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夢中人 文 / 緩歸矣
剛參加完衛國公府四姑娘的婚禮回府,周騰便跪在恪王夫妻二人面前,開口就求二人讓他娶六姑娘,一幅父母不答應他就跪死在那兒的模樣。
「父王、母妃,兒子真心想去林家六姑娘為世子妃,不是一時興起。」
「我若是不答應呢!」恪親王悠哉的坐在上首,目光晦澀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周騰。
恪親王妃一顆心跳到喉嚨口,嚴厲道,「婚姻大事,歷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由你做主,我看你是酒喝多了,還不快回去休息。」不停的給周騰使眼色,恪親王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且他歷來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
可惜周騰不理會恪親王妃的暗示,以頭磕地,聲音堅定道,「兒子除了她誰也不娶。」若是就這樣放棄,他不甘心。他願意拿出自己最大的誠意向父母證明他不是一時興起。
「那就不娶吧!」恪親王看著周騰連連冷笑,「以為這樣就能脅迫我,做你的春秋大夢,我不是只有你這一個兒子。」恪親王軟硬都不吃,且平生最恨別人要挾他。
恪親王妃聞言,嗚咽出聲,淚眼婆娑的看著周騰,「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為了個女人你說出這種話來,你將我置於何地。」說罷,伏在案几上,痛哭出聲,原本七分假,哭著哭著成了十分,她的兒子啊,為了個女人忤逆父母逼迫父母。他們為什麼不願意周騰娶六姑娘,難道是為了看著周騰傷心難受,還不都是為了他的前程著想,他怎麼就不理解父母心呢。
「母妃……」周騰膝行到恪親王妃腳邊,看著傷心欲絕的王妃,心中愧疚的無以復加,嘴唇動了幾下,道,「兒子只是想娶心上人做妻子,這樣也有錯嗎?」話中不自覺帶了幾分委屈和顫音。
「母妃何嘗不想你歡喜,可是六姑娘她真的不適合做世子妃。」恪親王妃在世子妃上加了重音,「門第出生是其一,其二是她的性子,六姑娘乖巧懂事,但是世子妃不止是乖巧懂事就能夠的。她要與各家貴婦交際應酬,打理整個王府,甚至要時常出入宮廷與后妃打交道,你覺得她可以嗎?」六姑娘的性子說的好聽叫安分守己與世無爭,說得難聽就是膽小懦弱。
周騰辯駁道,「她好歹是國公府的姑娘,且又是個聰明的,母親教她難道不成嗎?賀王妃出生比她還不如。」
恪親王妃看著周騰欲言又止,難道真要逼她說出那些傷人的話嗎六姑娘不是關鍵,關鍵是他自己!
恪親王可沒王妃那慈母心腸,一針見血道,「六姑娘是比賀王妃出生好,但是你比得上誠親王嗎?誠親王沒有妻族相助,照樣能讓沒落的誠親王府再次站起來,誰都不敢小覷,你能夠憑著自身的本事把恪王府的尊榮延續下去嗎?
外人稱你一聲世子爺,立了幾個小功,真把自己當成什麼牌面上的人物,那都是因為你是我周遠的兒子,你若不是我兒子,你還剩下什麼,你又拿什麼去娶你的六姑娘?」
恪親王妃看著臉漲得通紅大受打擊的周騰於心不忍,但是強忍著上前撫慰的衝動。恪親王府外人看著炙手可熱,但是他們府上的繁華完全是依靠恪親王一人撐著。
王府成立才二十餘年,根基尚淺,恪親王統領錦衣衛得罪了多少人,惹了多少仇家,他日待王爺退下時若沒有幾分自保的能力,王府危矣。
而姻親就是最好利益聯盟,嫡子的婚事更得慎重。周騰娶不娶六姑娘,於他們和衛國公府的關係並無實質的影響。
被父親這樣明明白白的嫌棄,就差直接指著他的鼻子罵沒本事,周騰羞惱的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不禁想起比他長兩歲的周譽和林延恩,兩人走出去外人鮮少會說這是誠親王的兒子,這是衛國公和重華長公主的兒子,兩人早已憑著自己的本事在朝堂上立身。
林延思和他同年,但是林延思十三歲上就跟著恪親王辦差,如今已經能夠獨當一面,恪親王對他讚不絕口。
周騰忍不住想,如果是林延思想娶一個身份低微的女子,林家是否會由著他。
一想之後周騰臉上燒的火辣辣般疼,他這個兒子很令父母失望吧!
「兒子願意努力向父王和母妃證明我能夠扛起恪親王府的重任!」周騰目光直直的看著恪親王,眼裡是毋庸置疑的認真和迫切。
恪親王暗道,軍營真是個好地方,去年周騰去邊關前也說過類似的話,但是遠沒有今天這種令人想信服的感覺。
不可否認,周騰比去年有所長進,但還是太慢了,他已經十七歲了。
早該把他往軍營裡送的,但是若沒有六姑娘這事,周騰又未必願意上進。
恪親王的心情無法用言語描述,對於周騰的吊兒郎當,恪親王苦口婆心威逼利誘什麼法子都用了,收效見微,他幾乎要以為兒子天生的不思進取,但是突然發現原來他也會上進的,可是只為了女人奮鬥,他是不是該好好謝謝林家六姑娘。
他兒子是個情種,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恪親王神色淡淡問道,「你打算如何證明?」
周騰愣了愣,才道,「兒子想去軍營從最低等的士兵做起。」相對於官,他更喜歡走武將路線。斟酌著用詞,慢慢道,「求父王給兒子三年時間,三年後若兒子還不能令您滿意,兒子什麼都不求了。」
面無表情的恪親王點了點頭,「你去思過房領二十個板子,養好傷後就去軍營。」王府沒有祠堂只有思過房。
周騰對父母叩頭之後垂首離開。
心神不寧的恪親王妃顧不上心疼要受罰的兒子,急急道,「王爺真要順了騰兒的意?」她怕恪親王是要放棄周騰,恪親王還有兩個庶子。
恪親王幼年時親眼目睹高氏害死他懷孕的母妃,而先帝半點懲罰都沒有,至此恪親王對所有視感情凌駕於一切的人和事都深惡痛絕。
周騰是切切實實犯了恪親王的忌諱,她和恪親王都不是重私情的人,怎麼偏偏養的兒子這幅模樣。
恪親王對著王妃緩和了神色,只問,「你願意日後兒子被個女人牽著走?」又冷冷道,「紅顏禍水!將來不知道要折騰出多少亂子來。」
「那騰兒?」恪親王妃詢問。
恪親王道,「找個山疙瘩給我扔進去,我再讓人注意點,不讓他聽到不該知道的消息,等他三年後回來,六姑娘都已出嫁生子。我看他能怎麼辦,要是想繼續做個紈褲子弟,我也認了。」
恪親王又詢問,「六姑娘親事,七妹那邊怎麼說?」
提起這個恪親王妃便是一歎,這真是趕得巧了,「原來選了一戶人家都快交換庚帖了,哪裡想到對方會試一完便病了,至今都未好,我看有點懸。」否則六姑娘早已定親,哪裡有今天的事情。
「這家不行換一家,和七妹提一聲,務必把六姑娘嫁好了,否則這小子說不定還要以為咱們遷怒,許還把自己當救世主想英雄救美。到時候六姑娘生活美滿,我看他口口聲聲喜歡人家,有沒有臉去折騰。」
恪親王妃點頭,「我曉得。」猶豫了下,道,「騰兒這孩子被我寵壞了,你莫和他一般見識,孩子還小,可以慢慢教起來。」
「你放心!」恪親王妃擔心什麼恪親王豈會不知,鄭重道,「他是我唯一的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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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思要去看周騰,林瑾衡好幾日未見周穎,且還記掛著四姑娘大婚當天的事情,遂與他一道過去。
見到躺在床上,但是精神氣很好的周騰,林瑾衡納悶,她後來問了重華長公主,得知家裡在為六姑娘擇婿,可見六姑娘和周騰是沒戲的,難道他不該傷心下嗎?
男女有別,且林瑾衡年紀也不小了,看望周騰之後,便隨著周穎出去,見周穎眉眼疲乏,林瑾衡關切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感覺周騰和周穎應該換一換。
「誒,」周穎覺得實在是一言難盡,不過林瑾衡是個知情人,她也有一肚子牢騷無人可說,「我哥那天回去就被父王動了板子,整整二十板子!」
林瑾衡嚇了一跳,沒想到恪親王下手這麼狠,「嚴重嗎?」
周穎哼了一聲,「動手的人下手有數的很,就是讓他臥床一兩個月。為了他母妃這幾日鬱鬱寡歡,我氣他又心疼他,這叫什麼事啊!」
林瑾衡寬慰,「過些日子就好了。」初戀總是美好的,初戀總是遺憾的。這世上總有這樣那樣的遺憾,有誰能夠一輩子圓滿。
「我哥過上兩個月就要出京去軍營,一去起碼三年,回來應該就能好了。」周穎說完便想起另一個去參軍的人,忙搖了搖頭。
林瑾衡看得詫異,問道,「你怎麼了?」
「頭髮掉在眼睛裡了。」周穎理了理額前的碎發笑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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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思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打量周騰,疑惑出聲,「八舅鬆口了,你做了什麼?」沒見過挨了打還滿面春風的。
周騰動了動身子,道,「我請父王給我三年時間,如果我的表現讓他滿意,他就由我。」握了握拳頭道,「我會讓所有人知道,虎父無犬子。」
林延思心裡一跳,什麼叫滿意,萬一周騰覺得該滿意,恪親王覺得不滿意呢,直覺告訴林延思這是個坑。
看一眼躊躇滿志的周騰,雖然不仗義,但是林延思絕對不會拆恪親王的台。不管怎麼樣,他們這些人都想周騰上進成器,偏偏他為了兒女私情才願意努力,所以只能拿著胡蘿蔔吊著他。
情種!林延思和恪親王一樣,腦子裡跳出這個兩個字來。
若是恪王府的嫡長子不早夭,周騰可以自由自在當他的情種,但是作為王府唯一的嫡子,真想讓人淹死他。
「你說得對,我喜歡六姑娘,就該拿出誠意來。如果家裡不同意,我一味糾纏只能害了她。不過就是要勞煩六姑娘晚出閣三年。」周騰對林延思道,「我要離開三年,你可要幫我好好照顧她。」
林延思後悔的要死,真想打自己一嘴巴,叫你嘴jian,還有他的重點明明是後面的不要任性,這個解釋也晚了。又看周騰那一幅三年後必將娶六姑娘的傻樣,真想潑他一盆子冷水,好歹忍住了,還鄭重其事的點頭應了一聲。
忽然,周騰神色暗了一下,苦笑道,「若是我不能令父王滿意,你就更要照顧她了。到底是我自私了,害的她這麼晚出閣,不過我已經和母妃說了,找個機會透出風去說有高僧批言六姑娘不宜早嫁,到時候再讓母親收她做義女,所以便是出嫁晚嫁的也不會差。」
聽著前半截林延思還心想不算太笨,聽完之後真想跳起來罵一句,豬腦袋!
周騰既然存了去六姑娘為妻的心思,怎麼不考慮婆媳關係,他犯渾想娶六姑娘肯定已經讓恪王夫妻對六姑娘不滿。
現在又在恪王妃面前這樣維護六姑娘,婆媳天敵,沒聽說過嗎?
沒見林延恩在重華面前對懷孕的俞鈺晚都是淡淡的,重華長公主已算和藹的婆婆,但是女子都是希望被重視的,妻子是女子,母親也是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