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二十九章 萬里烽火起雲煙(三) 文 / 恍然大迷瞪
「報告!岳帥,李察哥(夏國統兵大將,李乾順胞弟,封晉國王)的大軍已經拿下振武(金豐州重鎮,是大同段漢長城之西重要的城鎮),基本控制了東勝、豐二州之地,其部現在長城之外停下了,似在觀望。」
岳飛搖了搖頭說道:「李察哥不是在觀望,而是已經達成了他的目的。以夏國目前的實力,他們沒有能力控制大同府。大同府離夏國本土太遠,離咱們燕山和河北路又近,一時佔據大同,只會讓他們背上沉重的包袱,承受咱們燕山的報復和河北路的夾擊。他們下一步的重點應該是朔、武二州,得了朔、武二州就可以使這些新佔之地連成一片,形成一個較為理想的防守進攻態勢。至於大同府這邊,在情勢允許的情況下,李察哥或許會分兵來偷襲,劫掠些人口錢財,也算是對銀術可的策應。」
雄翼軍總教導使孫革皺了皺眉頭,小聲問道:「那岳帥的意思是,咱們就不管李察哥了?夏狗太陰險,不得不防啊。」
岳飛把視線從地圖上移開,站直身子看向南方,徐徐說道:「不是不防,是有心無力爾。以咱們一萬五千孤軍,要頂住銀術可的進攻,還得力保大同府不失,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量關注其他了。告訴孟邦傑,一旦夏軍越過長城,他要想盡一切辦法拖住、纏住夏軍,七天之內,不得讓夏軍逼近大同府城百里之內。沒有一個援軍,只有他的偵察營。此為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價完成。」
「是。」
「等等,你問問他行不行,不行的話本帥換人。」
等作戰參謀轉身離開去傳達命令,岳飛遙望著南方輕聲說道:「種帥,雖然你要借刀殺人剿滅我等,但這大好河山汝就眼看著落入他人之手?」
一個偵察營,指揮編製,五百五十人,想要抵擋數萬夏軍精騎,難度實在太大了。岳飛的大半希望還是押在河東朝廷大軍身上的,但凡朝廷大軍給夏軍一點威脅,李察哥就騰不出手也不敢輕易越過長城東進。
張令徽、劉舜仁已經給銀術可東逃讓開了道路,但銀術可卻停了下來,繼而猛撲大同府,不計代價的四面猛攻,要一口吃掉留守大同的甄五臣。七萬金軍狂攻大同已經三天,岳飛可以想像,城內的甄五臣和他帶領的六千兵士面臨著什麼樣的危局。面對這樣的局面,岳飛也是束手無策,只得一邊緊急聯繫郭藥師催促其盡快揮師西進,一邊鬱悶的指揮大同外圍的部隊對銀術可的圍城大軍展開襲擾攻擊,岳飛也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一天帶兵打這種毫無技巧的消耗戰。
一聲悶哼,噹啷一下,一枚沾滿鮮血的箭鏃落入潔白的托盤中,滿頭大汗的甄五臣無力的張開嘴巴,讓醫護兵把口中的一卷紗布取出來,一個軍醫正在熟練的給他剛起出箭頭的左臂上傷藥包紮。
激戰三天,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還是沒有想到銀術可的攻城會如此瘋狂,如此不計後果。燕軍最精銳的雄翼軍,已經在大同城頭上丟失了三千多青春的生命,四壁城守全面告急。
「傳我軍令,立即把關押的金狗全部示眾斬首,首級扔到城外去。」
「不可。軍指,此舉有違軍法,還請軍指三思。」甄五臣的搭檔,教導使關中白立即出聲勸阻。現在城中收押的女真士兵、貴族和官員有一千出頭,這一刀若是砍下去,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老關,管不了那麼多了,我需要人,城頭需要補充兵力。不殺這些人,那些做慣了奴才的就心有顧忌,害怕金狗奪回城後報復他們。還有,銀術可的家人也在其中,他攻的這麼急,說不定……哼哼——索性一刀砍了,斷了他的念想。」
關中白作為教導使,幹的就是和人心打交道的活,哪裡還不明白甄五臣的意思,說白了就是通過這一刀把全城的人都綁架了。這一刀砍完,一旦城破,以金兵的行事風格,基本就是個屠城報復的結果。城內的人若想活,只有眾志成城,死戰到底。
到底是軍人,略一沉吟,關中白就下定了決心,沉聲說道:「好,這事我來辦。不過女人和十五歲以下的孩子不能殺,拉到城頭用籮筐送出城吧。」
「行,立即去辦。」
一聲令下,四百多顆腦袋飛出,屍體被拋下大同高高的城牆。雙眼噴火的金兵還不能立即進攻給自己的親人報仇,因為還要等著城頭上緩緩下墜的籮筐,把女人和孩子送下來。憤怒之餘,金兵也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對手根本不是什麼只知仁義道德的蠢蛋,而是一群凶殘的嗜血惡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人毫無反抗之力的被人屠殺,自己的心也是疼的。與自己一方毫不掩飾的屠殺漢人平民不同的是,這幫天殺的偽君子居然在揮起屠刀之前,還假模假式的開了一個簡單的審判大會。
不管金兵受此刺激戰力提升幾何,大同城頭砍掉四百多顆腦袋還是立即給城內守軍帶來了好處,徵募義勇軍的速度立即提高了不少。
相距大同五百里之外的河東太原府城內,也正在上演一場劍拔弩張的對峙。
血透繃帶的玉麒麟盧俊義端莊在神駒照夜玉獅子上,手持點鋼槍冷冷的盯著不遠處重重護衛之內的那個老人,雙瞳中透著凜冽的殺氣,在其身後是他帶到太原府戰後餘生下來的不足八百梁山舊部。
「種師道!吾弟鵬舉奮師北伐之時,汝為何不言吾弟造反?吾弟焰天朝堂之上保汝無虞之時,為何不言吾弟造反?燕山以一隅獨抗金國半數大軍之時,為何不言燕山造反?陛下親率軍民,同仇敵愾,誓死保衛東京之時,為何不言陛下得位不正?如今金狗倉皇北逃,汝不思上報國恩,下為罹難百姓復仇,揮軍反擊收復失地,反倒放任夏狗東侵,冷眼看金狗圍剿自己手足,汝還是不是我大宋軍人,還是不是我大宋男兒?好一個西軍統帥,國之干城,當真是好不知羞,我呸!汝等要抱那上皇的大腿,盧某卻不跟汝等爭搶這份富貴,只帶我這些不願苟活的兄弟去和金狗拚命。速速讓開去路,否則,殺!」
滔天的殺氣激盪開去,不論是種師道的親兵還是王稟領著來勸解的太原守軍,都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更是羞愧的不敢把視線投向那視死如歸的八百壯士。不久前,這些熱血漢子還都在和自己一起流血犧牲共同抵抗金兵,他們都是自己的生死兄弟啊。
嘩啦一聲甲葉響動,河東路兵事副都總管王稟對著老帥種師道跪下挺拔的身軀,被金軍射瞎的左眼再次血透紗布,淒聲呼道:「種老相公--」
「大帥--」
嘩啦啦跪倒一片,原太原守軍哭聲四起。
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種師道輕輕的舉起右手揚了揚,帶馬讓開了去路,不住隨著下巴一起顫抖的灰白鬍鬚,顯示著他的內心也是在備受煎熬。種師道的親兵如蒙大赦,立即把路讓開,眼含熱淚的注視著毅然北行的一眾熱血漢子,不知是誰帶了個頭,士兵們開始紛紛把身上的乾糧、箭支、戰甲遞給從身旁行過的盧俊義的部下,甚至有不少人把戰馬都讓了出來。低聲的叮囑著:「保重……」「小心點……」「一定要活著回來啊,兄弟。」
種師道默默的看著這一切,沒有多說一句,直到盧俊義率隊全部行出城外,才猛然喊道:「王稟。」
「種帥?」
「正臣(王稟字),這是通關令牌,你再去支五百戰馬,一併給俊義送去。慢,再多備些乾糧和箭支讓他們帶上。去吧。」
「報--報大帥,姚帥緊急軍報。」
種師道拆開西軍臨時統帥姚古的軍報極速看完,手不由抖了一下,但他迅速鎮定下來,面無表情的對行軍記室說道:「記錄。事已獲悉,不必理會,由他去吧。加強守備,嚴防夏軍異動。就這樣,即刻發給姚帥吧。」
姚古軍報上,多次請求調回宋金前線未果的劉錡不知出了什麼變故,竟突然領了三千馬軍沿著無定河故道,偷偷繞過西夏重鎮銀州,殺入了西夏腹地。因為已入西夏腹地,夏軍緊急調軍封堵缺口,現在已不知劉錡所蹤。
對夏國地理爛熟於心的種師道自然一下就看出了劉錡的用意,銀州向西兩百里之地就是夏州,西夏皇帝李乾順現在就駐驛在那裡。三千馬軍,在十數萬大軍的夾縫中直插敵之要害,饒是種師道戎馬一生,早已見慣了生死,也忍不住在心中讚了一聲:「好膽!」
黑水河畔,劉錡冷冷的看了一眼來報請如何處理那一百多西夏俘虜的手下,轉回頭看向五里之外的夏州城,不帶半分感情的說道:「給你半字時間,然後,隨我攻城。」
宋靖康元年三月初七,宋將劉錡率馬軍三千奇襲攻入西夏腹地,面對有三千夏皇禁衛部隊和五千擒生軍拱衛,四周有數萬大軍合圍過來的夏州城發起了決死攻擊。一時間,夏國震動,天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