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文 / 不游泳的小魚
最後見的是世子冷華堂和大嫂,世子倒是早就熟識了,只是郡主她還是第一次見,寧華郡主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明麗動人,一漂亮的杏眼彷彿會說話一般,靈活又俏皮,觀之既可愛又可親,錦娘腦子裡就想起太子妃口裡的枚兒來,這位郡主還是太子妃的妹妹,身份可真是貴不可言了,怪不得,那天在寧王府,冷華堂對著孫玉娘會那樣氣急敗壞,男人在外偷偷腥玩一玩便可,但被人抓到,怎麼對得起家裡這位身貴貌美的嬌妻?
「弟妹,以後你也要教我織那手套,趕明兒,我學會了,也送一雙給我娘親去。」郡主一副嬌俏活潑的樣子,熱情地拉著錦娘的手道。
錦娘笑著點了頭,剛要開口說話,便聽劉姨娘冷聲說道:「學那些個東西做什麼,你可是堂堂的郡主娘娘,要什麼到針線坊說一聲就是,啥都能給你做出來,何必費那個神。」
郡主聽了眉頭微皺,卻沒理瞇劉姨娘,仍是拉著錦娘說道:「你只管教我,好不好的,我自己清楚,我都這麼大個人了,難不成,半點眼力介都沒?」
言下之意一點也不拿劉姨娘的話當回事,被自己媳婦當從搶白了,劉姨娘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回過身,卻正看到王爺清冷的眼掃了過來,她撇了撇嘴,端了桌上的茶喝了起來。
冷華堂一直靜靜地站在一旁,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容,郡主搶白他的娘親時,他只微抬了抬眉看了郡主一眼,那眼裡並無責備,反而有絲欣賞,而郡主說話時,偶爾也會回頭看膩他一眼,眉眼靈動間,可以看出兩個關係不錯。
錦娘便想起不久後,玉娘也要嫁進來,郡主看著嬌憨可人,又得了冷華堂的心,不知道玉娘來後,要如何在他們之間插腳進去。
王妃特意從疏到親,帶著錦娘認了個轉兒,那邊冷華庭早等得不耐煩了,見錦娘眉花眼笑地端著托盤站回他身邊,一副財迷的樣子,不由抬頭白了她一眼。
錦娘轉身將托盤交給秀姑,低頭時,正好看到某人不滿地嗔她,她不以為意,長得美就是好啊,就算是生氣,也是另一種風情,忽略他的情緒便好,秀色可餐,秀色可餐啊,其實,肚子餓提咕咕叫了,親戚太多,一個個認過來,都過了小半個時辰了,她和冷華庭都沒用早飯,還真是餓了啊。
「見完了,回院裡去,我餓死了。」冷華庭在大廳裡坐了半個時辰,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若不是怕以後錦娘在府裡邊人都認不全,他才懶得陪在這裡讓人當風景看呢。
那邊老夫人聽了冷化庭的話就皺了眉,這屋裡,她身份最高,一屋子都是她的晚輩,她不說散了,其他人誰也不能開這個口,偏生這個孫子有些弱智,自十二歲那年生了怪病之後,心智便像停在那個時侯了,脾氣又古怪,跟他治氣都沒用,只好對一屋子的人揮了手道:「新媳婦也見了,茶也喝了,以後天長日久的,定是要常碰面的,今兒就混個臉熟,到此為止,大家散了吧。」
大家也正等著這句話呢,一聽便紛紛起來,給老夫人行禮,便退下了。
老夫人自己也起了身,看了眼錦娘,微瞇了眼道:「孫媳啊,你這身子骨還是太瘦了,怎麼看著像被拖敗過似的,可憐見的。」
錦娘聽得一楞,按想,她可是堂堂相府的千金,相府雖比不得簡親王府富貴,但飯還是吃得飽的吧,老夫人突然來了這麼一句,是知道了自己以前在娘家的遭遇?
王妃也是凝了眼,見錦娘有些微怔,便接口道:「這孩子也就是副鐵骨子身板,怕是再怎麼吃,也胖不起來,不過,身子卻是康健得很。」
老夫人便道:「康健就好,也好為咱們冷家早些添個孫子才是。」手一伸,王妃便去扶她,「媳婦送您回去。」
老夫人手撘在王妃手臂上,卻是對郡主說道:「枚兒,你來,一會子奶奶還跟你說些事。」
那邊郡主忙走過了接過王妃的手,扶著老夫人,邊嬌笑道:「奶奶還有啥秘密不成?非要枚兒陪著,不是又想誆了枚兒去陪您下棋吧,枚兒可不好那個。」
老夫人扶著郡主的手往外走,「你這孩子,若不是看你棋藝還行,我還懶得叫你陪呢,你看,我叫過你婆婆沒,她就一臭棋蔞子,誰跟她下都會贏,贏了又沒意思。」
錦娘便看見王妃美麗的臉上泛起了青色,豐潤的唇輕咬著,卻沒有做聲,只是眼圈的紅色洩漏了她心裡的怒氣。
王妃也是大家閨秀出身,這個時代的女子原就講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掌家女紅也得拿得出手,也是當婆婆的人了,當著新媳婦的面無緣無故的被老夫人排喧幾句,實在有些惱火。
那邊劉氏聽了暗自高興,也湊了上前,對老夫人道:「老夫人,您那棋藝原就比我們這些小輩強,莫說姐姐,就是我也是難得贏您一回呢。」
老夫人聽著便笑得瞇了眼,被劉氏與郡主一左一右地扶著,出了大廳。
王妃僵著臉一直送至門口才轉身。
卻見錦娘正推著冷華庭也往外走,忙斂了心思問道:「就要走了?」
「是啊,肚子正餓著。」錦娘老實地答了。
那邊便聽得冷華堂笑出了聲,昨日錦娘拒絕他替代小庭時,他心裡便有些微澀感覺,看她執意要與殘腿的小庭拜堂,在細微處都遷就小庭,更是對錦娘凝了眼,前次在孫府與她斗詩時,便發現她是與眾不同的女子,果然嫁進來第一天,行事就與人不同,看著柔弱,卻有著自己的堅持。
剛才一進門,聽得劉姨娘與老夫人對小庭的看法都不佳,便起了義氣之心,那句:「相公,我幫你磕。」聽在他耳裡,卻像是落在心湖上,激起一圈微瀾,小庭,有這樣一個女子陪伴著,以後一定不會再寂寞吧。
明明看她一直大方得體地敬了茶,認了親,一直都是溫良有禮,這會子人一走,她便老實地說出正餓著的話來,她可是第一天見公婆呢,也不怕婆婆心裡生了膈應,令他不由笑出聲來,回想起郡主進門時的樣子來,也是很嬌憨可愛,卻……又顯得疏離,見人都笑得親切,但絕不會如此傻呼呼在見認親禮後,立馬跟婆婆說,『我正餓著』
錦娘聽到冷華堂的笑,才反應過來自己說話莽撞了,立即有些不自在,王妃不會認為她在抱怨吧,今天可是自己進門第一天呢。
「不是說餓了嗎?走,推我回去,我要吃蝦餃。」冷華庭將錦娘的手一扯,將她拉得一趔趄,差點歪到他懷裡去,不由怒了,卻又不好發作,咬牙小聲嘟囔了一句:「死妖孽!」
她聲音雖小,冷華庭卻是聽得清楚,看她一副明明氣恨卻又不得不忍,憋著小臉的慫樣,不由勾了唇,也小聲回了句:「花癡。」
因著錦娘是將身子歪在冷華庭懷裡說的,兩人談話別人自是不知道,王妃見兒子又發小孩子脾氣,凶巴巴地對著媳婦,心裡有些過意不去,輕言道:「既是餓了,就快些回去用些,莫要餓著了。」
冷華堂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錦娘與小庭的互動王妃可能沒看到,他卻是看見了的,小兩口看似不對付,但眉眼間流轉的情意怕是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他突然就感到心像被人用針鑽了個小孔,漏了氣,透了風,涼到了底。
「哦,那母妃,兒媳就和相公回去了。」錦娘瞪了眼冷華庭,推著輪椅往外走。
一到門口,冷謙便閃了出來,接過輪椅,將冷華庭推了出去。
秀姑提了一大包的東西,和錦娘跟在後頭,錦娘看著前面的輪椅,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腦子裡使勁回憶著前世見過的輪椅模樣。
冷華庭的輪椅是木製的輪子,輪中也是木製的軸,中間更沒有軸承,滾動起來有咯吱咯吱的聲音,而且遇到轉彎或是拐角時,也不方便轉動,他一個大男人,雖說有奴有僕的服侍著,但總有想要自己行動的時候吧,總讓人推著也不行,若是能改動下那個輪子……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秀姑在錦娘耳邊叫了幾聲,錦娘才回神,茫然地看著秀姑道:「怎麼了?」
「你發什麼呆呢,二爺都到前面去了,咱們快跟上吧。」秀姑嗔道。
錦娘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往前走著。
「你明兒還是想法子結四太太織一雙手套去吧,找不到羊毛,找兔毛也行。」秀姑搬著沉沉的包袱,邊走邊說道。
錦娘聽得一怔,微沉吟了下,四嬸子雖沒明著要,但那意思也清楚了,第一天見面找自己討個物件兒,竟然被自己婉拒了,秀姑是怕自己得罪了人吧。
「兔毛也行,只是不知道好織成線不?」錦娘對兔毛這個提議很興趣,若真能成,以後多織些手套送人也好,總之不是啥貴重的東西,但圖個新鮮稀罕,送禮倒是再好不過了。
「羊毛能成,兔毛肯定也是能成的,明兒請人弄些白兔毛來,我來織,摻了棉絲帶著,準能成。」秀姑說得信心滿滿,她也對那手套感興趣,也不知道四姑娘在哪裡學來的,用四根竹籤子幾戳幾戳的,那線便在她手裡變成了一雙手套,真有意思。
兩人說說笑笑就回了自己的院裡,四兒和平兒,加上春紅,柳綠,還有老太太給她的兩個二等丫頭,豐兒和滿兒,六個自己陪安嫁來的丫頭正在幫著錦娘收拾嫁妝,有些錦娘慣用的東西也給擺出來。
冷謙推著冷華庭進了院後,步子便放慢了,特意等著後面的錦娘,錦娘幾步跟了上去,歪了頭又去瞄那輪子,怪不得推動時會叫,輪子與軸之間沒有軸承,轉動起來就不利索,全靠木軸與木輪之間的磨合才能轉動,但木又不以磨,很容易壞,想必這輪子過不了十天半月就得換,還真是麻煩呢。
雖然已是初冬,但是太陽還是懶洋洋地出露了臉,院子裡栽著向顆四季青和桂花樹,有風瑟瑟吹來,拂起錦娘鬢間一縷髮絲,隨風飛揚起來,陽光下,她小臉凍得紅撲撲的,兩眼卻燦亮若星,秀氣的雙眉微微蹙緊,若有所思,那樣認真,還有那極亮的眼睛,都……很可愛,對可愛,一天他對她兩次用了這個詞語了。
「我的輪子上開了花麼?」他戲虐地看著她,開口說道。
錦娘被他說得一楞,正想著要如何換一根鐵軸呢,突然被他打斷,有些惱火,不由瞪了他一眼,卻道:「你的輪子是開不了花,不過,我想在上面繡朵花,不成麼?」
說著,甩下他逕自上了台階,哪裡有半點賢淑妻子的樣子,冷華庭不由凝了眼,很想罵她兩句,卻又想起她額頭上磕出來的青印,想著她說的那句話:「相公,我幫你磕!」
心就沒來由的軟,軟得有些酥癢,作勢了半天,也就吐了兩字:「笨蛋。」
站在後面的冷謙聽得就想笑,二少爺和少奶奶在一起,似乎變了一些呢。
進了屋,錦娘便看到自己幾個丫頭正幹得火熱呢,但卻有些沒章法,幾個人擠在一起,也沒個為頭的,秀姑跟在自己身邊,她們幾個就各自為政了,不由皺了眉。
錦娘正要開口說幾句,卻見那幾個幹得正起勁的全都像被施了法,定了身似的,一致看向她身後,目不轉睛,一臉桃花相,錦娘回頭,就見冷謙正推了冷華庭進來,門口的光線灑在冷華庭絕美精緻的臉上,像是踱了一層金輝,襯得那張原就美得冷人窒息的臉更加嬌艷無比。
原來不止是她一個人會對這妖孽發花癡啊,至少自己那會子還沒流口水吧。
幾個人中,也就四兒和滿兒好一點,只是看呆了,並沒出什麼醜態,平兒的臉紅到了耳根,手裡原拿著的一件冬衣滑掉了也不知道,而春紅竟是張大了嘴,流著哈喇子,半天也沒閉上,柳綠稍好一點,但也那雙杏眼裡正飛著紅心,錦娘終於圓滿了,高興地說了聲:「收拾收拾,給二爺擺飯。」
四兒最先反應過了,看見二少奶奶一臉的嘻笑,不由微有些不自在,丟下手裡的東西走了過來:「一大早兒沒吃呢,您也餓了吧。」
錦娘點點頭,滿兒也是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服侍錦娘,她與錦娘不是很熟,所以有些拘謹,看錦娘笑得怪怪的,臉就紅了起來,哪有盯著新姑爺發呆的,剛才可真是出醜了,不過看那邊春紅和平兒幾個,顯然還沒注意到二少奶奶的臉色呢,竟仍是盯著姑爺流口水,真真丟人啊。
「阿謙,把那兩個最醜的給我丟出去,看著礙眼。」冷華庭嫌惡以指著平兒和春紅兩個,對冷謙道。
冷謙如影子一樣,閃了進屋裡,一手一個,揪了兩個的衣領子雙手一仍,便聽到屋外兩聲慘叫。
動作太快,錦娘都沒來得及反應,人已經被冷謙扔出去了,聽那叫聲,怕是摔得不輕,錦娘氣得快要炸了,衝著冷華庭就喊,「你……你混蛋!」
冷華庭臉一垮,眼圈就開始紅,水霧濛濛的,怯生生地說道:「娘子,你罵我!」
錦娘聽得一滯,腿肚子就有些發顫,這丫又來這一招,偏他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讓她心軟,剛才在大廳裡,一屋子的親族,除了王爺和王妃兩個,大家對他都不待見,目光裡多帶了輕視,原是正經的嫡子,王位繼承人,又生得風流無比,天之驕之,突然厄運降臨,變成了殘疾,心性上也難免怪戾,瞧這一大家子,個個都不是好相與的,之所以裝,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吧,想到這,錦娘心就軟了,慢慢走向他。
屋裡四兒滿兒幾個原是被冷謙那一手嚇到,這會子見少奶奶對著新姑爺吼,她們又但心又覺得解氣,新姑爺也真是的,就算她們幾個出了醜,也不用下那狠手吧,平兒和春紅兩個叫得多慘啊,肯定傷著了。
但沒想到,少奶奶一吼,轉瞬就見姑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她們還沒來得及驚奇,就再次被新姑爺的模樣弄得心軟如絲,少奶奶也真是的,至於為著一點子事嚇姑爺嗎?瞧姑爺那樣子多可憐啊,呀少奶奶這是要去做什麼?不會打姑爺吧,瞧著姑爺好像很怕少奶奶呢。
錦娘還沒走近冷華庭的輪椅,滿兒和柳綠兩個已經快步上前,一把拖住她:「少奶奶,不是說餓了嗎?奴婢們這就幫您熱粥去。」
那邊四兒就很有眼力介地去推冷華庭的輪椅,好將他們兩口子分開一點,才進門第一天呢,犯不著為了奴婢們吵嘴,少奶奶也真是的,就算姑爺有啥做得不對的,也不能當著奴婢們的面去吼姑爺啊,爺們可都是愛面子的。
錦娘見幾個丫環們一個個生怕她怎麼的了冷華庭的樣子,不由很無力地瞪了冷華庭一眼,這廝真強啊,一裝可憐就博了一群少女的同情心,竟然讓自己的丫頭們全站他那邊去了,就不該為他心軟的,哪天非得戳穿了這廝的真實面目就好。
滿兒和柳綠兩個將錦娘拖到小几邊上坐下,那邊珠兒和玉兒兩個看了一陣熱鬧,這會子見少奶奶和二爺沒鬧了,兩人早就去拿飯了。
兩人吃了點東西,外面平兒和春紅兩個早就自己爬起來了,摸著摔腫的屁股一拐一拐地回了屋,在門邊,看到冷峻的冷謙都是一凜,像看到惡神一樣,撇到一邊去,與冷謙離遠一點。
冷華庭斜眼瞟了下平兒兩個,見她們兩都怯生生的,卻拿眼偷膩自己,突然對她們兩個燦然一笑,立時滿室的花都失去了顏色,平兒和春紅兩個光才被他嚇破了膽,原是不也再正眼看他的,這會子他忽然笑了,還笑得……那樣美,一時又失了神,差點舊態復萌。
「兩位姐姐長得可真美啊。」帶著微微沙啞,帶著磁性,如陳釀一的芳香醉人心脾。
得他這一聲姐姐,再加上他的讚美,春紅和平兒覺得就算再摔一次,也值得了,一時,兩個被暈呼得找不著北。
「少爺……少爺更美。」平兒畢竟年紀大點,把持得住一些,一臉通紅,吱唔著說了句。
冷華庭立即臉一沉,對錦娘道:「這屋子裡美人太多,看著晃眼,娘子,明兒讓她們兩個去院子外頭掃地吧。」
錦娘一楞,瞪了眼瞧他,看他說得一本正經,不像是在裝傻,想來他不喜歡別說他長得美吧,也是,在美的男人也不喜歡被人說的女氣。
只好點了頭,對平兒和春紅道:「你們就在外面掃一個月的地吧。」
人是她的,如今她嫁進來了,就是這個院裡的女主子,別說是自己陪嫁進來的丫環,就是珠兒和玉兒兩個,也都得聽她的調擺,讓掃一個月也就是給冷華庭面子了。
冷華庭也聽出她對自己的人頗有回護之意,便抿了抿嘴,沒再說什麼,讓冷謙推了他去了書房。
平兒和春紅兩個一聽,眼淚都快出來了,她們原先可是大丫頭來的,去外院掃地,丟人不說,還從一等降為了三等,那怎麼可以?還好,少奶奶說了,只是一個月,一個月後應該可以回來的,不由又鬆了口氣,兩眼還止不住的往冷華庭身上粘。
冷華庭一走,錦娘就沉了臉,坐到了正位上。
平兒幾個知道少奶奶生了氣,忙一個個小心翼翼的,閃著身想溜。
「今兒把這屋裡的事給分派下,秀姑不在,你們幾個便像無頭蒼蠅似的,做事亂糟糟的。」
在孫府裡,錦娘很少這樣斥責她們的,這會子珠兒和玉兒也在,原就失了面子的,再被錦娘一罵,更覺得沒臉,一個一個都站好,低了頭。
錦娘看她們都老實了,便又道:「以後,四兒和平兒兩個專管著我屋裡的事,秀姑是主管,有什麼事拿主意就找秀姑,春紅和柳綠兩個輪著班管屋裡的小丫頭們,丫頭們的衣服鞋襪啥的,都由你們兩個領著做,四季該配的,給發的,都給弄齊整了。」
平兒聽得一喜,心管爺罰了她,但少奶奶畢盡還是念著曾經在府裡一起受過苦的情份,並沒有外待她,四兒倒是沒什麼,只是覺得平兒有些變了,不似原來在府裡時沉穩了,以為少奶奶會換了老實的滿兒來替平兒的,沒想到……
春紅柳綠兩個原就是大夫人給少奶奶的,本就沒想過能得少奶奶的重用,不過,今兒看到了爺,爺長得可真是,真是太俊了,用俊都不能形容他的美,若是能天天近著身服侍爺,那……總是會有希望的。
少奶奶這個安排很合她們的意,雖然不如平兒和四兒兩個能貼身服侍,但每日天還是有資格進屋裡來,而且,還是一等的份位,月例倒比先前在府裡時多了,當然很是高興。
四人忙躬身謝了,站到了旁。
錦娘又看向滿兒和豐兒,豐兒剛才也是被冷華庭的美貌霎到,不過,倒沒有太過份的舉動,滿兒沉穩多了,看著實誠,「你們兩個就輪著守夜吧,跟著四兒和平兒兩個打下手,二等的月例。」
她們兩被老太太送給錦娘之前,老太太就打好了底子的,說不許她們兩個有小心思,好生地服侍著四姑娘,等將來她們大了,讓四姑娘給她們兩個尋個好去處,而且,放眼這屋裡,也就她們兩個長得遜色一點,就是有小心思,也要有那本錢吧,無才無貌,爺們也不會拿正眼挾她們,少奶奶能讓她們跟在四兒平兒兩個下手服侍著,她們也很滿足了。
屋裡有頭臉的就只剩珠兒和玉兒兩個了,錦娘也聽說過,她們兩是打小兒起就服侍冷華庭的,看來,她們必定也熟悉冷華庭的喜好,更加清楚他的真實面目,也是他信任的。
「珠兒,玉兒,你們兩個仍做原來的事,只是,院裡還有不少粗使婆子和灑掃的小丫頭們,你們兩個都熟,就幫我管著吧。」
珠兒玉兒聽了,相視一眼,便恭敬地應了。
吩咐完後,錦娘讓大家各做各事去,自己回了屋去秀姑整理今兒得的賞了。
東西都存放好了,只有那塊黑玉讓錦娘有些為難,她拿著那塊玉好看了一陣,又對著光高高舉起,左照右照的,以為能發現啥子秘密,正要收起,就見冷華庭自己推了輪椅回了屋。
「那裡面不會藏一錢金子。」他似笑非笑地斜了眼看錦娘,譏諷道。
錦娘啐了他一口,懶得理他,拿將黑玉鄭重地包好,想要放到箱子裡去。
「但藏著金山!」後面又是一句譏笑的話。
錦娘聽得差點絆了腳,轉頭驚訝地看他,「金山?」
「沒想到,他會捨得把黑玉令交到你的手裡,還是當著所有親戚們的面,看來,他還真的很中意你啊。」冷華庭推了輪子到床邊,冷笑著說道。
「有什麼不對嗎?」錦娘忍不住就去幫他推了一把,那輪子太笨了,他的手推著輪子時,她看見了他手掌上厚厚的繭。
「沒有,沒啥不對,不過,找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收了就是,別到時,金山沒挖到,倒被人偷了,反倒要我跟著你賠,那我可不幹的。」冷華庭任她幫自己推著,仍是冷聲冷氣的。
錦娘一聽,更覺得這塊玉不簡單,先前在大廳裡時,就引得好多人關注,莫不是這塊黑裡真藏著金山呢,或許,裡面有藏寶圖?
她看多了武俠小說,免不了就會八卦地想,但更覺得這塊玉燙手了,也是的,這塊玉可能代表某種權力或是財富,王爺即是要傳給她,為何不私下地傳呢,當著那麼多親族的面,被人覬覦了怎麼辦?
「相公,要不你收著吧,別哪天真被偷了。」錦娘拿了玉遞給冷華庭。
冷華庭眉毛一揚,黑墨般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你不想要?拿著它保不齊就是拿到了坐金山呢?」
「錢嘛,夠用就行,太多了招人忌,再說了,你不是我相公麼?我的就是你的,你的……當然也是我的,你拿著也一樣。」錦娘沒心沒肺地笑著說道。
冷華庭聽了就凝了眼,瞳仁變得更黑了,半晌才勾了唇笑道:「樣子真醜啊,只是……」
丫丫的,又說我醜,你美了不起啊,錦娘被他說得心火一冒,正要回罵,就聽他悠悠地說道:「很可愛……。」
錦娘一口氣又被他的話給嚥了回去,堵在心裡彆扭著,上不得下不得,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生氣,不由憋紅了臉,瞪著他,將那黑玉往他懷裡一塞,扭頭去收拾東西了。
「娘子,你又生氣了麼?」他的語調又變得怯怯的了,還帶著股撒嬌的味道。
錦娘不由火氣更盛,也不轉頭,嗡聲嗡氣地說道:「妾身丑呢,配不上妖孽相公,別叫娘子啊,怕噁心死你。」
她一高興時,就我呀我的,忘了在他面前的自稱,這一生氣,又叫回妾身了,也只有她一個人敢當著他的面叫他妖孽,記得十三歲那年,大哥的最寵的通房也是罵他妖孽,他當著大哥的面,讓冷謙割了那女人的舌頭,最有意思的是,大哥竟然不氣反笑,那笑容……讓他很噁心。
不過,從此後,王府裡的人都不敢當著他面說他美,或是罵他長得女氣了。
「就算噁心,我也會忍個兩三天的,再醜,看看就習慣了啊,娘……子。」冷華庭惡作劇的,故意拖長了聲音叫她。
錦娘知道鬥不過他,當他的話是耳邊風,吹過就好,仍是做著自己的事,不理他。
冷華庭笑了笑,推著輪椅將黑玉遞回給她,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好生收著吧,他既是給你,就是相信你能保管好它的。」
錦娘便接了過來,想了想拿了根線穿了,戴在脖子上,自己天天守著,總不會在府裡還有人來搶吧。
冷華庭打了呵欠,全身一陣乏力,微皺了眉,心道,不會這會子發作子吧,不行,得快些到床上去。
心裡一急,手推空了輪子,身子就往前面一歪,撲在錦娘身上。
錦娘以為他又在惡作劇,不由氣惱地將身子一偏,冷華庭便摔在了地上,她回過頭時,就看到他臉痛苦地皺成了一團,雙目泛紅,兩手緊緊抱著又腿,倦縮在一起。
錦娘魂都嚇出來了,忙去扶他:「相公,相公,你這是怎麼了?」
冷華庭強留著意志,微睜了眼,就看見錦娘一臉的急切,想笑,卻笑不出來,「扶……扶我上床。」腿上的痛很快就會漫至全身,而且越來越燒了,必須上床去。
錦娘吃力地扶他,問道:「要不要叫冷謙來?」
冷謙剛才去了王爺那了,一會子哪裡能回來,外面的人,他一個也信不過,他們……以為他的毒都被逼到雙腿上去了,不會再有性命危險,若是知道,他每隔一個月還會發一次,會不會再對他加把子力氣,下手讓他死了乾淨呢?
「扶我上床。」他很吃力地說道,手攀著錦娘的肩,錦娘也拼了命地將他往床上拖,好在並不遠,不然他一米八的個頭,壓在她不到一米六的身板上,還真是吃不消。
到了床邊,冷華庭再也控制不住,身子一軟,連帶著錦娘一起滾到了床上,神志開始渙散。
錦娘被他重重地壓在身下,翻不得身,只好奮力支起腳去頂開他。
冷華庭眸子已呈妖異的紅色,渾身發燒,四肢不停地抖動,身子也開始抽筋,那樣子,好像前世看到了羊顛瘋啊,錦娘好害怕他回咬著自己的舌頭,雖然這廝嘴毒得很,但聲音好聽,成了啞巴可不好,慌忙中,拿了自己的帕子就往他嘴裡塞,回身就想出去叫人。
衣襟卻被他死死地拽著,揪成團抓在手裡,虛弱地對她搖著頭。
錦娘心裡了怔,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在發病?
立即便問他:「可有藥?」
冷華庭又搖了搖頭,錦娘想著自己還堵著他的嘴,忙扯了帕子,就聽冷華庭道:「你走開,除了……除了啊謙,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這次發作得突然,雖然他並不相信她,也更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可是,如今除了她,再沒第二個人在,只能讓她守著門了。
他身上觸手燙人,應該是高燒了,也不知這是什麼病,看著又不像羊顛瘋了,羊顛瘋會吐白沫子,不會發燒,錦娘不由慌了神,高燒過四十二度就會死人的,又不許叫人來救,這可怎麼辦?她一點也沒有當寡婦的興趣,再說,這麼美的妖孽啊,死了多可惜。
將兩屋紗帳都放下,錦娘穩了穩神,想著昨夜的交杯酒,他們兩都沒喝,應該會有一壺吧。
床上冷華庭還在抽抽著,臉色通紅,更顯得妖魅了,倒是沒有亂動,也沒發出聲音,只是死死地咬著牙,看來已經痛苦到了極至,這怪物卻是連哼一聲都不肯,夠倔的。
錦娘跑去拿了那壺酒,卻看到有一大壇,立即搬了來放在床頭,伸手就去撕他的衣,他還有一些意志,不解地想要揮開她的手,錦娘拍的一下打掉,說道:「我給你降體溫,不然,你會燒死的。」
說著用力一扯,袍子的盤扣就開了,錦娘拚命地將他的胸衣扯開,拿了帕子沾著酒就往他身上擦,還有額頭上,看他的衣服難得脫下,乾脆搬了酒罈子往他身上淋,一時屋裡酒香四溢,錦娘卻在想著,也不知道這酒的度數如何,若是有酒精就好,酒精是最能帶走體溫的。
他渾身都被她用澆濕,一壇不夠,她又去找,好在屋裡好酒不少,備著她們新婚用的呢,倒了兩罈酒,才澆透了,冷華庭被她用澆灌著,頭髮都是濕的,不過,身上逐漸清涼,確實好過了許多,那一陣陣抽畜的痛苦也減輕了不少,等到疼能稍減,眼睛也沒燒得那麼紅了,他便翻身坐起,用手搬著腿盤起,手上掐了一訣,開始運氣,想要將毒素壓回腿部。
錦娘看他很自己坐起來了,不由微微鬆了口氣,靜靜地站在一旁守著,看他身上漸漸升起一團白氣,想來,是用功發力,酒水蒸發的效果吧。
約麼半個時辰過去,冷華庭終於收了手,整個人如脫力了一般,倒在了床上,錦娘忙撲過去看,卻觸到一雙晶亮的眸子,幽幽如深潭一般,像是帶著魔力的漩渦,又如捲起的海嘯,想要將她的靈魂吞噬一般,錦娘不由又癡了。
「謝謝你。」聲音帶著倦意,卻也有些慵懶,他突然變得客氣,錦娘倒有些不適應,也有點不自在,正想要說些什麼,他又道:「雖然又醜又笨,不過,還是有些用處的。」
錦娘都無力了,也懶得氣,到自己嫁妝出給他翻衣服,新房裡的他原來的物什她都不知道擺在哪裡,幸好自己臨嫁時給他做了幾身,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找了一套藏青色厚緞面的夾袍,上繡青竹反針繡,壓了金線,又拿了身棉摻絲作的中衣,錦娘在前世最是喜歡純棉的料子做內衣,吸汗又透氣,但王族世家裡卻把棉衣看成粗俗的物品,是上不得檯面的,其實,棉摻一絲後,即滑又透氣,穿著更舒服啊。
又打了盆水,洗了棉巾子給冷華庭擦身子。
衣服拿著放在床頭,冷華庭在床上閉目休息,每一次發作都差不多要抽**全身的力氣,要好一會子才能緩過勁來,不過,今天這一回倒是讓這丫頭給整得比以往少了半個時辰的樣子,倒還有些精神,不然,早暈睡過去了。
這會子看她又是翻衣服又是打水的,其實,他身上的衣服早就蒸乾了,只是還留著些酒氣,也不太舒服,他原就是個特愛乾淨的,身上有不得半點不潔,錦娘拿了酒來灑在他身上,若不是在病中,他肯定是要發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