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章 夢碎 文 / 血管
—— 第一章夢碎
2000－2001賽季中國足球乙級聯賽最後一輪，排名第二的新疆隊在主場迎戰排名第一的山東隊，這是一場必須贏下來的比賽。
在目前的乙級聯賽排行榜上，雙方積分相同，但新疆隊在淨勝球上落後對手。因此，為了唯一一個晉級甲級聯賽的名額，新疆隊必須要戰勝對手，命運仍然掌握在他們自己手中。
由於本賽季的出色表現，再加上是事關球隊晉級與否的關鍵一役，球迷異常熱情和激動，可以容納4萬名觀眾的球場幾乎座無虛席。他們揮舞著自製的標語，帶著喇叭，從開場前就在瘋狂地為自己的球隊加油鼓勁。
球員通道內，新疆隊的隊長李響聽著觀眾席上山呼海嘯一般的吶喊聲，深深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隊長袖標的位置拉正，看看球鞋的鞋釘，檢查一下護腿板，都沒有問題。
「嘿！嘿！集中精神！」李響回過身，鼓鼓掌，大聲地給自己的隊友們提氣。由於山東隊的球員就在身邊，李響也不可能說的太多，他只能是簡單地揮舞一下拳頭，讓隊友們盡快集中注意力。身邊的幾個山東隊球員，看到李響的動作，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似乎在他們看來，這場比賽已經毫無懸念，他們肯定會拿到關鍵的晉級名額。
不過李響可沒有工夫理會對方的反應，今天的戰術準備會上，他就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如果是平時，隊員們的勁頭會非常足，但今天，多少有一點心不在焉，好幾個球員在聽主教練佈置戰術時，都出現了走神的情況。
「或許是大賽之前的緊張，可以理解，畢竟我們能打到今天這個地步，太難了。」李響非常能夠理解球員們的反常，事實上，他自己也很緊張。能有機會爭取一張中甲入場券，對於內外交困的新疆隊來說真的不容易。
要知道，這支隊伍已經半年沒有開出工資，贏球獎金也拖欠了幾萬塊，現在像李響這樣的一線隊球員，每個月都只有600塊的生活補助而已。
沒有哪怕一名外援，沒有國腳，完全就是一幫二十五歲以下的毛頭小伙，全憑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主場的硬件勉強達到中乙的標準，訓練場完全就是一塊「爛菜地」。有時候一下雨，他們就必須要到籃球場上「踢小場」來代替訓練。
但現在，一切的一切都即將過去，如果他們能升入中甲，下個賽季他們就將成為新疆歷史上第一隻在中國體育頂級聯賽效力的隊伍。到時候，集團肯定會加大投入，發完獎金。退一步說，哪怕是被其他的企業「買殼」，也會讓球員和球隊迎來一個全新的開始。
現在，距離這個全新的開始只差90分鐘，只差一場勝利，新疆足球即將在他們腳下，邁向一個新的高度。
時間到了，裁判員帶領球隊走出球員通道，步入賽場。
「一定要贏！一定要贏！」李響在走進場地之前，習慣性地親吻了一下自己球衣上的隊徽，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一場新疆隊非贏不可的比賽。
當然，這場比賽對他個人來說，也具有非比尋常的意義，因為這將是他為新疆隊效力的最後一場比賽。下個賽季，無論新疆能否入圍中甲，他都將憑借本賽季的出色表現，轉會到當時的中甲豪門大連隊。
作為一名中場球員，李響已經在本賽季完成17次助攻，是中乙的助攻王；同時他也利用遠射和任意球頻頻得分，是隊內的三號得分手。
也許今天這場比賽對於他的前途沒有任何的影響，但李響作為一個從小就熱愛足球、渴望勝利的足球人，作為一個足球經歷異常坎坷的球員，絕對不允許即將到手的中甲晉級名額有任何閃失。
在轉會之前，可以看到自己效力三年的球隊升入中甲，對於李響來說，就是最好的、也是必須得到的臨別紀念。
「新疆電視台，新疆電視台，觀眾朋友們下午好，我們現在是在新疆的烏魯木齊工人體育場，為您現場直播2000－2001賽季中乙聯賽最後一輪，由新疆隊坐鎮主場，迎戰山東隊的比賽。儘管大部分球迷應該已經知道現在的晉級形勢，但我在這裡還是重複一下，新疆隊只要戰勝對手，就將獲得晉級名額，但如果雙方打平或者新疆隊失利」
新疆隊的解說員並不特別專業，而且非常情緒化，經常在解說時出現一些偏袒主隊的言論。不過畢竟是地方電視台的解說員，大家其實還是很喜歡他的。
上半場開始，比賽的走向比李響預計的要好很多。
山東隊擺出死守的架勢，只留下9號外援前鋒在前面，其他的球員基本都留在自己的半場。對他們來說，平局就可以確保中甲的席位。
新疆隊很快控制住節奏，把戰火一直燒在對方的半場，並且掀起開場之後的第一波進攻狂潮。
先是李響在大禁區側方的遠距離射門，皮球旋轉非常強烈，直奔球門右上角而去。對方的守門員在一個漂亮的側撲之後，險險的將球打出底線。接下來又是連續的兩次角球，可惜新疆隊中路搶點隊員都沒有獲得射門的機會，被對方的後衛解圍。
之後，又是數次非常有威脅的下底傳中和遠射，但今天新疆隊的運氣似乎差了一點，每次都和進球擦肩而過。
這個時期的中國足球，依然以邊路快速突破、中路搶點為主要套路，能夠在禁區前打出流暢配合的隊伍不多，中乙的新疆隊更是如此。但即便進攻手段單調，但只要一直控制著中場，持續施壓，破門也是遲早的事。要知道，山東隊的特長並不是防守，他們擅長的恰恰是進攻。
比賽進行到第二十分鐘，新疆隊的得分機會終於來了。
一次簡單的邊路突破之後，皮球傳到中路，爭搶頭球的球員頂的雖然很正，被守門員撲出來，但皮球並沒有飛遠，趕上補射的另外一名前鋒11號買買提幾乎是面對空門。
李響此時正在大禁區邊緣，看到這樣的機會，知道進球已經來了，中甲已經來了。
「射門，球進……球提飛了？難以置信！這是新疆隊上半場進行到現在為止最好的得分機會，幾乎是面對空門，但本賽季已經攻進16個進球的買買提居然把球踢飛了。太可惜了，隊員們似乎有一點緊張。雖然控制住了比賽節奏，但看得出來，面對事關生死的決戰，年輕的新疆隊小伙子們還沒有完全進入狀態……」
李響抱著腦袋一聲歎息，但既是隊友又是隊長的他很快恢復過來，走過去拍拍了買買提的後背：「沒事，沒事。」
正是從這個必進之球被錯過開始，比賽的形勢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雖然新疆隊仍然控制著比賽的節奏，一直圍著對方的球門猛攻，但距離真正的得分似乎越來越遠，已經很少能打出在球門範圍以內的射門。
李響看到隊友們不在狀態，只能主動擔起責任，開始嘗試擅長的外圍遠射，但他今天的運氣和狀態明顯也不在最佳，並沒有任何建樹。
上半場比賽結束，比分仍然是0比0，這個比分如果保持到終場哨響，晉級的不是新疆隊。
中場休息時間，主教練洪偉出人意料的沒有進行特別的戰術佈置，只是不停的鼓勵球員而已。這讓李響非常不解，上半場的進攻主要由右路發起，左路的7號王進江明顯不在狀態。如果是一般的比賽，或許在60分鐘之後才會考慮換他，但今天這場生死之戰，明顯應該在中場休息時就進行換人。
更奇怪的是，之前每場比賽的中場休息時間，洪偉總是會單獨叮囑身為場上隊長、同時也是進攻核心的李響一些細節，比如說多拉邊，比如說增加遠射。但今天，面對一場非贏不可的比賽，洪偉竟然什麼都沒有說。
不過既然是主教練的決定，那就只有執行，洪偉的執教能力已經得到俱樂部和隊員們的認可。新疆隊本賽季很多場非常困難的比賽，都是在他冷靜果斷的臨場指揮下，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收穫，而且還多次上演過逆轉翻盤的好戲。
下半場比賽即將開始，新疆隊的球員們團在一起，喊出口號互相鼓勵，但今天的口號聲明顯沒有平時的響亮。
「新疆電視台，新疆電視台，我們現在是在新疆烏魯木齊的工人體育場，為您現場直播2000－2001賽季的中乙聯賽最後一輪，由新疆隊主場迎戰山東隊的比賽。上半場新疆隊錯失多次得分良機，現在的比分依然是0比0，讓我們一起期待新疆隊下半場能夠帶給我們驚喜。」
新疆電視台的解說員到現在為止，還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雖然比分是0比0，但球隊的優勢明顯，進球似乎並不遙遠。
主裁判一聲哨響，決定命運的45分鐘到來。看著隊員們心不在焉的懈怠表現，李響徹底鬱悶了，結合今天場上場下的那些怪事，他心中的那一點隱憂越發的強烈。
……
在昨天晚上，他突然接到一個神秘的電話，稱願意「買」下這場比賽。那意思非常明顯，對方希望在新疆隊中極有影響力的李響，在隊員中做一些「工作」，確保山東隊可以贏下明天的比賽。
如果得到他們預想的結果，比賽結束之後，李響本人可以得到30萬，主要位置的球員可以得到10萬，此外其他隊員也可以得到5萬。
在李響最初的沉默之後，對方竟然把價格提高到40萬，而且表示當天晚上就可以先拿出20萬給他。
40萬！要知道此時的李響一個月只有600塊的生活補助而已，40萬足以改變他的下半生。況且對於李響來說，下個賽季將轉會到大連，球隊是否晉級中甲和他並沒有直接關係。
要說完全不動心，那是不可能的。李響握著電話遲疑著，腦中飛快的閃過一幕幕畫面。
從小就喜歡足球的他，直到11歲才開始跟著業餘體校訓練，但由於家境和所在城市的關係，他沒有辦法真的走上職業足球的道路。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這個夢想，沒有比賽踢，就自己一個人帶球訓練、射門練習，甚至單純的鍛煉力量和速度。就這樣一直到上了大學，他又開始瘋狂的踢校際比賽、幫企業踢球。總之，一切可以比賽和提高的機會，他都沒有錯過。
皇天不負有心人，大三那年，機會終於來了。中乙新疆隊到李響所在的城市打比賽，和他所在的校隊熱身。當場比賽結束，新疆隊的主教練就找到李響，表達了希望他加盟的想法。
此時的李響，也非常的猶豫。
他面對的是即將進入大學最後一年的處境，家中的老父母還等著他找到一份好工作，解決家裡的經濟困難。而當時的中國足球，還處在職業化的初期，拖欠工資、待遇差、沒有未來等等都是李響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爸，我想去踢球。」李響撥通了家中的電話，他希望聽聽父親的意見。
「踢球？踢啊，老爸可是很開明的，從來都沒有反對過你踢球。」老父親哈哈一樂，聽到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電話，還想不到其中的深意。
「是去踢職業隊，在新疆。」李響的話有些沒有底氣，儘管知道自己的父親比較開明，但他也明白家裡的環境，並沒有期待什麼讓他驚喜的答案。他打這個電話的目的，只不過是希望由父親口中說出「不行」兩個字，幫助他打消那個有些荒唐的職業足球夢。
「……老爸我不會說大道理，也不懂大道理。你自己看著辦，你已經是大人了，不要什麼事都問我。你決定不去，就準備畢業找工作；你決定去，就好好踢球。家裡不需要你操心，我和你媽能養活自己。」電話那頭的老父親稍稍沉默之後，給出一個讓李響有些想哭的答案。
就這樣，李響懷著必須要踢出一個未來的決心，坐上了去新疆的火車。三年裡，李響拚命的訓練提高，終於從一個替補成為主力，又成為球隊的核心球員，甚至有傳聞，在新一期的國家隊集訓名單中，就有他的名字。
現在，對方居然讓他為了40萬，就放棄對於足球的信仰，出賣把他送到現在這個位置的新疆隊，李響做不到！
「喂，喂？」電話那頭有些急切的聲音，打斷了李響的思緒。
「喂，我在。」李響重新握緊話筒，「這個電話我就當沒聽過，明天晉級的一定是新疆隊！」
……
「球進了，球進了！下半場進行到第65分鐘，新疆隊1比0領先，新疆隊1比0領先。李響，10號李響，新疆隊最值得信賴的隊長李響，用一記遠射轟開了山東隊的大門，太漂亮了，這個球打的太精彩了。新疆隊距離中甲只有一步之遙！」
新疆台的解說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幾乎是跳著喊出這幾句話。在有些沉悶的60多分鐘之後，新疆隊終於取得了進球。
其實，這個進球並不精彩。李響的射門力量和角度都不好，但對方的防守球員鬼使神差的站在了射門路線上。皮球在擊中他的小腿後，才變線滾入球網。不過在足球場上，只要是進球，就是好球，就會被津津樂道；相反，無論多麼精彩的射門，如果不能得分，很快會被人們所遺忘。
幾乎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的瘋狂慶祝，李響放肆地揮舞著拳頭，衝向觀眾席，那裡有4萬名球迷用山呼海嘯一般的掌聲和歡呼聲，迎接他們的英雄。
「不管隊友們有沒有被收買，那不重要。哪怕是只有我一個人在戰鬥，我也要把新疆隊送進中甲！」李響回到中圈，挑釁地看著對面那些有些發蒙的山東隊球員。他們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為什麼明明已經提前「打好招呼」的比賽，還會變成這種場面。
李響就好像打了雞血一樣在場上瘋狂的奔跑，從己方的禁區到對方的禁區，幾乎一直沒有停下過跑動的腳步。但足球是十一個人的運動，只靠他一個人的努力，始終無法再次獲得機會。不過那並不重要，只要1比0的比分保持到終場哨響，晉級的就是新疆隊。
丟球之後的山東隊很快做出反應，一連換上兩名進攻型球員，同時開始擠壓新疆隊的空間。本來就心不在焉的球員們立刻被壓縮到己方禁區進行防守。
山東隊9號外援得球，幾個並不算精妙的過人動作，就輕輕鬆鬆晃過了兩名防守隊員，在禁區弧附近起腳射門。皮球的角度非常刁鑽，但沒有發上力，在有些坑坑窪窪的球場上滾了幾圈之後，慢的跟蝸牛一樣。
李響看都沒看，就回過頭去，準備向中圈靠近。但當他再一次回過頭時，看到的不是大腳開出來的皮球，而是脫下上衣、瘋狂慶祝的山東隊球員。
「球進了，太遺憾了，宋剛這個球居然會脫手，讓對方補射成功，匪夷所思。場上比分變成了1比1平，山東隊的7號外援辛克攻進了扳平的一球。新疆隊已經非常危險，距離比賽結束只剩下10分鐘的時間，如果這個比分保持到終場，新疆隊將失去晉級中甲的機會。」
新疆台的解說員好像一下就洩了氣，用綿軟無力的消沉聲音播報著剛才的進球。
李響狠狠地揮了一下拳頭，這不可能是個意外。宋剛是個老門將，而且對於這塊球場非常熟悉，他絕對不可能犯這種錯誤。況且剛才那個球的球速非常慢，就算是第一下沒有抱住，也不可能給對方補射的機會。
想要衝上去質問宋剛，但只跑了幾步，李響就停住了。看看身邊那些有些麻木的隊友，再看看教練席上平靜的洪偉。李響明白了，從剛才的被突破，再到這個進球，甚至是從比賽開始的第一分鐘，他們就在「演戲」。
在比分還是平局時，他們裝模作樣的進攻，但不會真的得分；他們兢兢業業的做好防守，也不給對方任何機會。但一旦比分被改寫，他們立刻出賣了自己的球隊。這個球根本就不是用腳踢進的，而是對方用錢「買」進的。
「即便只有我一個人在踢，我也絕不會放棄！」李響回到中圈，看著看台上靜悄悄的球迷，看著對方球員得意的表情，他發誓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絕不能讓他們侮辱自己最忠實的信仰——足球，更不能讓新疆隊倒在這最後一戰上。
比賽已經進入到第85分鐘，場上比分依然是1比1，山東隊幾乎全部退守禁區，嚴防死守，儘管新疆隊的攻勢並不猛烈。
「射門，哎呀，打高了！李響還在努力，看得出來，他獲勝的**非常強烈。下半場新疆隊總共只有四腳射門，竟然全部來自李響。不過沒有隊友的配合，僅靠他一個人，也很難取得進球，比賽時間已經所剩無幾，為什麼新疆隊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換人？洪偉或許有他的考慮，但如果這樣的場面保持下去……」
解說員的專業水平不是很高，或者說即使是他看出來了，他也不能公開的說。
現在的局面非常明顯，李響在以一敵二十一。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山東隊的球員開始頻繁的倒地受傷，消耗比賽時間。儘管裁判已經因為拖延時間，給了他們兩張黃牌。但哪怕是被罰下一兩名球員，山東隊也不會介意，他們要的是這場比賽的勝利。一個連假球都能踢的隊伍，是不會在乎得到幾張黃牌和球迷的噓聲的。
「犯規了！李響的突破為球隊贏得一個直接任意球，距離球門大概有二十五米左右。這是新疆隊的好機會，在陣地戰難以取得突破的情況下，任意球是最好的得分手段。李響本賽季已經攻進過3個直接任意球，這會是本場比賽的又一個轉折點嗎？現在已經進入到比賽的最後階段，距離常規時間結束還有一分鐘，如果這個時候進球，無疑將會鎖定比賽的勝利。」新疆隊的解說員重新振作起來，語調微微有些顫抖，他似乎有某種預感，這個球會進。
「我要打敗你們，以足球的名義！」李響推開那些試圖和他做配合的隊友，他已經不再相信他們，他甚至懷疑他們會故意把球踢走，不讓他射門。這種時候，他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退開合適的距離，觀察人牆的位置，調整呼吸，忘掉比分，忘掉觀眾，一切都只是為了純粹的進球。
李響的眼中只剩下球門的左上角。
腳背內側接觸皮球的中下部，讓球劃出一條弧線，不需要太強烈的旋轉，只要能夠干擾到守門員的第一反應就足夠了；但是我需要一點點的下墜，在經過人牆的頭頂後開始下墜。力量！力量是關鍵，二十五米的距離，不能一味的發力，否則只會讓球高出橫樑……
李響彷彿回到了無數次訓練結束後的任意球加練中。空曠的場地上，只有他一個人，他的對手是鐵皮製作的假「人牆」。三十個球為一組，每天堅持練三組，風雨無阻。二十五米的距離，恰恰是他最喜歡的射門範圍，他知道怎麼控制力量，怎麼兜出弧線，怎麼踢出下墜……
一聲哨響，4萬人的球場好像瞬間就安靜下來，李響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助跑，調整步點，手臂幫助身體保持平衡，支撐腿踏在皮球的側方，右腿大幅度的擺動，準確的擊球部位，合適的力量……
皮球飛了出去，李響彷彿聽到一聲嘹亮的風鳴。從人牆頭頂處飛過，旋轉、下墜都和預料的一樣，皮球直奔左上角而去。
守門員被皮球的旋轉欺騙了，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側撲，但他也沒有徹底失去重心，雙腳蹬地，向著左上角撲去，指尖碰到了皮球，稍稍改變了球的運動軌跡，也減弱了飛入網窩的力量，但他的起跳時間似乎晚了一點……球進了！
「球進了，球進了！新疆隊贏了！2比1，新疆隊將踏上中甲的賽場，讓我們感謝李響吧，讓我們……球進了，球進了，球進了！」
解說員也不知道如何表達，他的狂喜已經讓他失去最後的理智，只能瘋狂地重複著「球進了」三個字。
整個球場都沸騰了，根本無法準確的聽到人們在喊什麼，但可以肯定，那是一種讓人血脈賁張的聲音。
李響目送皮球飛入球網，立刻開始瘋狂的奔跑。他沒有跑向教練席，沒有和隊友慶祝，而是一個人跳過廣告牌，脫下自己的上衣，衝向正在迎接英雄的球迷，振臂狂吼。
如果李響能看到自己此時的表情，就會發現自己猙獰的像一個魔鬼。但這副扭曲到讓人害怕的表情，在4萬名新疆球迷眼中，卻像天使一樣可愛。
比分是2比1，新疆隊領先。
比賽的常規時間在剛才就已經結束，傷停補時4分鐘，已經過去3分鐘。也就是說只要再過60秒，「滴答，滴答……」就這樣再「滴答」60次，比賽就將結束。
李響沒有失去理智，他沒有在中圈附近等待，而是直接站到了禁區附近。他知道，雖然只剩下1分鐘，但場上的這二十一個人什麼都能做的出來。
山東隊開球，回傳，等待己方球員衝到新疆隊禁區，長傳……
「點球！不可思議！裁判員居然判罰了點球！從我這個角度來看，防守球員根本沒有碰到山東隊的7號，這不可能是一個……比賽進行到商停補時的最後一分鐘，裁判員竟然在距離事發地點二十米之外的地方，非常果斷的判罰了一個點球！難以置信，匪夷所思……黑哨！這絕對是黑哨！」
解說員說出了不該說的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說出這樣的話，會招致怎樣的結果，但他還是沒有任何猶豫。
解說員況且如此，更不要說正在場上的李響，他激動的衝向裁判，大聲的喝問，儘管心中知道點球的判罰已經不可更改，但他還是不甘心。
黃牌，李響繼續爭執，然後又是一張黃牌。主裁判的這兩張黃牌就像剛才的點球一樣果斷，沒有任何的猶豫。
然而，當李響回過頭，看到的卻是大部分隊員都無動於衷，只是傻傻地站在那裡。再看向教練席，主教練洪偉也穩如泰山一般坐在那裡，無神地抽著香煙。整場比賽他都是這樣一言不發，沒有換人、沒有指揮。
李響一聲苦笑，自己最尊敬的教練竟然也把新疆隊出賣了。但或許他還有一點點的良知，沒有把我排除在上場球員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