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二章 疑問 文 / 純蓮
哩……哩……
一樣的吼聲出現在自己的口中,同時全身的肌肉也充滿了平時不可能擁有的力量,一股就像是要破壞生存在羅德斯島上所有生物的巨大力量。
歐魯森感覺到自己靈魂中最後一個碎片逐漸消失了,然而歐魯森卻毫不在意。只要能夠給予自己力量,他會很樂意的獻上自己的靈魂,就算它是會導引自己走向毀滅的憤怒之精靈也無所謂,只要能夠為希莉絲報仇……
哩……哩……
歐魯森甚至歡迎自己發出這種近乎瘋狂的吼聲。
亞修拉姆當然也聽見了希莉絲發出來的慘叫。
雖然沒有確認是誰發出來的,不過亞修拉姆馬上便確信舒梅蒂已經勝利了。他覺得這個女戰士將是現在的馬莫中足以繼承自己的戰士。不只是劍技方面,那鋼鐵般的**以及不知疲憊的強韌精神,即使是再熟練的戰士也是望塵莫及。
而眼前的戰士卻忘了自己所處的狀況,朝著發出慘叫聲的方向叫著倒下女性的名字,並且在茫然看著那個一動也不動的女戰士之後,肩膀開始微微抖動,在下個瞬間發出了細微的吼聲。
大概是在哭吧,亞修拉姆心想著,然而似乎不是這樣。
年輕人所發出來的吼聲越來越大,就像是暴風雨的海面浪潮發出來的怒吼。這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就像是從黑暗的那一端撲過來似地,根本無法令人相信這會是人類所發出來的聲音。
之後他的頭,以及身體就像是扭緊了般轉向亞修拉姆,那個詭異的聲音也更為大聲。他的雙眼以及嘴就像是野獸般張了開來,瞳孔就像是燃燒著憤怒的火焰般發出了紅色的光輝。
亞修拉姆感到了內心像被針刺般毛骨悚然。
這個年輕戰士將左手的盾牌扔到了地上,右手的寬刃劍也漸漸舉到了頭上。
「不聽我的忠告是嗎?!」
亞修拉姆感覺到對方的殺氣,以從貝魯特皇帝那兒繼承來的魔劍「碎魂劍」朝對方的右手砍去。
他並沒有打算閃躲。其實即使想閃躲,亞修拉姆攻擊的速度也絕對比他快上不只一截。
碎魂劍準確地命中了敵人的右手。
保護年輕人右手的金屬製護手彈了開來,肌肉被劃傷之後噴出了紅色的液體。傷口很淺,然而當碎魂劍散發出漆黑的魔法光芒時,這股恐怖的魔力將會注入對手的體內。
如此一來敵人的意志就會崩潰了,亞修拉姆如此相信著,這就是魔劍「碎魂之劍」所隱藏的力量。
已經百分之九十九變成狂戰士的歐魯森,根本就不在意手腕被砍傷的痛楚。或許正確來說,應該是內心已被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所支配,因此連痛苦這種自我意識都失去了。
然而在被砍傷的同時,他卻無法忽視心中那股像是暴風般的激烈變化。原本覆蓋在他的心中,幾乎已經吞噬他自身意識的那個東西,如今卻開始急遽地萎縮了。
他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那個東西就像是被陽光照射的朝露般漸漸消失了。
歐魯森的心中感覺到了變得輕快似的解放感,自己的意志也再度成為了自己身體的主人,如今歐魯森知道,自己已經從狂戰士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了。
歐魯森不禁以為自己已經從憤怒之精靈中解放了,這當然是錯誤的解釋,然而——
「等一下!」歐魯森大聲叫著。「別走,不能走啊!」
他拚命地呼叫著逐漸離開自己心中的憤怒之精靈。
「現在不能走啊,我必須要打倒眼前的戰士,必須要打倒那個女戰士,希莉絲死了,我還沒有報仇啊!」
歐魯森用盡了所有的意志力試著攔住憤怒之精靈,為了讓失去力量的這個上位精靈再度復活,他不斷回想著姊姊被殺害的記憶,以及如今希莉絲被殺害的場景。他以前總共經歷過四次狂戰士化的經驗,他不斷重複著當時的情景,不斷回想著當時的情景。
之後、「憤怒吧……破壞吧……」
那個聲音回來了。
歐魯森將自己的心交給了恢復力量的憤怒精靈,甚至以自己的意志去聆聽這個精神之上位精靈所說的話。
哩……哩……
口中發出了那個聲音,壓倒性的破壞之力再度蔓延全身。
哩……哩……
「不可以……不可以歐魯森!」
忽然背後傳來了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的歐魯森赫然恢復了自我,他的腦海裡浮出了希莉絲安詳的睡臉。
隨即支配他內心的束縛完全消滅了。
回頭一看,原本以為已經死掉的希莉絲橫臥在石頭上,只將頭轉過來對他說著。
「不可以……被它支配自己的心……」
希莉絲聽到了歐魯森發出來的聲音,好不容易才不讓自己失去意識。身體的痛苦使得她連抬起頭都很難,然而歐魯森被憤怒之精靈支配卻是她最想要阻止的事情。
這股決心拉回了她逐漸消失的意識。
然而如今的她,光是撐起上半身叫出聲音就用盡力氣了。
她也聽到了歐魯森對著某人叫著。歐魯森對那個東西叫著等一下、不要走什麼的。
「歐魯森你在說什麼?你在對誰說話?」
希莉絲說著,並總算看見了歐魯森。
這時歐魯森再度發出了那個吼聲。
希莉絲使盡了最後的力氣呼喚歐魯森之後,就像是沈落在黑暗深淵的小石子般失去了意識。
在她發出聲音之後,希莉絲便再度動也不動了。
歐魯森本來以為她這次真的死了,但仔細一看,才發現她的胸口仍微微上下起伏著。
「比想像中的還頑強嘛。」
強壯的女戰士摸著希莉絲的脖子如此說著。
歐魯森鬆了一口氣。朝四週一看,才知道同伴已經全部被打倒了,瑪魯也已經投降,被拿著長槍的人押著。
「已經分出勝負了,乖乖投降吧。」
黑騎士說的沒錯,這次歐魯森聽黑騎士的話,將劍扔到了自己的腳邊。
「我是隊長,要怎麼處置我都無所謂,不過希望你放過還活著的人。」
歐魯森靜靜地對黑騎士說著。
「好吧」亞修拉姆答應了。
亞修拉姆感到全身都冒出了汗,甚至以為自己起了雞皮疙瘩。這是由於眼前這個人發出來的怪聲,奇怪到簡直是從地獄傳來的響聲,他從來都不知道人類竟然可以發出這種聲音。
這個年輕戰士微黑的臉仍是沒有任何表情,只是靜靜地喘著氣而已。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亞修拉姆心中如此想著,然而也因此對這個人越來越感興趣。
「把這些人關到船艙裡面,等一下由我自己來問他們。我現在要先去把在外面騷動的傢伙解決掉,霍普跟舒梅蒂跟我來,加貝拉去照顧亞斯塔爾的傷。還有可能會有其他人攻過來,嚴格命令亞海布馬上準備前往青龍之島,我不想再看到剛剛那個樣子!」
亞修拉姆迅速地對自己的部下如此命令之後,便悠然地朝著歐魯森出現的洞窟入口走去。
看著亞修拉姆的背影,歐魯森接受了事實。
我們戰敗了,並且成為了俘虜。
如今要考慮該怎麼辦的事情可多了。
水龍艾勃拉
油燈微弱的燈光,就像是沙羅曼蛇般跳動著,在微暗的室內作出詭異的光影。
油燈的燈光中浮現了六個人影。
是在跟亞修拉姆等人的戰鬥中戰敗,成為俘虜的歐魯森等人。他們之所以看來憔悴,絕對不只是因為燈光的關係。
這裡是「海魔之角」船底的某個船艙。
距離那場戰鬥已經兩天了,而船是在昨天出港的。
在這段期間,自稱是隊長的歐魯森被亞修拉姆叫出去盤問過。
從一開始,歐魯森等人就決定誰被盤問都要說實話。因為敵人有魔法使,還有身為夏莉師父的司祭霍普,既然說謊也是會被發現的,那根本就不需要做無謂的抵抗,淪落到被拷問的下場。
被叫出去的歐魯森便是依照這個決定將事實全盤供出。除此之外,亞修拉姆對他本人似乎也很感興趣,問了一些有關於他自己的問題,而歐魯森也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包括了自己被憤怒之精靈附身的事情。
詢問結束後,歐魯森就像是已經沒有用處似地再度被關進了船艙,送來兩次食物來之後,就再也沒人理他們了。然而他們遲早會被人用鎖鏈綁住當作是划槳手的,因為雖然目前各個位置都有划槳手,但馬上就會出現空位的。
希莉絲跟夏莉的命運大概會更悲慘,應該會被當作這些粗魯船員yu用的工具。希莉絲目前雖然受了很重的傷,就某些方面來說或許是種幸運。
如今大家一動也不動,也沒有任何人說話。
雖然房間很大,不過因為堆積了許多航海道具跟行李,因此連讓全員好好伸展手腳的空間都沒有。眾人也只能各自找了箱子桶子或坐或臥,勉強讓身體能稍作休息。不過因為無法伸展四肢,使得全身的關節都開始發出了悲鳴。
天花板跟地面的木板擠壓著發出了嘎嘎聲,空氣也是chao得令人不快。水從地板以及牆壁滲透進來,在各處形成了一個個的小水池。
然而他們卻完全感覺不到潮水味。那是因為他們籠罩在天花板飄下來的排泄物臭味當中,使得嗅覺老早就已經麻痺了。
船的划槳手終日都被鎖鏈捆綁著,吃飯睡覺也只能在一張木椅子上進行,排泄物則是任其流下。有人說從海平面的另一邊就可以知道這艘船的存在,就是由於這股猛烈的惡臭所致。
海面似乎很不平靜。前一時間感覺到身體壓向地面時,下一個瞬間卻會感覺到自己被扔到天空。受到波浪的折磨,木材發出了激烈的響聲,海水也不斷從牆壁跟地板的縫隙中滲透進來。
歐魯森他們利用周圍的桶子跟箱子,做了一個簡單的床。
希莉絲就睡在這張床上。另外五人則各懷心思,就像是圍著她一樣坐著。
賽希魯也脫掉了自己的賢者之袍蓋在希莉絲身上。
她的傷比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即使從魔法中恢復過來的夏莉對她使用了治療的咒文,她至今也還沒有恢復意識。
中了黑妖精的魔法而睡著的佛斯,在戰鬥結束之後也是持續地昏睡著。一般的魔法在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應該就會失去效用的,看來佛斯所中的魔法似乎是例外的樣子。不過經由賽希魯用解除魔法的咒文試了好多次之後,他總算是在幾個小時之前恢復了意識。
「希莉絲現在怎樣了?」
歐魯森問著夏莉。他每兩個小時就問一次希莉絲的狀況,臉上也浮出了像是在擔心的表情。
「我想應該沒事,現在她的氣息很穩定,何況她也還年輕。」
「你還是不要囉唆,讓她好好睡一下比較好。」
賽希魯的頭撇到另一邊說著。
「被魔法一發就打倒的無能傢伙別囂張啊!」佛斯語氣很不好地罵著。
「你還不是一樣?!你以為是誰幫你解除魔法的?」賽希魯也毫不認輸。
「噓,安靜!這裡有傷患!」夏莉皺起眉頭瞪著佛斯跟賽希魯。
兩人再度悶著不說話了。
「我們不得不承認我們實在是太嫩了,然而戰敗並不是一個人的責任。而且只要我們還活著的話,麥裡是絕對不會放棄我們的。」
「我們還活著?麥裡不會放棄我們?」
面朝另一邊的佛斯,被夏莉現在所說的這番話引燃了怒火。回過頭的他臉上染成了紅色,聲音也微微顫抖著。
「是啊,我們還活著啊,可是他……馬許卻死了啊!他被剁成了碎片扔到海裡魚了啊!我的手下也是一樣的下場!難道說麥裡就不會對我們盜賊伸出援手嗎?!」
恢復意識的佛斯不斷追問著歐魯森,才知道馬許死掉的原因,總而言之都是因為他的疏忽,而且竟然是因為他為了一個女人分神。對他來說,女性這個生物已經是瘟神的代名詞了。
不過他當然沒有責備夏莉的意思,是分了心的自己不對。
夏莉被佛斯的魄力壓了過去,並含淚吞下了他的感受。
「不要這麼為難夏莉啦。」
有人說話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
「希莉絲!你醒了嗎!」
夏莉看著女戰士沒有血色的臉,並將手輕輕的放在她的額頭上。雖然還有點寒,不過已經沒有大礙了。
「有人在別人的枕邊吵架那睡得著。」
希莉絲悲傷地微笑著,並試著挺起上半身。
「還不行」歐魯森連忙要去壓住希莉絲的肩,然而在這之前希莉絲的身體就已經又倒下去了。
「真是受不了」希莉絲就這麼保持躺著的姿勢,閉上了眼睛如此說著。
眼中出現了微亮的東西。
歐魯森第一次看到希莉絲流淚。
「馬許,那個壯漢死了是嗎……」
「沒錯希莉絲,我們輸了。不,我們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敵人是因為太粗心了才使得我們看來很善戰,如果他們一開始就認真打的話,要把我們全滅應該是易如反掌的。」
「輸了?這怎麼可能!」希莉絲搖頭叫著。
「我贏了啊,我絕對不會輸給那個女的,粗心的是我才對,誰知道她的腹肌那麼硬,下次跟她打的話我一定……」
「希莉絲……」歐魯森用手碰觸希莉絲的臉,停止了她頭部的動作。
「幹嘛啦」希莉絲含淚抗議著。
「……你贏不了那個女戰士的,下次也是,再下一次也一定是的。」歐魯森謹慎的選擇適當的語句說著。
「你了不起是嗎!明明比我還要弱,怎麼可能比我還要瞭解!那傢伙只有一身蠻力了不起罷了,連劍的握法都不知道,學過正統劍術的我怎麼可能會輸給那種人!」
歐魯森迷惑了。他的手溫柔地放在總算轉過了身子,卻不想抬起頭來的希莉絲背上,考慮著是否要繼續說下去。
他的眼神落到了佛斯身上。
這個盜賊公會的領導人緩緩點了點頭。就像是無言地告訴他要他說出來似的,也因此歐魯森決定繼續說下去。
「希莉絲,你是個一流的劍士,跟大部分的人比劍技的話應該是不會輸的。不過你終究是個女的,腕力不夠,也沒有能夠長時間作戰的持久力。你劍招的速度是很快,因此常常能奪得先機,但是也因此更容易疲勞,加上你手上的劍很難刺穿堅固的金屬鎧甲,所以是很難給敵人致命傷的。」
希莉絲原本微微顫抖的肩膀突然停了下來。
「老實說,你連我都贏不了。或許你可以讓我傷痕纍纍,但是最先揮出致命一擊的,一定是我……」
「不要再說了!」
希莉絲叫著並撐起了上半身,眼淚也奪眶而出。歐魯森想起來了,事實上她只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女孩子,這個年紀的她本應穿著華麗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對。
看她的上半身似乎還很不穩,歐魯森朝希莉絲伸出手想要撐住她。
果如其然,希莉絲的身子就這麼靠在歐魯森身上。雖然希莉絲試著要掙脫,但身子根本無法出力。
「這種事情以前提都沒提過,現在突然這麼說,誰會相信這種鳥事啊」她的聲音非常悲痛,根本無法跟平常快活的聲音聯想在一起。
「那是因為到目前為止都沒必要說啊。如果只是當個普通的兵的話,現在的你絕對可以勝任的,但是絕對贏不了那些人。雖然不知道以後我們會怎麼樣,不過如果我們撿回了一條命的話,就再也不要管這件事情了,畢竟我們還比爾的人情也夠多了。其實不管羅德斯島變成什麼樣子我們都能活得下去,不管由誰來統治總是會有戰爭,所以當兵的絕對不會沒飯吃的……」
「我不是要你不要說了嗎!」
希莉絲的聲音中沒有力道,但這句話並不是懇求,而是命令。
「不要再說了歐魯森,我不會輸的,我絕對不會輸給那個女的,我怎麼可能會輸給那個女的!下次我一定贏,一定要贏,不是為了羅德斯島,也不是為了比爾,是為了我自己,我賭上我自己的名譽,我一定要殺了那個女的!」
由於聲音被哭聲干擾,連抱著希莉絲的歐魯森都差點聽不到她的聲音,然而她心中的悔恨卻完全傳進了歐魯森的心中。
上半身就像是發燒似地顫抖著。抱著她纖細肩膀的歐魯森,意識到自己的眼眶也寒了起來。
「對不起,希莉絲,都是因為我太無能了……」
歐魯森用力抱著希莉絲的肩,意識到自己的眼中流下了淚,同時心底也湧出了一種陌生的感覺。
這是什麼?抱著希莉絲肩膀的歐魯森,對自己心中出現的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感到迷惑。
他覺得有東西住在心中的那種異物感似乎逐漸和緩了下來,這並不是突發性的,而是這幾天一直意識到的一種內心變化。歐魯森的結論是起因在於亞修拉姆的魔劍砍傷了他。歐魯森回憶在那時候只差一步就可以逃離憤怒精靈的支配了,然而自己也為了要報仇而攔住了它。那時為了要讓無力的自己獲得力量,即使要跟死神打交道也在所不惜。
現在他並沒有感到跟當時相同的解放感,他也知道憤怒之精靈仍沈睡在他的心底,然而可以確定的是,這股束縛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強了。
他不知道將來的自己會有什麼變化。
他也只能任其變化。如今歐魯森就像是在保護著失去力氣不斷哭著的夥伴似地,靜靜地將她拉近自己的胸膛。
這可說是個奇怪的景象。希莉絲就像是個啜泣的小孩般被抱在懷裡,歐魯森則是面無表情,只有眼淚慢慢流了下來。
賽希魯咳了咳轉向另一邊,佛斯則是一動也不動的將視線移向遠方。佛斯的心中贊成希莉絲的說法,接下來就是他們自己的戰鬥了。他不知道能不能贏,但是對他來說,數十個自己的手下,以及最好的夥伴,也是莫逆之交的馬許都被殺了,因此他一定要報這個仇。
到處都會有影子、任何人都會出現在背後、只要是人都會吃東西喝水。對盜賊來說,復仇的方法非常的多,雖然不知道會花幾年,但是佛斯一定會讓計畫成功,就像是當年報父親及兄長的仇一樣……
草原妖精族的瑪魯捲曲著身子,低著頭靜靜地坐在佛斯身邊。
而夏莉則是對她所信仰的戰神麥裡,一次又一次重複地祈禱著。
之後過了不久,夏莉就被一個武裝的船員叫了出去。
順便也送來了他們的第三餐,骯髒的木製器皿裡面裝了一些跟剩飯一樣的東西。
雖然歐魯森問他要帶夏莉出去做什麼,但是這個船員只是歪著臉露出了下流的笑,一聲不吭的帶她走了。
夏莉並沒有抵抗,在麥裡的教誨中,戰敗的話就必須接受敵人的所有要求,因此夏莉堂堂正正地挺著胸膛走著。她甚至連死都不畏懼。真正的勇者以及在麥裡的教誨下死去的人,都會得到麥裡神的特准進入「喜悅之野」,在那兒可以得到跟自己生前表現的勇氣等值的喜悅。
因此即使自己死了,只要遵從麥裡的教誨表現自己的勇氣的話,根本就不會有所悲傷,只不過今後就不能幫助卡修陛下以及歐魯森他們了,這才是她最大的遺憾。
「你會被我們拿來發的啦」船員將手放到夏莉的肩上,將臉湊到她的耳邊吐出了臭氣。「就跟以前抓到的女人一樣」夏莉輕蔑地看著船員的臉。
並且抓住放在她肩上的手扭了過來,就像是要甩到船員身上似地丟了回去。
「帶俘虜的時候認真一點,麥裡的神官戰士也學過沒帶武器的戰法的。」
船員在一瞬間本想抽出曲劍劈下去的,不過馬上就停了下來。他繃緊臉收回了手。
「雖說是戰神,還不是會彼此殘殺。」船員輕蔑地笑著。「想要你身體的不是別人,就是侍奉戰神的司祭大人喔!」
「我們侍奉麥裡的神官,為了自己所選擇的勇者將會盡全力而戰,這也是我們的驕傲。」
如此回答著的夏莉有些動搖。不是因為這個人的侮辱,而是叫自己出來的竟然會是霍普。
她根本無法想像霍普找自己做什麼,以及會對自己說些什麼。不過對她來說,跟他見面需要非常大的勇氣。以前的他們曾是師徒關係,如今卻成為了敵人,霍普會以什麼態度面對自己呢?可以的話她真希望當作沒這回事,最好不要見面也不要說半句話。被霍普看見她戰敗的委屈樣子,對夏莉來說是比受到任何痛苦、受到任何侮辱都還要難過的事情。
「在這裡。」
然而無情的船員已經站在一個房間前面了。
向上的樓梯有兩層,這裡位於划槳手的房間上面,再往上應該就是甲板了。
她對規律地傳來的海潮聲極為熟悉,在被關在船艙裡時聽到的海潮聲,就像是海魔咆哮之後的餘韻般的聲音。
「霍普大人,人帶來了。」
船員敲了敲門大聲說著。
「門沒鎖,馬上讓她進來,然後你就馬上離開,知道嗎?」
裡面有人應著,千真萬確是霍普司祭的聲音。
夏莉幾乎感覺心臟要從嘴裡跳出來了,血液衝進了腦子使她幾近昏迷。
然後船員打開了門,把夏莉推進了房間。
是間不大且素的房間。
除了床就只有一張小桌子。鎧甲跟武器被放在桌上,好幾件還沒干的衣服被吊起來曬著。
在佈雷德的神殿裡,司祭的髒衣物都是由神官來洗的。由於夏莉是女性,因此在成為侍祭之前,洗衣服的工作幾乎都是她一手包辦。如今她回憶起了一個個懷念的往事,但馬上便把這件事放回了心中。
霍普坐在桌子前的一張小椅子上,視線靜靜地朝向夏莉那兒。
夏莉低下頭閉上眼睛,小聲地對麥裡祈禱了幾句,緊繃了眼睛以及自己的心之後抬起了頭,跟霍普的視線相對。
「我還以為好久沒看到你了。你為什麼會這麼做?」
霍普的表情很安穩,並且從位子上站起來,將椅子拉到她的面前,自己則是改坐到了床邊。
「坐下來吧。」
雖然一瞬間想拒絕,但夏莉仍是聽話坐下了。
「因為彼此的立場以及想法有所不同,所以才會以為很久不見了。」
坐下來之後,夏莉回答了霍普第一個問題。
「原來是這樣,或許吧。」
霍普的表情並不慈祥,但也不嚴厲。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夏莉挺直了上半身,以格式化的語氣問著。
「嗯,我想聽聽你的真心話。為什麼你會來追我,不,追亞修拉姆大人?」
「這個問題歐魯森應該回答過了。」
「嗯。他的確一五一十的招供了。像是他們接下了卡修國王的密令,只是純粹來討伐海賊卻碰上了我們、還有另外四個人正遵照卡修國王的命令行動、弗大陸軍正在與晨曦之星作戰等等,連我們沒有要問的他都說了。」
「正是如此。」夏莉表現出了極為冷漠的態度。
「還真是嚴厲啊,夏莉」看到她這樣的霍普不禁露出了苦笑。「但是剛剛的問題並不是針對卡修國王的想法,我是想聽聽你自己的想法。為什麼你會跟著那些兵?是受了卡修國王的命令嗎?」
「不是的」夏莉重複著答案,聲音也變得微弱了些。
「在司祭大人出發之後,卡修陛下就來到了麥裡神殿,希望能夠請司祭大人幫助他們,我也告訴了他們司祭大人的事情。雖然卡修國王因而震怒,但是絕對沒有要我前來討伐司祭大人。」
「那麼你又是為了什麼?」
「司祭大人在離開之前曾經跟我說過,神的聲音是從自己的內心發出來的。所以我從卡修國王那兒知道了亞修拉姆的事情之後,便試著去問自己的內心。」
「喔」霍普很感興趣地看著夏莉的臉。「那麼,神對你說了些什麼?」
「去協助卡修陛下吧,去協助這群現在還不是勇者,但卻擁有足夠資格的年輕人吧。我覺得神似乎這樣子跟我說著。」
霍普再度喔了一聲,然後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之後,滿足地點了兩三次頭。
「我已經沒有能教你的東西了。我本來想勸你成為亞修拉姆大人的同伴才叫你出來的,不過我改變心意了。既然決定了自己的主人,就不能背叛自己的主人,這才是侍奉戰神的司祭。」
霍普站了起來,將手放在夏莉的肩膀上,就像是當時他決定要跟亞修拉姆同行一樣。
夏莉感到這隻手的溫暖透過肌膚,傳進了自己的體內。一瞬間她的心情放鬆了下來,眼淚也不禁奪眶而出。
「夏莉,那你就去吧,依照你自己的意志戰鬥吧。我也將面臨我自己的戰鬥,總有一天,我們會在喜悅之野重逢的。」
「是的,司祭大人。」夏莉含著眼淚說著。
「在這次航行結束之後,應該會有人被釋放回卡修身邊傳達亞修拉姆的留言,告訴他派誰來都贏不了我們,要阻止他的企圖的話就由卡修國王親自出馬,在那時候亞修拉姆大人會以一對一的方式打倒卡修國王。我希望這會是你的工作。如果真的是你被釋放的話,你將會怎麼做?」
「等到我對卡修國王報告過之後,就會參加下一次的戰鬥。」
「嗯,你應該會這樣做的。那麼你就以俘虜的身份回到船艙裡,然後遵循自己所選擇的命運吧。如果下次我們見面仍是敵人的話,我也會盡全力跟你戰鬥的。」
「是的,司祭大人。」
如此說著的夏莉心想,這大概是最後一次稱呼眼前的這個人為司祭大人了。
再經過兩天之後,亞修拉姆等人終於抵達了青龍之島。
算來已經是離開落腳處之後的第四天下午了。他們跟預定的一樣一天就抵達了島的沿岸,然而由於風浪過大,無法順利突破環繞著島嶼的暗礁地帶,所以不得不在島的外圍等待了三天。
不過由於對手是大自然,就算是亞修拉姆也束手無策,因而只能乖乖等到海面變得平靜之後再行動。
而如今他們總算登陸了。島上當然不會有港口,不過島嶼北邊的沙灘線卻蠻適合讓船靠岸的他們拋下錨固定好船,但是要登陸還是必須要涉水。幸好水深並不會使人溺水,亞修拉姆也不介意鎧甲透而走上了陸地。
登陸的加上亞修拉姆在內共有七個,除了霍普跟古洛達等熟面孔之外,還帶了一個叫做歐魯森的弗雷姆兵戰士。
亞修拉姆是為了要他親眼目睹自己達到了目的才帶他走的。等到這次的旅行結束之後他打算只放這個人回去,告訴卡修他所派來的人都被打敗了。
「聽說艾勃拉現在處在休眠期,這是真的嗎?」
亞修拉姆一邊注意不讓腳陷入沙裡,一邊問著像是自己的影子般走在自己身後的古洛達。目前這個魔術師看起來是對自己效忠的,不過他真正的主人當然是巴古納德。
「這個情報並不確定是真是假。身為水龍的艾勃拉以大型的魚類為食物,所以以前常常會在這個島附近的海域看見它。不過距離現在已經有十年沒有人看過它了,因此才傳出它進入休眠期的傳聞。」
「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霍普提出了疑問。
「因為休眠期的龍跟活動期的龍實力實在是差太多了。」回答的是亞修拉姆。
「在這次旅行啟程的時候,棲息在馬莫的邪龍那斯正好進入了活動期。看到那頭古龍為了找尋食物席捲整個馬莫,我跟巴古納德都帶了自己的部下一起前往要打倒它。結果我們把它打到差點死掉之後,才好不容易解除了那斯的詛咒,讓它發誓永遠服從我們。」
「那時候邪龍的厲害程度根本不是冰龍布拉姆德能比得上的。」古洛達接著繼續說。「那時總共有幾十個人前往討伐那斯,到最後還存活下來的只有亞修拉姆大人跟我的導師巴古納德大人、舒梅蒂、吉魯拉姆以及我五個人而已。」
「我們從那斯口中得知太守之秘寶的詳細情形,之後我就為了引導馬莫邁向勝利,出外尋找支配之權杖了。」
原來如此,聽了亞修拉姆說明的霍普點了點頭。「這真的是一趟艱苦的旅程啊,希望亞修拉姆大人的旅行在這個青龍之島就能劃上句點了。」「我也是這麼希望,可以的話真不想打那只進入活動期的晨曦之星,所以我們也只能期望支配之權杖在艾勃拉手上了。但是即使獲得了寶物,我的旅途還是不會結束的,不,應該說在這之後才是真正的開始。我必須要使用支配之權杖的力量,統一整個羅德斯島。」
亞修拉姆的表情變得十分嚴肅。
「確是如此,我也會謹記在心的。」霍普聽到亞修拉姆所說的很滿足地點點頭。」
艾勃拉棲息的洞窟位於島嶼東邊的石層,這個消息是那斯告訴他們的。由於漲潮的時候海水會淹沒入口,因此必須要在退潮時行動。根據亞海布的判斷,在夕陽西沈的時候大概就是退潮的時間,在這時候海魔之角所停靠的沙岸也會乾涸了。
想到亞海布所說的,亞修拉姆不得不加快腳步。太陽馬上就要西沈了,紅色的夕陽就像是火焰般搖晃,漸漸抵達了西邊的水平線。
為了盡快抵達洞窟,亞修拉姆他們不沿著海岸線,而選擇橫渡整個島嶼。
往島嶼內部走了一陣子之後,地面就變成了泥土地。地上長滿了低矮的草叢,上空各式各樣的海鳥則是發著奇妙的叫聲,數量也多到幾乎掩蓋了天空。
對海鳥們來說,這個沒有人獸居住的青龍之島大概是它們的樂園了。山崖都被海鳥們的糞便染成了白色,到處也都聽得到雛鳥張大嘴要食物的吵雜聲。
又走了一陣子之後,草的數量逐漸變得稀少,地面變成了一塊塊的岩石。岩石的上半部被鳥糞染白,照不到太陽的那一邊則是長滿青苔的綠色。
然後他們再度來到了海邊。
這邊不是沙岸而是巖岸,到處都有奇形怪狀的石頭,有像是隻獅子的,也有看起來像朵巨大香菇的。
一行人一邊注意不被長在沿岸石頭上的海草打滑而前進,走了不久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山崖,並且開了個巨大的洞窟。
由於山崖下面是平緩的地面,因此步行就可以抵達洞窟。地面滿是積了海水的窟窿,還有許多住在海邊的小動物跟被海浪留在洞裡頭的小魚。
對在山中長大的歐魯森來說,這樣的景色是非常少見的,不過目前並沒有時間好好欣賞,何況他本人也沒有這種興致。歐魯森知道這群馬莫的猛者們常常對他投以訝異的眼光,大概他們也看得出來身為狂戰士的他跟平常人有什麼不同吧。
歐魯森有跟亞修拉姆說過他是個狂戰士。而亞修拉姆就像是不太相信他所說的似地,叫來了黑妖精族的亞斯塔爾來判別真假。
擁有非常高精靈使實力的亞斯塔爾,也指出歐魯森體內精神精靈的活動的確十分異常。掌管精神的精靈們活動程度實在是太低了,只有那個潛藏在他心底,就像是灼寒熔岩般沈澱著的憤怒之精靈例外。
不過歐魯森本人卻堅信自己的內心有了變化。
在被亞修拉姆的魔劍「碎魂劍」砍傷的時候,自己差一點就可以從憤怒精靈的束縛中解放了。結果雖然歐魯森為了報仇而再度把憤怒之精靈拉了回來,但是這個精神之上位精靈已經失去了以前的拘束力了。
甚至光憑希莉絲所說的話,他就能夠輕易地掙脫狂戰士的狀態,感覺到憤怒以外的感情。之前抱著希莉絲流淚的時候,他的心中無疑地已經出現了疼愛她的一種感覺了。
如果再一次受到相同的衝擊的話,我一定會打破憤怒精靈的束縛給你看,歐魯森心中對希莉絲如此發誓著。
同時,他的腦海裡浮現了一個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