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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二二一 文 / 緩歸矣

    大皇子沉吟片刻後問道,「冠勇侯可來了?」

    高謀士回道,「侯爺正在客廳等候。」

    大皇子點了點頭,吩咐,「喚他進來。」

    高謀士明白這是要和戚威攤牌了,依著大皇子的打算是想一開始就告訴戚威,但是高謀士勸阻了,他有自己的顧慮。

    戚威此人正氣凜然,而他們要做的是起兵謀反,誰能保證戚威不一根筋的打算來個大義滅親,向皇帝檢舉揭發。

    思來想去,大皇子便同意了高謀士的建議,一直隱瞞這戚威。

    現下告知戚威一切,是怕戚威到時候不在狀況壞了他的大事,戚威手上可掌著數萬御林軍,若是能得他相助,大皇子更覺如虎添翼。便是不幫,開弓沒有回頭箭,作為他女婿,不幫也得幫。

    高謀士默默退下,後腳戚威便倒了。

    「岳父!」戚威拱手,說完便站在那不做聲了。

    大皇子暗暗歎氣,這悶葫蘆一樣的性子,也不知道女兒怎麼就看上了,好在本事還拿得出手。大皇子難掩激動道,「今兒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戚威平靜的望著大皇子。

    大皇子也不故弄玄虛便將自己的計劃道了出來,一邊說一邊注意著戚威的神色,只見他浮現震驚、不敢置信、掙扎、茫然的神色。

    大皇子將手搭在戚威肩膀上,用了幾分力,語氣沉重道,「我們沒有退路了。」他說的是我們,不是我。

    「若不放手一搏,只能任人宰割,你是我女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想想瑤兒,瑤兒是我最心愛的女兒。」一人得道雞犬飛昇,在大歷,駙馬是什麼地位,大皇子不信戚威不心動。

    歷來鎮定自若的戚威神情複雜,彷彿陷入了人神交戰之中。心下冷笑,他努力了這麼些年,早就收買了一個大皇子的心腹,大皇子想造反,他早就知道。

    刺殺皇子誤殺皇帝不死,貪污索賄枉殺無辜不死,他就不信大皇子bi宮謀反的事情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皇帝還會手下留情,還能替替兒子遮掩。

    掙扎猶豫良久,戚威的神色慢慢堅定。

    大皇子心中大喜,自己手下雖說是能人不少,但是論起行軍佈陣來,戚威當屬第一人,當下又召集了同黨拉著戚威商量起來。

    等事情商定,大皇子滿面紅光,連聲道,「到時就看你的了。」

    戚威垂著眼,鄭重道,「不敢有負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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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月山頂別院水榭中。

    「今天是你表姐的婚禮,可惜我不能親眼看著她出嫁了。」趙氏幽幽而歎,輕輕撥弄著茶杯,「可真是太遺憾了!」

    聽著母親意有所指的話,周榮目光微動,猶豫道,「大舅應該已經動手了。」

    趙氏抬頭望了望天,微微一笑,「這時辰,賓客都到齊了。」忠義候趙家是九皇子一系,又與林家兩代姻親,林延恩立下大功,皇帝病著,在眾人眼中,九皇子那可不是渾身散發著金光,多的是人想親近,這次婚宴可不正是一個表明立場的好機會。

    這麼多手握重權的大臣聚集在一塊,多麼難得的一次一網打盡的機會。控制了這些人就等於控制了半個京城。

    趙氏摩挲著茶盞,看著杯中起起伏伏的茶葉,這人生就如這茶葉一般,落下去了還會再浮起來。

    她被奪了封號囚禁在這莊子中,兒子都成了尷尬人,誰都以為她掉進了塵埃裡,這輩子都不能翻身。

    事實證明,他們都錯了,馬上他們母子就能奪回失去的一切,周譽、賀王妃算什麼,誠親王,又算什麼。

    想起薄情寡義的誠親王,趙氏眼神憤恨,近四十年的兄妹情分,二十年的夫妻之情,她苦苦哀求,只求他給兒子留一線生機,可是最終,誠親王卻絕情的將母子二人關在了莊子上。

    那一刻的心灰意冷,撲滅而來的絕望,趙氏永生難忘,悔恨如同附骨之疽日日夜夜腐蝕著她的血肉。

    她堂堂侯府貴女,為了他放下尊嚴,放下驕傲,忤逆父母,換來的就是誠親王棄她如敝帚,將他們母子扔在這裡自生自滅。

    若非周榮早些年發覺周騰對林家六姑娘有意,以此為籌碼投奔大皇子,他們母子這輩子就毀了。

    老天有眼,她幼時玩耍時,曾無意在父親書房暗格中發現父親手札,趙家竟然是先帝替安王按在皇帝這邊的棋子,她父親更是一直替先皇掌著一部分暗衛和寶藏,只是先皇突然駕崩,父親和叔父緊接著都因為時疫而去,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隨著父親和叔父去世,昔日顯赫一時位列五大侯府之首的忠義侯府就逐漸沒落下來,被毅勇候府、長安侯府後來居上。

    這次她從中為娘家和大皇子牽線搭橋,馬上他們忠義侯府趙家就能重拾先祖榮耀。而她也能光明正大的離開這裡。

    周榮沒有趙氏那麼樂觀,趙家的歸順並非心甘情願,而是趙氏動用了留在娘家最後的人脈,偷出了一些證據之後逼得趙家不得不幫大皇子做事。

    萬一,趙家最終選擇的是魚死網破,他們將萬劫不復。

    想到這裡周榮自嘲一笑,擔心無用,他做的事情哪一件不夠他死上七遍八遍。

    周榮放在膝上的手握緊,看著前方的目光堅定。

    ###

    與秦月山相隔二十里外的香山別墅中,林晉海和重華長公主兩人坐在湖邊的涼亭中。

    城中酷暑,重華便提議一家人去郊外避暑,眼下夫妻二人都不理庶務,就連林延思都卸了錦衣衛的差事,在家做他的富貴閒人,沒有公務纏身,想走便走,公主府立時就空了。

    「等延恩回來,總算能見到一個清明的朝廷了。」重華笑著給林晉海遞了一個果子。等天下人皆知大皇子謀反這一刻,就是大皇子的死期。屆時還能將大皇子的黨羽一網打盡,揪出不安份的人,沒了這些人搗亂,林延恩登基的路就更順暢了,養在宮外二十幾年的皇子,到底在名正言順上欠缺了幾分。

    林晉海接過果子,歎了一口氣,明知大皇子要造反,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卻要假裝不知不提前阻止,甚至為其大開方便之門。那些被牽連的士兵,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法不責眾,將帥難逃法網,士兵活罪難逃,死罪可免。

    重華眼眸一動便知林晉海在歎什麼,只能勸慰道,「等老大的野心暴露,馬上就能將他拿下,損失會減少到最小的範圍內。」沒有戚威她也有法子知道大皇子,但是有戚威相助,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制服大皇子,犧牲也能控制的最小。

    只是哪怕這樣,死傷在所難免,但是,權利從來都是以為纍纍白骨為基石的。

    這個理,林晉海如何不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在戰場上見慣生死,可這些人都是為了國家而死,眼下這些將士卻是死於內鬥,死於自己人之手,林晉海不免想起元和六年,安王之亂,兩軍對壘,血流成河。

    為了在最短的時間內名正言順剷除安王**肅清朝野,皇帝何嘗不是讓安王成功「謀反」了。

    歷史何其相似。

    「戚威!」林晉海想起這個少年,天生的將帥之才,忍不住惋惜道,「他的前程恐怕就要止步於此了。」哪怕這次立功,也不能掩蓋他是大皇子女婿的身份,加上臨陣倒戈也罷,臥薪嘗膽也罷,總歸留下污名,想再進一步甚難。

    重華並不十分關心戚威如何,與她而言就是利益交換,他們不好調兵遣將,皇帝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的,這次誰也不敢當他好不了,遂重華也不敢直接插手軍務,否則等皇帝收拾了大皇子恐怕又要猜疑。有戚威這個內應出手,皇帝總不會想東想西。作為報酬,她保他性命讓他報仇。

    只是她素來知道林晉海愛才尤其是年少有才之輩,當下附和著感慨了幾句。

    話題太沉重,重華便指著湖中央道,「這兩丫頭,可是樂不思蜀了,都在湖上漂了一個多時辰了。」

    湖中種植了半壁蓮花,一艘小船在碧波中蕩漾,船上坐著六人,分別是林瑾衡、九姑娘各帶著兩個侍女。

    無精打采的林瑾衡看了看懷表,道,「我們回去吧!」大熱天她真沒興致摘蓮蓬,況且今天起來她就一直眼皮跳個不停,可是九姑娘巴巴看著她,遂只能捨命陪君子,又問道,「你真不去了?」

    正探身摘蓮蓬的九姑娘一愣,才反應過來,收起笑容,「看了糟心!」

    林瑾衡一歎,前陣子九姑娘來看她時,兩人居然撞破了趙娉婷未婚夫霍五爺的醜事,他那表妹都懷孕四個月了。

    林瑾衡當時真有一種被雷劈中的感覺,趙娉婷同情燕十娘,還讓大姑娘也同情燕十娘,這下全部報應到她自己身上。

    九姑娘脾氣不好,雖也不喜趙娉婷,但是兩人是嫡親的表姐妹,少不得回去告訴了二太太,二太太又和娘家提了。

    她想著嚴重些取消婚事,再不濟也要對方處理了這表妹,哪有庶子生在嫡子前頭的道理,何況還是這麼無媒苟合的。

    可也不知是怎麼弄的,聽說霍家五爺愣是把那表妹母子保下來了,且婚期照舊。

    林瑾衡幾乎不敢相信,但是事實如此。

    九姑娘嘔的幾欲吐血,哪裡願意娶參加什麼勞什子婚禮,跑到她這裡,裝起病來,趙家估摸著也能猜到一二。

    林瑾衡搖頭,又揉了揉眼皮子,跳的她心裡沒底,又說了一遍,「回去吧!」

    見林瑾衡露出了疲色,九姑娘從善如流,「我也采夠了。」

    小船便往岸邊滑去,靠岸後,湖邊的人趕緊鋪好木板,林瑾衡剛踩上去,驀地船劇烈搖晃起來,緊接著是一聲巨響。

    林瑾衡堪堪在被芷蘭抱起,三步並作兩步跳到岸上,而落後她一步的九姑娘被船身帶的摔倒在艙內,緊緊握著欄杆,臉色煞白。

    芷蘭馬上躍道床上,將人抱上岸邊。

    林瑾衡褪盡了血色,如果她沒有聽錯,這分明是炮火聲,望著劇烈翻滾的湖面,狼藉破敗的荷葉。若是他們不回來,說不得這炮彈就要打在他們身上。

    並沒有給林瑾衡多餘的時間想為什麼有人敢朝著他們放炮,身邊人馬上護著二人緊張的與匆忙趕過來的林晉海和重華長公主匯合。

    林瑾衡第一次在重華的鎮定之中看到了隱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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