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八章 評音作畫 文 / 恍然大迷瞪
**諸人全都用即羨慕又尷尬的眼神看著江烈,羨慕自不必說,這尷尬嘛,卻是不知該不該提醒江烈,此女雖然絕色,但可是個大麻煩。
江成湊到江烈身邊小聲的說道:「公子,咱們還是早些回府吧。」
江烈長聲一笑,說道:「即是佳人有約,豈能不赴?成叔你代我招待各位前輩,烈先告退了。」言罷轉身出了房間,讓小廝領著直往後院而去。
豐和樓和京師中各大酒樓一樣,在酒樓之後都開了庭院花園,李師師又在這後院中別開了一處小院,當做自己的住處。江烈行到院前,看見院門敞開,廳堂內李師師正招呼丫鬟往几案上擺放果品點心。見到江烈毫不拖沓,這麼快就來了,欣喜不已,連忙出來把江烈迎了進去。
江烈剛入了廳堂,一直跟著李師師的那個張閒卻突然對著江烈揖手深躬道:「小人見過小叔叔。」
江烈故作驚訝,慌忙把身子撤開,扶住張閒問道:「兄台本年長與烈,何故如此稱呼?」
張閒回道:「還請小叔叔恕罪。實不相瞞,張閒乃是化名,小人本名燕青,少名小乙,是河北玉麒麟盧員外的家養小廝,公子與我家主人乃同門師兄弟,小人合該稱呼公子叔叔。」
江烈聽罷大笑,扶著燕青的臂膀拉到几案邊坐了,親切的說道:「男兒相交,重在知心,何須多禮。我和我那沒見過面的師兄但論我們的,咱們之間只管論咱們的,今後就以兄弟相稱便了。來,今日得識哥哥這般英雄,烈借花獻佛,敬兄長一杯。」燕青哪裡肯依,卻是李師師在旁邊坐下,端起酒杯送到燕青手裡說道:「江公子所言甚是,小乙哥莫再矯情,輕慢了江公子一番心意。」燕青這才和江烈碰杯飲了。
江烈早就猜到燕青身份,對他來此的目的也是瞭然,但如今身份不到,幫不上太大的忙,燕青即不說,他亦不多問。飲過兩盞後,話題自然就集中到了聲樂之上。
三人皆是音律行家,扯開話題,自是相談甚歡,感覺親近後李師師亦讓江烈改口喚她姐姐,她也喚江烈的表字。江烈推辭不過,又對如今之音律設定做了一番品評,待到把剽竊來的數字簡譜說了,李師師和燕青更是驚為天人。少不得又唱了一曲《幾度夕陽紅》,比照著此曲,把八音譜曲的好處與原來的五音調一一做了比較。最後江烈乾脆提筆把數字簡譜的大概給李師師寫了下來,又言今後向天下推行此譜的重任就交與李師師了。
李師師如獲至寶的仔細收了,對著江烈又是一番感謝。江烈本待起身告辭,不想李師師卻開口攔住,言道:「姐姐適才在樓上雅間見到屏風之上掛著一張美圖,卻不知其所畫何物,此圖可是焰天所畫?」
「哦,那是小弟畫的一種銅製器物,喚作景泰藍。姐姐或許知道,我江家製成了琉璃鏡,勢必影響那些個售賣銅鏡的商家,為了不傷和氣,小弟便想出這物事,交與他們製作,想來用不了多久,即會有成品面市,到時小弟去討些來送與姐姐。」
李師師喜道:「焰天心思果然玲瓏,這景泰藍自不必說,單是這丹青之術亦是精湛,然我觀焰天這畫法不似尋常,可否與姐姐詳說一二?」
江烈眼睛一轉便拿定了主意,正要尋個進階之道,這師師姐姐就送了塊鋪路石來,可是合了江烈的心思。江烈笑道:「姐姐相請,烈自當遵命。我這畫法卻與尋常畫法不同,叫做硬筆寫實畫法,對光影明暗的把握和視覺感的要求尤為注重寫實,做出來的畫看上去效果大異於筆墨畫。」
李師師矯笑道:「焰天此語說的姐姐心裡直發癢,姐姐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焰天可肯現在就作畫一幅?這院中雖小,也有些景致,所需畫具,焰天儘管言來,我自吩咐人去取來。」
江烈自然同意,讓人準備了畫板和木架,又讓丫鬟梅香去廚房拿了細長的炭條和一個大白面饅頭。如今沒有橡皮,只好拿這發面饅頭代替。
李師師見江烈也不出廳堂,而是把畫板對著她擺了,還道江烈畫法與眾不同之故,等到江烈微笑著招呼她只管端坐撫琴說笑,才意識到江烈是要給自己作畫,頓時興奮不已。此時李師師已有二十五歲,但對自己的容顏還是頗為自信,聽了江烈的話也不推辭,施施然的端坐到了琴前。
江烈手不慢,但也花了大半個時辰才算收工,先自己退後一步,前後比照端詳了一番,覺得滿意後,才笑著說道:「有勞姐姐久坐,好了。」轉身想把炭筆交給梅香,見她早就傻了,只好微笑著搖了搖頭自顧走到一旁去洗手。
「啊!」李師師一下叫了出來,雙手捂著嘴,呆呆的看著畫板上自己的畫像,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是畫,而不是鏡子照出來的影像。
李師師呆了良久,才猛然回過神來,對著梅香嚷道:「快,快去把我的寶鏡拿來。」
梅香被她這麼一嚷,也回過神來,提起群角撒腿向內室跑去,不多時便小心翼翼的抱著個橢圓形的琉璃鏡走了出來。江烈不由一樂,原來這就是寶鏡啊,如今京師中這琉璃鏡在民間極少,李師師這塊鏡子想來該是趙佶送的。
李師師這會兒也顧不得矜持了,讓梅香捧了鏡子就站在畫像旁,對著鏡子和畫像左晃右看,神情間興奮激動的就像是一個小姑娘。
江烈任由李師師興奮了一會兒才說道:「小弟技法粗陋,所畫不能及姐姐風采之萬一,倒讓姐姐見笑了。」
李師師又驚又喜,早就放開了心思,回歸了活潑的本性,眼睛癡癡的盯著畫像笑道:「卻是哪裡話?這畫像可就和姐姐真人一般,分毫不差,看這畫像,姐姐都忍不住愛上了畫中人呢。呵呵……」
江烈笑道:「姐姐滿意就好。不過此乃素描,若是再加著色,定會更添光彩。姐姐這裡恐怕所需顏料一時難以找到,今日天也不早了,莫如烈將此畫拿回去再做處理,大功後即派人給姐姐送來。」
李師師像是個護寶貝的小女孩似的,雙臂一把攔在畫板前,急道:「不要,不許拿走。此畫就放在我這裡,焰天自可回去準備,他日有閒,便再來姐姐這裡給其著色即可。難道焰天閒姐姐這裡污穢,不願再來了嗎?」
江烈不悅道:「姐姐何出此言,烈豈是那般俗人?」
李師師見江烈真的不高興了,趕緊施禮道歉,心中卻是激動,望著江烈的目光越發溫柔。不是那種男女之情,而是江烈眼中不帶一絲邪念的深邃,讓李師師感覺到了一種久違了的精神上的平等,兩人年歲又是差了這麼多,李師師不由對江烈生出一股姐弟親情般的愛惜。心中卻是暗暗拿定主意,要為這個或許是上天可憐她,才賜給她的弟弟出些助力。
又吃了些酒食,說笑了一番,江烈推說天色已晚,起身告辭而去。出了後院轉入豐和樓正廳,江成和江平卻在大廳裡隨便尋了張桌子坐著,早等的心急火燎,見江烈總算是出來了,趕緊迎了上去。江成藉著燈光仔細的端詳了江烈一番,臉上浮起一絲笑容,說道:「好,好。公子即出來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江烈指著江成笑道:「成叔,你這齷齪心思可瞞不過小烈,勝雪娘子我已認作姐姐,以後且不可再亂想。」
只要自家小主人能把住心神,那便是好,江成忙不迭的點頭答應,笑著說道:「好,好。咱先回家。」江成知道江烈一向平等待人,尤重情義,即是江烈認了李師師作了姐姐,那江成也連忙收起了輕慢之心。小主人眼光不凡,所交的朋友可個個都是人傑,對朋友亦是敬重。
待到江烈離開,李師師自顧回到座位,拿著畫像愛不釋手的玩味,突然意識到燕青已經許久都沒出聲了。舉著畫像偷眼瞟向燕青,小嘴一撇,俏皮的笑了起來。對燕青撩撥道:「小乙,你說這世上真有此等人物,人品才學俱是一流,更兼書詩畫樂,都稱大家。天可憐見,此等人物不但能讓我結識,還能認作姐弟,著實讓我歡喜不已。」
燕青情緒有些黯然,低聲回道:「焰天和主人份屬同門,自然是天下奇才,卻不知還有多少美女嬌娘念著。」
李師師抿嘴一樂,嬌嗔了一句:「瞧你那傻樣。」然後又回頭看向畫像,口中卻輕聲的唱道:「悄悄問哥哥,女兒美不美,女兒美不美?」見燕青沒有反應,直接轉頭對燕青說道:「喂,人家問你呢,我美是不美?」
燕青趕緊抱拳說道:「姐姐艷絕京師,當然是美的。」
李師師慨然一歎,低頭去看畫像,眼中已是淚花湧動。悠悠念道:「念武陵人遠,煙鎖重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按早先慣例,這幾日怕是那大官人便要來了,你且仔細準備。」
李師師口中念的是李清照《鳳凰台上憶吹簫-香冷金猊》中的最後幾句,曾和李清照有過一面之緣的李師師對此詞情調頗有共鳴。見燕青心有顧忌,行止於禮,又想到他所求之事需自己床第間奉人去說項,心中不由一陣淒苦。
燕青如何不知李師師心思,但身負重托,牽連著眾位哥哥和近萬兄弟的性命,叫他哪敢越雷池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