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宮中密對 文 / 恍然大迷瞪
「希道。」(耿南仲字希道)
「臣在。」
「這些年,著實委屈你了。」
「陛下……」耿南仲伏地,泣不成聲。
趙佶上前親自攙扶起耿南仲,送到位置上坐了,掏出手帕遞給他。輕撫其背說道:「當年之事,是朕私心作祟,卻讓你擔了污名,又是苦守孤獨十數載,這是苦,但不是委屈。朕知道,知道你的委屈在哪裡,心結又是什麼。希道,你為朕而叛桓兒,你抱愧桓兒,你的心結在此啊。」
「陛下!」多年隱匿在心中最深處的那個打不開的結被趙佶一語道破,耿南仲禁不住悲從中來,再也顧不得君前禮儀,嚎啕痛哭起來。趙佶也是眼中含淚,輕聲說道:「朕懂的,懂的。都是朕的錯,你是被朕連累了。」
好是一番唏噓後,君臣二人才止住哭聲,趙佶重回座位對耿南仲低聲說道:「希道,這次朕讓你重掌樞府,即是要讓你幫朕平定身後事,也是給你一個打開心結的機會。」擺了擺手阻止耿南仲告罪,趙佶繼續說道:「朕不願步齊桓公後塵,亦不忍我趙氏子孫骨肉相殘,更不願大宋子民再受烽火之害,為今之計,只有一途,確保朕去之後,桓兒一掌乾坤。希道,你懂朕的心思嗎?」
耿南仲恢復了鎮定,眼中更是充滿了堅定,沉聲回道:「臣明白。桓哥兒宅心仁厚,必不至做出手足相殘之事。」
趙佶點了點頭,又問道:「你遠離朝堂也有這麼多年,可對朝堂現今陣營看得明白?知道可依何人為援?」
「臣堅信陛下不會棄臣,終有一日會召臣返朝,是以廟堂之上,十餘年來諸般變幻,臣看在眼中,記在心裡。」
「好。朕最多再禁足楷兒三日,三日之後,當放楷兒出宮,莫叫他做了傻事。」
「陛下放心,臣明白。惲王殿下聰慧過人,當是知道審時度勢。」
待耿南仲退出去後,趙佶轉到屏風後面,惲王趙楷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趙佶看著趙楷說道:「都聽到了?楷兒,父皇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何去何從還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我拿主意!我能拿什麼主意?你已經把我的路全都堵死了,我還能拿什麼主意?」
「楷兒,你還看不透嗎?為父給你堵掉的都是死路,只單單把唯一的活路給你留下了啊。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你不要只看到你大哥心地仁和,真要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出來,只怕連你大哥到時都救你不得啊。」
趙楷冷哼一聲不再說話,態度雖然蠻橫,但看得出來,他是在為自己的面子苦撐。趙楷能有今天,其實有一大半的責任是在趙佶身上。二十多個兒子當中,應該算是趙楷最像趙佶,這也是趙佶對趙楷過分寵溺的原因。一直以來,趙楷敢於這麼恣意妄為的兩大心理支撐就是他堅信就算自己失敗,大哥也不會太過為難他,另一個就是在他的心理世界中,他相信父親最想讓他繼承皇位。趙楷說到底都不是一個性格堅毅的人,他的勇氣只在親人放縱的面前是足的。
大內深宮之中,此時還有兩個人在密談,那就是趙構母子。趙構的臉色陰沉,很明顯還在為大殿之上老爹突然來這麼一手把局勢陡然逆轉鬱悶。賢妃韋氏倒顯得鎮定了許多,揮手止住來回度步的趙構指了指椅子命他坐下後說道:「我早說過,你父皇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將大位傳給老大的。今日他有此舉也是情理之中,我們也不必太過介懷,樞府的位置原本就不再我們手中。出於平衡的目的,汪伯彥上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吳敏等人就絕對不會容忍咱們全面掌控兵權的。只不過這個耿南仲論起才華韜略未必比得上張叔夜,但其謹慎堅忍卻是比張叔夜還要強上半分,只以求穩,力保趙桓順利南下為目的,倒是會給咱們增添很大的麻煩。」
趙構不耐煩的搖了搖頭說道:「耿南仲肯定會給我們帶來很多麻煩,但也僅僅是麻煩而已,有廷俊(汪伯彥字)掣肘,我領海軍及江南兵事他也沒有太多權限過問,倒也不慮他能有多大作為。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太被動了,一直被北邊死死壓迫著,任由他們步步進逼,我們毫無還手之力,這樣下去,我們說不得就會被北邊慢慢逼入絕境。若時要麼拚死一擊,要麼舉手投降。我們現在需要反擊,而且要立即反擊,大力度的反擊。」
韋氏皺了皺眉頭,沉吟了一下說道:「反擊的手段現成的就擺在那裡,只是此事上我卻拿不定主意,是利是弊。按世人一般的常例思考,一次陰謀的發動,誰最後獲利最多,誰的嫌疑自然就最大。瓊林苑之事,從最後導致的結果來看,無疑是北邊獲利最多,想來世人都能看得清楚。我們可以利用這件事繼續做文章,虛傳此事背後的主謀就是北邊,不管能往趙桓的身上潑多少弒君弒父的污水,最起碼可以混淆一下視聽,一方面令北邊再過分強勢干涉朝廷軍政多生羈絆,另一方面也為你多爭一些人氣。好處雖然很明顯,但其隱憂我卻看不清楚,主要是實在把握不住北邊的深淺。以北邊諸人的謀略本事,如此強勢的介入此事,這點弊端他們定是看的很清楚的,但他們卻依然肆無忌憚的做了,而且做的毫不拖沓,隱隱中倒是像應對起我所講之計已經有了萬全之策,更或者就等著我們做出這樣的反應。這件事會之怎麼看的,他不會沒有向你提過這樣的建議吧?」
趙構明白母親這句問話背後的含義,一直以來,韋氏都不是太信任秦檜,做任何事都多多少少對秦檜提防著。韋氏的理由很簡單,她看不透那個男人,因為看不透,所以她就要依靠自己的直覺做判斷,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十分危險,必須小心提防。
趙構輕輕笑了一下道:「當然有提,只不過他沒有母妃這般猶豫,他堅信這是北邊給咱們預留的一個陷阱。北邊到底如何打算的他還猜不出,但他指出了一點,只要暗指北邊是瓊林苑謀逆案主使的流言一起,北邊就可以借助戡定事實,以正視聽的名義,再次把那個案子搬出來,而且絕對會堅持有北邊介入案子參與調查,最後弄出什麼結果來,那就不是我們能控制得了的了。他之所以講這個計劃,實際上是要提醒我,非但不能這麼搞,而且還得萬分小心,不要上了北邊的當。如果有類似的流言出現,我們反倒要盡力把這些流言扼殺在萌芽狀態,因為就他的判斷,出現這種流言對北邊只怕是更有利,對我們來說卻是有百害卻無一利。」
韋氏眉頭連皺,她雖然也有被點醒的感覺,但總是覺得哪裡不對。繼而又想到可能是自己在這上面有所失算,略遜了秦檜一籌,心中不喜之故。深吸了一口氣緩解了一下,接著問道:「那就應對北邊給我們造成的壓力越來越大之局如何應對,會之有何良策?」
趙構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上會之與我的看法不同,他說北邊現在是佔盡天時,又奪地利,誠不能與之爭鋒,當避實就虛,以我自身發展為主,南謀人和。他的想法是我們應換個思路同北邊競爭,北邊不是鼓出民主嗎,我們乾脆就借了他的東風,積極推進整個朝廷轄地的民主進程。民主嘛,字面理解就是黎民當家作主,那麼黎民百姓要各自為政,要分家,也應該由他們自己做主嘍。我們要比北邊做的還要更徹底,打破中央集權,權力全面下放,比照北邊模式,在朝廷所轄各路設立議院參政立法,各路官員各路自己選定。原來朝廷是強幹弱枝,現在既然這個「干」都倒向了北邊,那麼我們就從根本上顛覆強幹弱枝,來個強枝弱干。這樣我們就可以躲藏在這些強盛起來的旁枝當中,以求達成我們自成一統的目的。我們在江南有著巨大優勢,所謂的民主政體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個工具而已,只要這個模式下行使權力和掌握發言權的人是聽命於我的,那和先前的君主統治也差不了多少。」
韋氏眼中神采閃現,說道:「照啊,此議甚好!會之的確胸懷溝壑,哀家不如他。構兒,你為何不用?」
「不是不用,而是此策行來也是驚險困難異常,暗藏重重殺機,一個不小心就可能令我們陷入他人圍攻的境地,到最後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還有一個,這個計策行來見效甚慢,我總是想著對北邊做出一些反擊才是好的。」
韋氏看著兒子,慢慢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神秘的說道:「我已有反擊之策。」
「噢,策將安出?」
「呵呵,就在會之所謀之中。為什麼只在朝廷轄地推行分治,北邊就沒有深化分治的空間?你說宋聯內部湧動起各省謀求自治的呼聲,號稱尊重民主,捍衛民主的宋聯會如何應對?」
趙構立即會意頜首,站起身來回快速走了幾步後轉頭看向韋氏說道:「好,就這麼辦。不過母妃,此事需要萬分小心,切切謹慎而為。我總有種感覺,我們的內部潛藏了北邊的耳目,這麼多年來,我們的種種作為,北邊總是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做出非常合理有力的反應,就像是早已對我們的計劃瞭如指掌一般。」
韋氏不滿的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哀家知道如何辦,你還是看好你的巡簽院吧。」
巡簽院是朝廷新設的情報機構,一直以來都是受趙構的領導,韋氏有此一說是因為她是趙構一黨私家地下勢力的掌門人,這是在告訴趙構,她掌控的一塊不可能出問題,問題應該出在趙構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