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七章 蕭干之死 文 / 恍然大迷瞪
燕京內城中宋遼兩軍已全都殺紅了眼,常勝軍雖佔據兵力優勢,但契丹守軍已知自己陷入了絕地,藉著地利同常勝軍逐屋逐巷的爭奪,做瀕死抵抗。隨著戰鬥越來越激烈,居住內城的平民不可避免的被戰火波及,越來越多的契丹人、奚人加入了遼軍一方,同時大量的漢人也加入了常勝軍陣營,對著曾經欺壓過他們的遼軍、鄰居舉起了菜刀斧頭。
郭藥師已是身中兩箭,幸好傷的不是要害,草草包紮了一下對著同樣渾身浴血的甄五臣喊道:「五臣,戰局已近膠著,必須想個法子打個突破口出來。」
甄五臣大罵道:「入他娘的!消息已遞出去幾個時辰,求援的信使也撒出去了兩撥,那個鳥衙內將軍卻是遲遲沒有動靜,難道真要看著我等兄弟全都戰死在這裡不成?無他法,放火燒城一途。」
「不可。種帥早有軍令,若放火燒城,就算拿下皇城,我等事後怕是也吃罪不起。你速速組織一支兩百人的敢死隊,從畫苑巷迂迴突擊進去,我率弟兄們掩護你的側翼。突進去後,迅速攻擊皇城,把招降書射進宮中,只要蕭太后投降,大局定矣。」
燕京內城中戰局已是白熱化,作為主力援軍的劉光世兩萬五千兵馬卻還在城西十里之地徘徊不前。誰也不知道劉光世是如何想的,兩撥求援信使把消息送到,也只是換來一句不疼不癢的「知道了。」信使從最初的興奮一直等到惴惴不安,心裡掛念軍中兄弟安危,見援軍遲遲沒有開動的意思,乾脆打馬回城。叫不來援軍,老子回去和弟兄們一起戰死,也比留在這裡受鳥氣來得痛快。
手下將校看不過去,紛紛請戰,卻被劉光世厲聲呵斥一通,「爾等懂得什麼,我部孤懸於此,只要能牽制住蕭干大軍,不使其回援就是大功,城中只有三千守軍,若郭藥師七千常勝軍還拿不下,也是廢物,要他何用?我等在此稍歇,多派游騎只管監視蕭干大軍,待其有動再做計議。」
種師道的督促軍令下到了西線軍團指揮劉延慶的手裡,延慶回言:「即遣軍在外,自當授其便宜行事,光世按兵不動定有主張,本帥不宜過多干涉。」
師道督促進兵燕京之軍令越過劉延慶,直接送到劉光世的手中,光世回言「蕭干大軍有側擊我軍動向,我軍步兵為主,一旦輕兵前行被蕭干所趁,必至大敗,當按兵戒備威懾蕭干軍為上。」不受。
種師道第二道督促進兵之令卻是直接對著劉光世親口說的。種帥帶著親兵直入劉光世營帳,目露寒光的對著劉光世冷顏說道:「我數萬大軍正在猛攻蕭干大營,蕭干如今自顧不暇,如何還能側擊你部?本帥來此只問你一句,這進兵燕京之令,你卻是受與不受?」
劉光世面對種師道充滿殺氣的質問,卻是冷冷一笑道:「光世所部卻是歸我父帥轄制,種帥自去管東線軍團之事,直接插手西軍有些過了吧?將在外,君命尚有不受,種帥還請自重。」
此話一出,帳中溫度彷彿一下跌落至冰點。種師道沒想到劉光世居然狂到這種地步,看來老公相信中所言不差,這劉氏父子被王黼派來,還真就是來搗亂的。
營帳之中寒氣森森的氣氛壓抑的眾將都快透不過氣時,種師道突然仰天一陣大笑,說道:「好,即如此,少將軍且看老夫如何自重。老夫軍令已送到,行於不行,少將軍自己拿主意。告辭!」
「不送。」
種師道第一封軍令送達劉延慶無果之後,就知道已經不能再指望這對父子,如此做派完全是為了演戲演全套,把劉氏父子抗命不尊,貽誤戰機的罪名落實了。在其出發去劉光世大營之前,已經下令王稟,急速帥軍馳援常勝軍。
劉錡安排的第二支援軍,特意定為兩萬馬軍,就是為了在緊急情況下能讓其快速機動。十二里平原,揮鞭即到,王稟馬軍入城之後,燕京城內大局迅速鼎定。雖然馬軍守城之力弱於步軍,但兩萬之數加上常勝軍,即便被蕭干舉全師回攻,堅持個幾日亦是無妨。
宣和四年七月辛未日戌時,常勝軍在王稟所部的支援下,終於攻破皇城大門,蕭太后命宮中守衛投降,待要自殺殉節時,卻被宮女死死攔住。藥師趨前施禮參拜道:「不肖之臣郭藥師拜見太后。」
「叛國佞臣,尚有面目來見本宮!」
「太后息怒。蕭大王聽信讒言,欲殺臣,臣實無奈只有投宋一途。此般緣由且不再提,只請太后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體恤臣民,從速下詔,著各地軍民放棄抵抗迎我大宋王師。太后儘管放心,有臣在,必不致太后及先皇宗室受辱。臣來此之前,大宋王師童宣帥亦有軍令,天錫帝一應宗室人等,皆不可傷害,需以禮相待嚴加保護,只待北地局面穩定之後,再請太后及宗室人等去汴京面見宋皇,大宋官家向來仁德,定不會委屈了太后。」
蕭太后痛苦的閉上雙眼,眼淚奪眶而出,輕聲道:「也罷!亡國之名便由我這孤苦婦人一體擔了吧。擬詔。」
一口氣連擬了三十幾道詔書,加了玉璽。詔書的內容都差不多,只是把受詔的對象根據不同州府改了一下而已。若遼人真按這些詔書寫的去執行,不但天祚帝那邊要跳腳罵,就連金國那邊都得氣的吐血。有此一出,也是劉錡悄悄交待的,不但可以給大軍招降各地提供方便,還能在戰後和女直人劃分地盤的談判上多了一個重要的籌碼。
令蕭干所部全軍向宋師投降的詔書一入遼營,蕭干的大軍就炸了鍋。種師道不給蕭干欺瞞部下的機會,命令進攻蕭干大營的部隊稍稍後退,列陣以備,選出數個大嗓門的百人隊,整齊劃一的對著蕭干大營把詔書內容吼了三遍,然後十幾萬大軍在各自指揮官的帶領下對著遼軍齊聲大喊:「遼人降不降?遼人降不降?」
「不降--」奚六部大王蕭干從內心深處湧上一團怒火,直入喉舌,衝口而出喊出了這兩個字。滿腔的不甘、屈辱以及憤怒讓他遊走在崩潰邊緣。看著營中諸將雖然跟著喊出了「不降」二字,眼中卻都已是絕望之色,心中不由一陣淒涼,抽出所配軍刀就要抹脖子。
蕭干外甥乙室八斤手疾,急趨上前一把握住刀鋒,不顧手中鮮血橫流,流淚勸道:「大王不可,萬萬不可啊。您是我奚人的柱石,只要留得有用之身,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南京止十里之遙,宋人偷襲新占必守備不足,大王可帶一部速速回城。若能搶下城池,救回太后,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便帶部往西北而走,圖謀復興之計。乙室八斤不才,敢請帥三萬兒郎在此先與宋軍虛與委蛇,若被勘破,當領一萬步卒奮死攻擊,以助族人撤退。」
蕭干雙目含淚,撕開袍服親為乙室八斤裹挾傷口,悲聲道:「乙室八斤,我奚人好兒郎也。某此去若成大功,必立你靈位於奚人廟堂,與我諸先王共享祭祀香火。」
時已壬申日凌晨丑時(兩點),種師道為防蕭干所部回援,指揮大軍攻擊不停,一直打到剛才蕭太后詔書至方才稍緩。遼軍大營營門側開,行出一隊舉著火把的騎軍,頭前一人右手持火把,左手執節,示意自己這一隊是遼軍使者,前來商談投降事宜的。此隊人馬行出大營前門之後,蕭干率領五千騎軍藉著夜色掩護,悄悄出了大營後門,先是步行拉馬而走,行出二里之後方才上馬。這時依然不敢疾馳,而是讓馬兒先作小跑,徐徐向燕京方向潛行。
剛行了五里,前出的遠探欄子馬回報,迎面一支百人騎軍舉著火把馳來,打的是遼軍旗號,馬上騎士也是遼軍契丹軍士披掛。
不多時,這隊百人騎軍便行到蕭干軍前,不待蕭干派人去問,那百人隊中自有一騎驅馬上前,口中說的是契丹語,高聲喊道:「軍前可是蕭大王嗎?」
蕭干見這隊人馬來自燕京方向,以為是燕京潰兵,他急於知道燕京內部情況也顧不上太多的排場,立即大聲用契丹語回道:「某便是回離保。」(蕭干奚名回離保)
那人聽到蕭干報名確認,立即下馬參拜,施禮過後,從懷中掏出一封詔書對蕭干說道:「太后有密詔一道,讓屬下親送於蕭大王。」
「哦,速速送來。」
「小心!」
沉沉的夜幕之中彷彿劃過一道閃電,詔書送到半途忽然揚起,撲向蕭乾麵門,送詔書那人從袖中抽出一柄匕首猛然向蕭干當胸刺去。蕭干的親衛將領巴輒在最後時刻出聲示警,及時用身體撞開蕭干,匕首沒有刺中蕭干,卻扎進了巴輒的心臟。匕首一閃而入,穿透鎧甲刺入心臟,一絲阻滯都沒有,當真是鋒利無比。
刺客一擊失手,也不糾纏,倏然暴退,口中大聲喊道:「蕭干已死!蕭干已死!」
道路兩旁一下子豎起許多的火把,人影晃動,不知埋伏了多少人馬,只聽得伏兵四下裡跟著高喊:「蕭干已死,爾等速速投降!」伴著招降的喊聲,無數的羽箭從四面八方向蕭幹這五千騎軍射來。同時那一百騎軍也棄了火把,竟然不顧勢單力薄向著五千大軍撲了上去。
今日正是七月十五,銀盤高懸天際,雖丟了火把,藉著月光也能視物。蕭干大軍突遭伏擊,又聽得蕭干已死,積累的那點心氣算是徹底被打的粉碎,立時陷入混亂,再也不顧軍官約束,只顧向四下荒野逃命。
蕭干從地上爬起來,好不容易才從慌亂中恢復些許神志。見大軍已亂,從地上撿起一支火把,剛要高喊自己沒死,想重新歸攏部隊,另一親衛韓家奴卻是經驗老到,急喊:「不可舉火!」同時合身撲向蕭干。
蕭干再次倒向地面之時,只覺胸前劇痛傳來,一支羽箭帶著尖利的破空之聲穿透了他和韓家奴的身體。蕭干艱難的把韓家奴推開,藉著月光和地上散落火把的火光看見韓家奴的胸膛被射穿了一個大洞,圓睜二目已然死了,自己的胸前也是一個血洞,只是虧得韓家奴這一撲之力,這一箭才略略高過心臟穿胸而過。好霸道的一箭。
蕭干還沒從連失兩員親衛大將的悲傷中恢復過來,眼中就見一騎飛馬殺到,鐵槍一掃,便挑翻了兩名親衛,槍頭一轉又殺了兩個。蕭干大口的向外吐著血,伸手想去拔刀,眼中只覺那人槍上紅纓猛然炸開,猶如在朦朧的月色下閃出一輪旭日般,再低頭看去,槍頭已入了自己的胸膛。
那人騎在馬上,手中長槍並不收回,冷冷的看著地上的蕭干說道:「你還真是難殺啊。」
蕭干只覺渾身的力氣都被胸膛裡的冰涼快速的銷蝕,滿嘴冒著血泡用盡最後的力氣對那人問道:「何--何人--殺我?」
「殺汝者,河朔岳飛!」
大槍如蛟龍般倏然收回,帶起一蓬血霧。
遼國奚六部大王蕭干被襲殺於燕京城西南五里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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