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公務員的仕途上升路:緋色陞遷

大道小說網 030章 太可怕了 文 / 坐看雲起

    就在萬川市舊城改造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時,被稱為「領頭羊」的青龍縣舊城改造工作又有了大動作。尹紅妹從南方參觀考察回來,收穫挺大,又得到市委書記崔定的讚賞和厚愛,幹勁十足,向縣委書記張有智提出了借鑒先進地市經驗,充分利用資源優勢,依托山區豐富的土特產,打造江南省最大的土特產交易市場的理念。張有智覺得這個思路可行,經常委會研究通過後,讓規劃部門初步做了規劃,決定把這個市場建在城西兩條國道的交叉處。這個地段大部分是農田,交通便利,地勢開闊,拆遷任務不重,唯一費勁的是這裡有個規模較大的加油站。加油站老闆李金山是縣裡有名的企業家,在省內多地都開有加油站,手裡資產據說上億。張有智接替師大奎任縣委書記後,急於改造舊城卻又苦於縣財政囊中羞澀,下了個不成文的規定,要求縣裡的大企業家踴躍捐款,積極為縣城改造做貢獻。縣裡幾家造紙廠以及煤老闆因為怕張有智砸他們飯碗,表現的比較積極,陸續捐出了五六百萬元,而最大的企業家李金山卻遲遲沒有動靜。李金山雖然很富有,但人很低調,穿的衣服很隨便也很廉價,開的車一直是輛普桑,生活很簡樸,從不去高檔酒店,愛在街邊小館子裡吃飯。但他為人很慷慨也很有愛心,成立了一個「金山希望基金」,山區貧困孩子考上大學的,他學費全包。為此江南電視台還專門做過一場訪談,訪談地點就放在鄉下的一個村子裡,李金山資助的學生濟濟一堂,都親切地稱他為「乾爸」。

    縣委書記張有智看李金山不買他面子,一個子兒不出,很生氣。自己當然不會出面,派副縣長尹紅妹和他接觸,想弄清他究竟是什麼想法。尹紅妹把李金山約出來喝茶,委婉地說出了張有智的意思。李金山說,尹縣長,不是我小氣,要我捐款可以,但我要捐的明白,我要看著自己捐出去的錢花在了什麼地方。這樣吧,如果縣裡有什麼具體項目,我願意盡全力支持,幾百萬上千萬我都願意拿。

    李金山的話當然是有道理的。捐款這個玩意,說起來很好聽,很有愛,但具體用途卻沒人監督,搞不好善款就被別人拿去包小蜜,買lv和瑪莎拉蒂去了,然後在微博上炫富。但張有智認為,這是李金山的托辭,他就是不買我張有智的帳,是個偽君子。放出狠話說,算了,政府不差他這幾個錢,他再想捐也不要了。尹紅妹一再解釋,張有智還是怒氣未消,只是哼哼地冷笑。

    現在,張有智要拆李金山的加油站了。李金山深明大義,表態說,積極響應縣委縣政府號召,願意拆,但前提是必須做出合理的補償。他的這個加油站因為位置優越,效益很好,每年的營業額將近兩千萬,拆掉的話損失有多大可想而知。縣裡也不知道在哪裡找了個評估公司,對加油站進行了評估,評估的結果是補償李金山260萬元。這簡直是在開國際玩笑,李金山當然不樂意了,認為張有智這明顯是在整他。張有智力度大的很,擲地有聲,說就這260萬,你愛要不要。然後趁李金山沒在家,組織城管什麼的在一個深夜把加油站推平了。李金山氣不過,直接到張有智辦公室討說法,張有智讓保安把他轟了出去。李金山把問題反映到市裡,市裡踢皮球,讓他找縣裡。李金山一怒之下,聯繫了北京一家法制媒體,將這個事情在媒體上曝了光,言外之意是張有智公報私仇。這下事情鬧大了,省委出面干預,張有智才不得不把加油站的補償金提高到了800萬元。張有智嚥不下這個口惡氣,責令稅務部門把這個加油站幾年來的帳都翻了出來,最後以偷稅漏稅的罪名,把李金山抓了。此事鬧的沸沸揚揚,但市委書記崔定有批示要嚴辦,所以誰也不敢說什麼。明眼人都知道,這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話說王梓明按照崔定的要求,三次修改了金鹿化纖廠老家屬區改造拆遷安置方案後,崔定終於批上了「提交常委會審議」幾個字。光是這一個方案,就把指揮部的幾個人累的暈頭轉向的。

    週六下午,王梓明正在家洗尿布,放在客廳沙發上的手機響了。原來是林美麗的電話。王梓明現在有點怕接她的電話了,一看是她的電話就聯想到姚元元。這也難怪,林美麗是姚元元唯一的一個知心朋友,她最清楚王梓明和姚元元之間的那些事。不過這次和姚元元無關,林美麗的語氣很急促,說,王主任,按照圖市長安排,我們現在出發去縣區做一個調研,你收拾一下下樓,車馬上到你家樓下。

    王梓明抬頭看看窗外,太陽都要落山了,這麼晚去縣裡能幹嗎?心裡雖然有疑問,還是答應了下來。

    唐小梅正坐在沙發上奶孩子,靜靜已經吃飽睡著了,寧寧一邊吃著奶,一邊伸了小手摸媽媽的臉。王梓明說,小梅,單位有任務,我得下趟縣裡。小梅親著寧寧的手,問,什麼時候回來?王梓明說,不一定,具體做什麼我也不知道。小梅說,你多加件衣服,縣區冷。王梓明和她娘仨吻別後,提著公文包,匆匆下樓。

    剛到樓下,就看到一輛豐田霸道開了過來。看著熟悉,一看車號,正是圖畫的那輛私家車。駕駛室裡坐的是林美麗,戴著個墨鏡,搖下玻璃朝他招手。上了車,才看到圖畫也在車上。圖畫朝他笑了一下說,梓明,小梅和孩子都好吧?王梓明說,都好,謝謝圖市長關心。圖畫說,不好意思,佔用了你的休息時間,你和美麗陪我到縣區走走。

    王梓明看圖畫穿的很隨便,不像是辦公事,又想到她用的是私家車,隱隱感覺今晚的調研肯定不很正式。心裡雖然是這樣想的,但也沒有多問,而是說,圖市長不用客氣,有什麼地方需要我,您儘管吩咐,我隨叫隨到。

    車出了市區,朝著青龍縣方向駛去。正是落霞滿天的時分,正前方的天空火紅一片,山峰上面的雲被已經躲在山後的太陽鑲上了金邊,白天和黑夜正在進行華麗的交接儀式。車子高速行駛這,好像正駛向一副絢麗的童話世界。

    王梓明聯想到圖畫以前交給自己和林美麗的特別任務,心裡暗想,難道今天的行動,和「青龍模式」有關?正這樣想著,聽得圖畫問他:梓明,這次的拆遷安置方案,你認為可行嗎?

    說實在的,王梓明對現在這個方案能不能執行下去沒有一點信心。剛開始倒是有的,可按照崔定的要求改了幾改後,味就完全變了。新的方案對動遷戶太苛刻了,並且沒有一點點的人情味。比如在對待「釘子戶」的問題上,新方案明確規定,只要有80%以上的動遷戶同意此方案,所有動遷戶都必須無條件執行,否則交由市中級法院進行強制拆遷,由此引起的後果完全由「釘子戶」承擔。方案還特別指出,對於討價還價,漫天要價,無理取鬧,阻礙我市舊城改造工作進度的,一律按照妨礙公務罪論處。把抗拆與犯罪聯繫起來,這就是「青龍模式」的精髓所在。所以說市裡的這個方案,幾乎就是青龍模式的翻版。可以想像,一旦實施起來,又會有不在少數的人被抓。這對於萬川剛剛穩定一些的大局來說,簡直就是滅頂之災。

    所以王梓明實話實說,說,圖市長,不瞞您說,這個方案能否貫徹下去,我沒有一點信心。因為我覺得其中的一些規定是與國家的法律和法規相違背的,肯定會受到動遷戶的強烈反對。

    圖畫輕輕歎息了一聲,說,民心不可欺啊。拆遷問題,其實是眾多社會矛盾的集中反映,必須做到有理有據,方能得到老百姓的理解。如果太武斷的話,必然會適得其反,造成難以預料的嚴重後果。

    王梓明忍不住說,圖市長,我覺得崔書記大力推崇的「青龍模式」是絕對錯誤的,簡直就是在**民意!政府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強加到老百姓頭上,如果大家都利用手中的權力為所欲為,這社會還有什麼公平和道義可言?我們經常掛在嘴邊的「為人民服務」也就成了空談。我們不能一味地追求政績,追求面子工程,而肆無忌憚地去損害群眾的利益,甚至污蔑他們是犯罪。這樣的話,政府和土匪又有什麼區別呢?

    圖畫說,梓明,你比以前成熟多了,看問題已經有了一定的高度,並且能抓住實質。今天我之所以帶你和美麗出來,就是要對「青龍模式」背後隱藏的問題進行調研,相信你們會瞭解到一些真相,這對於我們今後舊城改造工作的開展,是不無裨益的,可以讓我們少走很多彎路,少犯很多錯誤。

    王梓明心中的疑問終於得到了證實,圖畫今天的目的果然和自己猜測的一樣。一瞬間,他有了一種即將投入一場戰鬥的衝動。可轉而一想,「青龍模式」的直接執行者是誰?是尹紅妹啊。王梓明做夢都沒想到,今生他會和尹紅妹對著幹。這確實是一件很糾結的事情,他既想看到圖畫取得成功,又不願意看到尹紅妹受到打擊。就好像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現在卻要相互撕咬了。

    副市長去縣裡調研,縣裡應該安排人接待的吧?奇怪的是,一路上,圖畫和林美麗的手機都沒有響。王梓明忍不住說,圖市長,青龍那邊已經通知了嗎?

    圖畫說,當然沒有。我們這次是秘密調研,青龍的班子成員們,一個都不能讓他們知道。王梓明不禁有些迷茫,問,那我們去找誰啊?圖畫呵呵一笑說,你只管做好記錄就好了。

    看到青龍縣那象徵性的高桿燈時,暮色已經四合了。車子沒進縣城,而是向南往沙河方向駛去。林美麗專心的開著車,並沒有問圖畫該怎麼走,卻是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想必都安排好了。

    車子過了沙河大橋,往東拐上一條沙石路,路兩邊是高大的鬼柳,黑魆魆的,像站著的一個個巨人。又走了幾百米的樣子,眼前出現一個類似莊園式的建築,門口掛著古老的馬燈,一個木牌上寫著:沙河人家。這應該是一個農家院了。院子裡已經停著幾輛汽車,看來生意還不錯。剛停了車,一個身材敦實的男子就健步迎了上來,和圖畫握了手,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男子在前面帶路,曲曲折折,把他們引到了一個包間裡。

    包間很簡陋,可能房外就是沙河,能聽到汩汩的水聲。進去之後,發現包間裡還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歲,面色白淨,眉毛很濃且上揚,有點揚眉劍出銷的意思;女的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打扮相當講究,只是保養的很好的臉顯得有些憔悴。看到圖畫幾個進來,兩人趕緊站了起來。

    經過介紹,王梓明很快搞清了這幾個人的身份。迎接他們的人姓鄭,膚色較黑,是青龍縣公安局的副局長;另外一面色白淨的是縣精神病院郭院長;那個看上去有些憔悴的女人是被關在看守所的李金山的妻子,叫做劉燕。

    鄭局長沒有過多的客套話,對劉燕說,這幾個都是市裡的領導,是來調查解決問題的,你不要有什麼顧慮,把你丈夫李金山加油站被拆以及被抓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吧。那女人站起來向圖畫鞠了個躬,連著說了好幾個謝謝領導,才一五一十的講起來。圖畫示意王梓明做好記錄,林美麗則拿出一支錄音筆放在了女人面前的桌子上。

    原來事實的真相比社會上流傳的還要聳人聽聞些。李金山是個有心人,去張有智辦公室找他理論以及隨後和他的通話都有錄音。在李金山被抓之前,張有智曾經和他有過一段通話。張有智:李金山,你不要以為你有錢就多牛逼,有本事你捅到中央,捅到某主席那裡去!告訴你,別說你那個小小的加油站,就是美國的白宮,我也敢把它推平球了!補償你二百多萬,已經夠給你面子了,你竟然夥同什麼狗屁記者污蔑我是在公報私仇,你這是誹謗罪知道嗎?信不信我把你抓起來?李金山說,我遵紀守法,所講的都是事實,你憑什麼抓我?張有智冷笑道,你太小看我張有智了,告訴你,我隨隨便便就能找個借口抓你,你就等著去坐牢吧……

    劉燕哭哭啼啼的講完,鄭局長從包裡掏出幾張照片來,遞給了圖畫。圖畫一張張看著,臉色很凝重,並沒有說什麼,又把照片遞給了王梓明。王梓明一看,像素不是很高,可能是手機拍的,像是一間審訊室,有個胖胖的中年男人頭髮一縷縷貼在額頭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正保持著半蹲的姿勢,一隻手高高銬在暖氣管上,另一隻手銬在地上的一塊水泥墩子上。這個動作王梓明再熟悉不過了,他在審查站體驗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深知其中滋味。那真是生不如死啊。另外一張,是這個男人只穿著一條內褲趴在牆上,雙手被人按著,一個警察模樣的人正拿著橡膠棒猛抽他的背部,他的背上烏紫的一片。剩下的幾張,也都是刑訊逼供的照片。不用說,這個受盡折磨的男人就是李金山了。

    圖畫讓王梓明把照片收了起來,安慰了劉燕幾句,然後和鄭局長交換了下眼色,鄭局長就先讓劉燕回去了。反覆交待她對今晚的事情要嚴格保密,否則李金山凶多吉少。劉燕可能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說,你們放心吧,我這個人還是知道好歹的,肯定不會亂說。

    劉燕走後,鄭局長又介紹了「黃氏姐妹」的案子。黃氏姐妹就是在青龍廣場旁邊開「姐妹商城」的姐妹兩人,商城被野蠻強拆後,姐妹倆多次赴京上訪,都被青龍公安局的便衣警察抓了回來。拘留幾次後仍不聽話,還四處上訪。忽然有一天,姐妹倆就同時失蹤了,再也沒有人見過她們。

    講到這裡,鄭局長對精神病院的郭院長說,老郭,你也說說吧。郭院長欠了欠身子說,是這樣的。國慶節前兩天的一個深夜,縣公安局治安大隊送到我們醫院兩個病號,說是嚴重的精神病,需要嚴加看管。我一看是兩個女人,都很年輕,神志不清的,就不大想收。對方卻說是縣委的指示,公安局的澎局長還親自給我打了電話。無奈我只好收下了,警察們自己下手,用鐵鏈把這兩個女人鎖在一間偏僻的病房裡,把鑰匙拿走了。我以為他們很快就會來處理的,沒想到等了三四個月也沒見公安局的人再來,兩個女人的腳脖都被鐵鏈磨破後潰膿了,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就偷偷把情況向鄭局長反映了。

    王梓明沙沙地做著記錄,圖畫聽著,眉頭越皺越緊。鄭局長說,郭院長你安排好了吧?我們現在去看看。郭院長說,安排好了。於是幾個人出來上了車,這次換做王梓明開車,跟著鄭局長的車往縣城方向走。圖畫問林美麗說,相機帶了嗎?林美麗說,帶了。

    縣精神病院就在沙河橋北邊,大門口也拴著幾條狼狗。看門的保安看是院長帶人回來,趕緊開門。院子裡燈光暗淡,偶爾傳來精神病人的一兩聲狂嘯,甚是瘆人。在一個惡臭撲鼻的房間裡,王梓明看到了駭人的一幕,兩個披頭散髮,衣不蔽體的女人像牲口似的被分別用鐵鏈鎖在在東西兩面牆上,地上是破破爛爛的棉絮和糞便。林美麗掩著鼻子,把相機塞到王梓明手裡,王梓明拍了幾張後,趕緊退了出來。

    這一幕對王梓明的刺激太大了,以至於從精神病院出來,他的心還在怦怦地狂跳。權力是可怕的,權力一旦落入暴政者手裡,就成了善良百姓的噩夢。兩姐妹只是在維護自己的正當權益啊,而等待她們的,卻是地獄般的折磨。

    在回萬川的路上,王梓明一邊開車,一邊還在思考著這個問題。青龍縣的舊城改造工作是有成績的,但成績的背後,卻掩蓋著令人髮指的罪行。尹紅妹知道這些嗎?她是不是直接的參與者?王梓明真想馬上打電話質問她一番,讓她去看看那兩姐妹悲慘的現狀。但他在內心又祈禱著尹紅妹什麼都不知道,她不會是心腸那麼硬的女人吧?

    圖畫和林美麗坐在後排,也都沉默著。圖畫微閉著雙眼,似乎在閉目養神。林美麗望著黑糊糊的窗外,肯定也是思潮起伏。正如圖畫所言,他們瞭解到了一些真相,但事情的殘酷程度顯然大大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帶給他們的是深深的震撼。並且,這只是兩個典型的案例,還有多少像這樣的事情在青龍上演?王梓明倒是懷念起師大奎來了,他在位的時候,雖然和展宏圖走到很近,也不至於做出這等事情。這樣想著,甚至又開始懷念展宏圖了。王梓明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條:崔定不會連展宏圖都不如吧?可怕,太可怕了。

    聿餾歹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