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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九十一章 老人和少年 文 / 沐飛塵

    當然,寂寞對任何領域的高人來講,都只是最簡單最初級的關卡。過不了這關,那你就只能站在離成功十萬八千里的地方,最多只能看到遠在天邊的成功寶塔上掛的那輪月亮。

    教成兩個高徒的老人從二徒弟的房裡走出來,踱到堂屋,坐下。端起自己沏的茶,淺淺的啜了一口。抬眼看著外面藍色的天空,他喃喃自語道:「真是老了…」確實,四十年,雕琢成兩尊玉,身不老心也該老了。人就一輩子那麼點精氣神,能拿來做的事不多,往往一兩件事就花盡一輩子的精力了。

    過慣了帶著徒弟的日子,現在忽然的又一個人了,還真有點想那兩個徒弟。說實話,他還是偏心二徒弟的,畢竟二徒弟從小就被父母丟棄,從身世來說,二徒弟更加可憐,況且收養二徒弟的時候他已經將近天命之年了,人年紀大了,本就比年輕時候更容易動惻隱之心,所以他這個做師父的就忍不住想把更多更好的東西給二徒弟。

    現在二徒弟也下山入世了,往日有二徒弟在身邊陪伴的時候,他並不怎麼想念大徒弟,那個表面上是土匪,骨子裡是土匪書生兼容的大徒弟。但是現在二徒弟走了,他卻又開始想念大徒弟了,如果想念的全部是百分之百,那大徒弟和二徒弟就是各佔百分之五十。在武道上幾乎已觸摸到了雲層的他,在行將就木之年,才悟明白這麼個道理:當孩子們在身邊的時候,也許作父母會有所偏心,但當孩子們各自飛入叢林中後,作父母對所有孩子的思念,卻又都是一樣的,誰也不比誰多,誰也不比誰少。

    點起一根煙,慢慢的抽著,每一口都抽的很認真,品味的很徹底。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從二徒弟十二歲那年開始,他每天就只准抽三根煙了。而且二徒弟臨走時,尤為鄭重的說了,一天三根,半根都不能多。他也答應了,他是武道高手,一口唾沫一個釘,說過的話豈能不算數?雖然一天三根讓他很痛苦,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仍然跟剛開始的時候一樣痛苦,三根煙一完他就得用轉移注意力的方法來跟煙癮做抵抗。這真的比當年初練武功時的流血流汗苦太多了。

    但他其實也樂在其中,現在二徒弟不在身邊了,他堅持著不破戒,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算是對二徒弟思念的一種表達。

    喝了兩杯茶,他看看時間,開始準備午飯,中午會有小客人來。為什麼要說小客人呢?那是因為來的人跟她二徒弟差不多年紀,二十啷當歲,但在學識見識胸襟方面,卻足以跟他這個老頭比肩。因此將要來的人絕對有資格做他的客人,但由於年齡,所以稱之為小客人。

    在廚房裡忙了將近一個小時,終於弄好了三菜一湯端上來。老人坐在一張空椅子對面,中間隔著三菜一湯的桌子,無酒,只有清茶。

    在中原出生並且度過短暫童年的他,始終習慣不了青海人的飲食方法,所以雖然已經在這裡住了幾十年,他還是用中原的方法去燒飯做菜。

    十二點一刻,佳客到來。

    一襲白衣從門外慢慢踱進來,手上還有一把打開的紙扇,朝外的扇面上寫著『寒梅著花未』五個飄逸無雙的行體字。

    如果此時有一架攝像機,架在門外,鏡頭朝裡,那麼很多人在看了這個畫面後絕對會以為這是在拍古裝戲。

    年輕男子的英俊,是絕對的復古式,而且衣著也是完完全全的古典式長衫。從頭到腳,不染纖塵的白。而扇子上那幾個墨字,恰好是完美的點綴,黑白分明。

    「我來了。」年輕男子微微躬身,隨即在老人對面坐下。

    「吃飯。」老人做個請的手勢,卻還沒等客人動筷,自己就先吃了起來。

    年輕男子微微一笑,露出一顆虎牙,這一笑,絕對能夠秒殺一大片青春美少女,惹得某些心臟不好的美少女直接猝死都有可能。然後他提起筷子,也慢慢吃了起來。吃了兩碗飯,一碗湯,他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在這期間,對面的老人早就吃完,並且已經喝了三杯茶。

    「吁,好菜,您老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手藝。」年輕男子擱筷,微微往後靠了靠,上身挺的如同標桿一般直,讚道。

    「別笑話我了,牧秋的手藝都比我好。」老頭明知白衣男子是在放屁,但並沒直接說出放屁二字,要是坐在他對面的不是這個白衣男子,換個人的話,別說放屁,就是放你-媽-的狗屁這種話他都能說出來。只是在眼前的年輕男子面前,老人說不出這種太不雅的話。

    這無關什麼『年輕男子身上迸發出的凜冽之氣』之類的東西,事實上這位白衣年輕男子身上根本就沒有散發出跟刀光劍影之類有半毛錢關係的氣息,如果非要找出個什麼子丑寅卯來,他身上倒是有一股子周公瑾這種儒將的風範。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氣勢。不怎麼逼人,但很穩。

    而之所以說老人說不出不雅的話,則是因為老人覺得在這樣一個男人面前說放屁,總歸是聽起來有些怪怪的感覺。

    說到牧秋,老頭忍不住笑了笑:「你這人就是太守舊了,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什麼家有女眷,須避之…都什麼玩意?那些都是多少年前的思想了?」話說當初牧秋還跟師父在這裡的時候,老人就已經跟年輕男子熟識了,但每次邀請男子來家裡做客,男子總是推辭,問其原因,男子就搬出一大堆古書文來大說特說一通,反正意思就是你家有女子,我一個大男人去不方便。搞的他倆一老一少每次見面都得在荒郊野外的,跟偷情一樣。

    現在好了,牧秋走了,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比這裡精彩多了哦…

    年輕男子也陪著老人沉默了神遊了片刻,道:「牧秋,或許在這裡要比在外面更好一些吧,我認為。」

    老人搖搖頭道:「雖然我也這麼認為,但我沒有資格剝奪她的人生,我得放她飛,至於外面好還是壞,應該由她自己評判,她想回來,這裡隨時歡迎,她不想回來,我會祝福她。」

    年輕男子輕搖紙扇,臉如白玉,但一點都不娘氣,很爺們,確切的說是君子之相。那種溫潤如玉的感覺能夠感染到任何接近他的人。輕搖片刻手中紙扇,他又調轉扇面,另一面朝外,繼續搖,而這一面上繪著一幅梅花雪景,青墨色枝丫跟真的梅枝幾乎沒有區別,枝頭的淡粉色梅花則更顯逼真,週遭的雪花瓣則更添一股靈氣。不過這兩面,一面字一面畫都不是出自任何所謂名師之手,是年輕男子自己寫的畫的,而且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其實這個天根本用不著扇子,但年輕男子拿著扇子輕搖的這個動作卻一點不顯做作,非常的自然而然的感覺,又搖了幾下,他才道:「鳥大了就該給它更大的天空,您老是對的。」

    「你想她了?」老人的笑容深不可測意味深長。

    「說不想是騙人的。雖然我跟她沒說過幾句話,但在我眼裡,她就像一朵遺世而duli的梅花,是我見過最美的風景。」說這些話的時候,男子的臉上沒有絲毫他這個年紀本該有的說到心儀女孩時的害羞,反而很坦蕩,君子坦蕩蕩的那種坦蕩。頓了頓,他又繼續道:「但是,可惜我這身不是自己的,要不然我肯定早跟她表露心跡了,可惜可惜…」

    老人喝口茶,笑道:「你就是太為別人著想了,但你可知道她其實也偷偷喜歡著你?你等我一下。」老人起身,從牧秋的閨房裡拿了一個本子出來,遞給年輕男子。

    男子接過,翻開,眉頭微皺,一頁又一頁的翻著,從頭到尾的翻完,他輕歎一聲道:「希望她能找到屬於她的幸福。」

    「自認為有修養的年輕人就特別喜歡放你這種屁。」老人終於醞釀出來一句不雅的話,繼續:「難道你之前看不出來他喜歡你嗎?」

    將繪滿了他影像的小本子遞還給老人,畫中的他並沒有多麼逼真,可見牧秋的畫功並不深厚,年輕人灑脫一笑道:「能看出來一點點,但不確定,而且這樣去想,我會有種褻瀆神聖的負罪感和自以為是的感覺,然後我就會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要自以為是。不過即便我能百分之百確定牧秋喜歡我,我也還是會選擇跟現在一樣的做法,因為我無可奈何沒的選擇,我不能害了她,哪怕讓她覺得有一絲可能都是錯的。」

    老人又點起一根煙,今天的第二根,長長的吸了一口,吐出,道:「歪理。」

    年輕男子不置可否,道:「事實。」

    老人道:「事在人為嘛。」

    年輕男子道:「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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