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057章 姚元元的心願 文 / 坐看雲起
汽車在高速路上平穩的行駛著,車窗外夜色濃重,遠處偶爾有城市斑斕的燈火閃過。《純》cd機裡播放著王菲的《流年》,歌聲中飽含著更多的無奈: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
王梓明和姚元元都沉默著,似乎誰都找不到合適的話題。這些年來,兩人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很少單獨在一起,甚至連電話都很少打。不是沒有機會,也不是沒有這個心思,而是總覺得無論哪種方式,都難以承受彼此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感情,難以慰藉兩顆飽受折磨的心。或者說兩人都怕了,膽怯了,究竟是怕什麼膽怯什麼,卻又說不清楚。特別是姚元元,至今也沒有走出在女孩時期就為自己紮下的藩籬,還無法把那段刻骨銘心的往事徹底從記憶中抹去。是啊,這份情太沉重太沉重,沉重地讓她過早地領悟了人生,過早地嘗到了生活的苦澀,同時也完完全全地改變了她的人生軌跡。沒有梓明哥的出現,她的生活也許是幸福的,平淡的幸福;但有了梓明哥,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所追求的幸福,太過於幼稚,太過於淺薄。曾經擁有而後放手的感情,並不會對一個女孩子的身心造成多大的傷害;但曾經擁有而今仍然放不下的感情,才是最殘忍的,最能折磨人心。當確定自己的愛情不能開花結果,當確定自己只能把深深的愛埋藏於心底的時候,姚元元那顆曾經敞開的心扉,在傷痕纍纍之後,又緊緊地關閉了。不是拒絕,而是要留住,把那些往事都留在心裡,在靜夜裡,在一個人的時候慢慢咀嚼,在追憶往昔中品味那種只有自己一人能夠體會的幸福。對幸福的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但姚元元所理解的幸福,只是自己曾經擁有那麼多美好的往事,這就是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這麼多年來,正是這種可憐的幸福在支撐著她頑強地走下去,勇敢地面對生活,盡可能快樂地打發走那像樹葉一樣稠密的日子。
沒有和自己心愛的人在身體上結合,是遺憾的。但正是這種遺憾,造就了一種奇特的缺憾美。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在河堤上一番繾婘之後,兩人下定決心要去開房的,姚元元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惜梓明哥突遭毒手,倒在了河堤之下;那晚在青龍西部山區的溫泉賓館,梓明哥是急切的想要她的,他甚至差點就……可惜,好事被衝散了……姚元元每次回想起來,都忍不住要撅起嘴巴生氣,好像上天故意要和她作對,讓她始終不能完成心願。還記得她忍受著酷熱在觀音台村委門口苦苦等待的那一天,鄉下的一草一木,在她眼裡都無比的親切,因為有梓明哥在這裡。其實那天,她已經下定決心,只要梓明哥願意,她會把自己的身子完整地給他,徹底地給他,然後安安心心地出國。不,哪怕梓明哥沒這個意思,自己也要向他暗示,實在不行,厚著臉皮也要……可惜,她的夙願最終沒能實現,空留太多的遺憾。從那以後,從梓明哥的回信中,她覺得自己離他原來越遠了,似乎是一瓣輕飄飄的蒲公英,被風吹離了地面,再也回不到起點。她曾無數次在睡夢中驚醒,都是夢到梓明哥漸行漸遠的背影,她伸手去抓,但抓不到;想喊,卻喊不出來。一次次的淚濕枕巾,一次次的孤枕難眠,一個癡情女孩的心,被深深的失落和無盡的思念交替折磨著,漸漸的佈滿傷痕,就要滴出血來。也就是在這種折磨中,姚元元成熟起來,從懵懂女孩變成了堅強的女人,也更加深刻地領悟了什麼是生活。生活就是有各種缺憾組成的一次旅途,你注定要遇到很多人,但也注定要失去很多人。很多的匆匆過客都被忘記了,唯有那最動心的邂逅,長久地留了下來,像一罈陳年老酒,沉澱下來,伴隨自己走過這段漫長而短暫的旅途。在廣林,姚元元把全部身心都撲在工作上,不讓自己閒下來,因為她怕自己一有空,會感物傷懷,多愁善感,再次觸動心中那份塵封的記憶。她也試圖強迫自己去忘記,甚至為此剪去了長髮,但結果發現自己只是在徒勞的掙扎,如落入蛛網的飛蛾,越陷越深。她看電視,既盼望又害怕看到梓明哥的影子,但還是每天必看萬川新聞;看報紙,也生怕看到他的名字,但每次翻開報紙,總要先快速掃一遍標題,看看有沒有關於建委的消息。他的一舉一動,都牽著她的心,那份默默的關懷,很好地詮釋了四個字:大愛無聲。
其實上午開會的時候,姚元元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心愛的梓明哥。他的身影即使淹沒在人叢中,她一眼就能認出來,好像憑的不是眼力,而是一種獨特的感覺。開會的時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背上,有種酥麻的感覺。散會後,她悄悄觀察著他,看他急匆匆走了出去,心中很是失落。而當她聽到他叫她元元的時候,那種激動的心情讓她的臉頰瞬間變得緋紅。是的,有很多人在疑惑地看著他們,有很多雙複雜的眼睛在盯著他們,但姚元元不在乎,甚至還很享受這種被人懷疑。當她聽說要去救一名記者的時候,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只要是梓明哥開口,她什麼時候拒絕過?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也是。這種巨大的幸福,她一次都不會放過。其實憑著靈敏的感覺,姚元元在第一時間就知道王梓明要救的這位記者,必定是為著米自強事件來的。想要抓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公公崔定。及至見了林微,看到了劉善武那種劍拔弩張的嘴臉,就更印證了自己的判斷。姚元元是個性格倔強的女孩,她眼裡揉不進一粒沙子。公公崔定的胡作非為,她看在眼裡,記在心上,並深深為之不齒。但作為兒媳婦,她並不好直接向公爹開刀,她還沒有能力完全衝破世俗的羅網。記者林微的出現,等於是在落實她的意圖,再說又是和梓明哥站在一起的,所以姚元元選擇了勇敢的反擊。
而王梓明每次面對姚元元,都懷著內疚的心情。誠然,他對不起這個癡心不改的女人,甚至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抽身離去,狠心不去看她奪眶而出的淚水。作為一個男人,他有責任去關心愛護她,但作為另外一個女人的丈夫,他又不得不選擇離開。當他殘忍地離開的時候,他的心也在滴血。很多時候,他也想彌補一下自己所欠下的債,能真正不加掩飾地去愛她。但每當他產生這個念頭後不久,就垂頭喪氣地退卻了。他發現,時隔多年,他已經失去了勇氣,同時也失去了愛她的資格。他只能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對她說著對不起。今晚,在這輛只有他和她兩人的車上,王梓明那種深深的愧疚,再次無法抑制地湧上心頭。他在回憶中不斷地批判著自己,甚至想動手打自己幾拳,似乎這有這樣才能減少一些自己心中的那份罪咎。
梓明哥,不用開那麼快的,要注意安全。我們說說話吧,省的你瞌睡——咱倆現在的小命都在你手上呢。姚元元說話了,聽得出,她是想緩和一下這有些沉悶和尷尬的氣氛。
王梓明放慢了車速說,元元你放心吧,我不瞌睡的,我不敢瞌睡。把你安全送到家,就是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
姚元元笑了下說,其實,你瞌睡下也沒關係的,只要我們——梓明哥,你最近都好吧?姚元元及時轉移了話題,但明顯帶著掩飾的性質。其實她話裡的意思王梓明已經聽出來了,那就是,只要是我們在一起,出事也就出事了,沒什麼可遺憾的。心裡這樣想著,就有著絲絲縷縷的柔情像雨後春筍般地冒出來。他回答說,我很好,按部就班。你呢,也還好吧?姚元元嗯了聲說,我也好。前幾天看你出現在萬川新聞裡了,在接受記者採訪呢。王梓明說,是啊,是有關廉租房方面的一些改革措施。最新的政策是不再建經濟適用房了,提倡建設廉租房。經濟適用房的非議太多了,特別是我們萬川,老百姓意見大的很。
姚元元輕輕歎了口氣說,何止是經濟適用房?我們萬川這麼小一個城市,這幾年怪事太多了,簡直是妖孽橫行啊。
王梓明聽她說出「妖孽」兩個字來,悠然而生敬佩之意。看來,她的眼睛是雪亮的,善惡分明的性格依然沒有改變。這同她剛上班時候的性格一樣,只是更加沉穩了些。一瞬間,王梓明覺得,自己真的是和她志同道合,息息相通的。他歎了一聲說,元元,你還是沒變。
姚元元反問他說,我當然沒變,難道是你變了嗎?王梓明沉默了一陣說,是的,我變了,變壞了,變得不值得你去
梓明哥!你不要說下去了!姚元元及時打斷了他的話,說,我知道你也沒有變,你所表現出來的一個男人的責任意識,其實是很讓我敬佩和著迷的。只可惜,我遲到了一切都是天意吧,現在我更相信命運。你還不知道吧?每年的正月初一,我都會去清風寺上香呢。上個月的十五,我去你老家觀音山了,半月堂裡的道濟大師還給我解了簽呢。
提起半月堂,提起道濟大師,王梓明就想起了八年前自己和張曉卉同去求籤的往事。道濟大師說張曉卉是山中的一塊玉,當時自己深深為之詫異。不知道姚元元的卦簽是怎麼說的?於是他問,元元,你抽的是什麼簽?
姚元元笑了笑說,不想讓你知道。
過了一會,姚元元說,梓明哥,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我們萬川肯定要發生大變革了,我已經聽到了大變革之前的車輪聲,越來越近。王梓明知道她所說的變革指的是什麼,有血熱血上湧,說,是啊,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了,但願暴風雨能蕩滌一切霧霾,還萬川百姓一個晴朗的天空。姚元元嗯了一聲說,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並且也迫切想做些什麼。王梓明說,你已經做了,今天不就是嗎?姚元元說,我還是想和你並肩戰鬥。還記得我剛上班那陣,你帶我去搞定釘子戶嗎?我至今還記得我們踩著瓦礫上門做思想工作的情景。那時的時光過的真快。王梓明感歎說,白駒過隙啊。那些往事,想起來就好像發生在昨天,但再想想,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姚元元說,不過,我們也用不著感歎,你現在所做的事情,同樣是在拔釘子戶,只不過這個釘子戶有些特殊。王梓明點點頭說,但我有信心。姚元元說,你還和那時一樣。
汽車在廣林下了高速,已經是凌晨兩點了。車過沙河大橋,從橋上往西方的天空看,可以看到一輪殘月和數點寒星。姚元元說,夜色真好。王梓明在橋頭停了車說,我們下去走走吧,觀賞下著郊外的夜色。姚元元說,嗯。
兩人下車來到河邊,站住了。沙河水淙淙流淌,偶爾發出一串水流的聲音,像是一位熟睡的少女在夢境裡發出的呢喃。一陣夜風從河對岸吹來,帶著初冬的涼意。姚元元打個寒噤,抱住了自己的肩膀。王梓明問她,冷嗎?姚元元沒有回答,而是抬頭去看那月亮。王梓明伸出雙臂,慢慢把她**的身子抱在了懷裡。她把臉貼在他結實的胸前,好像在找尋曾經的那種心跳。她的頭髮還是那種香味,王梓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
過了許久,姚元元才抬起頭來。她望著天邊閃爍的群星說,梓明哥,還記得那天黃昏,我們在公園山坡上看日落嗎?王梓明說,記得,還記得你當時戴著一條紅白相間的紗巾,像一簇火苗,一直在我記憶裡跳動呢。姚元元羞澀地笑了,說,那時候,我只怪你太膽小。本以為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會有很多,沒想到我那麼快就離開建委了。
是的,那晚,還是少女的姚元元放下矜持,對王梓明進行了最後一次表白。緊接著,王梓明接到了科長劉文化的電話,副市長展宏圖要召見他和姚元元。接下裡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姚元元就去了市政府。
王梓明說,元元,知道你當時並不想離開建委。姚元元說,是啊,我那天下午想要最後聽你一句話的,但你在開會。王梓明說,可我看到了,看到你上車之前對樓上的最後一瞥。姚元元急切地說,真的嗎?那時候你在哪?王梓明說,我就在窗子後面看著你,看著你上了展宏圖的2號車。其實,那個時候,我比你還要失落呢
姚元元仰起臉認真地看著他,好像要重新認識他一樣。慢慢地,她那雙大大的眸子裡蓄滿了淚水,映著月光,像是兩滴晶瑩的朝露。她顫聲叫了聲梓明哥!閉上眼睛,淚水無聲滑落。一瞬間,王梓明的思緒又回到了baby酒吧那晚,又想起了姚元元那少女的心願。他猛地抱緊了她,低頭把那雙顫抖的唇吸進了自己嘴裡姚元元的身子漸漸軟了下去,似乎要站不穩了。她大口的喘息著說,梓明哥,你抱我去車裡王梓明攔腰把她抱起來,姚元元伸出雙臂,緊緊勾住了他的脖子
林微回到北京的第二天,一篇題為《真假悍匪》的深度調查報告就見報了。報告用大量的證人證言、照片對比和犀利的言辭指出,萬川警方擊斃的實為楊灣村養魚老漢楊連生,並非被公安部通緝的萬川悍匪米自強。林微甚至爆出,萬川方面為堵住楊連生家屬的嘴,竟然給予了200萬元巨額補償,並且給的是現金,老漢的女兒點錢點的手抽筋。林微還詳細敘述了自己到萬川採訪時物品被盜、遭人跟蹤、被便衣警察毆打並強行帶走等種種遭遇,用了一連串氣勢恢宏的排比句,質問萬川方面掩蓋真相為哪般。最後稱,將繼續關注這一事件的進展,後續報道陸續見報。
如引爆了一顆重磅炸彈,把早就鬧得沸沸揚揚的輿論炸翻了天,也被崔定徹底炸懵了。萬川警方擊斃米自強的新聞發佈後就遭到了普遍質疑,但不管是民間傳言還是網上輿論,都拿不出有力的證據。林微報道等於在早就到了爆點的火藥桶裡劃了一根火柴。在輿論的壓力下,省委責成萬川方面徹底報告真相,否則將派調查組進行深入調查。氣急敗壞的崔定召來公安局長劉善武,決定盡快對爆料記者林微採取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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