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一十章 絕不投降(六) 文 / 恍然大迷瞪
宋靖康元年一月初五,金兵破湯陰,尋岳飛親眷不得,金將習失縱兵燒湯陰縣城,焚村二十二。初六,金兵破濬州,濟河。金兵便搜河北,得船百十二,不諳水戰的金兵,黃河天險竟一日得渡。宗翰立馬南岸,揚鞭遙指大河曰:「南朝可謂無人,若以一、二千人守河,我輩豈得渡哉?」
南朝不是沒有派人守河,而是派了近兩萬兵士守濬州河橋。得到金兵破相州的消息後,領軍的宦官梁方平不顧北岸還有幾千步卒未南返即下令燒橋,之前又不知盡削北岸河船,燒橋之後,連金兵影子都未看見便望風而逃。
梁方平如此作為,竟無人節制,除了宦官被趙佶一步步培養起來的膽大妄為,善於欺上瞞下的習慣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當日京師上下的注意力全被一件大事吸引,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執意東巡。要說趙佶逃便逃了,可偏偏還要擺譜,皇家儀仗節鉞半點都不少,最重要的是還直接赦免了居家等待審查的童貫,讓他帶著他的兩萬勝捷軍隨行護駕。
勝捷軍,西軍翹楚,兩萬之眾,於京城城防之力非同小可,聽到風聲的京城百姓如何肯放他們就此離開。城東南汴河浮橋之上,京師百姓並道君太上皇帝衛士下跪哭求,阻斷浮橋。童貫竟下令勝捷軍放箭,當場射死數百人。
「禽獸!」
「畜牲!」
「你們還是不是我大宋的士兵?養條狗都比……」
面對冷血的殺戮,百姓們的怒火被點燃了,不再哭泣,不再跪求,有的只是高聲的吶喊和拾起的石塊,舉起的木棍。勝捷軍槍陣立了起來,馬軍的軍刀也出了鞘,眼看著就要出現更加慘痛的事情,突然遠處一陣人喊馬嘶,從京師方向湧來了大批宋軍。皇羅傘在風中搖擺,宋帝趙桓竟親自騎馬領大軍追了過來。
大戰在即,又無法說服父親和那兩萬勝捷軍留下,為免造成更大的內耗,趙桓只得強忍了怒火,默認了父親引軍東巡的舉動。不成想,跟著趙佶的那一幫廢物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逃跑都逃的這般驚天地泣鬼神,接到百姓阻軍的消息後,趙桓知道要出大事,立即讓李綱點齊五千騎兵隨他一起趕了過來。可是,還是來晚了一步,血已經流了。
看著滿地的屍體和染紅的汴河水,趙桓緩緩下馬走到橋頭,竟對著死難的百姓跪下行了大禮。沒有再去找父親,趙桓雙目盡赤,緩緩走回坐騎翻身上馬,大聲說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而汝等受黎民供奉,卻不思保國安民,竟對衣食父母下此毒手,與禽獸何異?然汝等畢竟只是普通士卒,需聽命於官長之令,朕亦不忍嚴苛於爾等,推出對等之人,悉數抵了死難百姓之命即可。還有!童貫!出來見朕!」
「老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道夫(童貫字),朕賜你自裁於此,以謝天下。你死後,朕不會再問你過往之罪,以親王之禮入葬,你可有話要對朕言?」
童貫渾身一顫,回頭看向趙佶的御輦,當看到御輦撩起的窗簾急速的落了回去,童貫不由呆了。緩緩的轉過僵硬的軀體,對著趙桓叩頭後說道:「事至於此,陛下尚念及罪臣往日情份,臣深感陛下隆恩。陛下仁德,又兼雄才大略,定能成一代英主。臣無福,不能再報效陛下,憾矣。臣願領旨,但有一事相求陛下。」
「講。」
「勝捷軍乃臣一手創立,往日多有為國征伐之功,今日因臣一人而廢,實非社稷之福。臣斗膽請陛下開恩,允兒郎們護送太上皇到駐驛後,便西歸京師,上陣殺敵。以金狗之血洗過往之污,以來日之功抵今時之罪。」童貫說罷,一頭磕向堅硬的地面,伏地不起,身體顫抖,竟自痛哭起來,幾萬軍民亦是鴉雀無聲。
趙桓再次下馬,走過去扶起童貫,拔出佩劍交到童貫的手中,輕聲說道:「朕准了。」
童貫雙手捧劍舉過頭頂,向後退了三步猛然回身對著勝捷軍的士卒們吼道:「兒郎們!剛才放箭射殺百姓的,自動站出來。是本帥害了你們,但本帥還是請你們自己站出來陪本帥一起自裁,以謝百姓。剩餘的兒郎們,汝等護送太上皇至亳州後,若是還自認是我宋室男兒,還以我勝捷軍為榮的,就回來同金狗廝殺。替老夫多殺幾個金狗,老夫先去了。」
寒風呼嘯,沉沉的汴河旁又多了幾百具屍體。百姓們慢慢的讓開了道路,靜靜的注視著兩萬淒色無聲的大軍護送著帝輦向東南而去。
趙桓騎在馬上,一陣淒苦,為童貫感到陣陣的不值和惋惜,即便在趙佶完全拋棄了他,連個臉都不肯露一下的情況下,童貫都沒有說出一句對趙佶不利的話來。
「不值」,當注意到自己想到這個詞彙後,趙桓的心中一陣發涼,不知不覺間,他竟然用到了「不值」這個詞彙,那個「不值」的人物卻是他自己的親生父親啊。
幾乎是雙倍於死難百姓的士兵,毫不猶豫的站了出來,在童王爺揮劍割破喉嚨的同時,拔刀揮向了自己的脖頸。那般視死如歸,那般深深自責的眼神,讓趙桓深信,剩下的勝捷軍定會返回抗金前線,用敵人和自己的鮮血來洗刷過往的恥辱。
汴河之上,父親未露面,趙桓亦沒有上前問禮,吩咐人厚葬百姓士卒,並下旨撫恤之後,趙桓便打馬返回了京師。返身回京,沒有再回頭去看一眼的趙桓,那一刻,他的心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回到皇宮,拿起戰報奏章看完之後,趙桓連下了數道詔書,他要殺人了。
著威武軍節度使梁方平軍前梟首,並籍其家。賜相州兵事都總管劉光世,相州南逃之文武官吏一體自裁。貶太傅致仕王黼為崇信軍節度副使、安置永州,家產抄沒充公。賜翊衛大夫、安德軍承宣使李彥死,並籍其家。寧遠軍節度使朱勉賜死,籍其家。令太宰兼門下侍郎白時中上表請辭,張邦昌為太宰兼門下侍郎,尚書左丞趙野為門下侍郎,翰林學士承旨王孝迪為中書侍郎,徐處仁為尚書左丞,李綱為尚書右丞,秦檜領御史台,嚴直為大理寺少卿,主理蔡京、梁師成案。自是日起,凡通敵叛國者,以謀逆罪論處,不論臣庶,皆夷三族。自是日起,京畿路、河北西路、河東路、京西北路、京東西路為軍事管制區,不論官民,皆從軍法。罷內外官司、局、所一百五處,止留後苑,以奉龍德宮。
初七日,汝州魯山義軍首領牛皋領七人自相州潛歸京師,同時也帶回了大宋名儒沐陽公面斥完顏宗翰後撞柱而亡的消息,相州鄉佬江泰亦從死,完顏宗翰盡屠四十三被俘相州留守之民以洩憤。
趙桓還沒來得及下旨給崔景等人樹碑立傳,鄭州方向急報傳來,劉光世拒不領令其自裁的聖旨,率親軍潛逃了。盛怒之下的趙桓欲明旨天下,捉拿劉光世,新任太宰張邦昌固止之。言稱劉光世雖有大罪,然並無投敵之意,明旨捉拿有可能逼其叛國,劉光世多知我軍防務,若投敵則有大害,且光世之父亦為西軍大帥,如今正領兵與金人周旋,此時明旨捉拿他的兒子,有不智之嫌。可先著人秘密索拿,待押回京師明正典刑即可。
趙桓雖准了張邦昌之奏,滿腦子想的卻是當年復燕之時,自己在樞府中喊出的那一句,「延慶誤國,該殺。」
當日,完顏宗翰遣吳孝民等為使,入汴說降,趙桓聚大朝以迎金使。
趙桓高坐龍椅之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大殿之上傲然不禮的吳孝民說道:「貴使來朝,可是向朕開出受降條件的嗎?」
「正是。」
「但請說來。」
「第一,宋朝一次輸送我大金黃金500萬兩,白銀5000萬兩,牛馬萬隻,表緞百萬匹。
第二,宋主尊金主為伯父。
第三,宋割讓中山、太原、燕山、河間(河北河間)四鎮之地。
第四,以親王宰相為質。
第五,宋將童貫、譚慎、王安中、趙良嗣、江烈、何灌、張覺、郭藥師、楊可世、岳飛、張孝純、王稟、盧俊義等犯金兵天威者一體索拿交與金國治罪。」
「貴使可是宋人?」
「不是。陛下可見臣之髮辮?臣已有女真出身。若得陛下應承這些條件,使臣靖此大功,想來下臣得歸後可授國姓。」
「嗯,完顏孝民,聽來倒有些意思。童貫與我朝有大功,貴使可否通融,允我朝不取童太師?」
「不行。童貫乃首謀平州者,我主定要捉拿他歸朝服罪。」
「那朕堅持不與呢?」
「哼。無妨,我金國大軍可自索拿。」
「善!請貴使記住今日所言,並請將朕這句話一併帶回給宗翰,童太師已置好酒宴於地下,期待著同金國大軍把酒言歡。來呀,送金使出城。」
(第四部完,敬請期待後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