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十四章 造訪何灌 文 / 恍然大迷瞪
江烈每隔三天才到燕山軍事學院授課半日,今日正是授課之時。講完了課又教了學員們一首新歌之後,江烈並沒有急著趕回燕山府,而是藉機來到了學院祭酒堂,也就是何灌在軍事學院的辦公地點。
何灌自從上次聽了江烈的授課,內心所受震動用醍醐灌頂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當了這麼多年的糊塗兵,有生以來第一次弄明白了,該如何去做一個真正的軍人,該為何而戰。經過這番震動,何灌也養成了一個習慣,不論有多忙,只要江烈來上課,他是必定到場旁聽,並像個童生一樣,仔仔細細的對江烈教授的內容做筆記。不但是他,當日到場的軍方高官差不多都養成了這個習慣,只是由於駐地有遠近,不可能次次都來,但來不了的也要拜託他人把聽課筆記給抄錄一份給自己送去。郭藥師就更不用提,要不是礙於文武之限,他都恨不得直接搬進燕山府衙,朝夕請教。
「何帥,烈適才講課講的嗓子發乾,來你這討一杯茶水,不會擾了何帥公事吧?」江烈含笑而入,對這何灌抱拳施禮說道。
何灌早已迎到堂前,抱拳還禮大笑道:「不敢當,不敢當。焰天乃無雙國士,平日裡想請還請不來呢,今日居然屈就登門,老夫高興還來不及,哪裡會有討饒一說。來來,咱們入內說話。」
何灌一邊親熱的拉住江烈的手腕往裡引,一邊吩咐手下快去上茶,還偷偷的向那侍衛使了個眼色,讓他派人到外面警戒,莫讓閒雜人等靠近。雖說江烈是燕山府路安撫使,有提點全路軍務的權力,但私下密會卻是有些不合規矩。而燕山府路軍事監軍宦官董佩現在燕山府城內逍遙快活,並沒有跟來,多加小心防些愛打小報告的小人還是需要的。
客套了一番後,話題慢慢被江烈引到治軍一道上,聽到何灌對如今宋軍應變能力太差,凝聚力不足的歎息,江烈笑著問道:「仲源公(何灌表字仲源)對我義兄岳飛所部有何看法?」
「實乃精兵,哦,不,只用精兵來講怕是遠遠不能言其強悍之分毫,鵬舉治兵之道,連老夫亦自愧弗如。老夫行伍多年,卻是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強兵的,只白溝、蘆溝兩戰,皆以一敵十,還能橫掃之,在我大宋軍中即無人可比矣。老夫也細細琢磨過鵬舉帶兵之法,雖覺鵬舉所部與眾不同,但總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也說不清楚到底哪裡不同。」
「呵呵,何帥可見我兄長所部有筋骨魂魄否?」
「照啊!如此比喻正是切中要害。鵬舉所部看來就如一個巨漢一般,不但筋骨強健,還有魂魄凝聚其中。等等,老夫腦子有些跟不上趟,待俺仔細想想。哦,是了,這軍魂卻是以嚴格的軍紀和精忠報國的思想構築的,焰天在《軍人思想修養》課上向士兵們宣講的內容,以及鵬舉安排學員們多為百姓做實事,增強軍民魚水深情,就是為了給軍魂築基。這個軍中筋骨,老夫卻是想不出是如何施法構築的,還請焰天教我。」
江烈笑道:「軍無筋骨,應變能力差,凝聚力不強,歸根結底在於將不知兵,兵不識將,我大宋行更戌換將之軍制,使得……」
「焰天禁聲,此乃祖制,不可妄言。」何灌的心一下子收緊了,江烈是文官倒還罷了,可對於武官來說,討論這類話題那可是大忌。
江烈自然知道何灌為何緊張,笑著說道:「烈不是非議這換將之制,而是想說在這換將之制下,治軍之道仍大有可為之處。將需換,但軍中伍長、什長、弓手、隊率、都頭等低階軍士卻是不行更戌的。而他們卻是構築軍中筋骨的真正中堅,只要對這些低階軍士多加培訓,教授其帶兵之法、行軍之陣,應變之道,那何愁軍無凝聚,再如一盤散沙?」
何灌聽的是猛拍大腿,連罵自己愚鈍,守著岳飛這麼一個明白人不去問,還要別人來提醒才想明白其中關鍵。感歎道:「某真是老了,還是你們這些年青人看的准,主意多。如今學院對受訓學員的培訓已經顯出了諸多好處,某這就趁熱打鐵,上表朝廷,在軍事學院內設置軍官培訓專科,專門培訓從各軍中選拔來的優秀軍士。至於如何培訓,教授什麼內容,每期培訓多長時間,全都一股腦的交給鵬舉就是。哈哈,老夫就等著看我燕山府路諸軍全都變成魂魄、筋骨健全的無敵雄師。」
江烈又和何灌說笑了一番,又把話題引到了北邊。「仲源公,您對北方局勢有何見解?」
何灌皺起了眉頭,低聲說道:「耶律大石的確當世俊傑,若用其掌遼軍國事,大遼或許尚有迴旋之地。然天祚帝蠢材一個,又兼剛愎自用,不用大石,遼國覆滅只在旦夕。」
「何帥論斷與烈相同,但不知何帥如何遙望金國大定北地之後的局勢。」
何灌沉吟良久,方才從口中慢慢吐出一句話道:「人為虎狼,視我如羔羊。」
江烈點點頭,對何灌能有如此清醒的認識算是放心了。低聲說道:「據往金使節傳回的消息,金帝怕是時日不多。金帝已著手佈置身後事,據多方消息匯總分析,金帝無意改變兄終弟及的勃極烈制度。」
何灌驚呼道:「你是說上位的很可能是吳乞買?消息可靠嗎?啊,老夫失言,焰天勿怪。」對於狩牧一方的官員來說,特別是邊地官員,朝廷或多或少的都會給其安排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特殊使命,江烈自然也不例外,監視北地金國就是江烈的一項秘密使命。但對於這,作為武官是絕對禁止過問的,而且和這有了牽連都可能惹來大麻煩,若不是何灌太過緊張於這個消息,也不會問出後面那句不當的問話。
江烈對此根本就不介意,點點頭說道:「絕對可靠,吳乞買是阿骨打同母弟,又是諳班勃極烈,也就是皇儲,若阿骨打堅持在兄弟中選繼位者,必是這個吳乞買無疑。」
何灌沉聲說道:「一群惡狼馬上就有一頭貪婪凶殘的凶狼來帶領了,北地今後多事矣。」
江烈突然笑著對何灌問道:「烈布政燕山也有一段時間了,何帥對燕山明日可有何預測?」
「焰天大才,只要不是蠢人,也能看出燕山明日定是前程似錦,百姓也會越來越富足。」
「呵呵,再富足的地域,若無強力來守衛,一旦鐵蹄踏來,也是赤地千里,屍橫遍野之像。」
「請焰天教我。」
「不敢。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只有守衛之兵,無進取之士,實乃必敗之局。我們不但要有反擊之軍,更需要一支能直擊敵之心房的強大機動力量。烈有一圖送與何帥,何帥看後即燒燬,莫說與人知。烈尚有公務在身,先行告辭。」江烈從懷中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白紙放在桌案上,拱手施禮後便告辭而去。
何灌拿起白紙打開,湊到燈下仔細觀瞧,心跳突然急劇加快,呼吸也急促了起來。紙上簡單的畫著一道曲曲折折的線條,以何灌的眼力,自然一眼就看出這是金國至大宋燕山府路東部臨海之濱。圖上兩條如火蛇般的紅色箭頭,彷彿一下灼傷了何灌的雙眸,令他也忍不住的收緊了瞳孔。一條箭頭是從燕山府路濱海之地沿著海路直往北行,狠毒的插入遼河入海口中化成一道紅線不停,竟是一直抵達金國東京遼陽府。另外一條更是狠辣,其透紙而出的潑天膽魄都讓見慣生死的何灌為之膽寒。這條箭頭卻是先向東南而去,饒過遼東半島,又饒過高麗半島,拐頭北上,直抵金之速頻路蘇濱水河口(今俄占海參崴之西),接著就是棄船上岸,麾軍西行,直擊金國上京會寧府,這分明就是漢之霍去病千里奔襲的加強版,直奔著人家的祖墳去了。
圖下面還寫著一行話,「我們需要的不是水師,而是海軍。」
何灌把圖紙湊到燭火上點燃,癡癡的看著燃起的火焰,直到火焰燒痛了手指,才猛然驚醒,低聲感歎道:「江烈,好一個國士無雙,汝等兄弟這膽子莫非都是天做的不成?當真是後生可畏,直叫俺這軍中老漢汗顏。」
「來啊,收拾行裝,隨本帥連夜趕往平州盧龍大營。還有,拿著老夫的令牌,去通知郭帥,請他盡快趕往盧龍大營,只言本帥找他和楊帥有大事相商。」
江烈出了軍事學院卻沒有直接回燕山府,而是去了宛平高家店,在那裡高石頭和一眾鄉親正擺好了宴席等他去呢。其實吃飯之事還在其次,最主要的還是高石頭等人的聯合農莊已和耶律跌哥等人的聯合牧場達成了聯營協議,今日請江烈過去一個是慶祝,另一個卻是請他作個中間人。雙方雖有番漢之分,但全都對這個擁有父母官身份的烈娃子信任有加,請江烈做中間人最能讓雙方放心,但這也只是一個借口,最根本的目的還是想請江烈給好好參詳參詳。
江烈毫無形象的用木棍插著一個饅頭架在篝火上烤著,笑著說道:「老丈,你就放心吧,這苜蓿早在漢朝時就引入了中原,耕種之法都已成熟。選種、育種的技術活就交給農科監,你們只需去那裡買種子即可,保證質量、產量全都上成。你們那些個沙地、薄鹼地能打幾斤糧食?還是轉種苜蓿來的實惠。一年能收三四茬,一畝地每茬都能收個上千斤,若是把這些劣等地都用來種苜蓿,供應跌哥老爹他們加工牧場飼料,絕對有保障。他們呢,把牧場收集的糞便全都給你們的積肥站送來,又能積肥,又能養地龍。肥料拿去肥地,地龍再送給跌哥老爹他們加工飼料。打了糧食,出欄了牲口,賣剩下的兩邊勻著分分。你這邊的廢物轉到他那邊變成寶,然後他那邊的廢物再轉給你這邊變成寶,就這麼來回轉啊,轉啊,大把的銀子不就跟著轉進來了嗎?」
近兩個月的試驗,早讓耶律跌哥領略到圈養牲口開辦集約化牧場的好處,對江烈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由於跌哥老爹在燕地契丹族中頗有威望,並且這好處卻是實打實的擺在那裡,起初那些對圈養持排斥態度的牧民們也開始積極行動起來,或單干或聯合,辦起了自己的圈養型牧場。也不再等到半年後看風景了。而騰出來的放牧場,全都專做跑馬之地,畢竟這些馬都是代為朝廷飼養的軍馬,還得在野外放養才能鍛煉其奔跑之力。
耶律跌哥笑得滿臉褶子都化開的拍著高石頭的肩膀說道:「老哥哥,你就放心的種吧,烈娃子是不會誑咱們的。烈娃子的法子絕對行,俺都等不及數錢了。」
江烈笑道:「掙錢是掙錢啊,不過二老可別忘了,這大鍋飯可是吃不得,必須責任到人,利益到人,咱們這民族聯合農牧行可是要堅持按勞分配原則啊。還有,別省那個小錢,等到年終會計學校的學生畢業之後,趕緊去搶幾個過來。這親兄弟還要明算賬,這麼大一攤子,就靠你們幾個肯定不行。還是要把財物制度建好,並把帳務對每個股東公開,把錢花到明處、分到明處,讓大伙都在心裡把秤給端平了。」
耶律跌哥畢竟是讀過書的,知道江烈說的是正理,忙不迭的點頭答應了,而高石頭就反應的慢了點,不過依著對江烈的盲目信任,也點頭表示同意。兀突室坐在旁邊嘻嘻哈哈的樂道:「高大叔,不用算了,我看你鐵定是吃不了虧的。喏,你往那邊看看,你的大孫子可是把跌哥叔家的小孫女勾的五迷三道的,若是你們兩家成了親家,到時還可狠狠的從跌哥叔那裡刮一筆陪嫁過來。」
高石頭已經喝的有點高了,也不知道聽清楚沒聽清楚兀突室的調侃,只是一個勁的點頭笑道:「嗯,好,好--」
耶律跌哥作勢氣得吹鬍子瞪眼,大聲說道:「好你個老高頭啊,表面上來和俺說是公平聯營,暗地裡卻是派你這大孫子來勾引俺家丫頭。不行,就是親事成了,俺也要讓你這大孫子到俺家去做上門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