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異變生 文 / 緩歸矣
林延意哥倆、姚以安以及蕭永寧戴著馬球帽、腿上是皮革護膝,腳上是棕色馬靴上場,馬球是一項危險係數較高的活動,這些保護必不可少。
蕭永寧苦大仇深著一張臉,暗道,我才不要和她比賽,可眾目睽睽之下,被林延愈這個沒眼色的點名他怎麼能拒絕。
林瑾衡和周穎是這一局的前鋒,兩人交替著傳球就往東邊跑來。蕭永寧見氣勢洶洶利落揮著球桿的林瑾衡,很沒骨氣的縮了。
這讓林瑾衡相當的不適應,後面的動作都沒機會使出來,即使過了人還詫異的瞧一眼蕭永寧。就是這一眼壞了事,不知哪裡竄出來的姚以安趁著空隙劫走了周穎傳過來的球。
林瑾衡暴躁,拿球桿指著蕭永寧,「狡猾!」說罷,雙腳一用力,驅馬回趕。
蕭永寧想哭,我冤枉啊!
林延愈從後面追上來,哈哈大笑,「兵不厭詐,永寧幹得好!」話落,策馬上前支援,那邊姚以安和林延意搭檔這已經發起攻勢,林瑾衡和周穎早已回防。
第一局賽完,中場休息,林瑾衡氣得想咬人,「蕭永寧最近在看兵法嗎?玩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套?」
林瑾衡以為他會退的時候,他不退,不退的時候,又退,球路後招因著他改了好幾回,然後被人截球。她卻不知,蕭永寧是看她氣勢行事。
蕭紫涵也是一頭霧水,搖了搖頭。蕭永寧動作預料不準,導致她們接應的人也亂。
周穎猶豫道,「他好像怕你?」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怕我?」林瑾衡反問。
「我老覺得她會揍我。」蕭永寧看著對面休息區裡的林瑾衡,語氣可憐,兩人之前結了多少梁子。
三人面面相覷,然後哭笑不得的看著蕭永寧。
林延愈難得一本正經,「嗯,那你還是下去吧,妹妹說不准真會揍你,誰讓你平時老和她嗆聲。這幾日,妹妹在學鞭法,許是上癮了。」
事實上是,林瑾衡那天差點抽到自己,覺得丟人,勢要將鞭子學好。
學鞭法,上癮,抽人!林瑾衡潛藏的凶性終於暴露了。
蕭永寧義無反顧的退了,「啊,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換人吧!」深怕三人留他,扭頭下場找替死鬼。
瞅著蕭永寧的背影,林延愈以球桿撐著身子無聲大笑,「逗死我了,從此以後小小寧有四個畏如虎的人了,可喜可賀啊!」蕭永寧別號小小寧。
「也不怪永寧,妹妹這性子,永寧還是下去為好,」林延意看著姚以安,猶豫了下問,「你截了她這麼多球,要不要也換人?」
姚以安旋著手中的球,輕笑,「正經比賽若是放水,林表妹說不得才會生氣,何況以表妹為人便是生氣也不會為此動手打人,延意表哥多慮了。」
林延意勾了勾嘴角,也不再說什麼。
林延愈瞧著似乎明白,又似乎糊塗,想問,第二局已經開始。
場下比的熱火朝天。
場上也不清閒。
昌華沒有錯過莫馨蕊眼裡的欣羨,看著場上你追我趕歡聲笑語的少年少女,昌華心中發緊。經了這些年她也明白,夫妻志趣相投意味著什麼,她有心讓莫馨蕊學習騎射,不是女兒不肯學,這孩子學得一身傷,終究只能勉強上馬。
「他們在下面玩,你們不妨以馬球做詩,也給我們這些長輩逗個樂子。」昌華長公主笑著開口,女兒武上是不成了,采卻是難得,遠超場下的姑娘。
其他貴婦一瞧,能讓自家子女顯現身手,就沒有不允的,除了個別覺得孩子拿不出手的臉在笑,眼在愁。
俞鈺晚見狀便起身吩咐人準備筆墨,不覺莞爾,前世的莫馨蕊即使自幼學騎射,水平也尋常,昌華長公主最愛的便是揚長避短,給女兒製造各種揚名立萬的機會。
看這架勢,老太太替九爺心裡發虛,瞧見九爺難看的臉色,這心更虛,見到楊婉月,眼神一亮,忙喊到身邊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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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恩看時辰差不多,手上公務也結尾了便對周譽道,「便是如此了,你過去後,幫我照看下延思和阿騰,不過也不必將他們拘在後方。」刀劍無眼,但玉不琢不成器。戰事大歷一直處於上風,讓兩人磨練下也是好事。
朝廷也要增兵,周譽在其列,他是過來和林延思商談糧草之事。
「這是自然,兩人此次表現甚好,你也不要太擔心。阿騰這次實在是出乎我意料,這小子平日裡吊兒郎當,正經起來確有八皇叔的風采。」周譽道,
想起周騰為何如此,再想起家裡正為六姑娘選婆家,林延恩心中暗自為他歎一口氣,英雄莫問出處,這是對男子而言。
有一個賀王妃,不代表能有第二個賀王妃。
賀王妃是周譽的生母,林延恩也不好對他多說什麼,何況也沒有說的必要。
周譽又問,「我看你今天有些急,有事?」
林延恩笑,邊收拾案幾邊道,「妹妹約了人打馬球,我回去給她捧場,你可要同去?」
周譽可有可無一點頭,權當離京前的輕鬆。
兩人到時見到的情景便是球場上神采飛揚的少年少女,觀看台上,對著宣紙擰眉沉思間或瞧一眼球場的少年少女,心念一轉,便明白是如何一回事。
林延恩瞧著可以用生龍活虎來形容的林瑾衡,眼中笑意加深,誰能想到這個妹妹出生時,哭聲比奶貓還弱,吃的藥比奶水多。蕭太后和皇帝送過去的太醫團也束手無策,都以為她挺不過來。他那時候既盼著福建的消息又害怕,幸得上天垂憐,林瑾衡磕磕絆絆長到兩歲,之後身體越來越好,現如今一年難得吃上幾回藥。
兩人去向老太太和重華長公主請安,又被眾位貴婦人拉著問了幾句話,不過馬上就放人。
林延恩已經娶妻,沒戲可唱。
周譽,去年未婚妻病逝,又生而母亡,這名聲總歸嚇人,加上府裡又是那個環境。世襲罔替親王妃,看著誘人,沒命享也是白搭,她們這樣的人家沒必要用女兒的命去搏。
兩人走到球場不遠的地方,林瑾衡大白天見到林延恩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真難得!
她起床,林延恩走了,林延恩回來,天都黑了。
差不多就是跑過去的,仰著頭,高興道,「三哥怎麼有空來了?」又對周譽道,「譽表哥好!」
林延恩摸了摸林瑾衡的雙髻,林瑾衡如今甚少梳這種可愛的髮髻,今天是為了戴馬球帽方便,含笑道,「我們特意過來給你加油,現誰佔上風?」
林瑾衡垮了臉,「我們落後!」
「女兒家體力弱!」林延恩安慰。
「他們的馬比我們差,我們比賽還是很公平的。」林瑾衡這邊四個姑娘騎得都是自己的愛駒,林延意那邊則從國公府馬廄裡隨手選的,雖是好馬,終究比不得四人的馬,且人騎默契度肯定沒她們高。
林瑾衡指著那邊道,「那個姚以安打的很好,還有今天小哥運氣旺,好幾個球莫名其妙就進了。」
林延恩循著林瑾衡的手看那俊俏非凡的少年,對方似有所感回以一笑,收回目光問,「你們中誰水平最弱?」
林瑾衡想了想,「九姐姐,」腦中靈光一閃,「以下駟對上駟,中駟對下駟,上駟對中駟。」田忌賽馬!
「孺子可教!」
林瑾衡笑彎了眼,一拍腦袋,「真笨,怎麼就想著硬碰硬。」沖兩人一揮手,大笑,「我要回去和她們商量下,第四局要開始了。」
看著四個活力四射的姑娘聚在一起似模似樣的討論,便是周譽也不禁放柔了神色。
周譽卻不知四人談論的話題中心就是他。
林瑾衡輕推蕭紫涵,「誒,你的偶像在那哦!」
蕭紫涵狠狠看了兩眼,然後手捧臉做花癡狀,「小半年不見,譽世子氣勢更盛了!」
林瑾衡被她打敗了,隨口道,「你去嫁給她吧,就每天能見到了。」
蕭紫涵也不作怪了,斷然拒絕,「比我大太多,況且繼太婆婆,繼婆婆,就算我能搞定也會折壽的。」
少女愛英雄,天經地義,只要不出格,大家都不會說什麼。且她對周譽與其說男女之情不如說英雄情懷。才不會想要嫁給他,就是她肯,家裡也不會答應。
說完,忽然蕭紫涵想起還有九姑娘在場,她口中那個繼婆婆可是人家親姨媽,不禁訕訕一笑,「那個,瑾嫻,我沒那個意思,哈哈,你……」
九姑娘一拍蕭紫涵的肩膀,誠王府的事情,她也明白,蕭紫涵說話行事直接,卻沒惡意。
「回歸正題,回歸正題。」周穎拍手示意跑題的隊友們。
林瑾衡等立馬收了玩笑心思,分配起人來,九姑娘盯姚以安,林瑾衡守林延愈,周穎對林延意,蕭紫涵看羅明。
場上局勢發生變化,場下詩賽也有了結果。
決出前三甲之後,剩下的詩作就能拿出來由眾人傳閱點評。
這一傳便傳出了個問題,請人代筆捉刀,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哪家沒個筆墨不通的孩子,為了顏面少不得做點表面章。
只是今天這事,可有點好玩了。衛國公府的九爺居然作了一首女兒家風骨的詩,難不成九爺是九姑娘不成。
大家礙著重華的面子,自然不會說什麼,眉眼往來卻是把意思表明的清清楚楚,不成武不就,連作弊都不會的少年郎,有何用!
老太太一張臉變了幾變,還得咬著牙笑。
楊婉月噤聲站在邊上,不敢看老太太的臉色。她能做出兩首詩來,但是風格這種東西豈能立變,老太太又頻頻眼神催促。跑去找其他人,能不能找到是個問題,來不來得及也是個問題。不做,九爺立馬丟臉,老太太怪她。做了,許能糊弄過去。
「啊」
「小心」
「阿穎」
「十哥」
把看台上眾人的目光都轉移過去。
林瑾衡急赤白臉的下馬,險些被馬鐙勾住摔下來。
周穎和林延意你來我往的時候,周穎的馬崴了下,她又正巧是傾身擊球的姿勢,便從馬上摔了出來。
林延意飛身撲上去把人接住,抱著周穎就地滾了一圈,然後以自己的背著地。
附近的姚以安一躍跳到周穎馬上,勒住前身高舉的馬,避免它傷到下面的林延意和周穎。
林瑾衡手忙腳亂摸著周穎和林延意,焦聲問,「你們怎麼樣,哪裡疼,有沒有受傷?」
林延意道,「沒事」
周穎也道,「沒事」
然後林瑾衡就愣在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兩人。周穎趴在林延意身上,這姿勢……
林延意抽一口氣,「我雖然沒事,但是我想說,穎表姐,你很重!」
重、肥、胖、黑、丑等等詞彙都是女人大忌。
周穎假假一笑,手肘輕擊了下林延意,才起身咬著牙道,「那是你沒用!」
兩人若是面紅耳赤,目光躲閃,反而顯得尷尬,這樣大大方方互嘲,絕大多數人也就當一場意外罷了。
趕來的恪親王妃正聽到這一句,嗔怪的看著周穎,「你這丫頭,延意好心救你,還落你埋怨。」對林延意柔聲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若不是你,阿穎不知道要怎麼樣!」看著林延意的目光若有所思。
重華也是把兒子好一通摸索,邊問如何,又一個勁問太醫怎麼還沒來。
林延意面紅耳赤的遭受重華的非禮還不能躲,道,「母親,八舅母我沒事!」
林瑾衡見林延意臉紅的不成樣,見重華也摸得差不多確定兒子沒事了,才上前解救。
俞鈺晚站在人群不遠處,見林延意和周穎無礙,方鬆了一口氣。便有心思打量起昌華長公主和莫馨蕊來,兩人臉色實在精彩。
她原只是想讓莫馨蕊認清楚她和林延意之間的差距,最好讓她明白林延意和周穎的相合。上一世那樣情投意合的夫妻,她不信這世便無緣。
她終究做不到眼睜睜看著莫馨蕊幸福而不作為,卻不會處處針對陷害,這樣只會害了自己,她如何捨得毀了自己來之不易的幸福。
她只是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莫姑娘如今的溫良恭順是因為她沒這個底氣,且沒有需要她爭搶的人。如果視為囊中之物的林延意,有可能不屬於她,她會怎麼做?
如果她能夠保持本性,她可以冷眼旁觀她的人生,甚至和她做相敬如賓的妯娌都可以。
問題是她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