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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絕問,無力的回答 文 / 盛順豐

    絕問,無力的回答

    徘徊在消失的荷塘邊的那個畫荷的少年呢?如今孩子們暑假沉重的第二書包似與他毫不相干;游離於鄉野田間的那個少年呢?如今林立的洋房和坦蕩的柏油馬路除淨了他往昔記憶中一切清新且沾有露珠的雜草,莊稼如今成了點綴,而他佇立在期間彷彿多餘的一撇……

    那個行筆墨與山水間、勾勒花卉蟲魚的青年呢?翻出的是殘缺不全且發黃的生宣,yu點染其間,卻連研磨的氣力也不足了的不惑之人只有無奈的興歎;那個舞動生活、吹奏理想樂章的青年呢?樂譜上的厚土塵封了他往昔的旋律,日漸發福的體態和喘息的肢體告誡他:你將要進入知天命之年……

    風華正茂的詩者留下片片廢紙,吟詠著昔日的激情,卻無法掩飾內心的白髮,讓歲月肆意地羞辱他往昔的風采,以不相稱的外貌譏誚著他逝去的年華而使他倍加困惑於生活的不公——生活從無公平過!

    濛濛細雨洗刷著他苦難的歷史,但那被沖刷掉的記憶又彙集成流撞擊著他新的傷口,什麼時候才能痊癒?媽媽在冥冥中向他招手:來,到我這裡來,這裡是傷口的最後癒合處……當他從夢中醒來時,連媽媽的遺像都已無蹤影,夢告訴他:媽媽在你夢中斷續支撐了六年多,如今連入你夢境的興趣都沒有了,因為你已經三年多不去擦拭她的墓碑了,那裡大概已經是狼籍一片、雜草叢生了。可他的墓碑在哪裡呢?

    曾謳歌愛情的胸懷偶然問及:你的愛情呢?這逐漸衰微的心回答:我不曾擁有那虛擬的情愫……而那美麗的生命在否定他的否定:是你帶我到這世上來的!

    還有多久我的生命?我連下一秒也不知道是肯定或否定,我盡力支撐,我無力支撐,我不想支撐,我必須支撐!

    或者自我安慰說:管他還有多久,只要還在呼吸,任憑風雨兼程……多麼牽強的自嘲?!明天,至少要有天明。

    (2011年9月18日夜於西安市中心家中盛順豐)

    尋找之一、

    寧夏川,兩頭子尖,東靠黃河西靠嘛賀蘭山,金川銀川米呀糧川……

    蘇陽的歌讓人無法抗拒,但花兒在他的歌裡只是血脈支撐的東西,他畢竟是在搖滾他的生活,雖然異常樸實、真誠,更值得聽,但那不能算花兒,他也不會把自己的歌納入花兒之列的,他已經從民間把精髓抽取出來與自己的東西相融合併昇華為另一種新的內容,很充實並穩穩地立住了根基。生活,沒有生活就沒有花兒。沒有生活的文學形式,也只能是空穴來風。

    誰不想到一個山水依傍的地方去找自己想找的東西?可往往事與願違,並且讓你總有缺失,有時候不得不歎到遺憾為美。

    我這次西行,去的不是寧夏,是進了隴地。這是一家黃河邊兒上的人家,幾間青瓦房,一個農家院,院內堆滿了羊皮筏,你能從那些尚未風乾的羊皮筏上嗅到一絲黃河裡泥沙的新鮮泥腥味兒,尤其是在這炎熱的夏季裡,你站在這樣的院子裡,便會忘記大城市的悶熱和濁臭,一陣陣山風吹過來,你不禁會懷疑這裡有沒有真正的夏天,可他們還是喊叫熱,那撐筏子的中年漢子便滿頭大汗:「客人,讓你見笑了,看我們都弄得滿臉黃泥。」,

    我看著這父子倆,他們的確與黃河是一體的,他們的衣服被黃河的泥沙染黃,而他們脫去衣物,露出的強健體格也是黝黑中泛著新黃:「這才有特點,你們是在搞旅遊業嘛,不動點兒真格的就有些做戲了。」,他仍憨厚地笑著擦臉上的泥:「你說的也是,我們從小在這黃河邊兒上長大,那時候隨爺爺、爹一起撐筏子可不是什麼旅遊業,而是討口奪命飯。」,我們年紀差不多,不需要他過多地解釋,能想來他們當時的艱難。

    大嫂來了:「你這城裡來的漢子倒也不說假話,也不作假,肯到我家作客,其實我們家裡挺乾淨的,可那些人就是嫌棄我們是筏子客。」,我有點兒不高興:

    「他們造作,裝乾淨,餓了屎堆裡的饃也會搶著吃!」,大嫂的臉笑開了花:

    「我叫你大兄弟行不?」,我也笑了:「怕你嫌棄我?!」,

    我們都笑了,笑得傻呵呵的,但真的是開心。在黃河岸邊,我是唯一答應留宿農家的,其實他們不是什麼農家,就是完全靠撐筏子掙點兒錢,其他的,在筏子上聽老大說是到河對面山上採藥,再回來賣到鎮子上,那些客人去鎮子上住,還鼓動我:「老弟,在這裡住肯定不方便,也沒有特色,聽說鎮子上晚上有篝火晚會,你不去大伙少分熱鬧?」,我堅持自己的選擇,「我能聽到黃河的水聲。」。

    老大快要失望的目光又有了精神:「走吧,上我家先看看,如果你不滿意,我再送你到鎮子上!」,當你被質樸和誠懇邀請時,你會覺得自己是座上客而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我當然跟著老大走,哪怕你們罵我一根筋,真有人罵我,不過還是來當說客,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並且等老大有點兒距離:「老弟,你可真是一根筋,你也不怕他們家不乾淨?」,我推開他:「有話大聲說,別婆婆媽媽地背後嘀咕人!」,他失望了,心虛地對回過頭的老大點點頭。

    「兄弟,擦把臉吧?待會嫂子給你燒條黃河大鯉魚!」,我接過毛巾,邊洗邊答應她:「不用那麼麻煩,我就想吃你們平時吃的家常飯。」,她可真是不做假:

    「那可不成!咋說你都是客人,再說了,你平時可能吃上俺這裡的大鯉魚?」,實話,我不用再推辭,否則太扭捏甚至噁心。洗了臉,更加涼爽了,兒媳婦也回來了,挎著個籃子,一個很標緻的黃河美女:

    「娘,酒菜都弄好了,客人呢?」,大嫂指著我:

    「這是城裡來的大叔。」,媳婦笑著低頭進灶房了,大嫂跟進去:

    「這女子,你不打招呼傻笑啥?」,「娘,你咋讓俺叫他大叔呢?」,

    「不許笑話客人,人家就是長得嫩些,比你爹才小不到兩歲。」,媳婦繼續笑著:

    「那我也叫不出口!」,

    「死女子,真是沒個樣子!」。

    她們把籃子裡的東西都收拾好,從房子裡抬出一張小木桌,真是豐盛啊!我笑話那些去鎮子裡的人,你們可有我這待遇?我試著問:

    「嫂子,要是那些客人都留在你們村裡,他們和我的待遇一樣嗎?」,兒子回答:

    「叔,俺家不是最好的,他們要去肯定不比這差!」,媳婦是個潑辣人:

    「叔,別聽這傻小子的!俺爹太老實,不會招攬客人,俺家待人最實在!」,這話我愛聽:

    「姑娘,你肯叫我叔了?你不僅人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會唱花兒嗎?」,她的確很大方:

    「咱這兒不唱花兒,不過唱的有點兒像,也拖長音,但更好聽!我唱給你聽!」。

    她立刻拉起架勢,對著院外的黃河唱了起來,的確是非常悠揚、極富韻味兒,可惜歌詞聽不懂,小伙子也來了興致,端起架勢和他婆姨對唱,我隱約能聽到裡面有穆桂英、楊宗保什麼的,再就是許許多多的尕字,我和他爹娘坐在小桌前欣賞著,他們一曲唱完,小伙子便給我把酒滿上:

    「叔,唱的不好,嘗嘗咱這兒當地的酒!」,我接過酒,和老大碰杯,他有點兒猶豫,見我一揚脖兒干了,他也立刻干了,真是痛快!媳婦也上來給我倒酒:

    「俺可不說那假話,俺是咱這一帶媳婦裡唱的最好的!叔要是同意就再和俺爹乾一杯?!」,我端起杯笑到:

    「我要和你的尕哥哥乾一杯!」,大嫂感到驚訝:

    「我當你聽不懂呢,你咋會懂咱這兒的話呢?」,

    「我原來有個朋友是你們這地方的人,具體哪個縣不知道,但肯定也是黃河邊兒上的,他唱的和你家小子唱的差不多,他給我唱過一首《河洲大令》,那是我從未聽到過的天籟之音,可惜我沒給他錄音,他後來不知道去了哪裡,我想我今生很難再聽到他那麼富有磁性的歌聲了,可沒想到你家小子和他的聲音幾乎一樣,似乎更嘹亮些。」,媳婦不願意了:

    「重男輕女!罰酒三杯!」,她已經看出來我喝酒還可以,我舉杯邀她:

    「女歌唱家,叔要和你乾一杯,其實剛才更打動我的是穆桂英!」,她把烏黑的大辮子往身後一甩:

    「來,幹就幹!俺今天就是俺家的穆桂英!」,大嫂並不介意:

    「光喝酒那行?快嘗嘗俺燒的黃河大鯉魚,涼了就不好吃了。」,真是食慾大開,聽到了十幾年前走失的歌聲,黃河岸邊的小院裡,今夜無人入睡。

    穆桂英、尕哥哥、尕妹妹……黃河的風聲,黃河的水聲,黃河人家的飯菜香,歌更動聽入耳,真想把他們從鎮子上拉回來!

    (於西安市盛順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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