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四十九章 平州歸宋 文 / 恍然大迷瞪
因為要圖謀平州,所以大宋伐遼大軍還是在平州佈置了不少細作的,張覺降金的消息也在最快的時間內發送給了楊可世和統帥部。楊可世深為自責,種師道後悔不迭的同時,童貫卻在前往燕京城的路上大罵楊可世蠢材。
不管朝廷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大軍還得東進,至少得把景州及析津府所轄的地盤全部佔領了。
這一回楊可世可沒敢再耽誤時間,景州守將也是配合,大軍未到便奉了官印出城十里投降。只用了兩天時間,析津府東段地區盡入宋軍控制之下。大軍行到析津府和平州路交界處不得不停了下來,眼望著平州方向,大罵晦氣。
可就在大軍嗟歎,趙佶大罵童貫廢物的時候,平州路又暴大新聞了。完顏宗弼接受了張覺的投降後,拿出阿骨打早就備好的封旨,授張覺平州路留守,讓其返歸平州,曉諭地方平州已歸附大金國,自己則引軍駐紮在石城以防宋軍妄動。
緊張了三天,發現宋軍只在邊境徘徊,根本沒有越境意圖,宗弼的心思便鬆了下來。想到手中這一萬騎軍可是父汗的親衛部隊,父汗身邊現在只剩三千步軍護衛,又是地處剛入手不久的上京,擔心父汗安危的心思便一刻都放不下了。
就在完顏宗弼焦急等待上京回信,命自己何日班師之時,平州城內上演了一出這時的人們看來算是天方夜譚的妖蛾子。在平州城內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一個鄉佬會,這個由平州本地鄉民、士紳組成的鄉佬會居然宣佈張覺降金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根本就不具任何效力,拒不接受降金之案,更是不認可金國封給張覺的這個什麼平州路留守的名頭。張覺也當眾表示,當日降金實為緩兵之計,今日回歸鄉里,只要鄉佬會授權,自己當親率大軍討伐入侵平州的完顏宗弼部。
鄉佬會裝模作樣的開了半天會,整了一篇檄文出來,遍傳平州各地。檄文首先對鄉佬會為何擁有這般權力做了解釋,當初就是鄉民把張覺選出來擔任平州知州事的,張覺自然得受代表鄉民意見的鄉佬會的領導,換句話說張覺的權力是鄉佬會授予的,若張覺做的不對,鄉佬會有權否決,更或者直接收回張覺的權力職務。申明完了權力,接下來又言,平州早就送了義附大宋的文書去燕京,如今平州路已是宋國地界,金兵無端來攻,即是背盟之舉。把金軍攻入平州的行動斥責為入侵盟友宋國的舉動之後,又把金軍攻入平州之後,就糧於鄉里,**擄掠無惡不作的種種劣跡做了列舉,最後鄉佬會一致同意授權張覺帥兵抗擊金兵,此舉當是代天伐罪,抗擊侵略,救百姓於水火,解黎民之倒懸的正義之舉。
這篇檄文一通下來,可算是把法理、義理佔全乎了。檄文送到完顏宗弼手上,宗弼看了半天,直看的一個頭兩個大,只覺自己到了一個瘋子扎堆的地方,什麼時候這當官的說了不算,反而是讓底下的老百姓跳上來做主了?這民主制度的先進性不管他弄沒弄明白,他卻是先弄明白了另外一件事,自己和這一萬騎軍要倒大霉了。
本來就是輕兵疾行,哪裡會多備糧草,一路行來不是靠沿途州府接濟,就是直接搶奪百姓糧食。為了鼓舞士氣,這一路上更是放開了軍法管制,任由官兵宿營後自己找樂子去。入了平州地界更是如此,可以說從松亭關直到石城縣,身後就是一條尚未乾枯的血河。在這石城小縣待了三天,卻是實實在在違背了當初嚇唬張覺投降時的約定,息軍法了三日,就連兀朮自己都感覺這裡已和人間地獄差不了多少了。如今自己這一萬騎軍已成孤軍深入之勢,面對滔天的復仇怒火,本以為自己從不知害怕為何物的完顏兀朮也忍不住在心裡打顫了起來。
啥也別想了,逃吧。自己還是孩提的時候,可是見過不堪忍受遼人壓迫的同胞爆發出怒火之後,那全民皆兵排山倒海的氣勢是有多麼可怕的。只是當時自己是在發出怒火的一方,如今卻是掉進了火焰之中。完顏宗弼做出了他個人認為自己這輩子最為正確的一個決定。
從石城重返松亭關這短短的三百里地,已經不再是來時的那般愜意。道路之上不是竹籤、木簽子,就是一個個碗口大小的陷馬坑,走道路兩側照樣不安全,各式各樣的陷阱同樣層出不窮。更為心驚的是,一撥一撥的鄉民,或十幾人,或上百人,甚至有單個的復仇者,組成一隊隊敢死隊、襲擾隊,悍不畏死,不停的向金軍撲來,下毒、射冷箭、投石塊……只要是能給金兵製造麻煩,緩阻金兵行軍的方式方法,全都奉上,只有你想不出的,絕沒有他們做不到的。發現有人掉隊,若是回頭去尋,絕對已是一堆爛肉,尋人的小隊更成了被攻擊的首選對象,後來再有人掉隊,乾脆任其自生自滅。除了要面對這些讓人幾乎崩潰的永無止境的襲擾,屁股後面和側翼包抄越來越近的張覺大軍,讓每一個金軍士兵都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很明顯,包括鄉佬會推翻張覺降金的決議以及後面的人民戰爭,襲擾戰法,都是有江烈提前安排在平洲的潛伏勢力做推手的。
直接越過邊境轉入析津府地界躲避的想法完顏宗弼不是沒動過,可派出的信使和遠探欄子馬皆是一去便無音信,宋軍那邊給宗弼的死亡威脅反倒不比張覺這邊小了,因為完顏宗弼知道,邊境線上可是排列著八萬大軍,最為要命的是這八萬大軍的前軍還是新近降宋的耶律阿古哲率領的前遼軍精銳,他們對金兵的仇恨不比那些被金兵殺害的平州百姓的親屬差半分。
在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之後,金軍終於抵達了澤州和平州交界之地,長城已是在望,此時一萬騎軍已損失了一半。宗弼都不敢想像那些掉隊的金兵會是個什麼下場,只願他們都是直接戰死了。他也沒空去多想那些人的下場,因為他還要面對張覺五萬大軍的圍攻,不到三百里,絕大多數用腿行軍的平州軍居然追上了每人皆有三馬代步換乘的金兵。
「張覺,你背信枉義,降而復叛,不怕我大金鐵騎他日殺到,將你這平州夷為平地嗎?」
「兀朮狗賊,你縱兵行兇,殘暴不仁,犯下的纍纍罪行卻是連天理亦叛了。汝連蒼天亦敢叛,吾獨不能叛爾等禽獸乎?不必多言,受死吧。」
這一番慘烈的廝殺,直殺的血紅灤水,殘陽失色,完顏宗弼在親軍的拚死護衛下,身批十數箭,背中三槍才帶著二十多人逃出了松亭關。身後那五千兵士,皆被狂怒的平州軍民斬成了肉泥。而平州軍民這邊也是損失慘重,從完顏宗弼帥軍逃跑,直到他逃出松亭關,平州軍民幾乎用了四比一的代價才全殲了這一萬禽獸。而被視為依仗的大宋軍隊,卻止步在析津府邊境之上,只是做出威懾舉動而已,未敢越境一步。
七月丙子日,兀朮亡命奔出松亭關,狂奔三天回到上京,言說平州張覺降而復判,舉兵十萬襲殺金軍,致使一萬金軍全滅,止逃出二十三騎。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大怒,遂擬旨前線,調大兵回援,欲親征平州路,蕩平三州之地。調兵旨意發出,大軍還在歸途之上,宋使趙良嗣便先一步趕到了上京,一封措辭強硬的外交表章遞交了金國皇帝。
阿骨打看完表章,大驚失色,急詔完顏宗弼顫聲問道:「兀朮,平州路屠村四十七,石城三日幾為地獄,赤地三百里,平民死難四萬餘、婦人女子遭**侮辱者不知凡幾,這便是你言中的招降?這便是你說的王師所到之處,遼人簞食壺漿?這便是朕的好兒子,欲為大金柱石的興邦俊傑?我大金起於白山黑水,以不堪遼人殘暴而舉義師。大軍所向,朕必以仁義示人,遼人多有降而復判之舉,朕知其心念故朝,是為忠義,尚不忍多至牽連,只誅首惡而已。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朕的兒子居然--居然--朕的臉面全都被你……」
「父汗!父汗--」
「陛下--」
完顏阿骨打越說越氣,竟一下暈了過去,朝堂之上頓時一陣大亂。
三日後,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下罪己詔,告罪於天,齋戒三天,禁足五日。賜五十萬錢於平州路,用以撫恤兵禍罹難者的親屬,誓言他活一日,金軍便一日不得踏入平州一步。前般回師攻伐平州路旨意收回,大軍仍返前線,往攻天祚。四太子完顏宗弼押送金都會寧圈禁,非十年不得解。隨宗弼返回的餘者二十二人盡皆屠之,首級送往平州路,以警示全軍。
七月丙戌日,趙佶聖旨抵達軍前,自童貫起至東線軍團將校一體斥責,伐俸三月。同時抵達的樞密院軍令嚴申,楊可世部不得擅自進入平州路,只派使者護衛一百萬錢入平州做撫慰之資,另請告平州知州事張覺,宋軍欲遣兩萬步卒入平,兵甲不帶,糧草自備,只為襄助平州罹難百姓下葬,破家之戶重建居所,以一月為期,時限一到即退回析津府地界。
八月庚寅,大宋東京總商會及巾幗福利社的第一批捐獻給平州路同胞的慰問品,從渤海彎灤水入海口入河道,上溯行船到灤州城郊碼頭卸貨。辛卯日,平州路鄉佬會授權張覺,向大宋請附,迎王師入平。
宋宣和四年大事記,敘至此節時,作評曰:「宋庭棄了刀兵,用赤誠之心往謝前錯。血濃於水的同胞親情更勝百萬雄師,得平州並無刀劍之功,實乃血脈深情融了平州百姓心頭堅冰才化來的。華夏兒女,壯哉!」
史書沒有記載的卻是,為了讓趙佶、王黼等人改變直接麾軍入平搶奪地盤的想法,江烈幾乎費盡了心思,甚至連太子趙桓都直趨宮中跪求,立下軍令狀保平州能入宋室,才算是把趙佶弄的心煩,甩手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