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109章 防不勝防 文 / 坐看雲起
公示期間加上週末雖然只有九天時間，但王梓明還是有種度日如年的感覺，盼望著日曆能夠趕快翻過去，最好是一天翻兩頁三頁。祝賀的電話每天都有，並且每天都能接到好幾個飯局邀請，但都聽從了林美麗的提醒，一概拒絕。表面上，他每天上班下班，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樣子，但內心其實是很提心吊膽的，生怕組織部或者紀委一個電話把他叫過去，要他就某一問題說清楚。而許多問題，往往都是說不清楚的，越說事越大。他在機關呆了多年，深知機關鬥爭的殘酷性。你不提拔還沒事，只要有提拔的苗頭，和別人形成了競爭，就會有人操著心整理你的黑材料，極盡能事，不遺餘力，甚至多麼無恥下流的手段都能使得出來，目的就是把你搞臭，搞下來，搞進去，搞死。文化局的辦公室主任李巖是自己大學時候的同學，在校時還是中文系系主席，組織能力很強。上個月卻突然傳來消息，他在自家樓上跳樓自殺了。而他自殺時，才剛剛提上文化局副局長不到兩個月時間。究其原因，就是因為競爭對手為了整倒他，向檢察院舉報他在參與培訓中心建設項目中收受了施工單位的賄賂。檢察院叫了他幾次，也沒有對他採取什麼措施，他卻出人意料地在一個天剛麻麻亮的凌晨跳樓自殺了，留下了嬌妻幼子。王梓明在參加他的追悼會後，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把心思靜下來。要是李巖不去競爭這個副局長，還老老實實地干他的辦公室主任，老老實實地給別人讓路，他也許就不會死的這麼慘。官場鬥爭並不是抽像的，它經常以血淋淋的形式表現出來，讓人防不勝防。即使這樣，大家還是趨之若鶩地鑽入這個危機四伏的圈子裡，勾心鬥角，互相傾軋，樂此不疲，全不管也許有一天，自己就做了炮灰。官場的這種現象就好比一種叫做「蝜蝂」的蟲子，總喜歡背路邊的石子，並且越背越大，最後把自己壓死。
不過雖然是提心吊膽，王梓明內心還是有所安慰的。畢竟是崔定要提拔他的，真有什麼事情，也許崔定會出面替他擋一下。其實他這種想法是極度錯誤的，崔定是迫於兒媳婦的壓力才提拔他的，如果他真出了什麼問題，崔定巴不得找個理由換掉他呢。
王梓明也冷靜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競爭對手。晁松柏去了駐京辦，那是個肥差，他不會再關心建委主任的位子了，當然也不會再關心他王梓明。倒是副主任包清泉以及鄺君平之流，還得高度警惕。包清泉自關天浩出事後，經常請病假，說自己神經衰弱，一個月不定來上幾天班。王梓明也不深管他，這個時候，犯不著真槍真刀和他對著幹。但聽林美麗說，她好幾次看到包清泉從崔定辦公室出來。很有可能在晁松柏之後，包清泉又被崔定物色為建委主任人選。難怪他敢在黨委會上提自己的反對意見。王梓明這才明白，包清泉請假不是因為神經衰弱，而是要給自己騰出時間去活動。陰險啊。現在大頭就要落定了，包清泉會不會賊心不死，在這個節骨眼上興風作浪，給他來一下子？不是沒這個可能。王梓明想到這裡，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決定主動去摸摸他的虛實。
週五上午，王梓明早早來到辦公室，想翻閱一下今天的萬川日報。他現在已經開始關心起政治了，看日報是每天早晨的必修課。特別是頭版頭條，可以說都是市裡的最新精神，自己必須及時領會，認真貫徹，在思想上和行動上和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一致。至於晚報上的那些市井八卦，他沒有興趣，後來乾脆讓辦公室把他的晚報給退訂了。
以前王梓明每天到辦公室，總會有一個非常愉悅的細節。那就是在皮轉椅上坐定後，小口小口地喝著司機小雷給他泡好的鐵觀音，品著茶香，伸著耳朵等走廊裡熟悉的高跟鞋聲。那聲音不高不低，步子稍微有點緊湊，聽起來非常悅耳。腳步聲從走廊的西頭響起，然後往東，向他辦公室一路響過來。然後，賀夢雯那既窈窕又**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這時候王梓明轉過頭去，總能看到她那恬靜的笑容。笑容裡有知己般的心心相通。這種感覺自王梓明去了桃花島後，就又多了一層特別的東西。再然後，賀夢雯款款地走過來，把當天的報紙放在他的案頭，帶來了一陣淡淡的香味。仔細聞，能聞出一些母乳的味道，很香甜。王梓明悄悄猛吸了幾口氣，就會說，小賀，早啊。賀夢雯就說，王主任早。這個時候，他的茶杯已經喝下去了三分之一了，賀夢雯就會探過身子把茶杯拿過去，踩著高跟鞋走到茶水櫃旁，給他添水。王梓明總忍不住去看她迷人的背影，一天的好心情就這樣開始了。
關天浩身亡後，他和賀夢雯的關係隨之昭然若揭，在萬川一時間傳的風一股雨一股的。王梓明雖然擺平了關天浩的妻子，迫使她不敢對賀夢雯採取什麼報復行動，但管不住機關上上下下那麼多張嘴。他擔心賀夢雯頂不住壓力，把她派去全脫產學習了。賀夢雯當然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感激涕零，離開機關那天，最後一次來給他送報紙，還掉了眼淚。
賀夢雯一走，王梓明早晨的那個小清新就沒有了。現在給他送報紙的，是辦公室的小伙子小劉。小劉長的方頭方腦，眼睛偏小，睜大的時候看上去還像是瞇著，這讓他總給人沒睡醒的感覺。他不是機關的正式人員，是從城管處二級單位糞便處理廠借調上來的。關天浩在時，在機關裡興起一個借調風，各科室主要幹事的人員，幾乎都是從二級單位借調上來的。包括辦公室寫材料的，法制科下去檢查的，紀委具體辦案的等等，都是非正規軍。而機關的正式人員，不是科長就是副科長，根本沒有當兵的。小劉這小伙子看上去有些邋遢，不太精幹。王梓明曾經交待過辦公室主任馬占山，能不能不用他。馬佔山為難地說，小劉是副主任包清泉推薦借調上來的，趕回去怕包主任那裡面子上過不去。王梓明想反正自己還沒扶正，也就先不管這些閒事了。
原先賀夢雯和現在小劉的角色，實際上相當於通訊員。因為要給各位主任送報紙，通訊員都配有各領導辦公室的鑰匙。賀夢雯在時，有時候王梓明來的晚些，報紙已經放在案頭了。可這個小劉總是有些拖拉，往往是王梓明一杯早茶都快喝完了，走廊裡才響起他拖拖拉拉的腳步聲。腳步聲到了門口，王梓明也懶得扭頭去看。然後小劉就走了進來，帶著一股隔夜的衣服餿味。人走了好半天味道還呆子辦公室裡不肯出去。王梓明有時候想，這小伙子年紀輕輕就這麼邋遢，將來怎麼找對象呢。
今天小劉照例又是很晚才來送報紙。王梓明複習著昨天的舊報紙，頭都沒抬一下。小劉還是沒睡醒的樣子，沒心沒肺地把報紙往他辦公桌上一放，轉身就走。王梓明叫住他說，小劉你等下。小劉條件反射般地停住腳步，然後又折回來，湊得近近的，說，王主任，有事？
王梓明把身子往後撤了撤，說，你去告訴馬主任，讓他通知其他班子成員，9點半在樓下集合，去醫院看看包主任。小劉半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了一下，好像愣怔了一下。但王梓明沒注意到他的反常，繼續交待道，讓辦公室安排人買一些禮品。小劉答應了一聲，腳步拖拉拖拉地出去了。不過這次拖拉的有點快。王梓明用手扇了扇他留在空氣中的餿味，心想這個小伙子夠老實，但太不修邊幅了，以後是堅決不能用的，必須給他退回原籍。
9點半，馬占山敲門進來，垂著手說，王主任，東西買好了，領導們除了尚書記去市紀委開會，其他都在樓下等著。讓別人等著是一種很好的抬高自己身份的做法，所以王梓明故意磨蹭了一會才站起來。馬占山趕緊拿起他的包和茶杯，在前面帶路。其實馬占山和王梓明同齡，兩人以前都做科長的時候，經常在一起喝酒，有啥說啥，關係不錯。可現在地位不一樣了，馬占山就必須得表現出十二分的恭敬，甚至是拍須溜馬。一開始王梓明有點不太習慣，覺得自己這樣手腳健全身體壯實地被人伺候著，有點羞恥的意思。但慢慢的也就是坦然了，倒是一出門，沒人伺候著就感覺很不自在。
走廊裡遇見財務科長蝴蝶，身上的香水味熏得人頭暈。蝴蝶潑辣的很，見了領導也不怯。最近王梓明被考核之後，她更加注重自己的打扮了，一身套裙把自己**的身材箍的緊緊的，走起路來地動山搖的，成了機關裡的一道風景。看王梓明和馬占山朝電梯走過來，她扭著身子說王主任，幹嘛去？叫上我，我也去。王梓明已經進了電梯，面無表情地說，去看包主任呢。蝴蝶卻不理會他的冷淡，閃身擠了進來，說，那正好，我當個職工代表啊。王梓明站著，也不想給她讓地，蝴蝶卻好像收不住步子似的，高高的左胸朝他肩上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王梓明只感覺很大很軟，心想，是真貨。
蒼霞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