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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四十七章 棉事弊案 文 / 恍然大迷瞪

    女兒回到東京已經一個多星期,只是把自己關在繡樓裡誰都不見,直到今天,張邦昌才總算是得以進到了女兒的閨房裡。對於讓女兒去勾搭遼王一事,張邦昌內心實則是抱有愧意的。但那又有什麼辦法,張家的下一代,除了這個獨苗閨女之外,其它的小子都是一群吃才。也就是說,自己一倒台,如果沒有保命的奧援,張家的富貴就將立即變成瘋狗們爭搶的肉骨頭。

    「香兒(張靜秋小名和香),你受委屈了,是爹對不住你。」

    委屈的淚水泉湧而下,張靜秋下意識的避開了父親撫頭的動作,手指用力的攪纏著紗帳,「爹,您錯了,這次是真的錯了啊。我去了宋聯,見到的,聽到的,告訴我,您錯了。靠一個女人,靠一樁政治聯姻,在宋聯是換不來任何好處的。遼王殿下是個好人,他對我沒有一絲邪念,他告訴我,在宋聯,成為他的親屬非但得不到什麼好處,反倒會受到諸多限制。就比如王妃的親弟弟朱孝莊,以孝莊之才,做一方諸侯或是聯邦中央一部執掌都是輕鬆,但因為聯邦議院幾乎一致的反對聲音,他到現在也只是做得大名市的市長。看看現在的大名市,已經是宋聯除北京之外的第一經濟中心,而執掌大名幹出這麼一番成績的朱孝莊,其陞遷之路依然是艱辛。爹,朱孝莊可是遼王妃的弟弟啊,即便我成為遼王側妃,那又能怎樣,我們張家又能得到多少好處?」

    張邦昌歎息了一聲,沉聲說道:「是爹一時糊塗了。其實爹也對借勢遼王東山再起不報太大的希望,畢竟為父也過了知天命的年紀,為父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遼王上位的那一天,為父主要是想保住張家現在的偌大家業啊。就在你不得延期滯留宋聯的消息傳回東京不久,咱們家的一些產業已經開始被人擠兌了。香兒,為父還是想再求你受些委屈,不要告訴任何人關於你和遼王的事情,只要外界辨不明你和遼王到底是個什麼關係,他們就不敢逼我們張家太甚。」對於這個即聰明又懂事的女兒,張邦昌不想再說虛言,那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加不堪。

    聽了父親的話,張靜秋卻輕輕的搖了搖頭,父親真是失了方寸了,已經開始患得患失,連這種沒譜的辦法都搬了出來。面對貪婪的惡狼,這點羈絆哪裡能夠令它們卻步?父親這般僥倖的心思,和當年東京保衛戰勝利後,求神拜佛保佑自己不失相位的作為是何其相似,父親說到底,都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啊。

    「爹爹,不要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了。現在張家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把能變賣的家產全部賣掉,然後舉家北遷。」

    「這!這如何使得?又如何去得?」

    「這是張家現在惟一的出路。如何去?利用您現在還在相位的機會,去找張九成溝通,讓咱們張家拿到移民宋聯美洲大區的簽證。這是惟一的辦法,也是他人最不敢從中作梗的辦法。不過,因為您的身份,只怕您不能和我們一起走了,您得留在東京。」

    看著女兒直視自己的眼睛,張邦昌幾欲崩潰,卻原來,弄到最後,輪到自己要為張家做出犧牲了。女兒終於肯見自己,莫非就是想到了這條報復自己的計劃?

    大定八年陰曆七月二十七,京西北路戶漕司衙門(轉運使司衙門)的一項判決點燃了宋廷新興資產階級同官僚資產階層對抗爆發的導火索。

    此時黃淮各地棉花已經進入收穫期,今年老天爺還算開恩,各地棉花的長勢不錯,應該是個不錯的豐收年景,宋廷內各家紡織企業對今年填滿棉儲擴大生產有了些許希望。但現實總是那麼骨感,在宋廷轄地,棉花同鹽、茶、鐵一樣,都是官營專賣的,也就是說棉農只能將收穫的棉花賣給官方的棉事局,而紡織商們只能從棉事局購買。

    新品棉花還未收穫,宋廷黃淮地區諸路的棉花已經被各路棉事局分割了大半出去,買家毋庸置疑,都是那些大官僚資本家,而且是以極低的價格購買的。最先捅出這事的就是京西北路,希望成為泡影的民營紡織商們聯合起來,跑到位於穎昌府的戶漕司衙門告狀,希望戶漕司衙門主持公道,嚴厲懲處營私舞弊的棉事局官吏,並廢除此前他們同那些大官僚資本家的購銷合同。(京西北路路府在洛陽,但戶漕司設在穎昌府)

    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個事沒那麼簡單,往年都是這麼幹的,今年這些民商們就突然昏頭,開始發癡的以為跑到官商勾結的官的一方告個狀,就能把這事給翻轉了?這背後定然是有著什麼別的秘密。但京西北路轉運使就是個沒腦子的傢伙,也許是隻手遮天慣了,哪裡見過屁民挑事的,劈里啪啦一頓板子判了民商誣告,轟出去了事。

    連鎖反應立即發作,兩日後,《大宋工商時報》不顧宣輿監的嚴令,發佈了大宋工商總會的罷市宣言,宣稱當局司法不公,營私舞弊,以權謀私,嚴重破壞商業公平競爭秩序,殘酷迫害守法民商。宣言向朝廷請願,盼朝廷聽取名聲,立即派得力官員調查棉事弊案,懲處黑心官吏,給民眾一個交待。同時,在宣言中,還列舉了一長串企業名單,這些上榜企業都被大宋工商總會暫時除名,理由就是他們採用不正當的競爭手段擾亂市場,嚴重侮辱工商總會以德立商的宗旨。趙桓當年給東京工商總會寫的立會對聯,現在已經掛到了大宋工商總會的正廳裡。

    那些被暫時除名的企業,全都是官僚和士大夫的私產,這一下,大宋工商總會代表民營資本家們的向特權階層發出宣戰書就再明顯不過了。因為這,現任大宋工商總會會長顧庭之的家已經快變成要塞,在事發頭幾天內,顧家上下受到的各種騷擾威脅層出不窮,用一日三驚來形容都有點不夠說明問題的嚴重性。好在宋廷也領會這是一次大家相互默契強力推行變革的契機,也知道顧庭之一家的安全若出了問題,後果會非常嚴重。開封府的衙役都沒用,直接就是巡城司的兵馬出動,一口氣抓了四十幾個地痞,接著又順著地痞們供出的僱主,一連抓了七個來頭不小的人物,其中甚至還有兩個三品京官。顧庭之的家安生了,宋廷的態度也表達的再明顯不過了,宋廷高層已經下定了決心。

    當然,宋聯外務部是決不會放過這個起哄駕秧子的機會的,張九成代表聯邦政府多次公開鼓吹建立公平自由商業新秩序的必要,為大宋工商總會的行動搖旗吶喊,嚴厲批判貪婪無恥的官僚資本家和特權階層禍國殃民。張九成四處胡說八道的意義不僅在於給民間資產階層撐腰,更是刻意的提醒各方注意宋聯的存在,把宋聯的壓力直白的展現在大眾面前,震懾那些欲鋌而走險的勢力。可以說,宋聯也不希望看到宋廷出現大規模內亂,那同宋聯的利益不符。宋聯的方略就是督促宋廷逐漸變革,以變革促發展,以發展促變革,直到等趙桓上位的時候,完美過渡,大宋南北重歸一統。如果一直把問題積累到那個時候,恐怕戰爭將不可避免,而且即使北方獲得勝利,也將給統一後的大宋遺留下太多艱巨的問題。

    八月四號,在大宋工商總會宣佈罷市三天後,經過宋廷的積極斡旋,工商總會宣佈有條件復市。所謂的條件無非就是看朝廷的實際行動和效果,保留再次罷市的權力。

    四號當天,宋皇詔旨,著大理寺、刑部、監察院三堂會審京西北路棉事弊案,京西北路轉運司自轉運使以下牽連棉事案二十七名官員人等,一體就地革職,收監待審。並賜恩旨赦令,主動投案檢舉揭發之有功弊案從犯,三堂主審可酌情報請恩赦。

    很明顯,宋廷也給各方留了面子和餘地,只限定了京西北路,其它人若是知道好歹,看得清形式,也該知道怎麼辦了。相比宋聯,宋廷當然更希望這是一次溫和的變革。

    京西北路棉事弊案還沒審出個子丑寅卯,變革派就等不及了,朝堂之上的大戲順利開鑼。八月七號、八號、九號,一連三天,御史中丞張浚連奏三本,彈劾尚書左僕射張邦昌、尚書右僕射李邦彥、樞密使蔡絛、同知樞密院事蔡懋,碌碌無為,非才用事,執朝廷之權柄,行門丁之猥瑣。話說的非常難聽,這四個傢伙全是光會吃不會幹,佔著高位卻啥能耐事都沒辦出來,頂著宰執的帽子,幹得都是像守門的兵丁搜刮過門百姓的微末勾當。事實上,張浚說的一點都不誇張,這幾個傢伙,全都是趙佶的鐵哥們,靠溜鬚拍馬,奉迎上好爬上來的。趙佶選人才的標準前面早就講過,和能力屁的關係都沒有。

    張浚朝堂開炮開的有理,但問題是他這炮開的太猛了,不但把早就內定下台的張邦昌裹在炮火裡,還把副相以及西府的兩個老實巴交只知混吃等死的混球給捎帶上了。大宋現在的十大宰執,有四個,而且還是最重要的四個位置上的宰執被御史中丞彈劾,這個玩笑就開的有點大了。因為按照大宋的祖制,御史中丞彈劾宰相,被彈劾人必需遞交辭呈,不管你原不願意,至於皇帝受不受,那就是皇帝的事了。

    朝堂之上,張邦昌第一天就神態自如的出班告請離朝,請辭表稍後就會遞上。李邦彥則是如五雷轟頂,看來自己又被人算計了。多少次,多少次?多少次自己彷彿摸到了最高人臣的寶座,結果事後證明那不過是個玩笑罷了。玩笑?有他娘的這樣開玩笑的嗎?這不是要玩死他李邦彥嗎?

    相比張邦昌的認命,李邦彥的癡傻和蔡懋的委屈懦弱,蔡絛就顯得有擔當多了,朝堂之上就已經開罵,罵的那個叫有水平,愣從陽春白雪給罵到下里巴人,充分顯示了蔡大官深入勾欄瓦肆間練就的污言穢語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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