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142章 轉變 文 / 坐看雲起
胡蝶按照王梓明的安排，第二天一早就回到了萬川，主動去市紀委交待了自己的問題，同時揭發了包清泉和梅子裕。在這之前，梅子裕已經進入了紀委和檢察院的視線，兩家都準備對他採取措施，但都沒有掌握關鍵證據。胡蝶的揭發，使梅子裕迅速浮出水面，所以紀委果斷地對他採取了雙規措施，並且故意在他坐在主席台上講話的時候帶他，以此打擊他的自信。
梅子裕被雙規後的第二天，紀委派人到建委對胡蝶「主動上交」的50萬元「贓款」進行了調查。帶隊的依然是監察局局長連健。連健是全國紀檢系統的辦案能手，經手的不少案子都被評為優質案件做了宣傳片。建委的紀委書記尚懷志也是從紀委下來的，曾經是連健的上司，連健的正科級就是他幫忙提的，所以連健對他有知遇之恩。
正是有了這層關係，紀委對這50萬元的處理情況沒有做出深入的調查。連健派人到青龍縣槐河鄉觀音台村查了村裡的帳，也找到了這筆款子的影子，算是有了呼應。其實連健火眼金睛，早就看出這筆賬有問題，只是沒有說破罷了。但建委私自處理這筆本該及時上繳的款子顯然是違紀的，不處理人似乎說不過去。尚懷志主動請求處分，說責任完全在他。紀委後來給他了一個行政記過處分，但沒有在全市通報。王梓明心裡非常過意不去，請尚懷志喝酒，恭恭敬敬地給他敬了一杯酒說，尚書記，是我把你拉下水的啊。尚懷志笑著說，我馬上就該退休的人，背個處分算什麼？什麼都不影響。
經紀委和檢察院調查，胡蝶屬於被脅迫犯罪，是在執行主管領導包清泉的意圖，雖然有違法行為，但能主動上交贓款和檢舉揭發，不予追究刑事責任，由建委按照政紀給予處分。王梓明給了她一個行政記大過處分，胡蝶感激涕零。
就這樣，不到兩年的時間，建委就死了一個主任，抓了兩位副主任，簡直是發生了一場大地震。建委本來名聲就不怎麼樣，這下更是雪上加霜，元氣大傷。又有好事人把這一切歸結到風水學上，說建委現在的辦公樓是標準的凶宅，不但是以前的萬人坑，還正對著倒霉的煤氣公司，旁邊的天瑞大廈造型怪異，像一把腰刀懸在頭上，哪有不斬人的道理？越傳越邪乎。以至於組織部準備補充兩名建委副主任，談了好幾個人都不願意到建委來。
王梓明如願以償，一步步剷除了關天浩和他的餘黨，為自己今後的道路掃清了障礙。但殺敵一萬，自傷八千，他這個建委一把手的形象嚴重受損。起碼在市領導那裡，他就失了好多分。崔定不管在大小會上，只要一談起黨風廉政建設，就拿建委做反面教材，搞得建委的名聲更臭了。王梓明知道他是在為拿下自己這個建委主任做鋪墊，不想看見他，見他就躲著走。可崔定卻偏偏不放過他，有次散會後特意叫住他，提醒他說，王主任，再有四個月創衛工作就要進行驗收了，你別忘了你給我立下的軍令狀啊。當時還有好幾位常委也在旁邊看著，王梓明早就知道了崔定的陰謀，料想他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乾脆豁出去了，說，請崔書記放心，我說到做到，創衛不成功我馬上引咎辭職。崔定剛才還很嚴肅的臉的忽然又笑了，和他握手，說，好，好，幹工作就得有這種狠勁。
建委出了這麼多事，太需要用工作成績來彌補一下了。王梓明把一切私心雜念都收了起來，把全部的精力又放在了創衛工作上，再一次召開了全委動員大會，提出了大干一百天的口號，要求每位職工都要有明確的創衛任務，主要業務工作可以為創衛讓路。而他自己幾乎沒在辦公室坐過，每天都在路上、工地上檢查工作，現場協調解決問題，晚上12點以前沒有回過家，早晨不到5點就起床了，以至於寧寧和靜靜因為總見不著他的面，都不認得他這個爸爸了。
週六晚上，市委書記崔定在省裡請財政廳的人吃飯唱歌到11點，又連夜趕回萬川，到市區時已經是將近凌晨一點了。走到東轉盤附近，發現園林局幾十名女職工正在做轉盤的綠化，其中一名女工背上還背著熟睡的孩子。崔定的心裡動了一下，讓司機放慢車速，多看了幾眼。走到體育村門口等紅燈的時候，看到路南的新建公廁正在連夜施工，燈火通明，工人們幹的熱火朝天。崔定讓司機在路邊停了，自己走去過看，卻意外地發現建委主任王梓明也在施工現場，正拿著圖紙和一個戴著安全帽的技術人員指指點點地交流著意見。七月份的天氣，雖然是夜裡，仍舊非常悶熱，王梓明的白襯衣被汗水浸透，貼在背上，頭髮也沒了髮型。腳上的皮鞋更是蒙了厚厚的一層灰塵，就連褲管上也是髒的，看上去和民工無異。崔定站在樹影下看了良久，轉身上車走了。
第二天，崔定把王梓明叫到了自己辦公室。王梓明以為又要挨訓了，心裡很是忐忑地坐著。崔定讓他匯報近期的創衛工作，王梓明就實事求是地匯報了，並沒有匯報成績，主要說的是存在的問題。崔定聽罷，沒說什麼，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來，放在桌邊上說，你拿去吧。王梓明走過去拿起來一看，竟然是他寫的那份軍令狀！
這份軍令狀，一直是壓在王梓明心裡的一塊大石頭。他曾經無數次地在心裡暗罵崔定的奸詐，同時也後悔自己當時太衝動，中了他的圈套。有段時間，他甚至產生過如何把這份軍令狀偷過來的想法。所以現在他手捧著這張薄薄的紙，有點恍若夢裡的感覺。
你收回去吧，或者撕掉算了。崔定又說了一遍。難道太陽忽然從西邊出來了？王梓明看看崔定，發現他竟然朝自己點了一下頭，眼神中分明有著讚許的成分。難道是崔定改變了對自己的看法？這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啊。
王梓明的大腦開足馬力轉起來，迅速做著權衡。如果此刻收回軍令狀，那不是說明自己心怯了嗎？說明自己本身就是不自信的，本身就是後悔立軍令狀的。他絕對不想給崔定留下這樣的印象，他是一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不可能把自己吐出的唾沫再舔起來。但這對於他的前途來說，又是一個機會，起碼創衛不成功的話，他不用再引咎辭職了。這個問題已經煎熬他好長時間了，為此他也做出了很大的努力，並且已經有了初步的謀劃。也就是在一瞬間，王梓明就做出了決斷，他要賭一把！賭一把自己的命運，賭一把自己的仕途。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在崔定面前示弱！想到此，他把軍令狀又輕輕地放在桌子上，說，謝謝崔書記，我知道你是在為我考慮。但我說過的話是不會收回的，我還是那句話，如果萬川這次創衛不成功，我引咎辭職。
崔定身子往後靠了靠，很難得了笑了一下，說，梓明同志，幹工作不能一蹴而就啊。全國衛生城市標準很高，方平市創了兩次了都沒創上，我們萬川今年是第一次，積累點經驗也是不錯的嘛。
王梓明從圖畫那裡早就知道了內幕，所以對崔定這句話並不吃驚。他想了想，說，崔書記，不瞞您說，我去年就聽到傳言，說這次創建衛生城市，全省只有一個指標，省裡已經內定給方平了，我們萬川只是陪標。
王梓明說完，停下來，想看看崔定怎麼樣表態。
崔定臉上掠過一絲難堪，不過轉瞬即逝。他擺擺手說，不要相信這些小道消息。這樣的大事情，怎麼會有內定一說呢？一切都是嚴格按照標準考核打分的。我們萬川基礎設施薄弱，再加上煤礦多，空氣質量不好，所以比著方平，還有不小的差距。這次創衛如果成功了更好，不成功的話下次還有機會。
話說到這裡，王梓明確信，崔定真的是轉變了態度。也不知道他是忽然良心發現了，還是欲擒故縱，或者更大的陰謀在等著他，反正今天的崔定有些反常。王梓明快速地看了他一眼，想從他臉上看出點什麼，但什麼也看不出。
如果從現在起放棄努力，也不會有什麼嚴重的後果。因為很明顯，崔定對這次創衛根本不抱希望。他之所以拒絕承認內定，是不想在下屬面前喪失原則。上級在下級面前，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絕對不能說，特別是涉及大政方針和原則性問題。這一點王梓明做了將近兩年的建委主任，已經有了深切體會。
但輕易放棄不是王梓明的性格。他沒有去接受崔定今天忽然表現出來的恩惠，而是還堅持著自己的那句話，創衛不成功就辭職。
崔定反問他說，那你認為，我們萬川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王梓明說，百分之八十。
百分之八十？崔定把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又坐直了，說，梓明啊，你太自信了吧？
王梓明說，崔書記，不是我狂妄，我有把握，即使是已經內定了，我也有把握。
崔定盯著王梓明，半天都沒說話。在各個局委一把手裡，王梓明是最年輕的，所以崔定想弄明白他是不是在說胡話。但想到發生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的一系列事情，尤其是他巧妙地找到那段錄像把自己從牢籠裡撈出來這一事實，崔定不得不說服自己，王梓明是有能量的，他善於絕處逢生，善於化腐朽為神奇。所以他相信了王梓明的話，雙目灼灼地說，好樣的，梓明，你說，需要我怎樣配合你？
王梓明說，我們的創衛形勢不容樂觀。目前來看，真正動起來的，只有建委一家，其它局委都是在應付。我建議崔書記您再親自動員一下有關單位，嚴格獎懲，只要大家齊抓共管，形成合力，我就有把握把全國衛生城市的牌子從方平手中搶過來！
崔定一拍桌子說，好，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一切都來得及。今天下午就開會，誰不給我破上命搞創衛，我就撤誰的職！
說完，抓起桌子上的軍令狀，嚓嚓撕碎，扔到廢紙簍裡去了。
當天下午，崔定果然組織召開了創衛工作會議，各局委一把手全部參加。王梓明當然也去參加了，並且有了一個新發現，這次建委的桌簽被擺在前排主席台下，正面對著崔定，中間只隔了三米寬的走廊。而在這之前，建委桌簽都在第二排，前排是發改委財政局什麼的。圖畫也在主席台上，王梓明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正溫和地朝自己點頭。
會議一開始，崔定就發了脾氣。說有些單位，把創衛當做兒戲，推一推動一動，不推就不動，你們是死人？行屍走肉！市委市政府的決策部署你們都敢不落實，還要你們幹什麼？還是那句老話，不換思想就換人，這次一定要落實。特別是工商局，衛生局和個別辦事處，我不知道你們整天都在忙什麼，忙著吃喝嫖賭？忙著貪污受賄？如果這次創衛你們拉後腿，非把你們一個個審查審查不可，看你們到底有多清廉。你們看看人家建委是怎樣工作的，半夜一點女工們背著孩子還在街上搞綠化，建委主任王梓明像個民工似的呆在施工現場指揮工作，這是我親眼看到的！那個時候你們這些人都在做什麼？抱二奶？抱三奶？也不怕二奶三奶把你們賣到紀委！
王梓明想笑還不敢笑，勉強憋著。這才知道崔定的態度之所以轉變，是被自己的努力所感動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崔定作為市紀委書記，掌控全局，是要弄一些權術，但他畢竟還有人性的一面。
會議之後，各單位果然都動起來了，並且幹勁空前。垃圾圍城現象涉及多個部門，一直協調不了，這次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徹底解決了。礦務局也積極行動起來，取締了不少露天煤場，不能取締的也覆蓋了，市區灰塵明顯得到了遏制。與此同時，工商局和衛生局聯手對全市各路段各門店進行了拉網式的檢查，小餐館小網吧等「五小」亂象得到有效治理，門前三包政策也落實到位，市容市貌煥然一新。公路局對高速路口進行了綠化美化，以其讓評審團一下高速就能感受到萬川的優美環境。
評審團到來之前，萬川的各項創衛工作做的已經相當到位了。但這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如何做掉競爭對手方平市。王梓明行動起來了。他打電話給日報社的同學賀方和洛南區政府的瞿穎慧，說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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