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64 談判 文 / 坐看雲起
王梓明從礦業學院逃出來後，並沒有逃多遠，而是來到了馬路對面的和平廣場，在羅馬雕塑前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直到現在，他還信奉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的這個真理，料到酒囊飯袋的胡光頭之流，做夢也不會想到他竟然會逃到第一次和展宏圖接頭的地方。雖然暫時安全，但接下來該何去何從，王梓明實在有點茫然。他腦子很亂，鬧哄哄的理不出個頭緒。望著眼前喧囂的人流，看著一張張或喜或悲的面孔，聽著身旁戀人們甜蜜的呢喃，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只是一個影子，一個游離於生活之外的人，於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原本熟悉的一切，也都漸漸變得陌生，變得疏遠了。
王梓明心裡清楚，就目前來說，自己基本上已經是到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了的地步了。這樣東躲**下去，並不是長遠之計，早晚也得落入展宏圖的手裡。如果再次被抓，肯定不會再有逃出來的奇跡發生了，展宏圖也不會對他產生什麼憐憫之心，想怎樣收拾他就可以怎樣收拾他。他也不會再有看看東方紅，吃個烤全羊那樣的美事了，心狠手辣的展宏圖極有可能像對付牛彬那樣，設個圈套，順理成章地讓他永遠閉上嘴巴。畢竟看守所的死法花樣太多。王梓明深知自己的危險處境，有心把手裡的證據捅出去，又怕連累了張曉卉，真個是投鼠忌器，舉棋不定，竟然有了心灰意冷的意思，覺得前途十分渺茫，所有的一切都像隔著一層霧氣，朦朦朧朧看不清真面目。
哪料人到了絕境，反倒冷靜下來了。這正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王梓明靜下心來，認認真真地把最近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都理了一遍，忽然意識到，展宏圖現在之所以如此瘋狂，如此肆無忌憚，如此處心積慮要抓他，整他，關鍵是自己手裡的東西沒發揮應有的作用，沒有展現出它強大的威力。展宏圖很有可能在懷疑他這東西的真實性，或者是認識到了，想在這些東西被捅出去之前，先把他王梓明的人控制住了，從而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要想真正觸動他的神經，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這些東西實實在在地擺在他眼前，讓他意識到自己面臨的危險，讓他從內心感到恐懼，這樣他才有可能服軟。王梓明堅信，展宏圖就是心裡素質再好，在這些對他來說就是一把把利刃的證據面前，也會心虛冒冷汗的。他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去面見展宏圖，和他展開談判！
王梓明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不說自己能不能順利進到戒備森嚴的市委家屬院裡，即使僥倖進去，萬一展宏圖狗急跳牆，堵住門口報警怎麼辦？自己也不可能對他下手啊，那不就等於是束手就擒，甕中捉鱉了嗎？但如果不冒這個險，繼續這樣逃亡下去，說不定後面的遭遇會更慘，很有可能就會像那晚在和平廣場被無辜擊斃的流浪漢一樣，喋血街頭。王梓明思前想後，最後下定決心，要放手一搏了！
但現在的王梓明，已經逐漸成熟起來了，他並沒有莽撞行事。他知道，展宏圖作為市委書記，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城府畢竟要深些，也更加狡猾，更老謀深算。對付這樣一個老油條，自己邁出每一步都要三思而後行，一點點的疏忽大意都可能造成全盤皆輸的局面，再也無法挽回。因為對於勢單力薄的王梓明來說，他沒有後路可退，他已經輸不起了，必須背水一戰，義無反顧地往前衝，哪怕是冒著槍林彈雨，也必須去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所以他做出和展宏圖談判的決定後，並沒有頭腦發熱馬上付諸行動，而是繼續坐在和平廣場的長椅上，冷靜地分析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預見性和可操作性。他設想了見到展宏圖後可能出現的種種情況，並一一制定了應對措施。這樣想著想著，他的思路漸漸清晰起來，感覺豁然開朗了。他這才意識到，其實從向展宏圖打了那個警告電話那一刻開始，自己一直就處於主動的位置，著慌的不是他王梓明，而是心懷鬼胎的展宏圖！只是自己一直處於逃亡之中，在心理上把自己當做了逃犯，才在潛意識裡滅了自己的威風，長了敵人的志氣。接下來，自己再也不能表現出絲毫的怯弱和氣短了，而是應該做到理直氣壯，從容不迫，胸有成竹，游刃有餘。一旦意識到了這點，王梓明精神隨即為之大振，好像撥開了層層迷霧，一下子看到了燦爛的陽光。
具體到今晚的行動，他認為成敗的關鍵，就看自己能不能做到先發制人，出奇制勝。高手之間的較量，往往是氣勢上的較量，誰的氣場更強大，誰的意志更堅決，誰就能贏得最後的勝利。除了氣勢取勝之外，還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展宏圖感受到自己手裡這些東西的威力，從而對他形成一種震懾，有效打擊他的囂張氣焰，這樣就可以牽著他的牛鼻子走了。
王梓明把這些道理都想透了，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這才穿街度巷，來到了位於富貴路的市委家屬院。逃亡期間，他很少打出租車。因為有天晚上在出租車上，他竟然看到中控台上貼著一張他的通緝令，那上面的王梓明傻呵呵地對著他笑。可把王梓明嚇了一跳。縮頭縮腦地坐了一路，大氣都不敢出。原來出租車司機這麼關注他這個逃犯，倒不是為了匡扶正義，除暴安良，而是發財心切。他們看重的是通緝令上的懸賞。萬一這個逃犯上了自己的車，那就等於是5萬元嶄新的票子到手了啊！這5萬元，得跑多少個夜班才能賺到哦！所以沒有一個出租車司機不動心的。車裡的電台裡，司機們講著粗話，球呀**呀的，王梓明的名字一會就會被提起一遍。有司機喊：某某某號，你小子趴到活沒？那邊回答，快了，王梓明快上我的車了。這邊就說，想球的美，就你積那點德，王梓明會上你的車？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又有人說，操，要是王梓明上了我的車，我就把這輛捷達換成伊蘭特！王梓明聽得心裡一揪一揪的，拔涼拔涼。幸虧那晚他坐的那輛車司機眼神不好，反應有點遲鈍，才放過了他這個大財神。
王梓明步行來到市委家屬院大門口，看到門口有站的筆直的持槍武警站崗，大門口的崗亭裡還坐著兩名武警。他好歹也算是進過宮的人，受過政府的打擊，這會見了帶槍的，心裡多少還有點怵。知道硬闖是不行的，就躲在門外的樹影裡暗暗觀察著，尋找機會。就見出入家屬院大門的人，必須經過一個門禁系統，武警確認身份後，才能出入。王梓明有心裝作去會朋友，可市委大院裡住的都不是一般人物，他和人家不沾親不帶故，攀不上任何關係。正在那裡發愁呢，見一出租車停在了大門外，下來了一位體態豐盈的中年婦女。司機幫她從後備廂裡取出一個箱子，可能裝的是水果什麼的，看上去挺重。那女的吃力地提了箱子，剛邁出兩步，紙箱上的繩子忽然斷了，箱子砰地一聲落在了地上。女人彎腰試了幾試，抱不起來，站起身來掏出手機，可能打算求援。王梓明靈機一動，不失時機地走上去，說我來幫你拿吧，不由分說彎腰很輕鬆地抱起了箱子。女人說這怎麼行，我自己來自己來，王梓明笑笑，說沒事的，我剛好順路。說著，抱著箱子前面走了。女人只好快步跟上去，說那謝謝兄弟了。看來這女人也是一個人物，到了門口，那站崗的武警啪地對她行了個禮，很痛快地放她和王梓明進去了。
王梓明抱著箱子，順利進入了市委大院。女人問他，兄弟也在市委上班？王梓明說是呀，剛調到秘書處，展書記著急要個材料，我給他送來了。女人說，那正好，展書記二樓，我家在四樓。
來到一棟帶著歐美風格的典式樓前，女人說兄弟你放下吧，我慢慢往樓上拿。王梓明說，也不差這兩步，我給您送到家得了。女人感激地說，真是麻煩你了。掏出鑰匙開了樓門，走到二樓的時候，指著東戶說，這就是展書記家。王梓明幫她把箱子搬到門口，女人很熱情地讓王梓明進屋喝口水，王梓明說不了，還得去展書記家呢。女人說走吧，我領你去。王梓明正愁進不了展書記的家門，女人的這句話正中他的下懷，所以他沒說什麼，跟著女人下到了二樓。
女人摁了門鈴，門上的一個視頻頭亮了起來，有個女人的聲音問，誰啊？門外的女人說，郭老師，市委秘書處的給展書記送材料來了。裡面答應了一聲，好一會才過來開了門，可能是去換衣服了。然後，門開了，出現了一個身材瘦弱的女人，四十多歲的樣子，臉色蒼白。看到門外的女人，她很熱情地說，是偉偉媽呀，你也進來坐吧。門外的女人說，不了不了，我得趕緊回去洗澡，一身汗。瘦女人就說，你家老田呢？門外的女人說，帶隊去台灣考察了，下周才能回來呢。
原來王梓明幫忙的女人，是市長田喜民的老婆。就這樣，王梓明略施小計，就順利地進入了展宏圖的家。
展宏圖看到正在滿城追捕的逃犯王梓明竟然出現在自己書房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短促地啊了一聲，臉上明顯閃過一絲驚慌，甚至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好像是怕王梓明會撲上來和他拚命。但他畢竟是市委書記，心理素質要比王梓明好很多，所以他的慌亂也只是一瞬間的，臉上馬上就恢復了慣有的莊嚴，端著架子，厲聲說道，王梓明，公安機關正在到處抓你，你卻跑到了我家裡，你好大的膽子！
面對展宏圖的咄咄逼人，王梓明絲毫沒有表現出心怯，他呵呵一笑，說，承蒙展書記誇獎。我膽子本來不大的，但是近來，被展書記你培養的大了，或者說被你逼大了——不過我膽子再大，也比不上展書記您，您才是有膽有識呢，做官發財兩不誤。
展宏圖作為市委書記，位高權重，萬川市的大小官員們，無不對他俯首帖耳，恨不得捧屁啜臀，一個個在他面前戰戰兢兢的，哪個敢用這樣的口氣和他說話？除非是不想在官場上混了。見王梓明出言不遜，話中藏話，覺得自己受了極大的冒犯，登時氣的胃疼，心中的怒火騰地一下竄了上來。他往下壓了幾壓，勉強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咬牙切齒地說，王梓明，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先撒泡尿照照自己是誰吧！如果你忘了自己是誰，我就來告訴你，你是一個嫖娼、受賄的敗類，一個暴力越獄的逃犯，一條無家可歸的喪家犬，一個可憐的懦夫！須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馬上就會被繩之以法，站在審判台上接受正義的審判，你的餘生，很有可能就要在監獄裡度過。一個無恥小人，一個行將入獄的階下囚，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說話！
展宏圖這一番話，句句惡毒，差點讓王梓明喪失鬥志。幸虧他早就想好了應對措施，知道自己的氣勢不能比對方弱，所以哈哈一笑，說，展書記，我很清楚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和你說話。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監獄的大門不是單單向我王梓明一個人開的。我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不過我還知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沒有誰能凌駕於法律之上，即使他是市委書記，只要觸犯了法律，也照樣去喝稀飯！
展宏圖剛才那一番話說的很嚴厲，目的就是想從氣勢上壓倒王梓明，在心理上佔得優勢。沒想到王梓明這小子竟然不吃這套，還反唇相譏，態度傲慢，無理之極。這讓展宏圖氣得渾身發抖，再也顧不得市委書記的涵養了，指著王梓明的鼻子說你你，你什麼玩意！竟敢如此放肆和我說話，你去和警察說吧！說著，上前幾步，抓起書桌上的電話，要打110報警。王梓明眼疾手快，伸手奪過他手中的話筒，啪地按回了話機上，說，展書記，淡定。實話告訴你，我今天敢到你家裡來，早就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並不害怕你打110。只是我怕我被警察抓走了後，沒有人再來救你。展宏圖瞪大眼睛說你來救我？笑話！
王梓明很認真地點頭，說，我並沒有虛張聲勢，我就是來救你的。我早就和你說過，我手上有你感興趣的東西，這些東西足夠讓你喝二十年稀飯。如果你執意報警，我也不攔你，我很樂意和你做獄友，也許在監獄裡面，我們還真能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呢！
展宏圖哼了一聲，還要說什麼，王梓明從懷裡掏出一個檔案袋扔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說你自己看吧，看完了你再打110不遲。
展宏圖自前幾天接到王梓明的要挾電話，說掌握了他和某開發公司之間存在權錢交易的證據後，內心著實不安了好一陣子。當前，為嚴厲打擊工程建設領域存在的**，中紀委牽頭，在全國範圍內開展「工程建設領域專項治理工作」，打擊的重點，就是領導幹部和企業之間存在的暗箱操作和權錢交易。自己的事情自己最清楚，受賄一千多萬，有可能是萬川建市以來涉案金額最大貪污犯罪，如果案發，毫無疑問，展宏圖一定會受到嚴懲的，會不會掉頭也很難說。那以後，他惶惶不可終日，一閉上眼睛，總有一副珵亮的銀鐲子在他面前晃悠，連做夢都是自己被雙規了，被審判了，醒來後渾身的汗水像剛洗過澡似的。但他又心存僥倖，認為王梓明有可能是在詐唬，手中並無真憑實據。心想他是不是被逼瘋了，走投無路了，才出此下策，誤打誤撞，剛好撞到了點子上？又想到王梓明如果真的有什麼證據，也一定是從張曉卉那裡得到的。為了去除心病，他把張曉卉叫到自己辦公室，旁敲側擊地問她，有沒有保存他的什麼證據，有沒有洩露出去。張曉卉哪裡會承認這些？矢口否認，說自己從來不做那樣的事情，並且也很注意保密，絕對不會有人竊走公司的什麼機密。展宏圖看張曉卉回答的堅決乾脆，這才稍稍安心了點，只是一個勁地催促熊懷印盡快抓到王梓明，好來個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今晚，王梓明竟然神秘地出現在他家裡，這大大出乎了展宏圖的意料，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他本想三言兩語就拿下王梓明，沒想到王梓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反過來威脅起他來，看樣子好像是確實掌握了什麼情況，才敢如此放肆。正在那裡捉摸不透，王梓明忽然把這個檔案袋甩在了他面前。雖然展宏圖仍然裝作無所謂樣子，心還是不聽控制地砰砰跳了起來。但他依然做出一種強硬的姿態，說，把你的臭東西拿走，少在我面前裝神弄鬼！像你這樣的伎倆我見得多了，你最好來點新鮮的！
王梓明察言觀色，知道他是在做最後的掙扎，故意歎了口氣，說，唉，我本不是喜歡興風作浪的人，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願意看到一個堂堂的市委書記淪為階下囚，因為說到底，我還是萬川人，不想讓萬川為此而蒙羞。可展書記您一再執迷不悟，自己要把自己送上絕路，我也只有做一回小人了，希望您不要怪我下手太狠。
王梓明說著，搖頭歎息，伸手去拿檔案袋。展宏圖卻突然伸出胳膊擋了他，搶過了那檔案袋，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打開，抽出了裡面的東西，仔細看了起來。然後，他拿著材料的手開始顫抖，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同時整個身子也漸漸矮下去，矮下去，最後幾乎站不住似的，把半個身子都靠在了書桌上。
王梓明帶來的這些東西，如一顆顆冒著煙的炸彈，接二連三地落在展宏圖頭上，把他整個人都炸懵了。他忽然感覺眼睛發黑，心跳氣喘的，好像一條缺氧的魚，張大嘴巴卻吸不到空氣，同時心臟也彷彿突然停止了跳動，有點供血不足了。剛才還頤指氣使的臉，這會變得煞白煞白，黃豆大小的汗珠子從他那寬闊的額頭上滾滾而下。
王梓明看著陷入極度恐懼和痛苦中的展宏圖，忽然有點可憐他了，心想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卑鄙，太殘忍了。但他隨即就想到了那輛朝他衝來，存心要撞死他的汽車，想到了那落在自己頭上的鋼管，想到了東方紅，烤全羊；想到了還籠罩在淫威中的姚元元，於是他漸漸咬緊牙關，一顆心又變得堅硬無比了。
展宏圖終於把目光從那迭材料上收回來，他好像在地獄裡走了一遭，又好像走了很遠的路，有點要虛脫了。他盡力把身子站直了，穩定了好一會情緒，才啞著嗓子說，小王，你坐。
書房裡有一張轉移和一個長沙發。王梓明本想去坐到長沙發上，轉念一想，呆會展宏圖要是在這個轉椅上坐了，就又形成了居高臨下的氣勢，對自己很不利。所以他毫不客氣地一**坐在轉椅上，指著沙發說，展書記，你也坐吧，我們好好聊聊。展宏圖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坐了。
此刻展宏圖的臉上，已經是一臉的慈祥了，慈祥得就像王梓明的親爹似的。故作輕鬆地打著哈哈，說你這小子，心眼真多！我對你真是又愛又恨啊。你要是把這些心思都用在工作上，肯定是前途無量！
王梓明從鼻孔裡笑了一下，說可惜啊，我再也不會有什麼前途了。我還沒忘記自己的身份，我是一個遭到通緝的逃犯呢，監獄才是我最終的歸宿。
展宏圖手一揮，說，哈，看你說的是哪裡話，再不要這樣說啦。小王啊，說實在的，以前呢，我對你的認識可能有偏頗，也從來沒有和你談過心，這是我的失職呀。可能是周圍某些人的錯誤觀點影響了我，我才做出了一些不正確的決策。人嗎，誰不會犯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嗎，得罪的地方，你還得多多包涵呀。
王梓明看一個市委書記竟然說出這樣的軟話，差點就放棄了抵抗，要和他交心交底了。不過他還是及時守住了自己的防線，心想還得乘勝追擊，從心理上徹底擊潰展宏圖，決不能功敗垂成。於是他正色說道，展書記，其實我對您，一向都是很尊重的。這次我是受到了某些別有用心人的陷害，才走到這一步的。整這些材料，我也是迫不得已，並不是我的本意。您看到的這些，都是複印件，原件我都保存的好好的。這些材料屬不屬實，是不是空穴來風，是不是誣告，我想您心裡比誰都清楚。今晚您幸虧沒打110把我抓走，因為這些材料的電子版，我已經向中紀委，省紀委和各級檢察院，反貪局發送了電子郵件，並且在天涯，貓撲，網易都各大著名論壇設定了定時發佈，如果我今晚天亮之前回不去，明天早晨，您就會成為全國網民關注的焦點了。
展宏圖臉色驟變，說你已經把信發給中紀委了？王梓明說，目前還沒，我設定的是定時發送，時間就在明天早晨。如果我天亮之前回不到家裡，郵件就自動發走了。
展宏圖悄悄抹了把汗，哈哈笑著說，我就知道小王你不會這樣對待你展叔。我保證，天亮之前，你肯定能到家的。事已至此，咱爺倆也別繞什麼彎子了，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
王梓明清了清嗓子，說展書記，有什麼飲料嗎？展宏圖一拍大腿，說哎呀，只顧和你嘮嗑，把這檔子事給忘了。起身拉開書房的門，說老段，拿兩瓶飲料進來。王梓明說要冰鎮的啊。
王梓明喝著飲料，說，既然這樣，我就簡單向展書記提幾點要求吧。第一，市公安局必須在《萬川日報》上發表對我個人的致歉聲明，聲明我是遭人陷害的，解除對我的通緝，並為我恢復名譽。
展宏圖很認真地說，我看，除了在日報上發，還得同時在市電視台發，這樣力度大些。王梓明說，可以。展宏圖又接著說，我還有個建議，就是你要提出國家賠償。我呢，安排公安局方面積極理賠，不管錢多錢少，性質不一樣，等於是從事實上認定了對你的關押是錯誤的。王梓明說，還是展書記您想的周到。展宏圖受到了表揚，訕訕地笑。
王梓明接著說，第二，恢復我的黨籍，恢復我的職務，不能使我的政治前途受到任何影響。展宏圖說那是當然，因為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嗎。這樣吧，等你去上班那天，我安排市紀委去個領導，召開個建委全體職工會議，在會上宣讀一下解除你一切處分的決定，並代表市委市政府向你致歉，這樣你以後在單位就好混多了。
王梓明說，那就有勞展書記操心了。展宏圖咧著嘴笑，忽然又想到了什麼，說小王，你現在還是正科嗎？王梓明說，是正科，但也是副縣級後備幹部。展宏圖說你在黨校培訓過沒？王梓明說培訓過。展宏圖皺著眉頭想了想，說，你們建委的吳全功主任明年底就到年齡了，到時候你可以補這個缺。王梓明說，那就提前謝謝展書記的栽培了。展宏圖一揮手，說，這算什麼，你只要好好幹出點成績，大好前途等著你呢。
王梓明盯著展宏圖，說展書記，我還有一個請求。展宏圖說你說。王梓明頓了頓，說，請你以後不要再干涉姚元元。
展宏圖在沙發上扭了扭身子，有點不自在起來，說其實，其實我一直都沒干涉過她什麼。小姚是個好姑娘，你放心，以後我就把她當親閨女看待了，她的進步我也不會不管的。至於你們……以後也可以多在一起交流交流，年輕人嗎，愛玩愛鬧，我肯定不會再去干涉你們什麼的。
王梓明看談判的差不多了，站起來朝展宏圖伸出手，說展書記，我希望今晚我們之間進行的是君子之交。展宏圖緊緊握了王梓明的手，用力搖著，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小王啊，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今晚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希望再有人知道。王梓明說，請展書記放心，這點人格，我還是有的。展宏圖感激地朝他點了點頭。
王梓明轉向桌子上的那一疊材料，說這個……展宏圖說，嗨，放我這吧，其實放哪裡都一樣，我相信你。王梓明說，我也相信你。不早了，展書記，再聊下去就影響你休息了，我告辭了。
展宏圖握著王梓明的手，戀戀不捨，好像熱戀中的情人似的，說，那我就不留你了。小王啊，這件事呢，你也不要太往心裡去，以後好好幹，有空就去我辦公室坐坐，咱爺倆以後就是忘年交啦！
王梓明看展宏圖這麼誠心，這會真的有些感動了，握著他的手，話中有話地說，展書記，你放心！展宏圖哈哈一笑，說，我肯定放心。
展宏圖會兌現他的承諾嗎？即使他出於被逼無奈放過王梓明，朱銀龍，劉寶貴這些揭發王梓明的人，又怎麼安置？請親們繼續關注本文，繼續關注王梓明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