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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025章 千里請吃 若斷若續 文 / 誰解沉舟

    山脈不過是凳子

    天庭不過是堂屋的棚頂

    月亮就是同一盞綵燈

    星星蜂擁成霓虹

    萬里千年怎麼能隔阻

    你們就坐在同一席的兩邊

    揭開夜的鍋蓋

    一盤粉蒸蒸的晨曦

    頻邀對方的飢渴——請吃!

    這不就是自己由千里庭戶展開的意像嗎?天真的是帷幕,大地真的是一張草蓆。在這一張席上,北邊的山脈就是一張冰雪王座,西北的沙漠嘯聚成了一張沙發,東北的山脈小成了老虎凳,東方青山盤成巨木龍座,東南的波濤湧現成涼椅,南方紅土棲息成鳳座,西南的翠綠山峰纏繞成籐椅,西方高峰凝結成黃金神座,八大座位圍著的不是張方桌,而是一圓桌錦繡河山。飄搖而起的是霧,滴滴晶瑩剔透的是露,碧綠招搖的是菜,浮浮沉沉的丸子是丘巒,沸沸揚揚的江湖是湯汁。黑漆漆的鍋蓋已被揭開到畫面的右上角,畫面正中那輪紅ri噴薄而出,光芒萬丈,粉蒸蒸、香噴噴、熱騰騰。

    人間的食神頭戴頂級的廚師高帽,他雄踞主位,舉起象牙筷子,做出請吃的手式。只見龍座上的妖皇,大口中伸出的舌頭橫出空際,饞涎滴出嘴角。東南的餓死鬼已經從地底伸出爪子來,破開海面,食指大動,作勢yu抓。東北的餓虎巨獸已經撲下凳子,餓虎撲食,虎虎風生。西北的沙發上是位仙人,「我本食中仙,萬年吃遍天,人間多美味,日日下塵凡」他笑容滿面,左手掩口,喉節鼓動正在嚥口水,右手袖口大張,袖裡乾坤已然發動。西方的黃金神座上,飲食菩薩滿面油光,腦滿腹肥,一手刀一手叉已探向桌子,腰間的葫蘆已打開,一股巨大的吸力旋轉而出。西南位的老怪也急了,從喉嚨裡伸出手來,掌吐旋風,風捲殘雲。南方的饞魔踮起雙足渾身毫毛直豎,他一手掀開上唇,一手拉開下唇,獠牙外露,肚子青蛙一樣鼓凸,一聲大吼氣壓全場。一時間,人、妖、鬼、獸、仙、神、怪、魔齊聚,就要大快剁碩。

    舒出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的原意是寬慰同一天地間,天各一方的親人們,阻隔雖山長水遠,親情卻近在對面,心與心不會遠,因為心與心不是用距離丈量的,而是用心眼來察看動靜的,靜時回歸到自己,只要心動心就到,心到就能聚餐。

    這幅巨畫卻大面積篡改他的本意,他又不能說改得太怪。

    「這畫是誰畫的?很不錯。」「想不到了吧?是驚奇的作品。」「驚奇?真是太令人驚奇了。是驚奇構思的可能沒錯,這些山山水水也該是驚奇的手筆。可這些畫中的人物,沁沁然卻若有所指,隱隱約約與昔日我們雙子社這群文學的餓殍掛得上鉤,這卻還不是驚奇的閱歷能畫得出來的了。我怎麼看這些人物畫的作者都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而且對方給我相當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就像是楊倌的影子。難道館子還沒有跟你們聯繫?」

    「楊倌?我也不知道呀。這畫還是驚奇拿出來貼上的,難道她瞞著我在跟館子學習繪畫?」「這幅畫中人物雄奇大氣,畫力深厚。其中詩意洋溢,意境超脫,可見作者詩畫兼修,年富力強,當是壯年男子無疑。你看這畫,起筆風和直指正中,先畫晨曦,再向周圍擴散用筆,這不正是楊倌一貫的的風格嗎?先做好主題,定下基調,再細緻潤se,完善構思,進一步才是增光添彩。這畫雖然沒有落款,但我能認得出,就是他,就是楊倌。」

    「他在哪呢?」舒出意味深長地瞪著簡苞。「別看我,我根本就不知道,真不知道。」「他這幅畫不僅帶有咫尺天涯的願意,主題也是為你這餐廳做宣傳的,但同時也在向我們傳遞著一個信息:看來這個世界真不大,楊倌離我們也不會太遠,而且看驚奇的作息時間,他可能就在奇石!真期待啊,期待再次會面。」

    「你果然是我們雙子社共同的知己,這幅畫在我這裡掛了一年多,我硬是沒有看出這些道道來,可你才來就能有所發現。」「包子,你還有點沒看出來,驚奇能在這件事上瞞你這麼久,她就可以在別的事上瞞你,看來你對她們的瞭解遠沒有你認為的多。驚奇這個義女也是位心機深沉之輩,如她願往情報系統發展,不難成為真正的零月這個個級別。」

    舒出想了想,對楊倌的所在還是耿耿於懷,不肯罷休,「奇石鎮說小也不小了,現在就連門挨門的近臨也多年不相識,更別說分別已經二十多年的他了,他又在奇石哪個位置呢?我們還得去找找,我能感覺到,楊倌在此絕不會只留下一處信息,主題之外必有韻染,這是他的習性。」「這姓楊的也真是,他想與我們相見,隨時來就可以了呀,他也可以讓驚奇直接叫我們過去見個面不就得了,約個時間約個地點也行啊,幹嗎弄得這麼影影焯焯的,多磨嘰。」

    「豈不聞三十功名塵與土,幾回綠葉又抽枝,如今俱是異鄉人,相見更無因。相別難,相見又豈是易事。時空變換,我不再是我,你非再是你,他又怎會還是以前那個自己。看他的畫,他是從未擱筆,這些年下來怕是已有了不錯的成績。而我們一個個的半途而廢,沒有一個在理想的追求上有成,他既想與我們相見,又怕我們怪他顯擺,真是相見不如不見,他的這種心情,我們還得理解。不如讓我們自己悟出他畫中之意找上門去,也能增加一些回味的樂趣。」

    舒出再次拉起無鎖不包店老闆娘的手,沿著一樓另外的門走去。「說說吧,這什麼要追著驚奇打?不會是做樣子給我看的吧?那可不是好看的樣子。」「我都不好意思說,她不安安心心地做完自考,卻分了大半精力去練畫,學畫也就罷了,她還兼職模特,有時還做不穿一絲那種。」「這……」舒出張大了嘴巴,「連我也想不到,驚奇為了理想所做出的付出,已經到了這一步,她的堅定執著,超出了我的判斷,她會不會好像我一樣,為了那份隨時都會脆碎的執著,能若斷若續地閃爍在自己左右,從而把自己的底線一退再退吧?我雖然也不反感此事,可要是我那十六歲的親女兒舒盈也執意去做這種奉獻,我又會怎麼辦?我真懷疑自己能不能控制得做自己的這雙手。不對呀,照說楊倌是該護做她的呀,不管怎麼說他是知道驚奇是故人之後的。」

    「就他?那個筆名羊子的傢伙?就他那股子為了藝術不顧一切的瘋癲勁,反而更令人擔心。」「你別忘了,在他那癲狂的拼勁兒中,包含的是一顆詩者的心,詩是真情蘊涵量最高的文體。」「可詩中有狼,詩人往往為情癡狂。」「狼在所多有,世間自是有情癡,避非久計,除非不入世。」

    「餅子,有時我也在想,我們到底是群什麼樣的人,明明就生活在活生生的現實中,卻總是與現實有著近卻不可及的距離感,總有些格格不入,為啥我們就成了現實的另類?你說過,『我們就在現實的夾縫中,操練手術,隨時都要動手!』我們動手,不過是想詩書畫而已,不可能拿這個世界開刀。楊倌無限放大我們對文學藝術追求的飢餓感,把我們誇張成文學的餓殍;你為了留下文字表達的能力,數十年來把自己深埋在書堆中,為了進入特定的心態,不惜忍痛割愛,算計自己的妻子,故意要聚少離多;而我的女兒驚奇,她為了自己對繪畫的執著能若斷若續地閃爍在自己左右,竟然連本科畢業證也不考了,甚至把身體都不當成是自己的,都可以為藝術奉獻出來。我們這些人到底怎麼了?舒出,以你的智慧,難還不能說個清楚明白嗎?」

    「誰敢自封學中秀,思想深邃回明澈?我在十五歲的時候就這樣問自己,到了近年,知曉了以這個『明』字為界線來劃分人才,不明白就是人,明白了才是人才;就好像在黑暗的曠野,我們所明白的,僅僅測照亮身邊小小的空間,而不明白的卻是無邊無際的漆黑,不知其遠,不測其久。我們之所以不會融化在凡流之中,只因為我們各有完全放不下的執著。而執著這種東西,本來人人都有的,但能在千萬次的磨難中永遠不完全撒手的,哪怕只留下一線,就不會被世俗完全同化,就不會完全湮沒在紅塵中。

    「究竟該完全放下,成為凡夫俗子,還是不辭艱辛寧為另類?孰輕孰重?如何抉擇?佛要放下,道要超脫。何去何從,神仙也測不出其中成敗的份額。反正我認同的是人芸芸眾生中流傳的這四個字,但意思不完全是人云亦云的那個意思:貴在堅持,就是說要執著到底,其代價是非常昂貴的,往往需要付出人的大半生,堅持太貴了。但這就是我們這些另類的選擇,你說是不是?」

    舒出和簡苞在第一層邊走邊看,過了一節節走道,進出了一間間屋子,別人有些奇怪,這兩人說的不是所看到的,為啥還看得那麼起勁?如果是一般的小女子,帶著這樣一個人來看自己的店子就像帶情人看自己的閨房一樣,說的這這這那那那,林林總總無不令自己臉熱心跳,而這兩人說的,卻令人不明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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