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105章 柳暗花明 文 / 坐看雲起
狼狽不堪的王梓明灰頭土臉地站在崔定家門外，像是被人掃地出門的一塊破抹布。最要命的是自己的這個狼狽像，被姚元元和崔昊盡收眼底，太有損自我形象。此刻，面對姚元元一雙大眼睛裡射出的疑問目光，一向自以為陽光帥氣的他，也覺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真希望身邊的牆壁能突然裂開個縫來，自己好變成一隻壁虎鑽進去。記憶中，他好現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窩囊過，這樣顏面盡失。對崔定這個忘恩負義之徒的憤恨和面對昔日情人的羞愧交織在一起，讓他熱血上湧，窘迫之極。他張了張嘴，想和這對夫婦打個招呼，卻說不出話來。
姚元元在最初的驚訝之後，馬上就猜到了眼前發生的一切。事情再明顯不過了，自己的梓明哥為了建委主任的位子，來給自己的公公——市委書記崔定行賄，但運氣不佳，被趕了出來。看到自己癡癡愛著的男人如此狼狽，姚元元的心在瞬間就被刺痛了。她這一刻首先想到的，是自責。她怪自己沒早點和王梓明聯繫，沒早點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她原本打算默默地做這一切的。
姚元元雖然身在廣林，但一直在暗中關注著王梓明的一切。用一句歌詞來形容就是：悲傷著他的悲傷，幸福著他的幸福。建委主任關天浩意外身亡，按照常理，是應該由王梓明這個正縣級第一副主任接替他的，一開始大家也都是這樣猜測的，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隨著王梓明遲遲不能轉正，各種小道消息就出來了。大家漸漸看出，崔定明顯是不準備把這建委主任的位子給王梓明瞭。至於箇中原因，眾說紛紜。可有一件事大家都忽略了：既然崔定不打算使用王梓明，那麼為什麼這大半年來，王梓明還一隻主持著建委的全面工作呢？就連呼聲最高的副秘書長晁松柏，直到去了駐京辦，也沒有讓傳聞變成現實，這明顯不太正常。是崔定在猶豫不決，還是在等待時機，抑或是有什麼壓力？
原來，作為大權在握的市委書記，崔定也是有壓力的。他的壓力來自哪裡呢？誰也想不到，竟然是來自他的兒媳，姚元元。姚元元看似溫柔，但性格執拗。她到了崔家之後，完全沒有一般女孩子嫁入豪門那種謹小慎微，而依然是我行我素，個性昭然。好在崔家人對她還算寵愛，盡量滿足她的要求，以博得這個漂亮兒媳婦的歡顏。特別是丈夫崔昊，非常欣賞她的這種性格，從不對她橫加干涉。姚元元心裡也許沒有崔昊，沒有崔家人，但王梓明卻實實在在地佔據著她的心底。在接任建委主任一事上，姚元元最初以為王梓明肯定沒什麼問題的，沒想到公公崔定另有所圖，姚元元就開始向他施壓了。她直言不諱地向崔定提出，王梓明最適合建委主任的角色，希望他能考慮。但崔定含糊其辭，說是要觀察。其實崔定也多少知道一些姚元元和王梓明之間非同一般的關係，這在他還在紅舟，有了娶姚元元做自己兒媳的意向之後，就有人向他講起過。所以當姚元元向他推薦王梓明的時候，他嘴上不說，心裡其實是有些反感的。但他也不想強硬地惹兒媳婦生氣，就一直拖著，導致了王梓明這個代主任一幹就是大半年，到現在還代著。姚元元知道夜長夢多的道理，準備今晚回到婆婆家，再就這個問題向公公最後施壓的，沒想到來晚了一步，王梓明自己已經行動了。並且現在看來，效果不佳。
此刻，姚元元迅速淡定下來。她彎腰撿起腳下的那張銀行卡，然後仰起臉，綻出一個笑來，說，梓明哥，你東西掉了。說著，拾級走上來，拉起他的手，把卡輕輕放到了他手裡，微笑著說，梓明哥，真巧啊，我正想著要見你一面呢。
迷人的微笑，憐愛而溫情的目光，柔軟的手掌，滿含深情的話語，就像一陣清新的春風，讓王梓明受傷的心一下子就得到了急需的慰藉。他從極度的窘迫中回過神來，說，哦，元元，崔昊，你們回來了？
崔昊也很快就猜到了眼前發生的一切。這個年輕人一直保持著他的紳士作風，非常善解人意。此刻為了緩解尷尬氣氛，他故意爽朗地笑著，幾步跨上來，緊緊握了王梓明手說，梓明哥，好久沒見你了，一直想和你聊聊呢，再回去坐一會吧？
王梓明很感激他的熱情。
誰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崔昊就是個例外。他勉強笑著說，不了，時間不早了，改天我們再聊吧。說著，鬆開他的手，說了聲再會，就往樓梯下走。他感覺自己不是在走，而是在逃。今晚發生的事情，對他來說，就是一場不光彩的噩夢，他急於從這場噩夢中逃出去，找個無人的角落，舔傷。
剛走到樓梯拐彎處的平台上，忽然聽到姚元元叫他：梓明哥，你等下。
王梓明慢慢站住了。他一手扶著樓梯，抬起頭來，看著居高臨下的姚元元和崔昊。姚元元的胸脯起伏著，似乎要做出一個什麼決定。她轉臉對崔昊說，崔昊你先回去吧，我去送送梓明哥。說完，不等崔昊答應，就踩著高跟鞋咯咯地快步走了下來。王梓明不想讓崔昊多想，急忙說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元元你快回吧！話未說完，姚元元已經到了身邊，並且做出了一個完全出乎意料的舉動：她竟然當著崔昊的面，親暱地挽住了王梓明的胳膊！
王梓明震驚之餘，馬上明白過來。姚元元此舉，是想在崔家人面前挽回他剛剛丟掉的面子。這一刻，他在內心裡湧起了對這個女人的無限感激。以前，姚元元曾經多次這樣挽著他，可那都是在花前月下，而此刻，還有第三雙眼睛在看著呢。他擺了一下胳膊，想掙脫開，但姚元元抱的很緊，很堅決，並且拉著他就往下走。王梓明只好回頭對崔昊尷尬地笑笑。崔昊臉上看不出一點的醋意，還是那樣紳士地微笑著，朝他揮揮手說，梓明哥，回見。
姚元元就這樣挽著王梓明下了樓，來到院子裡。院子裡還有不少人在外面坐著乘涼，大都是退休的教師，說著一些憤世嫉俗的話題。要是讓街坊鄰居看到市委書記的兒媳和另外一個男人親暱地在一起，這還成何體統？王梓明急頭脹腦的去掰姚元元的手，說元元，快鬆手，讓人看到了不好，你快回去吧。姚元元的執拗脾氣又上來了，說，有什麼不好？我就不能有個哥哥嗎？誰規定妹妹不能挽著哥哥的胳膊？誰願意說就讓他們說去好了。說著，把身子又靠過來些，高跟鞋踩的更響了。看王梓明手裡還提著東西，問他，是什麼？王梓明說，崔書記送我的禮物，可能是瓷器。姚元元一把抓過來，順手扔進了路旁的垃圾箱裡。
車就在樓頭停著，王梓明對這個院子並不陌生。走到車前，王梓打開車門說，元元，就送到這裡吧，謝謝你，我知道你這樣做是在為我挽回面子，我很感動，真的謝謝你。姚元元不說話，一把拉開車門坐了上來，說，你帶我去河堤上走走。王梓明大駭，睜圓眼睛說，元元你瘋了？現在太晚了，再說崔昊還在家等著你呢。姚元元說，我當然沒瘋，我清醒的很呢。你怎麼那麼多婆婆媽媽，快開車啊。
王梓明看姚元元不像開玩笑，只好硬著頭皮啟動了車子。車子出了桃李苑，往東到了建民路上，再往南幾百米，就到了河堤上。
雖然夜已經深了，但河堤上散步的情侶還不少。一對對躲在樹蔭或者燈影裡，卿卿我我。王梓明和姚元元走上夜風習習的河堤，姚元元又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王梓明覺得自己好像在夢遊似的，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場夢。但姚元元**溫暖的身子緊挨著他，又告訴他，這不是夢，而是正在發生的事實。這段河堤，他們沒少在這裡依偎，那時候王梓明還是「單身」，姚元元也正是花朵一般的青春年紀。這裡的每一棵小草，每一棵楊柳，都見證了他們曾經的溫情。而今夜，王梓明卻覺得，每一棵樹後好像都有一雙眼睛在**著他們，這讓他覺得危機四伏。畢竟，臂彎裡的，是別人的女人啊。
梓明哥，怪我沒早點和你聯繫。姚元元望著夜幕下淙淙的洛河水，對王梓明說。你現在的處境，我一直在關注著，也正在為你想辦法，沒想到你先行動了。
王梓明知道，姚元元是真的在關心自己，所以在她面前，完全沒有必要掩飾和隱瞞什麼。他輕輕歎了口氣說，元元，謝謝你的關心。我原以為，崔書記會念及我當年搭救他的恩情的，沒想到他竟然這樣絕情。姚元元哼了一聲說，典型的農夫和蛇的故事，這樣的人，肯定沒有好報。王梓明噓了一聲說，別這樣說，他是你公公呢。姚元元說，他是我公公不假，但不管是誰，都應該憑良心做事，否則就是小人，是混蛋！姚元元的聲音太大，王梓明怕路人聽見，伸手去堵她的嘴，姚元元卻順勢咬住了他的手指。
這是一個危險的動作，兩人都是一怔，似乎都不相信這個動作再次出現在他們之間。接著，姚元元鬆開了他的手，身子一軟，倒在了他結識的懷裡，把臉貼在了他鐵一樣硬的胸膛上。王梓明抱著這個曾經熟悉而今陌生的**身體，一瞬間，工作上仕途上的煩惱都統統遠去了，他又抑制不住地回到了過去那些**歲月。
姚元元的手機響了，但她不管它，任由它響著。也正是這個手機鈴聲，又把王梓明拖回到了現實。他努力把姚元元從懷裡推開，說，元元，你該回去了。
姚元元沒說什麼，轉身往回走。王梓明開車把她送到桃李苑，要下車時，姚元元說話了。她說，梓明哥，你的事情，我會幫你的，你不要再找崔書記了，等我消息就是了。王梓明害怕她為難，說，元元，算了吧，不做那個建委主任也一樣能過，我不還是我嗎。姚元元說，那不一樣，現在爭的是一口氣，我會替你把這口氣爭回來的。大不了我離婚，然後一個人過此一生。王梓明失聲說道，元元，千萬別做傻事，太不值得！如果真是那樣，我會受一輩子良心譴責的。姚元元笑了下說，你怎麼知道成全我就是有良心？實話告訴你，我一個人過會更開心點。王梓明還想說什麼，姚元元已經下車了。王梓明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門裡面，心情再也平靜不下來了。今晚發生的一切，一悲一喜，對他來說，終生難忘。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王梓明沒再想那麼多，而是把全部身心都撲在了工作上。國家衛生城市驗收小組9月底要對萬川進行初次考核，按照崔定的說法是，必須確保初驗通過，哪個單位被扣分要對主要領導進行誡勉談話。創衛工作，建委是重頭戲，環境衛生、城區綠化、市容市貌、以及公廁、垃圾中轉站等硬件建設任務都集中在建委這邊，工作千頭萬緒，十分龐雜。王梓明帶著班子成員，沒明沒夜地奮鬥在工作第一線，對照衛生城市標準一項項落實，一項項檢查，一個月下來，人又瘦了一圈。不過人雖瘦了，精神卻很好。寧寧和靜靜已經上幼兒園了，他一次都沒去接過，深夜回家，孩子們早就睡了，第二天孩子們還在睡著，他又早早起床去工地了，搞的孩子們都不認得他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在9月底的驗收中，萬川和鄰市方平市雙雙獲得通過。不過這只是初驗，接下來的一年時間裡還要進行兩次驗收，最後在萬川和方平之間二選一。因為全省只有一個名額。
送走驗收組的當天下午，崔定主持召開了一個情況通報會，王梓明被通知參加。這是王梓明自那晚被崔定掃地出門之後，第一次面對面和他坐在了一起。參加會議的有幾位市領導和創衛辦各組負責人，以及主要局委的一把手，總共有三十多人。崔定沒有看王梓明一眼，但在會上通報驗收情況時，卻特別對建委提出了表揚，說建委領導重視，工作紮實，特別是環境衛生工作做的很到位，得到了驗收組的一致好評。雖然只有幾句話，但王梓明認為，這是一個十分積極的信號。因為在這之前，崔定對建委的工作一直都是批評的多。開完會出來，王梓明抬頭看了看天，覺得九月的陽光格外明媚。
國慶節前，王梓明接到咪咪和小陶夫婦的請帖。咪咪生了個寶貝女兒，要在週五晚上辦滿月宴。剛好創衛工作告一段落，王梓明也可以放鬆下了，就打算欣然赴約。下午下班之後，覺得現在去太早了點，就又坐在辦公室看了一會報紙。剛收拾了東西要走，辦公桌上的座機忽然響了。心想下班了誰還會打電話呢？拿起聽筒接了，原來是圖畫。圖畫做了市長之後，很少給王梓明打電話，僅有的幾個也都是工作上的事情，還都是很緊急的。現在是下班時間，不會還有什麼緊急任務吧？
圖畫的聲音相當輕鬆，說，梓明，這會忙嗎？王梓明說，不忙，圖市長有什麼指示？圖畫說，不忙的話你來我辦公室一下。王梓明說，好，馬上到。
等電梯的時候，辦公室主任馬占山和其它幾位科長也「剛好」下班，到了電梯旁，搶著幫他按電梯，恭敬地和他打著招呼。王梓明發現，這幾個人都是機關裡的人精，小道消息靈通的很，並且非常善於見風使舵。自己剛做代理主任那陣，科長們一個個表現的積極的很，開車門的拿茶杯的，把他抬的高高的；等晁松柏要來建委的消息出來後，這些人一個個都變了，上班下班都碰不到一個，王梓明還得自己開車門。及至晁松柏去了駐京辦後，這些人又出現了，王梓明早晨跑步的時候又能遇到幾個了。但大多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因為他位子不定。最近幾天，這些人好像又得到了什麼消息，重新積極起來。財務科長蝴蝶嗲聲嗲氣地說，王主任真是敬業啊，看都曬黑了，不過更英俊了。晚上有時間嗎？請你吃飯吧？王梓明想故意抬高下自己，擺擺手說，不行，沒時間，圖市長在辦公室等著呢。於是這幾個人都肅然起敬了。
到了樓下，司機小雷已經把車停在門口了。馬占山搶著上去開了車門，等王梓明坐上去，又不輕不重地把門關上了。王梓明也懶得和他說話，這些人，都是陰陽臉。
沒想到下班時間，圖畫的辦公室外間還有人在排隊等著見她。林美麗看到他，給了他一個別有意味的笑，失意他坐下稍等，然後給他端了杯水。等了大概四十分鐘，輪到王梓明瞭，也是最後一個。進了裡間，看到圖畫正在用雙手揉著太陽穴，說，累死了，眼睛疼。一個女人在男人面前說「累死了」，是不是有點特別的意思？王梓明沒敢往深處想，而是說，圖市長您要注意休息啊。拿起她的杯子添了熱水，才在一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圖畫雖然累，但心情看似不錯。因為她給王梓明的是笑臉。她喝了一口水，問他，梓明，最近怎麼樣？
王梓明說，還不錯，工作雖然重一點，忙一點，但感覺很充實。
圖畫點點頭說，嗯，創衛是大頭，這個工作不能放鬆。這次驗收，你們建委就表現不錯。
王梓明說，謝謝圖市長關心，我會繼續努力。
圖畫嗯了一聲，又問道，晚上有什麼安排？
王梓明實話實說，晚上要參加一個喜宴。
圖畫哦了一聲，說，那好。
王梓明忽然有點後悔。如果自己今晚有空的話，圖畫會怎麼樣？咪咪的喜酒，其實也可以找個借口不去的。但話一出口，想改口就顯得有些不自然。
圖畫說，沒什麼，今天叫你來，就是問問你最近的情況。不過有句話你得記住，今後更要嚴格要求自己，戒驕戒躁，踏踏實實走好每一步。
王梓明說，請圖市長放心，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栽培。
圖畫笑著說，哈哈，也不是我一個人在栽培你啊。好了，不耽誤你的時間了，我也要下班了。
從圖畫辦公室出來，王梓明還在想著她剛才說的話，「不是我一個人在栽培你」，是什麼意思呢？還有，「今後更要嚴格要求自己」，這句話有沒有深層次的意思？
喜宴在和平國際餐廳舉行，規格不低。王梓明去了才知道，來的社會名流還不少，電視台的精英們都到齊了，花團錦簇。咪咪做了媽媽之後，身材一點都不走形，並且更**了，有著一種成**人的魅力，看上去非常漂亮。小陶已經是電視台製作部主任了，小兩口事業有成又添貴女，春風得意，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咪咪把女兒交給王梓明抱，王梓明以為很重呢，接過來才知道輕若無物。忘了怎麼抱孩子了，不敢往身上放，離身子多遠，抱著顆炸彈似的，惹得電視台的幾個女人嘻嘻哈哈地笑他。
席間，咪咪夫婦還沒來敬酒，王梓明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看號碼有些陌生，接了，竟然是崔定秘書楊凡打來的。楊凡很客氣，說，王主任你好，崔書記讓你馬上來他辦公室一趟。
?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