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章 如此閒情逸致 文 / 冬火
剛剛進到派出所,遠遠地,張子軒就聽到了矮子平日慣用的大嗓門,嘟囔道:「這傢伙看著小小的,聲音怎麼就這麼大呢?」
在兩位民警面前,矮子早就不像在小區入口時看上去那般弱小,那般無助了,而是像大爺一樣,整個人都快癱在椅子上了,兩腿大刺刺地敞開著,右腿還抖來抖去的,表情更是一副無賴樣,「怎麼著?說我碰瓷兒?開玩笑呢吧!你們也不去打聽打聽!我可是封海市著名的室內裝修設計師,每個月賺到的錢比他一個物業經理可多不少。我用得著碰他的瓷兒?再者說了,你們有什麼證據說我碰瓷兒?你們是有視頻證明啊,還是聽到我說過一句想要訛他的話?」
矮子說完,鼻子抽了抽,用手伸進鼻孔,很沒有形象,而且讓人感覺分外噁心地在鼻孔裡挖了半天,還真挖出一大坨東西,搌成球,扔在了地上。
處理事件的民警同志還有在一邊看著的肖兵,嘴角都不自然地抽了抽,喉頭翻滾了兩下。
忍了忍胸腹間犯嘔的感覺,一位民警看向肖兵,道:「這位同志,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他確實是故意撞到你的車上,想要訛你嗎?」
肖兵張了張嘴,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當時正好被一群小區裡的居民因為樓道燈的問題纏得不耐煩了,這才出來的。
結果,心情煩躁的他,正好還碰上矮子那出,當下,很順理成章地便認定了矮子是碰瓷兒的。
不過,現在仔細想想,矮子一來只是躺在那裡喊疼,二來根本連句要錢的話都沒有。
再者,他管理的那片小區,都是老小區了,哪裡可能裝攝像頭,來實時監控小區裡發生的一切。
算來算去,肖兵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是被人給坑了。
細細地看了看矮子,肖兵確定自己從來就沒見過這麼有特色,還相當猥瑣,相當無賴的傢伙。
如果真碰上過,肖兵自認為自己絕對不會忘記。
像矮子這種,肖兵自然是不怕的,但也會防著點。
麻煩這種事情,誰都不願意主動攬上身不是。
所以,越想,肖兵就越不明白,矮子為什麼要坑他。
想著想著,肖兵就有些來氣了,「特麼的!難道我就活該倒霉?碰到這麼一個隨便找人坑著玩兒的傢伙?」
他這一氣,就忘了回答警察的話了。
那位民警見肖兵遲遲不回話,臉色有些不愉,「這位同志,你到底能不能證明是他……」
指了指像是沒事兒人兒似的矮子,民警道:「是個碰瓷兒的,想要藉機訛詐你?」
肖兵正在氣頭上,語氣略有些不好,悶悶地道:「沒有。」
「沒有?」民警皺了皺眉,「這位同志,你什麼證據都沒有就報警,這是在浪費精力,浪費納稅人的錢。懂嗎?」
肖兵悶頭不語。
矮子在旁邊瞥了肖兵一眼,不屑地一笑。
就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張子軒也笑了。
他是在憐憫地笑。
碰到小無賴,也許肖兵叫了警察,還真能管用。
可是碰到矮子這種大無賴,還是天才無賴,還是個聰明的無賴,肖兵只能栽了,不想栽,也得栽。
眼見根本不用出面,張子軒也樂得少些麻煩,把自己藏了起來。
沒多久,矮子趾高氣昂地走出了派出所。
肖兵走在矮子後面,眼中凶光畢露啊。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哦,如果眼光能殺人的話,現在矮子早就被肖兵剁成肉泥了。
肖兵剛一出來,一輛寶馬車就鳴了幾下笛。
肖兵急趕幾步,趕到寶馬車處,一頭鑽了進去。
不多時,寶馬車便絕塵而去。
看著寶馬車,矮子又是不屑一笑,隨即臉上又掛上了那抹壞笑,「我的軒少,熱鬧看夠了?」
張子軒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矮子身後,跨前一步,與矮子並排而立,笑道:「這下子,他可被你玩兒慘了。」
矮子,其實並不算太矮,身高也有一米七了,但因為背有些駝,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因為從小就養成了這種習慣,就使得他看上去更矮了一些。
至少,和張子軒站在一塊兒,矮子矮了張子軒大半個頭,顯得確實是矮了不少。
矮子嘿嘿一笑,道:「這還叫慘?他這叫活該!如果他之後還不老實,那他才真的慘了呢。」
說著,矮子從上衣短袖兜裡拿出一個小東西,在張子軒面前晃了晃。
張子軒看到那東西,先是愣了一下,笑道:「你這算是給自己留個後手?」
矮子把東西重新裝進兜裡,悠然地道:「一個小刺頭兒,我自然是不放在眼裡的。可如果小刺頭兒想要在我面前蹦躂,那我肯定是要把他一腳踩死的。」
張子軒點了點頭。
就處理麻煩這個問題上,他是與矮子持同一觀點的。
這時,張子軒看到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之所以說熟悉,是因為張子軒昨天才見過那個人。
說陌生,是因為張子軒與那個人,接觸實在少得可憐,也是只有昨天那一次。
「警官,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在那個人自派出所出來,自身邊走過時,張子軒主動笑臉迎上,打了個招呼。
「你是?」
方衛國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一時間有些疑惑,看了看,覺得年輕人有些眼熟。
只是片刻,方衛國便憑著多年干刑警歷練出來的絕佳眼力,認出了張子軒,當下有些驚訝,「你是張子軒?」
矮子看了張子軒一眼,退到了一邊,走到一個陰涼處,悠哉地拿出剛才示於張子軒的東西,塞進了耳朵裡。
張子軒則像是沒有發現矮子已經離開了一般,衝著方衛國露出標準的迎客式微笑,八顆潔白的牙齒在陽光的照耀顯得有些刺眼,「沒錯,就是我。資料,可是已經都準備好了。不知道,警官,你的錢,是不是也準備好了呢?」
一聽到錢,再想想錢數,方衛國眉毛不自然地跳了一下,「還沒有。不過很快,錢就可以拿來了。」
張子軒奇怪地看了方衛國一眼,又看了看派出所,「警官,既然錢還沒有湊齊,你來這裡是?」
還不等方衛國回答,張子軒恍然道:「哦!警官應該是來這裡借錢吧。」
方衛國眼一瞪,很想敲開張子軒的腦子看看,看看裡面是不是除了錢就沒別的東西了。
不過,自為人民警察,方衛國是不會出手打人民的,除非,那個人民變成了人民的敵人。
至少現在,張子軒還是個人民不是。
方衛國握了握拳,悶聲道:「剛才在街上看到有人當街搶錢包,我就給抓來了。」
方衛國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一碰到張子軒,什麼氣度,什麼沉穩就全都沒有了。
總之,他覺得自己和張子軒這個掉到了錢眼兒裡的傢伙不是一路的。
「哦。」張子軒故意拉長了聲音,笑道:「警官還真是有閒情逸致啊。在這等人命關天的時候,還能以這種方式讓自己放鬆一下。嗯,您的這種精神,值得我去學習。」
方衛國真想抽張子軒一個大耳光。
放鬆?
他哪裡放鬆得下來啊!
現在,錢就是人的命啊!
十萬!
還差著十萬塊錢呢!
他正為這十萬著急呢,卻聽到張子軒風涼話連篇。
壓了又壓,壓了再壓,方衛國才好不容易將把張子軒一巴掌扇飛的衝動給壓了下去,悶聲悶氣地道:「我是警察,看到犯法的事情,就要處理!」
「嗯。」張子軒嚴肅而贊同地點了點頭,道:「你是一個好警察。」
方衛國心裡剛剛覺得舒服點,覺得張子軒總算說了句讓他舒服的話,下一刻卻差點背過氣過。
「不過,這錢,可不能因為你是一個踏踏實實為人民辦事的好警察就少上一分。」張子軒鄭重地道,隨即又是一臉無奈,「說白了,我也不過是打工仔。上面的規定,我是不能改的。」
方衛國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便甩胳膊離開了。
他真怕自己再和張子軒呆一會兒,可就瘋掉了。
對此,張子軒絲毫不做挽留,而是衝著方衛國的背影喊道:「警官,你可要快點準備好錢哦!」
方衛國突然一個趔趄,好在身手敏捷,這才沒摔倒,之後頭也不回,加緊趕了幾步,消失不見了。
這時,矮子走了回來,「你怕他們對警察下手?」
張子軒此時已然不見了剛才面對方衛國時的欠揍和輕佻,「不是怕,而是他們一定會對他下手的。」
矮子皺起眉頭,「一個小警察而已,至於他們大費周章?」
張子軒道:「現在,他只是個小警察。可如果他們肯出手的話,他絕對可以平步青雲。」
「貌似,他們在國內的力量沒那麼大吧。」矮子懷疑道。
「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瞧了他們。」張子軒面無表情地道:「以往,小瞧他們的人,要麼,變成了他們,要麼,就是已經死了。」
矮子狠狠地撓了撓一頭板寸,不過沒有一點頭皮屑掉落,「既然他們會對他下手,還可能會把他捧上去,那你現在故意拉遠和他的距離,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嗎?」
張子軒搖頭道:「暫時是沒什麼作用,不過,以後,作用就會很大了。」
矮子想了想,最終放棄了猜測張子軒的打算,「你這傢伙,總是喜歡賣關子。不過,經你剛才那麼一警告,他應該就不會再繼續查下去了吧?」
張子軒笑了笑,道:「他之前就查過我的底,只不過他最終能查到的,只是一些最為基本的資料,其它的,肯定是查不到的。我只是提醒他,不要再查。要知道,如果他真的查出什麼東西的話,那他可就泥足深陷了。到時候,可就由不得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了。」
矮子點了點頭,「如果他們下手了,他充其量不過是一枚棋子,相比之下倒容易脫身。如果他查到什麼東西,那性質可就完全不同了。」
張子軒點了點頭,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那邊沒事了?」
矮子似乎早就習慣了,不屑地道:「一個物業經理而已,能有什麼事。他剛才說了,今晚就回去把你們小區有問題的地方全都處理一下。說白了,他不想給自己添太多的麻煩。如果他敢對我動什麼歪念頭,我明天就讓他在全國曝光!」
隨後,兩人有一茬沒一茬地閒聊著離開了。
而不遠處的一輛車裡,方衛國皺著眉,「他只是個打工的?」
搖了搖頭,方衛國道:「小王,走吧。」
走了一陣子,張子軒忽然回過頭,看了一眼大街上的車流,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