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020章 晚上見 文 / 坐看雲起
考察組成員除了指揮部辦公室的四個人外，還有市直有關部門負責人，以及各縣區的一些分管城市建設的副縣長副書記，總共有一二十人，可謂是規模龐大。據說名單是市委書記崔定親自定的，用他的話說，這次要帶著問題去學習，不是觀光旅遊的，回來後他要親自聽匯報，每個人都要說出來個一二三四。
考察大概需要十來天的時間，王梓明不放心懷孕的小梅，想讓妹妹住到家裡來照顧她，但小梅執意不讓，說用不著，自己知道怎麼照顧好自己的。小梅回到萬川後，不想閒下來，挺著大肚子還堅持去醫院上班，帶著幾個實習小護士，耐心地給她們講護理知識。同事羅娟和丈夫離婚後，還在那間單身宿舍住著，沒事就跑過來看小梅，對她的大肚子羨慕不已，沒人的時候就摸兩把。幹部病房主任石本元已經是醫院的副院長了。
出發的前一天上午，圖畫打電話讓王梓明去她辦公室。王梓明到時，發現林美麗也在，正坐在圖畫辦公桌前，手裡拿著一張打印的名單，兩人正在研究著什麼。圖畫的辦公室很向陽，上午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把她額前的頭髮染成了金色，看上去很有韻味。王梓明叫了聲圖市長，又朝林美麗點了下頭。圖畫用下巴指了下辦公桌前的另外一張椅子，笑著說，梓明坐吧。王梓明坐下來，林美麗把手裡的名單遞給他說，王主任你先看一下，這是我們這次出去考察的名單。王梓明接過來掃了一眼，先看到尹紅妹的名字，心裡猛跳了幾下。
尹紅妹現在是青龍縣主抓城建和招商引資的副縣長。她幾乎是和王梓明同時離開槐河的。說來也怪，兩人在一起時，也感覺不出有什麼隔閡，一旦分開，彼此之間的聯繫就好像帶著很重的壓力似的，越來越少了。幾個月時間裡，兩人只通過兩次電話，還都是打著哈哈，說著一些客套的話，好像都在試探著對方對往事的熱忱度。每次掛了電話，王梓明都很感慨。難道時光真的如流水，會沖淡一切？
雖然聯繫的很少，但王梓明還是從側面瞭解了一些尹紅妹的情況。展宏圖出事後，「假合龍事件」的另外一個責任人，青龍縣縣委書記師大奎也被免職了，原縣長張有智接任縣委書記。張有智上任後，重用尹紅妹，大刀闊斧開展了老城改造工作，決心很大。尹紅妹潑辣的工作作風和強大的工作魄力再次被發揮的淋漓盡致，很快榮獲「尹拆拆」的美名，全縣人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縣城兩條主幹道旁的破舊民房一律推倒，就連縣城唯一的古跡鐘樓也被她夷為平地，原因是影響整體規劃。縣公安局長彭湃本來就和尹紅妹關係不錯，這回更是大力配合她的工作，膽敢抗拒拆遷者，就一個字，抓。縣政府在扶持外來開發企業上出台了不少的優惠政策，縣城整體規劃已經初見雛形，青龍縣的舊城改造工作已經遠遠走在了全市前列。崔定在動員大會上專門表揚了青龍，號召各地市學習「青龍精神」，迎難而戰，戰無不摧。這次讓尹紅妹參加考察團，肯定也是崔定的意思。
圖畫說，梓明，叫你過來是想和你和商量一下這次外出考察的一些組織工作。這次考察崔書記非常重視，我們必須組織好，確保不出現什麼意外。我想是不是這樣，咱們把這20個人分成兩組，你和林科長各自負責一組，整個行程中要保證有嚴明的紀律。
王梓明說，我服從圖市長的安排，一定盡全力帶好隊。
圖畫點點頭，說，另外，為了便於統一行動，所有人員今晚必須到齊，可以先安排到賓館住下，明早六點準時坐大巴去機場。你們兩個各自負責通知各組的人。至於怎麼分組，你和林科長商量著辦吧。
林美麗拿鉛筆在名單中間畫了一下，對王梓明說，左邊歸我，右邊歸你，怎麼樣？
王梓明看到尹紅妹正在自己這一組，心裡動了一下，說，好吧，就這麼定了。
圖畫抬腕看看表說，我馬上要去開個會，具體一些行程和安排，你們二位再研究一下，要考慮的全面一些。
從圖畫辦公室出來，林美麗說，王主任，去你辦公室還是去我辦公室？王梓明說，我那裡人多，去你辦公室吧。林美麗笑了笑，推開了對面辦公室的門，說，請進。原來她和圖畫對門。
林美麗的辦公室只有一間，但收拾的非常整潔。窗台上，一株旺盛的秋海棠瘋長著，幾乎遮著了整個窗子，看上去生機盎然。王梓明忍不住說，真漂亮。
林美麗給他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了，自己也坐下來，說，你是說我的秋海棠吧？元元出國前送給我的，剛好一年啦。
王梓明聽到「元元」兩個字，心緊縮了一下。最近一直沒有她的消息了，她最後發過來的郵件是兩個月前，向王梓明訴說崔定的公子崔昊一直纏著她，很苦惱，不知道怎樣擺脫，讓王梓明給她出主意。王梓明當時正忙著救張曉卉，沒顧上給她回信，後來也就忘了。這時候聽林美麗提到她，一時間有些失態。
林美麗看出了他的反常，呵呵一笑，說，元元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呢，好像對你很崇拜的樣子。她出國前是不是去鄉下找過你啊？
看來這個林美麗知道的還不少。王梓明做出輕鬆的樣子，說，好像是吧，不過我沒見著她。
林美麗唉了一聲，搖了搖頭，說，元元太執著了。對了，她實習馬上就結束了，下個月就要回來了。
下個月？幾號？王梓明問道，聲音不自覺有點急促。
林美麗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放心，剛好是我們考察回來的第二天。那天我要去機場接她的，你去不去？
王梓明說，去，當然去，到時候我們一起吧。
林美麗呵呵地笑著，把名單擺在他面前，說，好了，現在先別想元元的事了，研究下我們的行程吧。
林美麗的思維非常清晰，幾點出發，幾點到哪裡，會有什麼人接待，參觀的項目，以及晚上住哪家酒店都安排好了。王梓明聽著她的介紹，有些心不在焉，腦子裡還在想著姚元元。現在這個時間，愛丁堡應該是深夜了，姚元元是不是正在做著一個回國的美夢呢？王梓明想起她在信裡說的：那天如果有時間，你去機場接我吧，我第一眼想看到的就是你
王梓明想著想著，目光幾有些發直了。林美麗拿鉛筆在他眼前晃著，說，喂，王主任，你在想什麼呢？王梓明身子一頓，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林科長，你安排的很細緻，很好啊，我完全同意。林美麗探究般地看了他一陣，說，那好，你馬上通知你組裡的人，下午六點半之前務必趕到賓館，晚上大家一起吃飯，圖市長也要參加的。
回到指揮部辦公室，看到規劃局的白河正在給財政局的葉菡大講海南的海鮮有多麼多麼好吃：那龍蝦，半隻你都吃不完；那鮑魚啊，這麼大個！說著用手誇張地比劃著。葉菡坐在自己位子上，淡淡地笑著，低頭看著桌子上的一份材料，沒什麼反應，倒是白河自己講的口水漣漣的。土地局的李長庚坐在一邊撇著嘴聽著，冷不丁插一句，白局長你說的好聽，你敢吃一口看你不被人宰死！讓你只穿個褲頭回來。
王梓明現在是辦公室主任，再說雖然都是單位的副職，但級別上他要高一級，所以算得上是這三個人的領導。不過除了葉菡比他年輕，白河和李長庚都要比他年長，都是四十多歲的人了，所以王梓明並不在他們面前擺領導的譜。畢竟是臨時機構，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大家走到了一起，完了就要各奔東西的，還是相互尊重，愉快相處最好。沒幾天時間，王梓明就已經把這三個人的脾氣瞭解的差不多了。葉菡是正規大學畢業的大學生，人長的漂亮，身材也不錯，氣質也很優雅，算是給指揮部增加了一些活力和吸引力，否則這個辦公室必定是死氣沉沉的了。白河在規劃局屬於排名最最靠後的副局長，眼睛小，笑起來色迷迷的樣子，不過也就是嘴巴壞，屬於有賊心沒賊膽的主；土地局的李長庚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很有點懷才不遇的清高，偶爾放出一句話來，往往是很經典。
看王梓明進來，白河又噴了幾句，擦擦口水，回到了自己位子上。葉菡站起來走到王梓明這裡，把一頁紙放在他桌子上，說，王主任，市裡不是要求我們這次要帶著問題去考察嗎？我思考了幾個問題，你看合不合適。
王梓明拿起一看，葉菡列出的幾個問題都很有深度，如：如何解決舊城改造中的一些傳統民居的保護問題，如何做到環境的和諧統一等，不禁對她刮目相看了。說葉菡，看得出你是下了一番工夫的，這個幾個問題站位都很高，不錯，不錯。我想是不是還要再加上個問題，就是如何吸引外地優秀開發企業參與的問題，總是萬川這幾家公司，搞來搞去，還相當於是閉門造車，搞不出什麼新東西來。
葉菡說是啊，現在不少地市的舊城改造都流於一個模式，規劃時一味地突出商業價值，建築又毫無特色，改造後顯得很平庸，甚至還不如老城有特色。
白河也湊過來說，這可不能怨規劃部門。現在的市領導都犯一個毛病，總覺著自己的老婆沒人家的好，規劃都不用我們規劃局了，又是北京又是上海又是武漢的，專門去請一些外來和尚搞規劃，這些人往往是為了銀子，根本不考慮當地實際情況瞎規劃一氣，要不我們萬川怎麼會看著這麼亂呢。
李長庚斜著眼說白局長你還好意思說，河堤上那一片高層可是你們規劃的吧？市民沒把你們罵死就算不錯了。就你們那規划水平，連個小學生都不如，小學生還知道不能破壞河堤呢。
白河嘟囔幾句，坐在自己位子上不吭聲了。
王梓明覺得好笑，這兩個人總愛這樣死掐，不過也好，能活躍氣氛。
想起晚上的安排，就對他們三個說了，說下午可以不上班，在家收拾下東西，六點半之前必須趕到賓館。白河說我們市區的同志，明天一早趕過去行不？王梓明說，不行，指揮部的同志更要帶頭遵守紀律。白河又問葉菡，葉局長你去不？葉菡奇怪地說，當然要去啦，還用問嗎。白河笑瞇瞇的說，那我也去。
王梓明按照名單，一一通知了組裡的成員，特意把尹紅妹放在了最後。拿起電話剛想撥她的號碼，想了想，拿起手機走了出去。
在走廊盡頭，王梓明撥通了尹紅妹的電話。尹紅妹那邊非常嘈雜，好像有機器的轟鳴聲和吵嚷聲。尹紅妹接通電話，還沒對王梓明說話，先大吼了一句，只管上，出了事我負責！
不用說，她是在拆遷現場了。王梓明想起三年前帶著張曉卉去槐河見尹紅妹的情景，當時尹紅妹正指揮一個小伙子開著推土機往地上躺著的幾個老太太身上開，把張曉卉嚇得眼睛都閉上了。現在，那個風風火火的尹紅妹又回來了。
尹紅妹對著話筒大叫，梓明，怎麼想起我來了？
王梓明下意識地也提高了聲音，說紅妹，又在拆遷現場把？別太累了，明天就要出發了，現在我通知你今天下午6點半之前趕到萬川賓館，記得帶好身份證。
尹紅妹可能往一邊走了走，嘈雜聲小了，說，梓明，怎麼讓你來通知我啊？王梓明說，我是你的組長啊。尹紅妹呵呵地笑著說，沒想到，我們又能在一起了。王梓明說是啊，十天時間呢。
尹紅妹想說點什麼，但沒說出來，王梓明也一時覺得無話可說，兩人就這樣握著手機沉默著。好一會，尹紅妹說，那，晚上見。
唬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