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157章 推薦風波 文 / 坐看雲起
國慶節後上班的第一天，王梓明就接到組織部副部長宋敬山的電話，要在建委內部推薦一名副縣級幹部的事情正式提到了日程上。宋敬山在電話裡問，劉建功這人最近表現怎麼樣？王梓明說，不怎麼樣，毛病不少，人有些跋扈。宋敬山說，這個人我也瞭解，是不咋地，可他是龐部長的親外甥，龐部長親自交待過的，務必要把他推薦上來，所以你還得想想辦法。這也是政治任務啊。宋敬山又無可奈何地加了一句。
宋敬山不是外人，所以王梓明說話也直接，說，宋部長，這個我保證不了。推薦票掌握在中層幹部手裡，我說了不算。據我估計，劉建功群眾基礎差，推薦票根本過不了半數。宋敬山壓低聲音說，過不了半數更好。但梓明你還是要做做樣子，龐部長也得罪不得，明白不？王梓明說，明白。
王梓明決定找劉建功談談。不管怎麼樣，面子活他得做出來。圖畫看好自己的老部下李健，龐部長要提拔自己的外甥劉建功，兩個都是市委常委，王梓明必須在這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做出完美的取捨。最好的結果是誰都知道他在努力地推薦劉建功，但劉建功卻出乎意料地落選了，這樣龐部長就是怪罪下來，也有話可說。
劉建功中午喝酒了，進門帶著滿身酒氣，聞味道像是醬香型的。他眼睛通紅，不等王梓明賜座，就一**坐到了他辦公桌前的凳子上，噴著酒氣說，王主任你找我？說著，順手在辦公桌上的抽紙盒子裡抽了一張紙出來，吐了口痰在裡面，嗖的一聲扔到了門後的垃圾簍裡。王梓明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先是皺了皺眉，等看他在自己面前如此隨便，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面帶不悅地說，劉科長，咱們的禁酒令實施這麼長時間了，怎麼中午還喝酒？你這個科長要為科裡同志做榜樣啊。劉建功哈哈一笑說，什麼辦法呢？這些老闆們太**執著了，不去吃這頓飯就坐在你辦公室不走，到了飯店死纏爛打，為了讓你喝酒啥招都用，連小蜜都用上了——讓我說啊，這些人就是賤，你不去吃這個飯他心裡不踏實，去吃了喝了他倒是高興的很……
王梓明擺擺手，沒讓他再說下去。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可能只有劉建功才敢在他面前說。要是換了別人，他早就怒斥一番把他轟出去了，給個處分也不一定。可劉建功是龐若谷的親外甥，這就像有道護身符罩住了他，所以他才這麼狂妄，所以王梓明才有所顧忌。不過王梓明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劉建功撕破臉皮，他得把戲演好，演逼真。
王梓明把身子往後撤了撤，以躲避劉建功噴出的酒氣，換上一種和顏悅色的表情說道，劉科長，有個事情要和你談談。你可能也聽說了，咱們委裡要推薦一名副主任，組織部馬上就要下來考核。今天叫你來談話，主要是想先瞭解一下你的想法，畢竟你在科長們中間資格是比較老的，政治立場堅定，工作能力也強，我想咱們建委內部還是應該統一思想，集中力量把你作為重點推上去。《純》
劉建功並不感到驚訝或者驚喜，而是大言不慚地說，那就太謝謝王主任了，我覺得自己有能力勝任副主任一職。王梓明只覺得反胃，但臉上還是光鮮無比地說，這是組織對你長期考驗的結果，另一方面呢，也是在落實市領導的意圖。龐部長對我們建委非常關照啊。
提到龐部長，劉建功又得瑟起來，眉飛色舞地說，是啊，那晚你從我舅家走後，我舅說了不少讚賞你的話，要我跟著你好好幹。王梓明說，不是跟著我好好幹，是咱們都跟著龐部長好好幹。劉科長啊，往後你的身份發生了變化，肩上的擔子更重了，更要在言行上嚴格要求自己，一刻都不能放鬆。這些你本來做的就很好了，不過我覺得有必要再提醒你一下，也算是代表黨委提前和你談話了吧。
劉建功做出很誠心的樣子，拍著胸脯說，請王主任放心，我一定找準位置，做好你的副手，你指哪我打哪。王梓明點點頭說，好，我是非常看好你的。說完話鋒一轉，又說，不過王科長，你也知道組織上的程序，民主推薦這一關你必須得過，否則誰也沒辦法。劉建功滿不在乎地說，這個工作我去做，請王主任放心，沒人敢搗蛋。不過投票之前，你能不能在會上點撥一下？怕有些死腦筋的人搞不清黨委意圖，瞎球投票。你說一句勝過我說一萬句啊。
這人也真是無恥之極了。王梓明雖然心裡極度厭惡，但還是耐心地說，這個嘛，話我肯定是要說的，但前提是不能違反組織紀律，否則被人舉報上去，這事就黃湯了。到時候吃虧最大的，還是你啊。劉建功說，這個道理我懂，要不這話讓其他領導說？王梓明說，還是我說吧，其他領導怕是沒力度。不過劉科長你也不能太大意了，這次推薦是二選一，也就是說我們建委要推薦出來兩個名額供組織部門研究，所以你還是有競爭對手的。
劉建功瞪著眼睛高聲說，李健？他敢！惹我惱了看我怎麼收拾他！他啥球背景都沒有，指啥？
王梓明強壓著怒氣擺擺手說，這是個嚴肅的事情，不能意氣用事。退一步講，即使李健這次也推薦上去了，有龐部長在那裡站著，對你也構不成任何威脅。這和唱戲是一樣的，有主角有配角，這次咱們還必須得找一個配角，這樣才顯得公道，才符合組織程序嘛。
劉建功說，我明白了，量李健他也翻不了天。王梓明說，肯定的。好了就說到這裡吧，王科長你抓緊去做工作，班子成員的工作我來做。劉建功感恩戴德地說，王主任，怎麼感謝你呢，我一定把你關照我的話帶給我舅。王梓明裝作喜笑顏開地說，好啊，咱們是互幫互助啊。劉科長，我正缺少你這樣一個能幹的副手呢。到你舅舅那裡多美言幾句啊。
劉建功千恩萬謝地出去了，腳步在走廊裡踩的很重，看來是躊躇滿志。王梓明起身把所有的窗戶打開，又叫司機小雷上來拿抹布把劉建功剛才坐過的凳子趴過的桌子都擦了擦，把垃圾也倒了，這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狠狠地想，劉建功這貨真**狂妄！這樣的人敢做了副手，還不像曹操那樣，挾天子令諸侯？
如何做班子成員的工作，王梓明還是費了一番思量的。下午一上班，他就組織召開了個黨委會，傳達了市委組織部精神，讓大家本著實事求是，任人唯賢的原則，對推薦人選發表意見。這是個敏感的事情，雖然每個人心裡都有個小九九，但誰都不先開口。王梓明讓紀委書記尚懷志先發表意見，尚懷志提了李健。但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副主任宣立明，沒有人響應。又讓副主任鄺君平發表意見，鄺君平提了劉建功，把他歌功頌德了一番，無非是資格老能力強政治立場堅定什麼的。他的話倒是引起了幾位副主任的附和，說劉建功同志可以考慮。
王梓明也知道班子成員們的顧慮。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規矩，民主推薦程序中，班子成員的票要和普通職工分開收取，統計。龐若谷是組織部長，肯定能看出這些票的情況，即使是無記名也能猜出個**不離十，所以誰都不想得罪他。最後王梓明說，既然這樣，就把劉建功和李健都作為重點，各位給自己分管的部門也通下氣。這樣等於他同時做了劉建功和李健兩人的工作，不偏不倚。至於班子成員們究竟會投誰的票，王梓明也實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會議還沒結束，接到了宋敬山的電話，緊急通知龐部長5點鐘要來建委檢查領導班子民主生活會召開情況。民主生活會一年一度，一般是組織部派下來個小科長什麼的參加下，走走過場，有時候根本就不派人。建委本打算年底之前召開的，沒想到龐部長竟然來了個突然襲擊，並且要親自參與，確實有點措手不及。於是黨委會馬上轉為了民主生活會，好在去年的講話稿都在，緊急讓辦公室改了年月日，發到了每位班子成員手中。群眾意見也來不及徵求了，照著去年的寫了幾條不疼不癢的。不到四點半，材料什麼的都準備好了，會議室水果桌簽也都擺上了，專等龐部長大駕光臨。
龐部長還沒到，電視台和報社的記者已經先到了。這也確實是個例外，組織部長還沒有親自參加過哪個局委的民主生活會呢。這只能說明龐部長對建委工作的重視，對建委的厚愛，同時也說明他幹工作是深入基層，撲下身子的。其實他今天來建委的目的，那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
四點鐘，龐若谷在副部長宋敬山和一個姓關的女科長陪同下，準時來到了建委。王梓明帶著班子成員列隊在樓下迎接。龐如谷滿面春風，熱情地和大家握手。和王梓明握手的時候，特別用力些，時間特別長些，話也格外多說了兩句，說梓明啊，你們建委的領導班子看上去戰鬥能力很強嘛！王梓明謙虛地笑著說，還不是龐部長您關照的結果？龐如谷說，是你這個班長領的好啊。
民主生活會是最最走過場的一種東西。在會議室坐下來吃著水果喝著茶，宋敬山簡短地介紹了此行的目的，王梓明代表黨委對龐部長的到來表示熱烈歡迎，然後代表班子進行了深刻的剖析，之後是自己的剖析，接下來每個班子成員也都進行了剖析，千篇一律。雖然是枯燥無味，但龐部長似乎聽的很認真，還不時微微點頭，對每位班子成員都投去讚許和鼓勵的目光。王梓明覺得他的目光就像是收割機，所過之處麥子稻子都齊刷刷地倒地了。
等龐部長最後發表完重要講話，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了。王梓明早就安排馬占山在遼參館安排了一個豪華包間，龐部長沒怎謙讓，就留下來了。
觥籌交錯自不必說。龐部長今晚心情格外暢快，頻頻舉杯。酒過三巡，劉建功進來了。龐部長並沒搭理他，劉建功一一給各位領導敬了酒，就退了出去。都以為龐如谷要提提這個外甥，要大家關照的，但龐如谷自始至終都沒說到這個話題，好像根本不關心似的。鄺君平幾次想在他面前表表忠心，剛提到這個話題，就被龐部長打斷了。典型的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啊，王梓明盯著龐如谷明顯縱慾過度虛胖慘白的臉和下垂的眼袋，心裡暗想。他今天來這麼一下子，影響太大了。
晚宴結束，龐部長臨上車時，把王梓明叫到了一邊。其他班子成員都知趣地退後兩步，做出不偷聽領導談話的姿態。王梓明以為龐部長這次要提關照劉建功的事情了，沒想到他說的竟然是閒話，僅僅對今天的民主生活會進行了肯定，勉勵王梓明繼續努力。等他上了車絕塵而去，王梓明才在心裡罵道，真是隻老狐狸啊。他這個動作，肯定讓其他班子成員誤以為他王梓明已經接受龐部長的特別指示了。
第二天上班，好幾位科長來辦公室匯報，揭發劉建功給他們打電話拉票，言語之中還帶著威脅。就連競爭對手李健他也不放過，明目張膽要李健投他的票，還說什麼「你要是想生氣的話，我奉陪到底，魚死網破」什麼的。李健找到王梓明，提出想退出競爭，被王梓明批評了一頓，說這不是你個人的事，是組織上的事，必須無條件服從。又問李健拉票沒，李健說，我不好意思張口。王梓明說，該張口還是要張口的，要不別人會覺得你目中無人。
為了摸底，王梓明借要求各科室各二級單位匯報工作之機，側面瞭解了一下他們的意見，結果有些出乎意料。一大半科長們都推薦劉建功。這讓王梓明很惱火，覺得建委內部現在有一股歪風邪氣，某些科長們並不聽話，甚至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王梓明暗下決心，等推薦副主任這個事情一完，就著手對全委幹部來一個大調整，借此樹立自己的權威。
只是如何讓搞掉劉建功，順利把李健推上去成了眼前一個難以解決的問題。龐如谷不能得罪，圖畫更不能得罪，孰輕孰重還是要分清楚的。正當王梓明為此絞盡腦汁時，林美麗的一個電話成了及時雨。
靈達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