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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章 大起義(3) 文 / 漢斯譯庫

    肥胖、昏倦、將近七十歲的休伊特將軍生氣地下令密拉特騎兵旅舉行全體分列式,要在閱兵場上對那八十五名印度兵進行公開宣判,並在押往無期囚禁地之前當眾扒掉他們的軍服,給他們安上鐵鏈和腳扣。但事後證明,這一場拖ぼ拉ぼ,毫無光彩的列隊儀式比之殘忍的宣判,更是一件巨大的錯誤,因為「se娃」被扣上鐵鐐的那種景象激起了圍觀群眾的同情,當夜,在密拉特的兵營和市場裡,人們群情激昂,惱羞成怒,開始密謀報復。黎明時分,醞釀已久的風暴終於爆發了(歷史記載為1857年5月10ri,次日起義軍佔領德裡——譯注):一群紅了眼的「se炮」襲擊了監獄,釋放了犯人,將槍口轉向英國佬。經過一天的嘩變、殺戮和暴力活動,第三騎兵旅的「se娃」們放火燒掉了洗劫一空的單層別墅(孟加拉式的帶有遊廊的尖頂平房,在兵營中專為英**官居住——譯注),策馬奔向德裡,一面到那裡繼續擴大叛亂的規模,一面投到德裡兼莫臥兒帝國的最後一名虛設皇帝巴哈都爾沙的名下,發誓要為他揮刀效勞。西塔清晨時看到的就是這些人,恐怖和預感當時就告訴她,他們是大難的

    先兆。

    莫臥兒皇帝在開始的時候不大信任他們,因為在密拉特有許多英國團隊,他每時每刻都在擔心英國人會朝起義者緊追而來。結果他什麼也沒有等到,這才相信第三騎兵旅的騎兵們所報告的情況完全屬實——密拉特的英國「大人」全都被他們殺了;眼下的情況也一樣,已有命令傳出,對德裡的一切歐洲人也要照殺不誤。其中幾位「大人」在軍火庫閉門固守,當他們看到確實已經沒有辦法再堅持時,便引爆了軍火庫,同歸於盡。其餘的不是被手下的士兵宰掉,就是被奮起支援密拉特英雄的民眾殺死,他們仍在城裡的街道上追獵零散的歐洲人……

    西塔一邊聽著白天發生的故事,一邊把孩子從明亮的火把光亮下拽開,拉到黑影裡,她生怕別人認出這是個「安格裡齊人」(意為英國人,印地語angrezi的音譯——譯注),給守橋兵亂劍砍死。民眾的呼喊和被燒燬的建築物的坍塌、爆裂聲本身就是一種警告,這種警告比之任何有關城內充滿危險的介紹明白得多。於是,她在加爾各答門前轉了彎,匆ぼ躲進

    暗處,沿著河岸與德裡城牆之間的一片狹長荒野,向濱水稜堡那邊走去。

    地面坎坷不平,佈滿石頭和禦敵的陷坑,艾什隨著她一路顛跑,小短腿很快就走乏了。還好,此刻月亮已升上天空,再加上房屋燃燒時的散光,夜色卻也充溢著夕照似的光明。還未行出半英里,他們在礫石和垃圾堆裡撞見一頭蒙頭轉向的毛驢,便攫為已有。驢的主人大概是一名「皓畢」(洗衣匠——原注;印地語dhobi的音義訛譯——譯注),或刈草人,可能是他沒有把驢子拴牢,也可能是他慌忙進城去搶jie歐洲人的商店、住宅,一時將這東西忘記了。不過,西塔覺得這是神的賜予,就欣然接受了這上天的禮物。小畜牲站在那裡很溫順,任她把艾什抱上脊背,也任她跨上去坐在艾什的身後,它顯然適應了比他們倆重得多的負載,因為只消西塔把腳踵一夾,它便輕盈地躍上前去,走上護城溝對面的緩坡(是人工修挖的御城防護性設施,形狀類似於斜提;德裡在歷史上先後挖了兩道緩坡——譯注),沿著隱蔽在石塊、矮樹和拉圾之間的瞧不見的小路開始惋蜒前進。

    毛驢的蹄子在沙地上發出的聲響十分微弱,西塔的葡萄se棉布「紗麗」在黑影裡是完全看不見的;但是,當晚城牆上的人對任何一點動靜都會產生疑心,曾粗暴的呼喊兩次盤問了他們,子彈也飛了來,有的從腳下的石頭上躍起,有的惡毒地呼嘯著越過頭頂,濺入河水。就這樣,他們終於走過了濱水稜堡和第二道緩坡,奪路越過克什米爾門前的一小段開闊地,朝著對面那昏黑熟悉的庫德薩?巴格植物園的叢林奔去。

    又跟來一陣稀稀拉拉的槍聲,但沒有傷到他們,十分種後,他們走進樹林,德裡城已被拋在身後——這時,它看上去很像一幅由城牆、城垛、屋頂、樹木等形成的帶毛邊的黑色圖案,細挺的寺院尖塔插在上面,在火光映照下,輪廓顯得格外分明。向右看是河,向前、向左看,隱現著那條昏暗漫長的巖嶺——它是分割城區與大本營的天然岩石壁壘。

    在大本營裡,不管是單層別墅、營房、食堂、還是商業區,通常都亮著燈,燈光在夜空中造成的輝芒本是一種很熟悉的景象,然而今晚它顯得過於明亮,又很不穩定,忽強忽弱的,好似那裡也有火在燃燒。西塔思量,一定是英國「大人」們為了防止起義者在黑暗的掩護下發動攻擊,故意點燃了篝火,將大本營營區照得通亮,她認為這辦法很聰明;但這樣一來使得她的前進變得更加危險,因為在城市通向巖嶺和大本營的大路上來往著匆匆猝猝的帶槍

    的人,徒步、騎馬的都有。她猜想,他們不是起義者,便是劫客。把孩子帶到安全的阿巴思諾特大人的單層別墅去,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明智的作法還是留在這有樹叢做蔽障的地方,等到大本營的道路上稍為平靜以後再行動。

    毛驢驀地向後一褪,險些兒將她顛翻下去。這東西一動不動地站住了,恐慌得呼呼哧哧地噴著粗氣,她磕了磕腳跟,催它前行,它卻直朝後退,她只好從驢背上爬了下來。

    「呔,可惑!」(意為:你瞧呀!印地語dekho的音義訛譯——譯注)艾什說道,他在暗中的眼力如同毛驢一般敏銳,「前頭棵子裡有個人。」

    他的聲音不是驚恐,而是好奇,他一直沉默不語,只是因為除去偶爾談到阿克巴?汗以外,他找不到什麼話題。槍聲、呼喊聲使他感到很興奮,不過僅ぼ是興奮而已,因為阿克巴大叔在他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帶著他打過獵,眼下真正能夠引起他不安的東西只是西塔的恐懼和她既不願意,也不能夠向他說明情況的態度——為什麼周圍環境發生了變化,為什麼所有的他出生之後這短ぼ幾年所認識的人都丟棄了他,唯獨剩下她自己?不過,他像世間絕大多數兒童一樣,對成年人的奇怪舉動只有順從,並把它當作萬物的一個法則加以接受。他看得出來,西塔此刻又害怕了,這回怕的是樹棵子裡的人:毛驢子也在害怕,於是艾什拍ぼ這小畜牲打顫的脊背,安慰道:「莫得打落,」(意為:不要害怕;印地語daromut的音義訛譯——譯注),「只是個夫人大人,她睡著了。」

    棵子裡的女人以奇特的姿式躺著,好像是匍匐爬過纏結的矮木叢之後,由於極度勞累而昏睡過去。燃燒的建築物的紅光一閃一晃地穿過樹葉,顯示出她是一個異常肥胖的婦人,束著鯨骨裙襯,套著好幾條裙子,上身還罩著一件灰、白搭配,飾有羽紗條的寬大外衣,越發使她顯得圓凸。但她不是在睡覺。她已經死去。西塔從這肥碩、悄無聲息的身軀前縮退回來,思忖:她毫無疑問是一位英國「大人」,原想逃脫城裡的屠殺,卻在這裡喪了命,可能是死於恐懼,也可能是死於突發的心臟病,因為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傷痕。說不定,她也是準備到大本營去,現在黑暗之中仍然藏著其他逃命的英國人——而英國人身後還有追擊他們的起義者呢!

    後—種假想很可怕,但經過片刻的思考,西塔又有了信心——在這被毀掉的植物園的矮樹叢裡,任何追蹤者帶來的聲響都能聽得清ぼ楚ぼ,再說,搜查的人哪有不拿火把照路的?夜很寂靜,西塔只能從大路的方向聽到一些響動。他們可以安全地待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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