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章 入獄隨俗 文 / 南安子
今天的勞動是墾荒，把監獄東北角的一個土堆挖平。我們還是分組作業，不過現在還好，我們房裡幾個人都分在同一組，這樣總算有說話的人了。當然，只能小聲地說。旁邊端著槍站著的武警，指不定會崩一個槍子過來，打死了就給你定個越獄的罪名。我其實不相信他們真會開槍，但我不想去冒這個險。
我負責用鋤頭挖掘。一天下來累到腰都快斷了。以前在家，連扛煤氣罐上樓這種活父母都不讓干，現在倒好，當起建築工來了。人他媽就是個命，上天要你做乞丐，生在李嘉誠家都沒用！
本來這應該是他媽承建商的事，卻讓我們來做，不知道這筆承包費又進了誰的腰包（只是猜測或者牢騷）。我心裡把該罵不該罵的都罵了個遍，似乎這樣的發洩能讓疲憊的身體得到些許恢復，至少心裡痛快不少！人的心情總是這樣受環境的影響，到什麼地方，想什麼事情。就像金庸筆下的康熙皇帝，憋屈了跟著韋小寶罵幾句你爺爺的也能痛快不少。在這裡，我不可能去琢磨肯尼迪是被誰刺殺的，**啥時候不再給黨和政府添亂。
收完工回到牢房裡，發現又新進來一個牢友。這傢伙臉色白淨，一看就知道是個沒吃過苦的富家子弟，不然也是個被家長嬌生慣養的膿包。這種人不進來接收教育在外面也是廢物一個，浪費國家糧食。胖子朝小剛使了個眼色，示意上去瞭解瞭解情況。那傢伙見我們一夥人進來，招呼也沒打，獨自斜坐在自己床上吸煙，擺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態。嘿，你爺爺的，見過不懂事的，沒見過這麼不懂事的，簡直就是欠k！
小剛走上前去，一把奪過他叼在嘴裡的煙，看看煙頭，歪著嘴朝我們叫道，紅塔山喲，在這可是要賣40一包！挺有錢啊，你！小剛把聲音提得很高，腔調裡夾雜著挑釁的味道。那人有些被激怒了，猛地站起身，足足比小剛高出半個頭，說關你鳥事，我就是抽古巴雪茄也輪不到你這個小癟三來唧唧歪歪！
小剛斜著腦袋，說你說什麼，老子沒聽清楚，再說一遍？那人剛張開嘴要回敬什麼，小剛已經迫不及待地一記勾拳揮向他的下巴，那人沒有料到拳頭來得這裡快這麼利索，一個沒站穩踉蹌了幾步。這時兩個四川仔也衝上去，把他按倒在地，劈里啪啦就是一頓拳腳！那人被打得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抱著頭捲縮在地上，一副瘟雞樣。
胖子見差不多了喊了一聲行啦，小剛他們才停手。眼鏡好像對這種事情並不感冒，自己去洗澡了。他的這種行為很不合群，而且很危險。那人被打得鼻青臉腫，站起來嘴裡還碎碎念，說什麼自己老爸是市裡的什麼政協副主席，你們敢打我！說完擦了擦流出的鼻血。胖子一聽，頓時火冒三丈，對身邊的黑皮說，帶他去沖涼（洗澡）！
黑皮他們把那傢伙架到沖涼房，擰開水龍頭就把他按在冷水下衝。胖子上前抓住他的頭髮提起來，在他臉上淬了一口，說現在認識我了吧？說完啪啪甩了他兩記耳光。嘴裡念道老子打的就是你們這些作威作福的紈褲子弟！打完又把他按下去繼續沖。
本來現在快11月份了，雖然說是南方，但要在冷水下衝澡，不免要打哆嗦。還不到10分鐘，他就開始打噴嚏了，嘴皮也有點發紫，身體瑟瑟發抖。胖子在一旁叫囂到，你不是很拽嗎？有本事現在叫你老子進來救你啊！見那人不說話，胖子丟下一句沒有半個小時不許出來就走出去了。
我也不想看這樣的場景，跟著胖子回到了牢房。等黑皮他們把那小子架回來，儼然成了一個十足的落湯雞。耷拉著腦袋，雙手無力地垂在肩上，渾身抖個不停。胖子點燃一支煙，說小子，你現在服氣了吧？不管你在外面再橫，來到這裡，就得知道知道這裡的規矩！把他鬆開吧。黑皮他們剛一撒手，那傢伙就癱軟在地。嘴裡說著自己知道錯了。這時正好有獄警經過，看見地上躺著個渾身濕漉漉的傢伙，用腳踢了踢他的屁股，問道，你怎麼樣，這裡沒有人欺負你吧？沒事，我自己沖涼時不小心摔倒了，躺在地上歇會，不勞您費心了。這小子還挺上路。獄警跟我們說別亂來啊，否則有你們好果子吃，說完就走出去了。我心想，我們天天都亂來，也沒見你管過什麼！光打雷不下雨，原子彈打鳥，你嚇唬誰呀？不過氣話歸氣話，真要鬧出什麼事來，我想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又過了好一會兒，那傢伙慢慢恢復過來，見我們都在看著他，趕緊從包裡拿出一包紅塔山，給我們每人散了一根。那德行像極了電影裡的狗奴才，跟剛進來時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心想又是一個欺軟怕硬的狗東西，仗著老子有權有勢，作威作福，現在進來了還不是一個鳥樣！我上下打量他一番，長得還挺人模人樣的。就是不干人事！因為他在監獄裡的編號最後一位是3，以後我們都叫他阿三。在這裡，我們不用編號直接稱呼對方，也算是滿足一下自己僅存的一點點自尊吧。囚犯也是人，也需要得到尊重。別人也許不會尊重我們，但是我們自己不能再瞧扁了自己。
照老規矩，阿三也把他如何進來，判了多久通通說了一遍。我實在沒有興趣聽那些個鳥事，於是自己一個人沖涼去了。我擰開水龍頭，這冷水打在身上連心臟都猛地跳一下，我趕緊縮回身子，用毛巾沾了一點冷水在身上預冷。心想阿三這小子在這裡淋了半個多小時也真夠他喝一壺的。哎，想起以前在學校沖熱水還老嫌水不夠燙，現在都寒冬臘月了還沖冷水，真他娘的慘！人哪，啥時候才能知福？
不管你曾經或者現在多麼高高在上，也難免有落難的時候。你今天強加給他人的痛苦，總有一天會還到你自己身上。這就是佛語裡說的因果循環吧。所以，我們在任何時候都要記住不要恃強臨弱，否則，指不定哪天報應就會降臨到自己頭上。到那時候，不會有任何人向你伸出援助之手。
等我沖完澡回到牢房，阿三的「故事」也交代得差不多了。我看見阿三拿了一張卡給胖子，但是他沒有收，很客氣的說，哥們，剛才都是個過場，你也別太在意，過去了大家就是兄弟，這錢你自己留著用吧，有心就給大伙多發幾支煙吧。我這時才發現自己床頭，多了一包紅塔山。我回頭瞥了眼鏡一眼，看他會有何反應，但他好像一點也不關係此時的情景，又繼續看他那本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有耐心看完的書。
晚上我悄悄問胖子為什麼對待他跟對待眼鏡不一樣，人家的卡你可沒少用！胖子說這小子要真是市政協副主席的兒子，以後用的著的地方多著呢，算是給自己多留條後路吧。我點點頭說胖哥高見！
我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胖子，看來他在這裡服刑滿腦子想的都是出去後怎麼重新再幹的事，包括什麼留後路之類的。他並沒有真正的反思自己的罪行。也許「短短的」12年並不能使早已尚失了心志的胖子走上正道，反而會使他越來越憤世，變得更加變本加厲！我開始認識到他是個極端危險的人，自己最好跟他保持距離，否則後果難以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