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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八十章 面對南下的浪潮(上) 文 / 恍然大迷瞪

    除了把宋庭願意擔當調停人的建議給直接駁斥掉之外,沒有取得任何其它實質成果,但這完全在張九成的預料之內,對宋庭能夠採取積極態度抱有希望,顯然是不切實際的。到朝堂上走一圈,提出明確的要求,接著再舉行一個專題新聞發佈會,讓新聞界有了報道的內容,這才是最主要的。

    由於逐漸認識到科技和知識的重要性,以及來自宋聯科技優勢的強大壓力,宋庭模仿宋聯開始積極推進高等教育發展,這幾年在宋庭轄地如雨後春筍般的出現了一批自號大學的院校機構,只不過這些所謂的大學大多數其實都是以前的書院模仿宋聯那邊改頭換面弄成的山寨版,離真正的綜合性高等級學術研究教育機構相去甚遠,其教育內容還大多局限在傳統的文學、律法、哲學等領域,研究性基本談不上。但從發展的眼光看問題,這些大學的建立以及同樣受到宋聯強勢影響的初等、普通教育體系,給整個大宋國民和社會都造成了深遠的思想震動。

    在這些眾多的新式大學中,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宋庭不惜重金多加扶持的幾所重點學院,已經很像模像樣了,東京帝國大學和不捨得換名的太學就是其中翹楚。自打靖康事變後陳東等一批人跟隨趙桓北走,大宋太學的熱血情節就一落千丈,一直沒能恢復元氣,好在隨著東京帝國大學的建立,從全國各地網羅來的一大幫子少男少女們迅速把憤怒青年的大旗重新扛了起來,而且立即把和國立太學的關係劃為了不可調和的敵對關係。

    張九成的新聞發佈會後不久,帝國大學的上千名在校學生就率先衝上了街頭,開始聲援宋聯抗擊侵略者的示威遊行,號召全民支持宋聯抗擊侵略的正義行動,提請宋庭響應遼王奏請,立即對夏寇宣戰,同聯軍攜手打擊侵略者。很快,東京的各大學校的上萬學生也加入了遊行隊伍,東京工商總會也緊跟著發佈聲援宋聯同胞,罷市一天,鼓動東京民眾一起上街示威遊行的聲明,大宋京師沸騰了。

    傻子也看得出來,這事是宋聯在背後做推手,那個張九成就是策劃者。東京帝國大學中有不少來自宋聯各大名校的客座教授和交換學生。當初宋聯痛快的答應加強南北學術交流請求的時候,宋庭中的明白人就知道有隱患,利害權衡做下決定後,今天得出這樣的結果,也是有些許心裡準備的。

    雖然有心裡準備,但宣輿監監事韋壽隆和國子監祭酒呂好問少不得還是被趙佶罵了個狗血淋頭。把民望還算不錯的吳敏推出去和請願民眾扯皮,宋庭高層還得議議該如何應對這個局面,前般制定的策略要不要修改。

    新的時代就要有新氣象,隨著對工商業重要性認識的提高,宰執中需要給管理工商的領導添把椅子,惲王趙楷登堂拜相,順利的把這個新設的經政知事的官帽子捧在了懷裡。經政知事不但主理大宋工商之務,還把海關納入了其管轄之下,有權又有錢,一下子就讓經政知事這個年輕的官位佔據大宋宰執中舉足輕重的位置。

    趙佶也不白給,理會制衡的道理,要想安安穩穩的享受,只提拔了趙楷授其大權可不行,宰執中再添一把軍機知事的椅子,把康王趙構拎上來坐了。軍機知事從樞府分出了相當一部分兵事權力不算,還把兩個新設的強力機構納入了管理之下,一個是主理內部監察的特務機關巡簽院,一個是把三衙擴充為四衙的侍衛親軍海軍司,專權指揮大宋海軍部隊,主理海防事務。

    「以祖制,不可以言治罪,然任由北邊興風作浪,挑撥其間,放任這些刁民肆意詰難攻擊朝政,勢必對朝廷威嚴有損。更加不堪者,若再不加約束,這些受蠱惑之人必將更肆意妄為,變本加厲,今時妄議朝政,他日或許就是覬覦登堂之權,以效北方之政,此乃顛倒乾坤,動搖國本之禍。」張邦昌深切的意識到這背後的巨大危險,率先表明了支持強力打壓的立場。

    張邦昌的話說到了點子上,但卻解決不了什麼問題,更確切的說,解決不了一旦採取強力打壓政策後湧現出的一系列更加緊迫嚴重的問題,這些後續的問題才是更關鍵的。朝廷的民望一而再再而三的損耗,繼續發展下去,宋庭拿什麼和宋聯對抗?

    李邦彥是認可張邦昌的,但他很硬氣的選擇了沉默,絕不做張邦昌的應聲蟲。宇文萃中實在拿不定主意,也不說話。兩大謀臣秦檜和蔡鞗卻是各自戒備了多年,這種事情當然希望等著對方先開口,兩人比起了定力。蔡攸,是樞密使,一派悠閒的看風景,蔡懋自然跟長官保持一致。

    剩下兩個皇子宰執不能再讓首相唱獨角戲了,不然在老爹那裡的評分也會有損失,趙楷率先開口道:「古語云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堵不如疏,吾以為,民眾關心朝政直抒胸臆並沒有錯,關鍵是朝廷不能放任他人煽動主導民意。宣輿監和禮部有司在這個事情上應該檢討,喉舌之柄豈能親授他人?朝廷需要多加關注,牢牢把握輿論的導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我們需要向宋聯那邊學習,應該引領輿論導引民望以成為朝廷的助力,而不是掣肘。」

    秦檜貌似眼神平和,但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趙構臉上閃過一絲凜冽,而那個情聖依然是一幅風清雲淡的樣子。趙楷話裡的刀光可是不少,對內監督不力,第一個有責任的就該是巡簽院,而宣輿監監事韋壽隆還有另一個身份,賢妃韋氏的族兄,趙構的舅舅。

    趙楷話裡隱諱的陰了弟弟一把,具體該怎麼辦就不能多說了,也不是他所關心的,只要能降低老九在趙佶心中的評價就行。其實,張邦昌最後點出的才是最要緊的。民眾受到宋聯新興的思想文化侵蝕,宋庭轄地民眾爭權意識不斷抬頭,尤其是實力日益強大的工商階層,愈發不滿在社會政治生活中所處的低等地位,又有宋聯在背後扇陰風點陰火,其提高自身地位,獲得更多權力和權益的訴求急劇高漲。去歲,宋庭年度工商稅入已經佔到了整個宋庭財政收入的八成七,可大宋政治的整個上層建築依然完全的掌握在代表地主和貴族階層利益的士大夫手中。所有有些頭腦的人都看得出來,大宋現在是在火盆上跳舞,火盆什麼時候變成火山,恐怕只是時間問題。從北方洶湧南下的思想浪潮,許多明白人已經深刻認識到了它的巨大能量,宋庭必須謹慎應對這個迫在眉睫的危機。

    是以趙楷黑了趙構一拳後,接著就把話題引到了工商求權上面,他要試探一下父親的態度,作為主理工商的宰臣,趙楷非常清楚這是一股潛力多麼巨大的勢力團體,若沒有將其納入支持自己一方的想法,趙楷就真是個大傻蛋了。他也知道這其中的風險有多大,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讓自己成為那些強大的守舊勢力的眾矢之的。

    「最近,工部屢有報訟,言稱各地多有不法商人行官商勾結之事,以利誘在籍匠戶入民坊勞作,此外,匠戶亦多有逃逸者。雖有律令刑罰規矩,然類此之事仍屢禁不止,工部及地方官員苦無良策。兒臣細思其緣,竊以為,匠戶本以匠作之技為生,任其逃往何處,其仍舊會以術業為生,其避者非為匠作之事,實乃不堪匠戶之籍。依律,一入賤籍,非恩赦世代承傳不得轉,匠戶為子孫考,遁逃之念不絕,當是情理之事。而商人重利,對技優之匠人索之甚,入籍之匠又禁止務民之事,官商勾結內引匠戶入商勞作,甚或資其遁逃,就是理所當然了。兒臣思慮著,既然禁令不行,莫如將這匠籍禁止務民之例更易,允了公私合作之法,朝廷、商家和匠戶三者利益均占,這樣即全了律令之威,亦全了各方之求。至於匠籍傳承之例,兒臣不敢多言,還請父皇和諸位宰執決斷。」

    趙楷這冷不丁的拋出這麼個話題,在座的各位可都不是蠢人,大伙其實都看到這裡面的意義可不簡單。直白點說,此例若開,這很可能就是宋庭轄地之民開始走向平權之路的一個口子。匠戶可以去籍,那是不是軍戶制度也可以取消,樂師、伶人、娼奴等賤籍之流呢?接下來,工商子弟科舉之限是不是該取消(若時工商子弟參加科舉需要取得地方士紳或官府舉薦資格,即使考中,也會受到一定的歧視對待,江烈當年禮部會試被降為第三就是一例),民眾參政直至主政的要求是不是該滿足,皇帝出口成憲的特權要不要禁絕,士大夫制度會不會轟然傾覆,直至大宋全面演變成宋聯模式的格局?

    即便趙楷再謹慎,字斟句酌,把話說的婉轉迂迴,在場諸人還是敏感的捕捉到了其中的含義,神情登時嚴肅起來。只有一個人例外,趙佶坐在龍椅上意興闌珊,彷彿快要睡著了,彷彿剛剛把韋壽隆和呂好問罵了個狗血淋頭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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