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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九十章 五香齋茶話 文 / 恍然大迷瞪

    「呦,張老相公!您老可是有日子沒來了。快快,樓上請,大伙可是都念著您呢。」五香齋茶樓的掌櫃看到老相張邦昌走進來,登時滿臉堆笑,趕緊從櫃檯裡走出來相迎。五香齋茶樓在東京城裡也算是老字號,知名品牌,鼓樓街的招牌茶樓之一,因東邊就是著名的三條甜水巷,東京城眾多達官貴人府邸的首選之地,所以總是會有高官顯貴來這裡飲茶,尤其是一些恩旨可留京養老的離退休老幹部,更是把這裡當成了聚會閒聊,追憶過往輝煌歲月的沙龍會所。張邦昌雖是罷相,但當年可是首輔,來這裡給五香齋增加人氣值的能力可是不低。

    「呵呵,說了多少次了,怎麼就是記不住呢。別叫我相公,不過一介老朽而已。」張邦昌應了兩句,吩咐照老規矩上茶點後,支應掌櫃去忙不用扶他,逕直上了樓去。

    對於這些官場老人來說,私下密談可是招忌諱的事,五香齋的老闆也是很懂其中關竅,偌大的茶樓,一個包間都沒有設,全是開間散座,就連屏風都不大用。也正是因為這,自打早些年宣輿監和巡簽院抓了幾個在酒樓中大談取消帝制的人後,東京許多茶樓酒肆開始張貼的「莫談國事」,在這裡並沒有出現。許多都是曾經整天跟國事打交道的人,聚到一起談國事再正常不過了,又不搞串聯耍陰謀,宣輿監和巡簽院再囂張,也不會沒事招惹他們。

    掌櫃的高嗓門早就傳到了樓上,不少熟人紛紛起身迎候張邦昌,其中甚至有張邦昌當年朝堂上的政敵。退下來了,遠離了那個是非圈,沒想到人的性子卻是平和了不少,少了些是非,多了些溫情。

    在一片問候聲中,張邦昌挑了個位置坐下,笑著問道:「今兒來的人可是不少啊,報上講了什麼新鮮事?老夫今天出門忘了帶錢,沒買報紙。」

    「哈哈,忘帶錢可是有福分的事。來,您老看我這份,《工商時報》。您看看頭條,韋壽隆又咬人了。」

    「嗯--昨日,宣輿監以取締非法集會、結社的名義查封了剛剛成立一天的大宋京畿路工人權益保護聯合會,並逮捕了吉長工等七名工會主要發起人。」張邦昌只讀了題記,眉頭便皺了起來,接下來也不再讀出聲,默默的看完後抬眼看向眾人問道:「哪個買了《新報》,可有報道此事?」

    不想所有人都搖頭表示沒買,《大宋新報》被韋壽隆弄的全是官面文章,半點味道都沒有,如果不是政府機關分攤訂閱,誰也不會去掏錢買它看。

    張邦昌歎息了一聲道:「我只是想知道宣輿監對此事的正式說法,民眾集會、結社之事上,朝廷一直都沒有一個明確說法,宣輿監也並無管轄之權,更別提拿人了。你們看看,這些人居然是被關在巡簽院刑事房,刑部有什麼說法沒有?」

    「刑部?哼,這幾個人落到杜充那小子手裡,未必就比在巡簽院的下場好。」突然有人不陰不陽的接了一句,卻原來是一直躲在角落裡的李邦彥。躲在角落裡不說,居然還帶著一個大號的墨鏡,真是怪異的可以。不過眾人還是比較理解他的,再過幾天,那場天王山之戰就要開打,各路媒體記者可是到處在堵他。

    張邦昌這才注意到李邦彥,笑著說道:「士美(李邦彥字)也在啊,一個人坐那麼遠不覺氣悶嗎?來,過來坐,說說你是怎麼看這件事的?」

    李邦彥派頭耍夠了,施施然的端著茶杯走過來,抬手向夥計招了一個濕毛巾過來,摘掉墨鏡擦了一把臉後才說道:「這不明擺著嗎?江成回東京也就個把月,這個什麼京畿路工人權益保護聯合會就弄出來了。不是那些工人們原先不想爭權力,實在是沒有領頭的,也沒有那個底氣。韋壽隆之所以叫瘋狗,那可不是白叫的,江成要弄的事,他自然要去咬上兩口的。再說,就這個工會,別人不知道,咱們還不知道嗎?真要讓它發展起來,那就不是隨隨便便能控制得了的,肯定會在最短時間傳開。京畿路只不過是個挑簾子的,風頭造起來後,其他諸路利麻就會跟風。江南諸路若是也跟著上,要搶那個什麼狗屁民主議院的席位,某些人不是要弄個雞飛蛋打嗎?嘿嘿,老幾位,等著吧,且有大戲在後頭呢,瘋狗這次恐怕真是要去海南耍狗刨了。」

    李邦彥一說出「某些人」三個字,場中頓時一滯,話題已經被他講的有些帶入了敏感地帶,各人心中的小鼓已經開始報警了。李邦彥卻是毫不在意,抬頭對著夥計嚷道:「叫個姐兒來唱上兩曲,就這麼干喝著太氣悶了。」浪子宰相做不成了,浪子的本色還是不能變的,這是李邦彥的標誌性名片啊。

    說起心態來,李邦彥倒是當年一塊下野的四個宰相中最好的,本身其浪子本性就灑脫了不少。對北邊恨根本談不上,蔡鞗對李邦彥的分析很對,那不是恨是怕,現在該沒的都沒了,還怕個卵啊?佛法云:「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還真是有些道理。當年去相,趙構一黨不施援手還落井下石,弄的李邦彥拍屁股下野之時,很是決心了一把,「去他娘個蛋,都不是好鳥,老子不和你們玩了,身後剩餘的勢力也不管球了,你們誰他娘能耐大誰搶去。」

    所以,李邦彥現在過的最滋潤,心態最好,大宋一幫子留京養老離退休高官中,就屬他敢說敢幹。南北各方勢力都給不了他念想,那還不是逮住誰不順眼,就罵上兩句,至少也過過嘴癮,揮灑一下不羈浪子的性情。

    歌聲響起來了,李邦彥指著歌女說道:「看看,現今東京街頭的伶人一開口唱的都是北方傳過來的調調,連這個彈的都是北邊造的樂器六絃琴。他們怎麼和北邊鬥,鬥得贏嗎?簡直是癡心妄想。」

    眾人見李邦彥越說越過頭了,有人趕緊轉移話題,「士美兄,過兩天就要和北京隊開打了,你就這麼有信心,也不去督練球隊,還跑這跟我們扯閒篇。雄風隊可不能讓咱們東京爺們失望啊。」

    李邦彥笑道:「有沒有信心的都是扯淡,和北京打,誰也沒那個把握。我這會兒才真是不能去隊裡,省得給小子們增添壓力。我派人拎了箱子擺到訓練場邊上,箱子裡放了二十萬元的票子,只要打贏這場,這二十萬就分給他們,打平打輸都一個子沒有。」

    宋廷的貨幣改革總算是艱難完成了,現在市面流通的已經是第二版宋元紙幣,貫、文的單位給取消了,一體比照宋聯人民幣的叫法,用分和元作單位。那主要是宋廷覺得一元人民幣比價六文多太沒面子,這第二版宋元紙幣,當初擬定的發行價是一百宋元價比一百二十人民幣,現在已經跌的和人民幣基本同價了。沒辦法,紙幣的好處就是給政府提供了盤剝搜刮民間財富的捷徑,宋廷年年入不敷出,不多印錢真是對不起自己。

    李邦彥的話立即引起一圈人熱捧,紛紛表示出了茶館就去買足球競猜彩票,都買雄風隊贏球,表達他們對雄風的支持。

    李邦彥卻沒有多大反應,揮了揮手說道:「我勸你們還是先別買,這比賽踢得成踢不成還兩說呢。大伙還是先備些糧食吧,到時工人們鬧罷工,商人們鬧罷市什麼的,也不至於臨時犯愁。如果真要鬧,這比賽鐵定是要推遲的,買的彩票要搖號作準,有什麼意思?再一個,你們忘了嗎?人家北京隊可是叫工人先鋒隊的,你這邊抓了工人領袖,人家宋聯工會就沒反應?這個工人先鋒隊比賽的時候對著幾萬觀眾就不會做點什麼?北邊趕來的球迷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同樣的,韋壽隆也不是傻子,他怎麼可能給他們這個機會,到時弄出個什麼北京隊受朝廷不公正壓迫,宣佈罷賽什麼的,誰也說不准啊。」

    李邦彥的提醒還是有些晚,這幫老頭們都還沒來得及回家招呼多買些糧食蔬菜儲備,震天的遊行口號已經響徹整個東京城。工人罷工,商人罷市,帝國大學的憤怒青年們自然不甘人後,宣佈罷課,呼呼拉拉跑到街頭拉起了遊行隊伍,直衝宣輿監衙門行去。遊行隊伍一路走來,除了開封府的廂軍和東京巡城兵馬司的禁軍相隨維持秩序之外,並沒有對遊行干涉一點半點。軍警們的配合很是助長了遊行隊伍的氣勢,等隊伍轟隆隆開到宣輿監衙門前時,已經匯聚了兩三萬人。

    韋壽隆很瘋狂,但問題是他並不是傻子,也是知道恐懼的。宣輿監衙門大門緊閉,韋壽隆躲在裡面渾身哆嗦,也不知道他是在害怕,還是在生氣。按道理講,他是應該生氣,堂堂的大宋軍警居然成了這些刁民的護衛隊,任由他們衝擊政府辦公所在,這,這,這也太可氣了。

    當然,問題不在他這裡,問題是現在控制東京,乃至整個河南江北之地禁軍、廂軍、衙役的都不是趙構一黨的人,甚至還是和趙構不對付的。韋壽隆瘋狗亂咬人,捅出了簍子,大伙不趁火打劫就已經很給他面子了,讓大伙跟著他陪綁,給他擦屁股,那是想都別想。

    還有一個原因,張邦昌說的沒錯,關於民眾集會、結社、遊行等事宜,大宋朝廷真是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更是沒有明確指定由哪個部門管。韋壽隆搞這麼一出,實際上是自行比照宋聯輿論監察署負責總管此類事件的規定,不過查封、抓人,那就更是他自作主張。可惜,他沒長那個遮天的大手,當狂風暴雨降臨的時候,他只能藏到辦公室裡躲躲。

    宣輿監前遊行隊伍高喊口號,大罵韋壽隆瘋狗亂咬人,康王府那邊的趙構也是狂怒。因為韋壽隆查封工會還抓人的事並沒有事先通知他,巡簽院的人更是混賬,韋壽隆把人送過去後,他們只是以為那幾個人又是得罪韋大人的不開眼東西,連問都沒問,抽了幾鞭子就給扔進了牢房裡。所以,趙構都是今天下朝看了報紙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的。那個屁用沒有,還整天牛逼轟轟自以為是的舅舅,這一次又是自說自話,又一次給趙構捅了個大簍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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