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七十九章 趙佶的私心 文 / 恍然大迷瞪
瓊林苑兩顆炮彈落下不但把一個宋代建築精品給轟的支離破碎,更是把整個大宋的祥和氣氛轟的稀爛,天下各方勢力驟然緊張起來,凝重的氣氛迅速蔓延發酵,所有人都彷彿聞到了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味道。
大宋的皇帝不是那麼好當的,維持親和溫婉形象是百餘年來積澱下來不成文的規矩。自大宋立國以來,大宋皇帝在民眾中的感召力號召力都算是在歷代王朝中排名靠前的,大宋的百姓對君父的忠誠度和感情應該說相當高,即便趙佶如此昏聵,辦了那麼多的齷齪事,大宋的百姓還是願意沿用有別於其他朝代的那個特定的,有著極強親和力的稱謂,官家來稱呼他。
官家被刺了,險些命喪賊手,如此驚天之事,確實是牽動了每一個獲悉此事的大宋民眾的心,東京皇城宮闕之外,呼呼拉拉聚起了大量的群眾,向官家問安,為官家祈福,然後痛罵亂臣賊子狼子野心,犯下逆天之罪,痛批朝廷百官庸碌,致官家險遭不測。這麼多心懷君父的百姓湧向御街,宣德門外呼呼拉拉跪倒了一大片,其間冒出幾個痛心疾首,情緒激動的憤怒青中老年,自然是可以理解的。王宗濋是昏官,張叔夜是逆臣的口號出現了,而且在以極快的速度傳播。當然,還有一個口號,傳播的更快,影響更巨大,震撼性更強,不知哪個聰明的哥們在人群中喊出了請禁衛軍南下接防宮禁,守衛官家的口號。
休息調理了一夜的大宋皇帝趙佶,恢復的比想像中要好,氣色看起來還不錯。聽說萬民問安宮闕,不顧宰執勸諫,執意登上宣德樓展示龍顏,很是把君民深情給淋漓盡致的演繹了一把。
向百姓們展示了一把親民形象,聯絡加深了君民感情後,趙佶也沒有忘記對朝廷官員展示其寬仁形象,這也的確是他的本性,把張叔夜叫上朝堂,輕撫其背,歷數了張叔夜的功勞、苦勞、疲勞,堅信張叔夜不是亂臣賊子,不會做出謀逆君父的事情。張叔夜老淚縱橫,泣不成聲,伏地叩謝陛下深恩厚愛。
但是,不管趙佶再表示相信張叔夜,都有祖宗定下的規矩放在那限制著,文武百官,各方勢力也不可能就此輕輕揭過這篇不提,趙佶能給張叔夜的加恩最多就是不必入天牢待審,限制留在家中,隨時配合相關有司的調查。
趙佶的懷柔也就只能到此而止,張叔夜被御前侍衛剛一護送出大殿,朝堂之上立時就炸開了鍋,趙楷等力保張叔夜的全面陷入被動,不但反駁乏力,更重要的是此事太過敏感,替張叔夜說話還沒兩句就會招來同黨掩護,其心不軌的大帽子。趙楷一黨節節敗退,吳敏等中間派此時也被迫放棄了聯合趙楷打壓趙構一黨的原定計劃。這個時候,明哲保身,隔岸觀火顯然是愚蠢的,立即改旗易幟,落井下石,趁火打劫才是上策啊。吳敏等人的風向一動,趙楷一黨立即無力招架,只能眼看著滑落入不可挽回的局面。
統歷五月18日,宋廷緊急朝會做出決議,帝行詔獄,自張叔夜以下三十七人牽連瓊林苑刺駕事件,著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監察院三堂會審,宗正卿趙偲代帝聽審。同知樞密院事汪伯彥權樞密院事,暫時主持樞府事務,殿帥府太尉王宗濋罷,皇八子益王趙棫(明達皇后大劉氏所生,生年統元年)權殿帥府太尉職,領宮禁護衛之責。京畿路兵事副都總管宋江暫代苗傅統領京畿路軍備事宜。
細細梳理一下本次詔獄主審的三部長官,權大理寺卿孫覿,早就附依趙構,刑部尚書杜充,不用多說,趙構的鐵桿馬仔,監察院監察御史羅汝楫算是個中間派的人物,只不過觀中間派領軍人物吳敏等人的態度,恐怕他真有可能在本次審理中謹守中間派的身份,只看不說了。
這樣的審判團,張叔夜和牽連入詔獄的一干人等將要面臨什麼就可想而知了。審問第一天,在杜充挑頭,孫覿襄助,羅汝楫裝聾作啞,趙偲無權干涉的情況下,刑訊逼供的手段就用了出來。可憐張叔夜七十有五的高齡,也被折磨的死去活來,好在他是受審最高官員,杜充等人不敢直接弄死他,沒上板子,而是對著四肢下手。大小夾棍之下,十指盡爛,雙腿欲斷。可惜張叔夜是老而彌堅,緊咬牙關,誓死不認,直到昏死過去被送回府中救治。
認不認的沒關係,折磨他的目的除了屈打成招逼出口供之外,如果能逼其自盡也是能同樣達到啊。趙佶恩賞張叔夜不必下天牢,只在家中限制自由待審,實際上卻給了某些人逼張叔夜精神崩潰,選擇自殺留出了機會。
相比弄死張叔夜,弄死苗傅等人,杜充幾個就沒有那麼多的羈絆了,而且把案子搞成死無對證,再對死人進行栽贓陷害,那是邢獄界歷來的傳統娛樂項目。
所以,苗傅倒了大霉了,拉回天牢時,鮮血在地板上拖出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路。
三木之下,意志不堅定者大有人在,劈里啪啦板子聲聲,會審三司聽到了各種版本的謀逆供述。這並沒有難倒各位邢獄老手,這都是邢獄界見慣了的情況,開了口就好辦多了,誘供引供嘛。在杜充和孫覿的循循誘導之下,案情逐漸明晰,供詞也漸漸規整成一條還算完整的鏈條。隨著供詞鏈條的不斷補全,一道道拘押通緝發了出去,牽連出的官員陸續往天牢裡扎堆,接著又是一個刑訊逼供,招供,拿人的循環。杜充和孫覿配合默契,可是逮住了機會,誓要把此案辦成大宋有史以來最大最輝煌最耀眼的明星秀,當然了,牽連進來的官員毋庸置疑大多都是趙楷一黨的。
杜充等人如此喪心病狂,如此追求效率,實則是因為擔心宋聯。宋聯的威壓實在太強大了,必須得趕在宋聯在趙佶遇刺一事上做出明確反應之前,盡可能的借助這個機會打擊趙楷一黨。
沒有僥倖的可能,宋聯絕對會利用此事大做文章,而且反應肯定會非常激烈,因為行刺趙佶一事已經深深的觸及了宋聯的底線,所有可能危及或是有損害趙桓順利繼承大統的行為都是宋聯絕對不能容忍的。宋聯有所反應是肯定的,關鍵是趙構等人無法判斷宋聯會作何反應,特別是會不會被迫接受先行清除趙楷一黨的合作邀請。萬一宋聯堅持先行打擊趙構,就必然會保趙楷一黨,所以,這就促使杜充等人必須抓緊時間,趕在宋聯的反應出來之前,盡可能的削弱打擊趙楷一黨,即便宋聯最後選擇保趙楷,對於趙構來說,能多削弱趙楷的實力一分也是有賺的。
趙楷此時當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宮中還有一個極有份量的奧援可以用啊。雖然聖人已經不再摻和趙楷的事,而且還對趙楷多加勸阻,但畢竟是這麼多年比作親生母子的感情,又兼張叔夜的官聲人品一向為人稱頌,讓聖人幫著說說話,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深宮之中,只有趙佶夫妻二人相對。人言年少夫妻老來伴,誠不欺,上了年紀,趙佶荒唐的能力漸漸衰退後,激情也漸趨平淡,對黃花小丫頭的興趣淡了,對老妻溫情貼心的感覺卻濃了,近些年來,趙佶自己都或許沒有感覺到,他和鄭皇后一起待的時間越來越長,總是有事沒事的時候願意坐下來和聖人說說話,講些兒孫私事。
「陛下,不能再任由杜充、孫覿他們胡來了,僅僅一日就打死了兩名官員,又有五十多人被牽連進去。杜充、孫覿狼子野心,太過狠毒了。嵇公德行人品高潔,絕不是那種無君無父之徒,杜充忍對長者用刑至斯,其心其行卑劣至極。」
趙佶歎息了一聲道:「十二弟性子太軟,朕讓他去聽審,他就真的是只聽不言,平白沒了朕的本意。也是朕私心重了些,為了救楷兒一命,連累這許多人受苦。」
「陛下,你的意思是……」
趙佶搖了搖頭說道:「楷兒陷的太深,他執迷不悟,做父親的只好替他周應了。只有先去了他作亂的依持,才能讓他懸崖勒馬,不踏出那跌入萬劫不復境地的一步。嵇仲雖有德之士,但太過固執,即便他先朕而行,以我度之,他也會安排他人繼他之志,朕殯天之後,必起禍亂。是以,朕不得不委屈嵇仲,先奪了他的兵權,滅了他拒迎桓兒的依持。」
聖人皺眉道:「可是嵇公是忠臣,是好人啊,陛下就忍看其含冤而死?」
趙佶又搖了搖頭,說道:「不,此事發展到這個程度已經可以了,明日朕就督促結案,所有事讓那個苗傅頂了。嵇仲領個失察之罪,令其致仕,朕再厚加恩賞,也算是補償其擔受了此般委屈。至於他人所謀的,哼,朕定叫他們失了算計。」
鄭皇后卻沒有這般樂觀,說道:「只怕百官們不會這麼容易放手,至嵇公於死地他們志在必得,陛下需要謹慎而為。」
趙佶知道老妻是看透自己的,說十二弟性子軟,趙佶又何嘗不是,皇后這麼說就是提醒自己明日要堅持住,千萬不能讓那些人給頂回來了。
「朕盡力而為。」趙佶回了一句,底氣明顯有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