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二二三 文 / 緩歸矣
「恭喜侯爺喜得佳婿!」
旁人也紛紛應和,上前向忠義候敬酒。
面帶微笑的忠義候,來者不拒,幾杯水酒下肚,面色不改,引得來賓興致更高,後面的人摩拳擦掌打算趁這機會混個臉熟。
忠義候只得笑吟吟接待,袖子底下的手握成一團,今日一過,忠義侯府樹敵無數,日後當如何自處,可是為了活命,明知山有虎也得向虎山行。
正值酒酣之際,突然從外面闖進來一群凶神惡煞的士兵。
「你們是誰?」
「來人啊,有刺客……」
「大膽……」
人聲鼎沸,廣來廈像炸開了鍋。
一些沉穩的紛紛將目光投向忠義候,侯府可是有家丁的,這群人能在不發出任何動靜的情況下到達這裡,要麼是趙家下人太廢物,要麼就是合謀,在見到忠義候神色之後,眾人一顆心往下沉。
有人死死盯著忠義候,等著他給個說法。
忠義候重重歎了一口氣,這時候士兵如潮水一般往兩邊退,中間出現一條道,一身鎧甲的大皇子閒庭散步一般出現在眾位大臣面前,目光逡巡一圈,見到各種各樣的表情,心情大好,「諸位大人好!」
一些人已經開始發抖,他們帶著重禮來參加忠義候的婚禮,便有著臣服九皇子的意思在裡頭。九皇子能力有目皆睹,元後嫡出的身份,又有一批能臣悍將支持,在他們看來,那是穩穩的新皇。
誰能料到,臨了,臨了,大皇子造反了,他們可怎生是好?
大皇子又將林延恩早被掉包的說辭說了一邊,沉痛道,「父皇為奸人所惑,本王豈可坐視外族佔我大歷江山,各位都是國之棟樑,社稷重臣,本王誠請諸位大人與本王一起揭發奸人身份,還政治清明。」簽了這份投名狀,可就又不
話音剛落,便有人義憤填膺的附和,這些都是大皇子的心腹,然後稀稀拉拉的又有一部分在明晃晃的大刀下應和出聲。
氣得一些耿直的大臣憤而怒斥。
大皇子冷笑兩聲,目光陰鷙的看著幾人,「白大人、劉大人、王大人……」一個一個點名過去,「你們有什麼話要對本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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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義侯府內一片肅殺,府外也好不到哪裡去。
手持陌刀的侍衛神情陰冷的穿梭在街頭,殺氣騰騰的闖進官邸,京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不一會兒平民百姓便明白過來,要擔心的是官老爺,他們都安全的很,就是街上來不及避回家中的侍衛都不過是被推開,並沒有刀劍相向。
永寧街一座茶樓上,兩撥人馬涇渭分明的在立在那,氣氛一觸即發。
戚威目光銳利的盯著面前的人,沉聲道,「為什麼?」
大皇子已經帶兵進了忠義侯府,不軌之心昭然天下,戚威覺得自己可以出手了,他不能讓大皇子有時間大開殺戒。
但是在他打算動手的時候,他生死與共的副將卻將劍指向了他。
「皇上!」副將只說了兩個字。
戚威瞳孔驟然收縮,不敢置信道,「皇上!?」
「帝王家的事,不是我們該揣摩的,將軍,我們只要聽令行事便可?」
「那就由著哲親王誅殺重臣。」
「真正的重臣,陛下自然會派人保護。」會死的都是不重要或者不該活下來的。
饒是見慣殺戮的戚威,都心下發寒,為皇帝的無情,也為自己的副將竟然是皇帝的人,還有什麼是皇帝沒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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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廣來廈中花了重金鋪設的地板上已經沾滿飛濺的鮮血,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具屍體。
大皇子神情自若的將劍上的血擦乾淨,「你們簽還是不簽?」
不少人已經露出了驚慌之態,簽了,貪生怕死,臨危變節……,一旦**平定下來,家族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不簽,現成的例子擺在他們面前。想到這裡,一些人額頭上已經出現了冷汗。
眾人低下頭避開大皇子的視線,就怕自己是下一個刀下之魂。
而不願意避開的人理所當然一眼就被大皇子盯上。
大皇子毫不驚訝,林家二老爺還在守父母的三年孝,遂並沒有參加,他是剛剛被大皇子抓來的,「林大人。」大皇子起了貓捉老鼠的興味,饒有興致道,「難不成為了一己私利,你要奉外族人為主。」
二老爺眼神淡然的瞧著大皇子,「跳樑小丑!國之逆賊!」說罷閉上眼不願瞧他之醜態。他豈可讓林家榮耀毀於他之手,自古邪不勝正。
大皇子怒不可遏,揮劍而向。
「光」一聲,戾氣碰撞的聲音,砸出丁點火化。
大皇子大吃一驚,退後幾步,氣急敗壞的指著趙彥之,「放肆!你別忘了你們趙家。」說著一揮手,示意左右的侍衛上前擒拿趙彥之。暗道,難不成趙家是假降,可他們犯的錯誤死上十次八次都有餘,哪來這麼大的膽子。可是心中掩不住的驚慌,若這是個局,大皇子越想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在侍衛氣勢洶洶要上千捉拿趙彥之之時,趙彥之一把扔掉手中的劍,對大皇子誠懇道,「用二老爺能要挾睿親王(林延恩)。」
大皇子半信半疑,只不過沒有方纔那般小心翼翼,但是怡然自得之色卻淡了許多。
只是瞧著不屑一顧的二老爺,心中有一把火在燒,狠戾的目光盯上二房的三個兒子,三人如他們父親一般,挺直了脊樑閉上眼,一幅等著慷慨就義的模樣,大皇子眼中殺氣更重。
當下顧不得太多,趙彥之和一直站在一旁隱形人一般的周榮都站了出來,欲言又止。
大皇子一愣,然後笑起來,笑容倒是輕鬆了幾分,他居然忘了林家二房是兩人姻親,怪不得兩人如此。既然這樣,他到不介意給屬下幾分面子,也好叫他們死心塌地。
林家二房逃過一劫,大皇子便把目光投向了四老爺。
四老爺戰戰兢兢,恨不得自己是個隱形人,大皇子心下得意,拿劍尖虛虛的點著四老爺的脖子,「你可沒林二老爺有福氣,何況你也沒那份量做籌碼不是,」等他抓了林家長房再抓了林延恩的老婆孩子,還怕沒籌碼嗎,這些人不過是添頭罷了。
「何必為了不相干的人枉送性命,只要你說出真相,本王保你富貴榮華一生。」林四老爺再不親近,東堤也是林延恩喊了二十幾年小叔的,他的背叛大皇子就不信林延恩能無動於衷,只要他不開心,大皇子就是很高興。
赤白著一張臉的四老爺脖頸上已經出現血跡,駭得四老爺幾乎暈過去。心中人神交戰,林家的榮耀,那都是嫡系的,庶枝不過是撿漏,憑什麼出了事卻要讓他們填命。另一個聲音卻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日後如何做人。
沒等四老爺掙扎出個結果,就聽到耳邊一陣驚叫聲,七爺被拖了出來,面對發著寒光的大刀,七爺嚇得面無人色,哭喊道,「爹,爹救我,我不想死,爹你救救我!」
大皇子似乎瞧見了好玩的,笑的越發意氣風發,玩著劍笑道,「林大人不為自己,也得為孩子想想。」
面對哭天抹地的兒子,四老爺失望之餘,微微顫顫的抬起了手,只覺得這支筆猶如千斤之重。
「好好好,」大皇子連說三個好,對眾人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各位大人瞧瞧,林四老爺才是聰明人啊!」言下之意,林家人都妥協了,你們旁人何必硬撐著。
這個先例一出,就有不少人咬著牙又簽了字,還剩下一些頑固分子,依著大皇子暴虐的脾氣,那是恨不得全殺了,不過因為忠義候以及一干屬下的勸慰,說這些人牽一髮而動全身,家族子弟遍佈全國,勢力盤根錯節,若是貿然殺了,怕是會引起地方官員不滿。
大皇子也不想做光桿皇帝,這才不甘不願的將人收押起來,打算秋後算賬。
這時候有人跑進來,大皇子便問,「如何?」語氣總歸壓不住的緊張之色。
信差在大皇子耳邊小聲稟報皇宮的情況,他們根本進不了皇宮。事先安排好的內應彷彿死了一樣。
大皇子徹底慌了,他明白自己必須趁著皇帝昏迷不能理事,等京城外的兵馬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佔據優勢,否則等皇帝醒來,等皇帝那些恰巧離京的心腹回來,就是他兵敗之日。
所以他必須要在這段時間把所有事情都做好,當天下人都對林延恩身份將信將疑,當皇帝只剩下他一個兒子的時候,皇帝要是不想江山不穩便宜外人,就必須保他。
他比誰都希望皇帝最後醒來,因為他知道自己未必能壓制的了那些野心勃勃的各方將領。
可是現在他進不了皇宮,宮裡卻也還有他那麼多弟弟。
大皇子之前有些摸不著的懷疑,眼下更是越想越害怕,他想起自己這一路勢如破竹,只遇到不成氣候的抵抗,打的對方潰不成軍,好不威風。
大皇子靈光一閃,眼**現了瘋狂之色,怪不得這麼順利,怪不得這麼順利!
眾人就見大皇子突然仰天大笑,笑聲蒼涼,讓人發瘆。
天家無父子,天家自然沒有兄弟!抬手間一枚絢麗的煙火燃放在空中。
燦爛的煙火照的人表情明暗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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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中,外人眼中昏迷不醒的皇帝,正倚在龍榻上閉目養神,突然問道,「宮中守衛都安排妥當了?」
宮人馬上胸有成竹回話,皇帝再三叮囑的事情誰敢馬虎,那些作亂的侍衛宮人早在第一時間都被控制,皇城外的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皇帝敲了敲御案,淡聲吩咐道,「去把老大抓起來,不要驚動其他人。」不能再讓他鬧下去了,他還要扯著大皇子這面大旗做一些平時不能做不方便做的事情。
當年安王和壽王的勢力錯綜複雜,哪怕他登基了也要受這些人掣肘,禁令下達不順暢,最後只能用了『造反』來一次大換血。
造反是個好法子啊!是金子是沙子,經過今晚也能看個大概。
朝堂上少不了一些倚老賣老的人,留幾個給新帝立威和表示寬厚,其餘的老頑固,卻要趁這個機會拔出了。
死扣著林延恩身世不鬆口的人也能順理成章的消失。
勢力過大的家族也該修剪下樹枝。
該報的仇也要報。
……
想著想著,皇帝重重的咳嗽起來,白太醫趕緊上前診斷,神色一白,黯然的垂下眼。皇帝本就壽元不長,偏他思慮太重,又因為邊關的消息心神大慟,雖然醒過來了,但是這脈象就如空中的蛛絲,脆弱的讓人心驚膽戰。
皇帝眼中劃過濃濃的不甘之色,他還未過耳順之年,他以為只要精心調養,自己未必挺不過一年,可事實卻是朝不保夕。
好不容易,白太醫讓皇帝平復下來,就見一位都通戰戰兢兢的進來,一見到皇帝就跪下請罪。
白太醫直覺不好,要讓人退下,待會兒稟報。
皇帝卻揮手制止,淡淡道,「說吧!」
「微臣罪該萬死,榮親王、賢親王、景親王、莊親王遇刺甍逝,果親王、穆親王、禮親王受重傷。」那都統越說聲音越抖,誰能想到大皇子這樣喪心病狂,他瘋了一般認準了皇室中人下殺手。
皇帝猛地坐起身來,矯健的不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臉上淡定的表情出現裂縫,噬人的目光盯著對方的眼睛,「你,你……」哇一聲,皇帝噴出一口心頭血,濺的對面白太醫滿臉。
驚得目瞪口呆的宮人也回過神來,堪堪接住皇帝頹然倒下的身體。
這是大皇子最後一步棋,他只吩咐了自己一手訓練出來的親兵,其餘人都一無所知,饒是皇帝和林延恩在他身邊埋了這麼多釘子,誰都沒有想到大皇子會出這一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