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二十三章 貢院六號 文 / 沐飛塵
běijing。
從青海樂都縣坐了將近二十四小時的火車,第一次走下崑崙山的文藏名在天濛濛亮的時候到達běijing的火車站。和相處愉快的三位室友揮別之後,文藏名在車站外找了間早點店吃起了早點。
吃完早點,已經是六點十分。他背起背包正式踏入běijing的人潮中。現在雖還沒到早上上班時間,但街上的人已經開始慢慢多了起來,他信步走到朝陽公園,花了五塊錢買張門票進去。
散步是最好的練功方式,這是但凡武功有點登堂入室的人都明白的道理。因為走路能夠調動全身上下每一個器官,所以會用正確的方式走路,絕對是非常好的練功方式,比你蹲馬步、打套拳、砸沙包來的見效多了。
花了兩個小時把公園逛了個七七八八後,文藏名才出來,根據手中從家裡帶出來的地圖指引,他從附近找到一個叫做樂福的老舊小區。樂福小區不管是從外觀還是內裡來看,都至少有二十年以上歷史了。
在大門口他就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招租啟示,而且還很多。他找了個房子在四樓的手機號碼記下來,然後到公用電話亭打通對方的手機。對方正好就在附近,說好後文藏名就站在大門外等。房東十幾分鐘就到了,房東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禿頭,長得也還算過得去,並沒有非成功人士的禿頭中年男人普遍具有的猥瑣和賊眉鼠眼。
隨房東來到二號樓四樓的一個兩室一廳的房間,文藏名很快就決定租下這裡。沒有還價就爽快的簽了合同,付了半年租金,房東先生大概是頭一回碰上不降價的租客,態度立刻就從開始的一副『你愛租不租』的吊兒郎當樣轉變成拍著文藏名的肩膀直呼老弟。
臨走時,房東還假惺惺的要請文藏名吃飯,文藏名婉拒說『我一會還有事,你忙你的吧』,房東笑呵呵的說『出門在外全靠朋友,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就行』,然後才離開。
房子屬於簡裝房,除了床板桌子和廚房用品外,什麼傢俱都沒有。文藏名拿著紙筆邊走邊畫邊設計,一個小時不到就弄好了一幅他自己的設計圖。之後他拿著設計圖跑到了běijing的家居生活商場,花了兩個多小時買好所有他想要的傢俱和生活所需品。
當晚,他睡在自己離開樂都縣孔家嘴的第一個家。一夜都睡的很安穩。第二天,所有傢俱陸續送到,他一直忙著指揮送傢俱來的師傅把傢俱放到指定位置,晚上五點半,裝寬帶的小師傅離去後,文藏名拿出從家裡帶出來的那把陪了他十幾年的折扇,撐開,面帶微笑的在屋裡悠悠的轉了一圈,最後坐在書房裡,輕舒一口氣。
他準備在這裡待半年,半年雖然並不長,但也不短,他不願意將就著住。雖然添置了這麼些東西花了他不少錢,但他覺得很值。稍微休息了會,他就下樓去買菜了。得說一下,父母離世前,母親交給他一張中國銀行的銀行卡,他一直都沒動,還是走的那天,到火車站附近的時候他才拿著銀行卡去銀行查了下,裡面有人民幣兩百多萬,所以暫時,他是不需要考慮賺錢養活自己的問題。
晚上他給自己做了一個素菜一個葷菜,在電腦音箱放出的輕音樂中他把晚飯吃了,而後又在音樂中把鍋碗洗了。收拾好一切後,他小坐片刻,然後來到擺著個新買木人樁的陽台,脫下衣服,渾身只穿一件內褲,練起了拳。
穿上衣服的他,像個飽讀詩書心憂百姓的新科舉人,是最最典型的書生模樣。可脫下衣服的他,卻又像是久經沙場的武將,渾身有著不下於百處的傷痕,傷痕有大有小有長有短,但看上去卻不像是刀槍劍棍所傷,倒像是什麼動物的爪子留下的。
砰砰砰…
繞著木人樁,他腳步如風,拳掌交錯,擊打在無辜的木頭上發出沉悶的聲音。在這種本來隔音就不好的老舊小區裡練這種最簡單最原始的木人樁,正常人擊打都會不可避免發出很大的聲音,若是彈簧減震式木人樁就不會有太大聲音,但這種最原始的木人樁不一樣,它會發出很吵人的聲音。但在文藏名的手底下,木頭彷彿內裡被灌了沙子,打上去沒有清脆的聲音,只有沉悶如裂帛的聲音。
「你真會長,全身上下就臉最白最細膩。沒脫下你衣服前,我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顆頭顱之下,卻是這麼一副滄海桑田般的身體。」十六歲那年,文藏名偶遇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子,那個為了救他而脫下他衣裳的女人眼中毫不帶羞的,一邊用銀針給他放淤血一邊看著他的身體笑道。
而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聽了對方這番話後,文藏名像個被撞破春心的小女孩,臉紅至耳根。
連續打了四十分鐘的木人樁,他終於停手,長吁一口氣,收斂內力入丹田氣海。
站在陽台前,手裡端著一杯白開水慢慢的一邊喝一邊看外面的夜景。běijing的夜景跟孔家嘴的夜景真的一點都不一樣。但這兩種不一樣卻又沒有高下之分,就像文學與音樂,一個是文字的美一個是旋律的美,各有千秋平分秋色。若非要站在主觀的角度來說,他還是更喜歡孔家嘴的夜景。
雖然那裡的夜漆黑是唯一的主旋律,除了有月光和星光時,無星無月時夜晚根本就看不見外面任何事物。雖然běijing的夜,即便沒有星月,仍然是五顏六色的,四周望去,都是各種各樣的燈打出來的光,就算是夜行在任何一個角落,也不用擔心自己會因為看不清路而摔倒。
但那又怎樣?他喜歡家鄉每到夜晚時的那種靜謐美,春夏秋冬,一到夜晚,耳邊能聽到的就是四季的聲音。春天的暖風聲,夏天的蟲鳴聲,秋天的颯颯落葉聲,冬天的落雪聲。
還有,萬山之祖崑崙山給他的獨特的自豪感。
「你從哪兒來?」
「崑崙山!」
這種當崑崙二字從他唇齒間流淌出來時,他內心會升起一股難以言明的豪氣的感覺。
喝完水,他又小坐了片刻,便去洗澡睡覺。躺在新買的被褥裡,他似乎能聞到被褥上散發出來的機器製造的味道,跟母親用手做出來的被褥有很大的差別。不過並不影響他睡覺,這一夜他仍然睡的很安穩。從小到大,似乎只要他覺得應該睡了,他就會安然的睡著,而且睡眠質量一定會非常高。就連父母離開人世的那段時間,只要他命令自己,睡覺,然後他就一定不會失眠。
第二天,文藏名坐公交坐地鐵坐出租車把小區周圍的地方都走了個遍,下午的時候他頂著烈日來到貢院六號,貢院六號是běijing最奢華的住宅區,房價在七萬一平米左右。
這是外公家的所在。這也是文藏名僅知的少量關於母親家那邊的資料之一。他很奇怪,關於王家的歷史確實很豐富,一門八狀元,擱在滿清的歷史裡絕對是濃墨重彩的一大筆,想不豐富、想不留青史都難。但是,書籍中可見的所有關於京城王家的歷史,都在一九六六年斷檔。自此之後有關於王家的記載都沒有了,翻遍所有的書都找不到。
六六年是文-革開始的那年,在這期間發生了什麼想一想也該有點頭緒。但七六年文-革結束後呢,為什麼王家的歷史還是沒有?滿清時期的光輝歷史不算那也就罷了,可新中國成立後連續九屆政治局常委名單中都有王家的人,這事也足以讓王家繼續輝煌啊。即便可以解釋為涉及到政治,所以較為敏感,但也沒敏感到在書上一點找不到王家消息的地步吧?
文藏名將這些問題已經翻過來覆過去想了很多遍,但至今都沒有想出答案。但在書海和時事資訊裡還是讓他找到了蛛絲馬跡,也找到了京城王家所居住的地方。
當然,他無法說出外公的名字,而且暫時也無法證明自己是王家的外孫,當然是無法正常進入貢院六號的。在外面轉悠了好一會兒,他微微皺眉,走進街對面的一間茶館,點了杯清茶。邊喝茶邊遠望著貢院六號裡那一棟棟高樓,七萬元一平米,七萬元對於普通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對於窮人來說意味著什麼、對於富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他都很清楚。
他當然不會像憤青那樣,在心裡詛咒貢院六號終將有一天會成為有錢人的墳墓。在他心裡,貧富都是理所當然的由因得果,沒必要心裡不平衡。仇富心態百分之九十的非富人都有過,或者曾經有過。其實,這種心理輕的,就是羨慕,重的,就是嫉妒。自己沒有、得不到,別人得到了,會羨慕嫉妒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不正常的心理,就是會將這種情緒保持很久,甚至能保持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