邪派的劍仙是品德上的毀壞者,他必定敲搾勒索,必定濫殺無辜,必定是狼心狗肺;必定是貪心、奸騙、食言、殘暴,無所不為!……等等。而正派劍仙則代表正義者,他鋤暴安良,除魔衛道。

    這裡天生性形成一約略牾:事實」人間」在劍俠眼中佔什麼身份?何故正派以救他衛他為屍解要素,而邪派卻不知道這是須要的善功;不光是濫用,妄用生人為他們邪派修仙祭法的利器,並且隨時起意,以」湮滅」整個體間為要挾,唯一能註釋的也許是,邪派根基不求上升紫府,作大羅金仙,而只希求作一個」不死的散仙」,大不了忍受千百年一次的」天劫」(這個大劫自是仙遊要害之一),也便是說,書中品德的建立,不過阻人升到最高的金仙位置,而無才能制裁邪派的」不擇手法」之修道法。

    劍俠的天下就這樣分裂」正」、」邪」兩派,因而整個故事舉行:縱的方面是每個」修道人」自我升仙的歷程;橫的方面是邪魔外道相互鬥爭、相互屠殺、不吝與天地同盡。與人間共毀的境地。整部《蜀山劍俠傳》和其他小說便在這個格式中開展。

    三、鬥爭的歷程

    《蜀山劍俠傳》這一系列故事的機關全在劍俠間正、邪二派的鬥爭歷程,還珠樓主高明地走了兩條」天生性」的死界:

    (其一):在公元十八世編年間(即清代康熙至乾隆這一段時期),劍俠天下猛然大放異彩,仙才輩出;不光是正派佛、道二教有很多修煉之士,邪派魔教妖道也紛紛出動,在中國境內半空和荒山野嶺橫行。普通跟下界凡人無大相關,相互且常因爭劍奪寶產生大爭論。(由於未有明文法則,大羅金仙應頒布」入境證」或有名額節制,因而為何二派不克和諧共處,一起升仙去呢?)

    (其二):群仙有一大劫,就是」三次峨眉牛劍」。這次存亡生死的首要關鍵,自然是第一種假定的效果。劍俠界過分擴張,必定導至相互湮滅。還珠樓主把它定在乾嘉年問,並且稀奇地加上一個史冊性的天限。這次劍仙大劫後,妙手自然仙去紫府,邪派和低手大量去世(形神俱滅);所剩下多數不可天氣,這且已矣。最奇是往後劍仙界絕跡人間,就是說,縱使尚有一二剩餘分子,多數已不克」仙道」。比如疇昔動輒一道金光,便無影無蹤,而今最好的靠」飛行甲馬」,徐徐而來等等。總之,在這宣傳已久,卻未正面出現的」三。次峨眉鬥劍」之群仙大劫之後,出現了根本上是平凡武俠的人物,偶而裝飾的劍俠,仙法也不甚高強,乃至很少操縱」仙法」。

    這二個假設訂立後,劍俠便在其間像雨後春筍一樣全簽名了。先是峨眉派的妙一真人,倡言」吾道當興」,在峨眉山開仙府,僅收有緣人,發揚玄門正宗。同時其他各派也紛紛創建,大者如青城派、武當派;小者如崑崙派、崆峒派;邪者如五台派、西嶽派,乃至各山各嶺的歪路左道,紛紛出世。每天在中國陸地的半空上飛來飛去,碰上便大殺一頓。峨眉開府後,各門生便下山自設洞府,開宗收徒、光大流派。大概由於書未成而入先死,這個洪志未完成;我們僅知道下山開府的事,以後便歸結到上文所說:這一代門生仙去後,群仙便消滅了。

    以蜀山劍俠本傳來說,這種劍仙鬥法歷程極其容易:

    (一)開始是明、清易代間事,很多漢人紛紛向西南及西北荒山大漠移居,而且入道求仙。碰上了一個好大喜功的峨眉教主,要開府收徒,大昌玄門,《蜀山》本傳前半正寫這個歷程,極盡妄想群仙創造稀奇天下之能事。

    (二)在這歷程中,最值得思慮的是,一個凡人奈何過渡到劍俠的境地?書中有不少例子,如李英瓊、余英男,周輕雲、凌雲鳳,乃至邪派如紫雲三鳳、異類如袁星或金須奴等等都是;有些寫得很具體。

    在機關上看,前半部頗重視這個歷程,並且是探險和艱巨的求仙歷程;在後半部便不再這樣寫了,常只用仙緣偶合。福份深知交代便算。這由於後半劍俠」仙法」是無窮抬高,與凡人的相關愈來愈少了。

    (三)從三十集開府後起,即是峨眉高弟下山找尋洞府、自立流派的時期。重大的有紫雲宮、幻波池、金石峽。小南極天外神山等等。但真相上由於寫得太繁複,僅寫到峨眉派」欺人過度」,在各地劫掠異派的原有土地,據為己有,還沒有擴大到開宗立派的境地。在未完的結果中,幻波池剛像要開府前夜便中斷了。

    (四)正派要開宗,邪派要搗亂,劍俠界便大混同了。怎樣才將這種亂斬混殺化為劍仙式呢?還珠樓主祭出寶貝。寶貝,是劍仙和劍俠的分邊界,也是劍俠傳中的主要內容。

    四、新序言的引入:」寶貝」

    從《蜀山》前傳(如《柳湖俠隱》。《大漠英豪》、《北海屠龍記》和《長眉真人傳》)的描述中,我們發掘故事最大分歧點是」寶貝」遠不足《蜀山》本傳的名目百出、多般改變。確實,這是作者拿來作轉形易胎的要領。正邪二派鬥法,所斗者常不是修煉的玄門正宗或魔教荒誕,而是大家身上寶囊中的」寶貝」。簡言之,寶貝多者勝、奇者勝,為他方剋星者勝。固然這滿是作者的主觀,所謂五行相剋或相生相剋的寶貝,但仍然存在寶貝題目。這裡且有還珠樓主的第三個假定;

    (其三):不光是正邪二派仙材大量飛行空中,並且史冊上的奇珍異寶也應運出世,大斗大打一陣,乃至同歸於盡。比如黃帝玄陵中的鼎和箭,比如古仙廣成子的金船眾寶,乃至大禹治水時所用的寶貝等等,皆破土而出,供有緣人操縱。

    有此假定,往後修仙歷程一分為二:向內的自我修行,由於無甚可說,普通是略而不提,僅以」勤懇甚勤,仙法猛進」便搪塞往時。向外的是到各台甫山。仙府、窟窿。海島中尋寶去;或追蹤古仙所遺,或尋求精靈所煉,每一個劍俠皆蘊藏得滿滿的,並且以此為存在標識。李英瓊得天獨厚,寶貝最多,紫郢劍、定珠、兜率火……等等。也有以」奇門科學」為用飯資本的,凌雲鳳便備用一概跟」磁」相關的寶貝如宙光盤(羅盤)、神禹令……皆用來破宇宙的磁場。有人獨沽一味,但無往倒霉,如周輕雲的青索劍,余英男的南明離火劍;有人一無總共,只靠往時所傳,如秦寒萼的彌塵幡,司徒平的烏龍剪。總之,這是一個」寶貝的天下」,正派如斯,邪派更是。唯一分歧的是正派多數是」科學產物」,且多是合金簡練後的金屬用具,尤以仙劍神器為主。邪派多用江湖方士的邪法妖術,因而所用多是」土產」,以紙旗、木劍、陶泥器為主。固然,這樣子正邪清楚,鬥爭輸贏的完結便不說自清晰。(這種」鄙視」書中處處可見,我們不清楚為何邪派人士找不到好的寶劍,且非以」人」為利器弗成。大概邪就應邪到底罷?)

    寶貝的主要作用是把劍俠運動的層面抬高。原來人只有二手二足,昔人因而想到八臂哪吁,或千手觀音之類。還珠樓主無疑應用了晚世見解,把新武器帶進來,往後人類的由鬥力釀成鬥智,更進而斗武器、斗新發清晰。在全無禁忌的想像之中,還珠樓主恣意操縱各類各種的用具、劍刃、用品、代用物作為人類身軀的拉長,屠殺同類的用具。整本小說因寶貝而喧嘩,到自後,寶貝也便是人了。

    五、」泛神論」——人的仙化

    一概歸結到」飛昇紫府」的歷程題目。

    假如你有興趣寫一實情似的劍俠小說,那麼,你必定要仔細思慮奈何處置下列幾個困難:

    (一)人怎樣由」凡人」變為劍俠,是否必定要」緣引」,比如找到一本仙笈,或找到一位仙師等等。

    (二)其他生物呢?是否一概有情眾生同等?任何動、植物皆可以釀成」神仙」,有機遇直升紫府呢?

    還珠樓主的處置要領是入有階層的(不是資產階層,無產階層那樣容易的二分法),大概是議定一個循環,佛家所云三萬六千磨難,徐徐由最劣等的生物,比如螻蟻或有靈植物,逐漸上升;最後終可以變幻為人形,或形成」元嬰」便可以藉此升入仙籍——劍俠一類了。

    (三)萬物各有其生趣,在這直線上升歷程中,固然最大的目標應是成」人」,但天地也許固有定章,不是恣意便可以上升。準繩也許亦是品德的,在上升歷程中不克為惡。為惡意指只有一個——不克殺生。因此」素食的」鬥勁有期望。但在還珠樓主的書上,千奇百怪的怪物出現,常是那些最嗜殺生的宇宙奇物;乃至連《山海經》也未曾寫過的精靈,他們也在修煉,也要成人,也想升仙,並且知道各樣稀稀奇異的要領去求長命百歲,比」人」還懂!在這歷程中,人不是萬物之靈,只是此中一環,升仙前最重要的形體。然而,還珠樓主這裡倒創出一個新奇的說法。」愛」這天下沒有陰間,只有天國。人非法也許打入循環,再議定修行積德做事上浮為人,但沒有十面閻羅這類受罰變鬼的歷程。因而人,和一概生物乃至劍俠同處一個」天下」——飛昇紫府前只有一個天下,總共的生物皆住在這裡。

    四)你怎樣寫這個天下呢?

    我們固然不知道大羅金仙的天下,由於」上升紫府」是生命至高的目標,升仙後的人也不再還,這是一個絕於人間的天下,也即是」死」。然而在另一方面,面臨紫府的是地球,是圓的立體形狀的。也許還是一樣,但中國再也不是中央了。比如《山海經》的故事不克畫下來,奇妙的無終點也不克出現。

    還珠的處置要領是將整個宇宙分成二層,兩個平面。上面是紫府,下面是一個平緩地面,於是東海、西海、北極、南極不過是這宇宙下平面的四方。劍仙在半空及山巔上運動,凡人在平地及河海交匯處生存。這個平緩地面是千百年來人所堅信的,乃至連日輪、月輪的運行,北極與外洋神仙。子午線皆可以明白。總之,《蜀山劍俠傳》所處的地理是一個平緩的地面,《山海經》那樣地理觀的天下。

    (五)最後是劍俠的安頓了。

    劍俠的仙緣有崎嶇,升仙有早晚,這跟史冊相關。人的生命然而幾十年寒暑,人死且不克復生。但劍俠可以不死,他們修煉在遲誤壽命,怎能立刻就死?因而幾百年是超卓事,並且在劇烈的鬥法中,不免殺人或被殺,但修道人必修成不死的」元神」,他們」兵解」或轉生,或將元神再煉,幾百年後又一條好」道」!唯一懼怕的是形神俱滅,表現元神也被人誅滅了,修仙成道因而成空,這種景象固然存在。另一方面,也由於要增強新出世的小徒弟剎那成為天下妙手,除了賜與無窮的寶貝外,還把他們的壽命無窮拉長,動不動說他是」九世處女」轉生(比如李洪);一下子總共人都有數百年的修仙歷程,史冊也無窮地拉長了。

    (六)修仙的歷程便是這樣,比凡人生命辛勞多了。修仙歷程中有一段持久的自我修行時期,假使製造一些寶貝也很費時,其它還要出外修積德行,積數十萬善功,積不悅便不克飛昇;偶一出錯或打入循環,或被逼兵解轉世,或形神俱滅,極度危機!固然,這樣子故事才喧嘩,人間才有新奇可看。正是」八仙過海,各顯法術」!凡人,然而一船渡江已矣。

    六、結論:你也可以寫一本劍俠小說

    怎樣寫呢?最主要是去創建一個自圓其說的極樂世界。這些劍仙是凡人,一概與凡人無異。唯一分歧是他們有法力,身藏寶貝,一言分歧,便與人鬥法罷了。

    你能有奇妙的想像力嗎?

    你能妄想入迷仙跟凡人分歧處嗎?

    你能製造神人的驚險、神人的災難、神人的稀奇嗎?

    你能玄思自己離開軀殼,與天地往來嗎?

    你能想出凡人不身後的困難地方嗎?

    是的,你也可以寫一本劍俠小說,娛樂性高不高看你的天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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