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四章 守衛平灤營(五) 文 / 恍然大迷瞪
此時,燕地大軍調動早已就緒,金人叩關的消息也不再需要保密,安撫司已經發文向民眾做了通報。只是在安撫司曉諭的安民告示中,卻只言金兵三路犯邊,至於金軍主攻方向、宋軍應對策略等一些涉及軍事機密的內容沒有提及。當然,江烈也不會放過這個迷惑敵人的機會,在安民告示中,通過宋軍將士士氣高昂,已馳援三地,誓保燕地不失寸土的消息,隱諱的透露出宋軍佈防是偏重更加能威脅燕山府安全的古北、居庸兩地。
金人犯邊的消息一經官府公佈,立即在燕地掀起軒然大波,百姓們的憤怒更多於恐慌,尤其以燕地契丹、奚族人最是群情激昂,各地鄉佬代表紛紛找到轄地官府衙門,為守衛燕地,擊退侵略者獻計獻策,各地禁軍、廂軍大營前更是聚集了大批欲投軍抗金的鄉民。而和金人有著血海深仇的平灤營三州百姓就更不用說了,除了大量的青壯年要求參軍之外,三州鄉佬會已經開始動員百姓獻糧獻物,組織後勤隊,準備協助子弟兵們同入侵的金狗死戰到底。
就在這樣一種外敵大軍壓境的情勢下,燕山府路的兩家報紙發佈了創刊號,一家是擁有燕山府公學也就是官府背景的《燕山新聞時報》,一家是由成立不久的燕山商會出資主辦的《北平春秋》。兩家報紙的創刊號,不約而同的喊出了「保衛燕山,打擊侵略者!」的戰鬥宣言。
同日,燕山府安撫司衙門行文公告,建立信息通報以及與之相匹配的信息發佈應答會機制,燕山府路安撫司第一任新聞官兼發言人鐵心蘭走馬上任。鐵心蘭是相州洹水書院的高材生,當然也是江烈的師姐,由於不能參加科舉,又不甘心空老閨房,早在相州之時,就接受了江烈的聘請,接替林盧氏擔任江氏集團巧若天成衣裝行的首席執行官。巧若天成的迅猛發展,幾乎橫掃大宋四京之地高端女裝市場,鐵心蘭功不可沒,同時也顯示出她超凡的管理駕馭能力。及至江烈出巡燕地之前,江烈把自己的想法和她一說之後,鐵心蘭義無反顧的辭掉了在巧若天成中的一應職務,跟著江烈來到燕山,擔任江烈的幕僚。這次金兵來襲,江烈終於可以藉機把鐵心蘭這個傳奇才女推到前台,擔任官府正式聘用的吏員,為大宋女子入仕途就職開了先河。
鐵心蘭信心十足的步入燕山府路安撫司第一次新聞發佈會的會場,其清新自信的形象一出場就給應邀到場的記者以及各地鄉佬代表來了一番心理和視覺震撼衝擊。
時年二十三歲的鐵心蘭身穿被巧若天成命名為秦服的新式服裝(其實就是後世西裝的剽竊叫法),上身是筆挺簡約的黑色秦服上裝,內襯雪白的女仕花邊襯衣,下身是一條黑色純棉秦褲,腳穿一雙新式的女仕高根皮鞋。依然單身未嫁的鐵心蘭卻是把頭髮盤了起來,按最新式的髮型在腦後紮成了一個髮髻,給人一種幹練豁達的感覺。
「各位來賓、記者朋友們,大家好。我是燕山府路安撫司宣輿署首席新聞官,同時也是這次新聞發佈會的新聞發言人鐵心蘭,在此,我代表燕山府路安撫司歡迎大家的光臨。多餘的話就不多說了,燕山府路安撫司『金兵犯邊戰事』專題新聞發佈會現在開始。首先由我向大家發佈安撫司關於戰事以及對各地百姓踴躍投軍,組織後援隊的相關信息和政令,接下來便是發佈會應答環節,諸位記者,鄉親代表可以就自己關心的事情提問,但請遵守會場紀律,先舉手,待工作人員指定後方可提問,每名被點到的提問者首先要做自我介紹,然後再提問,一次最多只能提兩個問題。謝謝。」
「……我燕山府路駐守之雄飛、雄翼、義勝、義捷、威海軍赴援邊境之部隊,現已全部抵達指定守備位置,目前,全軍將士士氣高昂,兵甲糧草充足,防禦體系完備,我軍有信心,有實力擊退侵略者,確保……
燕山府路安撫司關於安撫燕地百姓第三號政令。令文如下:燕山各地百姓積極參與保衛燕山,自發組織勞軍、助軍的一系列舉動,是愛國愛鄉的正義行動,充分體現了燕地各族同胞不畏強暴,堅貞不屈的精神,也充分展現了燕地各族同胞親如一家,關愛子弟兵,軍民魚水情深的深厚情懷。但是,抗擊侵略者畢竟是一件牽涉廣泛,千頭萬緒,諸般力量參與其中的工作,我們必須進行有序的組織,各有司,各團體必須嚴格遵守紀律,聽從指揮,才能把我們的力量有效的統一起來,給予侵略者最沉重的打擊,從而保護我們的疆土,保護我們的家鄉,保護我們的親人和財富。是以,燕山府路各地官府百姓,需遵照以下政令執行。一、各地投軍人士不得直接趨往軍營,有意投軍人員需往戶籍所在州縣司軍參軍衙門申請登記,二、各地勞軍、助軍團體需受當地官府管理,對勞軍、助軍人員和物資進行統一指揮調配,具體管理有司為諸州縣司戶參軍衙門,三、各地鄉民聯防警衛隊需……」
「請第一排左手第三位,這位老丈提問。」
「哦,是我嗎?嗯,好,俺是宛平高家店鄉佬會代表高石頭。閨女,俺不想問別的,俺只想代表俺們高家店的鄉親們問一個問題。咱不擔心兵娃子們打不敗金狗,只擔心朝廷讓不讓打,只靠嘴皮子可是說不退金狗的。閨女,你能不能給個准話,朝廷讓不讓咱打?」
「謝謝高老丈的提問。首先我需要提醒您,按規定,您應該稱呼我為新聞官或是發言人,不過就我個人來說,我很喜歡您這般稱呼我。我可以很明確的回答您,只要金兵膽敢侵入我境,我軍必將奮起還擊。這句話卻是燕山府路安撫司江烈江大人親口授權我發佈的,我作為燕山府路安撫司的新聞發言人,在此向各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代表著安撫司衙門的官方立場。我還可以告訴各位,事實上,營州榆關隘口處,我軍已經和入侵的金軍發生了激戰,目前收到的最新軍報,截止發出軍報的十二個時辰之前,我軍已經成功擊退了金兵的七次進攻,擊殺金兵不下五百之數。因為現階段我軍不得追擊出關,所以具體擊殺金兵數字尚不能確認,但不下五百之數,還是能夠確認的。同時,我軍守關將士亦戰死一百八十六人,重傷一百二十一人,輕傷兩百三十七人。」
……
同一時刻,四百餘里之外的榆關之北,完顏闍母幾乎氣得快要發狂。十五次攻擊除了把撂在城下的屍體堆高了一些之外,竟一點進展都沒有,若不是在用人之際,完顏闍母真想直接把這些遼人蠢材全都給砍了。想當年,面對遼國號稱堅不可破的上京城,完顏闍母在兄長完顏阿骨打的注視下,領著女直兒郎,僅用了半日時間,便把遼上京城頭踏在了腳下,那是何等的威風。如今一座高不過上京城頭三有其二的小小關隘,居然攔住了金軍南下的鐵騎,叫完顏闍母如何不上火,如何不遷怒這些被他罵做蠢材的遼之降兵。
看到天色已晚,完顏闍母無奈的下達了停止攻擊的命令,命令全軍收縮部隊,回營造飯,來日天明再行攻擊。為了激勵由契丹、奚、漢人組成的步軍士氣,完顏闍母特意下令,給步軍營送去了一些酒肉,並曉諭步軍,如果明日再拿不下榆關,這或許就是他們吃到的最後一次美味了。
平州行營之內,張覺氣沖沖的瞪著台上端坐的王安中,厲聲斥問道:「王宣帥,你令兵士強入我府,將我老父妻兒盡皆押往帥府行營之內,所為何意?」
王安中陪著笑臉說道:「張大人稍安勿躁,本帥這番做為實為張大人家人安全所慮,別無他意。如今金人攻勢猛烈,又不斷來文,對張大人索之甚急,本帥為防金人奸細對張大人及家人不利,這才不得已把令尊、令郎及嫂夫人接到行營中安置,畢竟,在我帥府行營中,還是最安全的。」
「一派胡言!王安中,你也是飽學之士,朝廷使相,這等信口雌黃騙小兒之語也能講的出來?」
王安中沉下了臉,有些怒意的說道:「張大人,還請慎言。實話對你講,本帥不但要將你家人暫安在營中,連你這幾日也要暫住我帥營之中。所謂何來?本帥已有廟算。吾欲尋一貌似汝者,斬其首以獻完顏闍母,金人以為得汝首,即失伐我平灤營三州之口實,其兵可自退矣。」
張覺微微一怔,望著王安中露出了一絲嘲諷的冷笑,冷冷的說道:「此等廟算,張某佩服。王帥為救吾命,欲斬殺一無辜之人,張某倒還要感謝王帥大恩了。然金軍中遼之降兵多有識某者,此計八成不得行,若時,王帥是否就欲向完顏闍母獻上真的張某人頭了?」
「大膽!張覺,本帥已有定計,汝下臣自當遵從帥令,不必言他。來呀,請張大人至內堂休息。」被張覺說破心思,惱羞成怒的王安中再不廢話,準備強行拘押張覺。
張覺本欲拔刀自衛,但想到老父妻兒都在人手中,長歎一聲又把刀送回了刀鞘,心中只盼最疼愛的幼子跟在江烈身邊能得免大禍。
四名王安中的親兵應聲衝入堂內的,手還沒搭到張覺的肩頭,老帥何灌就上去一腳踢飛了一個,順手一個大嘴巴子抽在另一個親兵的臉上,直接把這個小兵給抽飛出去幾步遠。轉頭瞪著另外兩個親兵一聲怒吼:「給老子滾出去!」嚇的那兩個親兵抱頭逃了出去。
何灌把張覺拉到身後,怒視著堂上的王安中,氣的胸膛上下起伏不已。王安中沒想到自己最放心的兵事都總管居然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出,嚇的呆坐在帥座上,腦子一片空白,渾不知該怎麼辦?
趙良嗣緊握著雙拳,沉默不語。監軍董佩乾脆縮到角落裡,催眠自己根本就不存在。郭藥師卻是面色陰沉的看著這一切,輕聲自言道:「若來索藥師當奈何?」
何灌看向郭藥師,聲音低沉,但無比堅決的說道:「無妨,自有老夫死在汝前,只因,汝等是老夫的戰友。」
何灌此話一出,郭藥師和張覺的心頭頓時一熱,眼中泛起了一片朦朧,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現出當日江烈堂上授課的情形。他們知道,何灌如此做,是要擔多大的干係。
「何為戰友?戰友就是那些和你朝夕相處,一同訓練,共同殺敵,一個鍋中吃飯,一個茅坑排隊拉屎,擁有同樣信念,同樣守護,處在同一陣營中的夥伴。就是那些上了戰場,你可以毫無顧忌的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他守護,那些危險襲來,你會毫不遲疑的去替他擋羽箭投槍,就如他也能心甘情願的為你做相同之事的人;就是那些他在將死之即,你悲痛欲絕恨不得代他赴死,而他又可以放心的把身後事托付給你的人;那些和你們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即便天各一方,生死相隔也不會相忘分毫的人。」
……
「……你們是不是願意將其深深的銘刻在心底,並把他們永遠擺在心中最聖潔,最神聖不可侵犯的位置上?」
「如果你們願意,那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已經踏上了成為一個真正軍人的門檻,因為懂得了這三個詞的含義,你們就會明白,為什麼而戰?靠什麼而戰?這兩個作為真正的軍人,必須首先弄明白,弄清楚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