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008章 時光儲存 兩根姆指 文 / 誰解沉舟
舒出行到鏡子前特意看了看頭皮上的擦傷,是有那麼小小的兩三處,稍不仔細已經瞧不見了。他臉上手上多餘的紅藥水也被去除,雖然傷口附近還有留下,但已經不礙眼了,走出去也不會嚇著誰。
「怎麼樣,滿意唄?」
「這才有幾分我自己的意思了。」舒出對著鏡中眉濃耳大頭腦方正的傢伙眨眨眼,「老小子,知道自己是誰不?」
「接下來幹什麼?」
「接下來當然是我笑著付錢,你小子誠惶誠恐地領取6』s認證啦。」
「我說你呀,別傷還沒好就臭美,還真把自己當顧客了?你在這裡還不配。接下來吃飯,沖涼,睡覺三宗,你自己選吧。」
「睡覺,其餘全免。有一個多月沒睡夠了,特別是這三天,太折騰我了。」
「你還真敢選呀?」馬炳邪惡地笑笑,「進了我的地盤,哪能由你做主,想做白日夢,你還得另找地吧?要我一個大男人伺候你吃喝?不行。我的榻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許上,女人不行,男人更不行,除非小於七歲,嘿嘿。」
「我四十年前也沒到七歲的,再說,睡覺不一定要上榻,椅子凳子都行,沙發更不錯。」
「現在不行,上樓去沖涼換衣服,完了我帶你出去吃早餐。」
馬炳在樓上301租了套間,有個不錯的個人空間。舒出很快衝涼ok,換上馬炳的七分褲和白襯衫,這一套到了他身上,七分褲變成了八分褲,衣袖蓋住了指尖,襯衫變成了長衫。
「餅子,我是真想睡,除了榻,其實地板也不錯的,還鋪了地毯,要不先讓我躺一會兒,你去隨便買點早餐吧。」
「客隨主便,今天不上榻你是沒有睡的福分了。」
「誰說睡覺非要榻了?我昨晚從派出所出來,走到鎮政府外面草坪上一躺,三四個小時不也照樣美夢一場?先前在三輪車車蓬裡,不是也能酣然入夢?再說了,你這不是還有沙發嗎,還非得讓我睡地上?」
馬炳這次倒沒插嘴,他平靜地盯著舒出久久不發一言。「餅子,你可別過火,是被煎糊了吧?這樣死盯著我,再大膽也會發毛的。」
「你昨晚下半夜就是這麼過的!混蛋!你有什麼資格這樣糟蹋自己?你曉得還有多少人還在指望著你出息,指望著你替他們臉上增光嗎?」馬炳忍不住大吼起來,聲音遠遠超過當年在全校千多人的大會上高聲朗誦《風流歌》。一條緊捏成團的毛巾狠狠地扔了過來,舒出雙手機齊伸,也沒接著,就見那條被當成出氣筒的傢伙象只被扭斷脖子的老鴨子,被重重地砸到牆上,立即就沒了骨頭似的癱倒在地,一聲都不敢哼,就嚥氣了。
「餅子,你明明知道我在體育上只有跑跑跳跳還不錯,投擲和球類那是一塌糊塗,還要跟我玩手球,這不是成心讓我丟醜嗎?」
「你呀!」馬炳情緒有些失控,他才不管舒出故意貶低自己來分散自己的專注呢,遙遙指了舒出一指,又雙手扠腰,胸膛劇烈起伏,還在憤憤不平。
「餅子,男子漢大丈夫,幕天席地等閒事爾。何況十年也遇不上一晚,無傷大雅嘛。」
「廚子,你不同的,你跟我們所有人都不同的。我們糟蹋也就糟蹋了,埋汰也就埋汰了。可你自己是怎樣的天才,你自己還不明白麼?為什麼就不能自珍一點?」
「還真生氣了?你別不是愛上我了吧?你這個獨生主義者轉性了?跟你說呵,我可是已經有老婆的人,連女兒都長大了。」
「廚子,我是很認真地在跟你說,你不要插科打諢妄想矇混過去。只要你能重振旗鼓,我,我們,我們昔日雙子社的舊人加上我們多數的後人,都願意付出一切,是一切,你明白嗎?」
「別再說了,太煽情了。你把情緒穩定下來,也聽我說幾句,我有分寸的,我可能虛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但絕對不會虛度一生。我也希望我們每一位,都不會虛度此生。已經虛度了的沒有關係,就當是把時光儲存起來了吧,當需要時再投進去,我們終究會連本帶利賺回來的。」
「儲存時光?」
「是的,這種說法或許有點虛,不太好理解,但我們還是得有這樣的觀念:過去雖然是過去了,可並不是不在了,過去總是在的。過去總會留下一些什麼,其中會有實實在在的,也會有形而上的,無論我們能力大小,總是可以把握一些的可以應用一些的,運用得當,就可以賺回被虛度的那些時光。」
「你說得不錯,儲存時光,其實人人都會,只不過注重的人不多。過去種了地,會留下糧食;過去讀了書,會留下知識;過去失敗了,會留下教訓;過去犯了法,會留下罪惡;過去掙了錢,會留下存款;過去結了婚,會留下孩子。程重就說過『每一次太陽走過,總會失落些什麼』,有失落的有留下的,我不能完全理解程重這句話中蘊涵些什麼,但至少我知道,每次太陽走過,人類就能收集到一些光熱。」
「過去會無意間留下些東東,也會被有意地留下些東東,知道利用才是起步,如何利用?能夠利用多少,利用率多高,就是學問。將過去完全遺棄,就不只是被當成陳世美罵罵那麼簡單,那是失去了爭勝未來的巨大籌碼。」每次與舒出在一起,雙子社的人都能被他不知不覺地穩定住情緒。
眼見馬炳的情緒穩定下來,「馬炳,我現在鄭重地跟你說件事,我所在的王品製衣(山川)有限公司將在10月20ri舉行大型的三十週年廠慶活動,參加節目表演的將會達到500人,我現在就以廠慶組織委員會主委的名義,正式禮聘你,尊敬的馬炳先生,成為大會節目表演團隊的總髮型師,請你約請十名與你水平相差不太大的理髮師助陣,具體細節,請與管理部總務科聯繫。但你們要提前一周入駐王品製衣總廠。」
「好,我答應了!」
「就這麼輕率地答應了?不再考慮一下?也不端端架子,不往上砍砍價什麼的?」
「我說了,我願為你付出一切,你但凡有令,我必惟命是從,絕不二話。」
「我還得關心一下,那十名髮型師沒問題吧?」
「廚子,你是沒真正明白我在奇石理發界的地位,同聊們都尊稱我為馬大帥,是只要登高一呼,必定應者如雲的主。你就是要一百人,每位只負責五位表演者的髮型都沒問題。」
「是帥哥的帥吧?跟手藝還有關嗎?」
「那當然,你不見帥字是兩豎的嗎,那是兩根高高翹起來的大姆指,說的是人帥手藝更帥呀?」
「你可真會貧嘴。話說回來,照講我們是該敲鑼打鼓上門,還得送上一大塊金碧輝煌的牌匾,好好地讓你風光風光,也好為這邊有理點拉些人氣。」
「算了吧,我的生意已經做不完了。我只要清清靜靜地理髮,不需要轟轟烈烈地做生意,不然,你以為我真不會開大型髮廊呀?」
「那好,這事就定了。」正事講完,舒出立即就又像換了個人,「這個,哪裡有榻?」
「廚子,你真的要快點從現狀中解脫出來,你難道真的要以自己為筆,在天地間寫篇大文章?這不是我們需要的,也不這世界需要的。用自身書寫的文章再好,又會有幾人在看,有幾人能懂?我們需要的是你能真正地坐下來,純粹地用手中的筆書寫的文章,寫出來你的感悟,你的見解,這才是這世界渴望的。」「餅子,這世界少了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任誰都不是頂重要的。這世界上,無論多重要的人人事事物物,有了便有了,沒了則罷。強求真有意義麼?」
「廚子,你真是在迷失呀!在王品廠越來越拚命,都快搾乾自己的精力,你難道就只要為這不到萬人的廠,就只為一個富三代的總裁兒子,就為了這份小小的固定工資,情願越來越深陷?就真的不拔出來?」
馬炳其實已經說到舒出的心坎上。那是多年前的一個晚上,迷惘在奇石的街頭,舒出發現了一群群奇怪的非生物,它們每一個都只有一條腿,在大路邊埋陷得太深太深,沒有誰能夠自拔:
我不敢從你的面前走過
怕踩痛你的足
只需邁一步就是坦途
只有一條腿呵
陷得太深
你不能自拔
你的眼睛只有一隻
就長在頭頂
為什麼?總要在明媚的時光過去後
才睜開昏黃的眼睛
轉眼看一看吧舉頭望一望吧
見不到近在三尺的神靈在默默注視
見不到月亮yin睛圓缺地在找尋
見不到星星向你眨著眼睛
看不到自已的夥伴已遍及天涯海角
你總是孤獨地注視著足底
為誰風露立通宵
寸步不移到天明
你看著看著不眨一下眼瞼
把熙來攘往的忙碌看透了
把往復繁雜的關係看清了
浮華無盡你看淡了幾分
陰暗無邊你看穿了幾寸
路燈呵你可曾年輕過
為何你的目光總是那麼昏黃
道路是龍你就是龍爪
道路是船你就是船槳
道路是魚你就是魚翅
雄辯滔滔的利口在哪裡
追腥逐臭的嗅覺在哪裡
捕捉風聲的靈耳在哪裡
放蕩的狂風要動搖你
艷麗的閃電要勾引你
振天的驚雷要砸醒你
暴雨的皮鞭要纏繞你
你不屑一顧
你垂著頭堅守著自己的操守
一根腸子通到地
無論有沒有誰瞧著
你都不曾呵過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