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人之私 文 / 緩歸矣
大皇子自乾清宮出來的時候,臉都是黑的,一些人翹首以待等著他倒霉,結果卻是失望而歸,一時之間大家可真摸不準聖上的脈。削了大皇子的勢力但是對這個兒子的疼愛卻是依舊,到底是長子呢!百姓愛ど兒,皇帝愛長子!自古有之。
回到府裡,大皇子砸了一堆古董,心情總算緩過來了。
高謀士這才開口,「聖上如何說?」
大皇子扯了扯領口,喝了一口微涼的茶,「父皇敲打了我一番,讓我收斂一下,不打算追究我的責任。」
高謀士這才鬆了一口氣,笑道,「主子爺該高興,因為江南貪污案五皇子被聖上厭棄,您看,除夕五皇子都沒有出現。而聖上不過是暗地裡申飭您,其中區別,您難道看不出來。」
一時間,大皇子拿著茶杯愣在那裡,突然站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高謀士,帶著不敢置信,逐漸又成了巨大的歡喜,來回踱步道,「父皇,父皇,父皇真的有意本宮?那為什麼不封我為太子?」
高謀士緩緩道,「聖上許是有意考查主子。」
大皇子忽然白了臉,「那這次父皇豈不是對我很失望。」憤憤然一捶桌子,「內蒙將軍,好一個內蒙將軍。」
「主子若是報復他,豈不是讓聖上覺得您行事,」小雞肚腸了。
大皇子也不蠢,「本宮日後和他算賬。」
「內蒙將軍其實是顆棋子,背後之人才是主子該擔心的,居然能把證據收集的如此齊全,這股勢力不容小覷。」高謀士分析。
兩人面面相覷,想起這股勢力,並且是衝他們而來,來者不善,讓人心驚。
高謀士繼續道,「公孫家有這個能力,還有十二皇子一系?」
前者大皇子沒異議,卻提高了聲音重複,「小十二?!」
「賢妃娘娘出自承陽伯府,衛國公的祖母也出自承陽伯府,眾人皆知衛國公對其祖母孝順有加。若是衛國公府和重華長公主站在賢妃那邊,十二皇子自然就有能力了。而且此事一出,我們手中就沒了能牽制國公府的把柄。在屬下看來,他們更有可能。」
「難道在他們眼裡我還比不上十二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大皇子向來覺得只有五皇子能與他一較高下,兩個小弟弟根本不足為懼。
高謀士目光沉沉道,「十二皇子可以許林家太子妃之位!」
半響之後,大皇子長出一口氣開口,「若是本宮能許他們未來太子之位呢?」
高謀士怔怔的看著大皇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聽了,大皇子與大皇子妃只有兩個女兒。無嫡子這一直是大皇子的心病,大皇子妃一直在求生子秘法。
聶達受了傷,以後不能再上戰場,日後林晉海的地位必定加重,林延恩此次也立了大功,再細細琢磨衛國公府的姻親世交,這樣龐大的一張關係網,無外乎大皇子心動,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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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老爺很心動,大皇子說願以側妃之禮迎四姑娘,若生下兒子便記在正妃名下記作嫡子。
這意味著什麼,四老爺很清楚,大皇子妃無子,一旦大皇子登基,四姑娘母子前途無量。
孫家小子資質平平,四老爺實在是覺得委屈了女兒,在四太太看來,和藹的婆婆,相熟的夫君是幸福的保證。但是在四老爺看來,夫榮妻貴,封妻蔭子才是正理。他不否認想用女兒的親事為自己這一房加籌碼,但也是真心為女兒好,這便是男子與女子的差別。
眼下有了這等機會少不得心動。四姑娘和孫家的親事,因為剛退親不便宣之於眾,後來四太太去世,更不能公佈。因此兩家只是口頭之約,出爾反爾雖有違君子之道,但是誘惑太大了,大的四老爺都想當小人。
不過四老爺有自知之明,大皇子要的是國公府的支持,不是他的支持,自然不敢擅自做主。轉身,健步如飛地去找林晉海和二老爺商量,這事還是問過兩位兄長再論。
林晉海聽罷四老爺略帶激動的講述,淡淡道,「不說和孫家有言在先,我們家的姑娘豈可去做側室,四弟莫不是都忘了嗎?」
四老爺沒忘,只是,「雖是側妃,但是大皇子妃無子,日後」四老爺日後的意味深長。
林晉海強硬道,「府上向來不摻和奪嫡,四弟莫要昏了頭,」又嗤笑了一聲,「退一步,日後若是大皇子妃生下嫡子,我們又能如何,已經上了船,難道還能跳下來不成。」
二老爺笑瞇瞇接道,「這話,說不得大皇子向多少人提過。還有若是四侄女生不出兒子呢?」沒有兒子,他們前後就是為他人做嫁衣。
四老爺發熱的腦子冷靜下來,他被潑天富貴迷了眼,對其中的變數視而不見,頓時尷尬不已,利益與回報並不等價。
等四老爺走了,二老爺對林晉海搖頭失笑,「老四真是……」
林晉海慢悠悠的放下茶杯,四老爺有自己的小心思很正常,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要他沒失了分寸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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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國公進了三老爺的院子,溫暖的午後陽光、庭院中鬱鬱蔥蔥的松柏和爭相怒放的鮮花,在他眼裡卻顯出一股蕭索的味道來。
三老爺身邊的長貴早的了信候在院門外的,見了老國公,忙不迭笑著上前,奉承,「老太爺萬福!」府上的主子也就老國公和三房兒女會來,便是三太太也是輕易不登門。
三太太前兩日來過一次,卻不是看三老爺而是炫耀加諷刺,二姑娘被三老爺和周姨娘險些推進火坑,好在老天開眼,二姑娘否極泰來。三太太好生『感謝』了兩人一番,多謝兩人讓二姑娘『錯過了』錢承祖。
並且眉開眼笑的告知三老爺,此次隨著林晉海出征四爺表現出色,日後定是有大造化的。
對比周姨娘那兩個一個死了,另一個在家廟裡什麼時候出來都沒準,三太太怎麼能不高興。
這麼多年下來,三太太和三老爺的夫妻情分早就緣盡了,之前還礙著夫綱做面子情,如今三太太什麼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也不用做了。
「你家老爺身子如何今天精神可好?」老國公邊走邊問。
「三老爺身子好多了,精神氣也頗好!」三老爺自從回了府就被關在院子裡,半步不能離開,加上親眼目睹了周姨娘慘死,幾乎抑鬱成疾,何況當初那三十紫蠶鞭可是下了狠手打的,這身子骨卻是垮了。不久前十姑娘又夭折,一個接著一個的打擊,四十不到的人,居然白了半邊頭。
老國公進了內室,見兒子面色發黃,雙眼深陷的模樣,一時之間心如刀絞,這兒子自從回了府就一日比一日憔悴下去,早知今日,他何必為了見兒子一面,讓他回京賀壽,悔不當初啊!如今,再想讓他再離京,老大老二卻是萬萬不願意了。便是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兩說,這陣子他的心一直跳得厲害!
丫鬟捧了熬好的藥進來,老國公親手接過喂三老爺喝下。
三老爺喝罷藥,攥著老國公的手,「我對不起周氏啊,保不住女兒,眼睜睜看著她們被送到家廟中受苦卻無能為力,我的芸兒小小年紀就去了。便是如此他們還不打算放過芳兒。兒子知道,因著陳年舊事,兩位兄長對兒子有成見,只是孩子是無辜的,芳兒終歸是林家骨血。兒子不想再一次的白髮人送黑髮人,父親!」
老國公悲慼,眼睜睜看著三姑娘和十姑娘受苦,他不由想起自己早夭的大女兒,在這府裡也是過的小心翼翼,他這個做父親還不敢多加照顧,就怕礙了老太太一房的眼,便是這樣,也逃不過遠嫁早亡的命運,花朵兒一般的年紀就去了。
三老爺見狀,痛哭出聲,「芳兒日後便不是芸兒的下場,也是大姐的下場,與其眼睜睜看著我的骨肉一個個被作踐,我不如早點去了,到了下面也好看顧她們。」說罷竟是往床頭撞。
老國公駭得臉色發白,連忙拉住三老爺,一邊的下人也忙上前幫扶,這才堪堪阻止了三老爺。
「你這是做什麼,一個男子居然學那女子尋死覓活,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這樣將我置之何地。」老國公又恨又心疼。
三老爺癱在床上,悲愴,「兒子這日子實在是過的生不如死,連親生骨肉都護不住,還有何顏面苟活。」
三老爺這麼一說,可真是戳了老國公的肺管子,老國公面色發白,整個身子都微微抖起來,腦海裡只有這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迴響,連親生骨肉都護不住,還有何顏面苟活。他的大女兒被作踐死,難道還要再眼看著三兒子重蹈覆轍。
長貴眼尖,見老國公不對勁,飛快上前扶住幾欲跌倒的老國公,焦聲道,「老太爺,老太爺……」
哭得不能自己的三老爺聞聲,也是大驚失色,嚇得從床上蹦起來,撲上前扶著道,「父親,父親,您這是怎麼了?快請大夫!快!」語氣裡的焦急滿滿,半點不做假。關心老國公是真,怕老國公有個好歹,自己命不久矣也是真。
下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動作矯健的三老爺,不自覺的張大了嘴。
便是老國公也是失望的闔上了眼,到了這一步,他怎麼會不清楚老三是在裝病。
三老爺也反應過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淚流滿面,「芳兒已經十七了,再這樣待在家廟裡,這輩子就毀了。兒子每天做夢都夢見芳兒在哭,她哭著求兒子救她啊!」
三老爺膝行到老國公身邊,「父親,您救救芳兒吧,她可是您的親孫女。」說罷,三老爺重重的叩首。二姑娘雨過天晴,國公府毫髮無傷,他卻失去了周姨娘和十姑娘,已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