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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二百八十一章 從此君王不早朝 文 / 虎臣

    「這次算是投了萬歲爺的好了!」張永心中得意起來。

    這一想,身上的汗水出得更多。

    不是因為怕,而是興奮。

    憋屈了這麼多年,總算是抓到一個上升通道,如何肯放過。

    大約是覺得自己剛才學了這麼一句有失體統,尤其是對一個皇帝而言。

    弘治皇帝一板臉,威嚴地掃視了眾太監一眼。

    所有人都同時將頭埋下去,裝著沒有聽到。

    說來也怪,弘治讀著讀著,感覺自己好像置身於那座春日的院子裡。萬物復甦,滿眼綠色。溫暖的陽光中,一群女孩子在身邊說說笑笑哭哭鬧鬧,春色中,一種青春的活力透心而至,身上突然精神抖擻起來。

    「咕咚」肚子裡突然叫了一聲,卻感覺到餓了。

    一個小太急忙走上前來,低聲問:「萬歲爺,可想用些吃食?」

    地上的張永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插嘴道:「萬歲爺,現在不早不遲了,若用膳,晚間的御膳也沒辦法受用。奴婢已經讓御膳房備下了酥酪,還有些松子。要不,進些上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張公公的心臟劇烈地跳起來。

    之所以提議皇帝吃酥酪和松子,乃是基於對蘇木這一章的瞭解。

    弘治皇帝一楞,又看了看手中的稿子,一笑:「好,就用些兒。張永,你這奴婢倒是貼心,起來侍侯吧!」

    聽到皇帝這一聲誇獎,張公公一身都輕得快要飄起來:這次賭對了!

    喝了點奶子,剝了幾粒松子。

    弘治皇帝感覺一身輕鬆,腦子也特別靈光,手頭堆積如山的折子也能看進去了。

    政務要緊,蘇木這章小說雖然寫得精彩,卻也不急著去讀。

    剛才小小地放縱了一下,弘治皇帝倒覺得自己好像犯了錯一樣,忙提起筆批閱起來。

    這一忙,就忙到天黑,胃口也是特別地好。

    弘治皇帝心中一笑,這個蘇木,寫的書堪比良藥。也對,勞逸結合,每日讀上一章也好。

    晚間乃是他的休息時間,弘治皇帝又拿起《紅樓夢》讀了起來,這一看,才「啊!」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朕說那襲人姑娘在家的時候怎麼紅著眼圈,好像哭過一樣。」

    書中:襲人道「我今兒聽見我媽和哥哥商議,叫我再耐煩一年,明年他們上來,就贖我出去的呢」

    然後,寶玉自然不肯放襲人離開,兩人糾纏了半天。襲人說,不要她走也可以,只需依她三件事情。

    寶玉就發誓道:「說,那幾件。我都依你。好姐姐,好親姐姐別說兩三件,就是兩三百件,我也依。只求你們同看著我,守著我,等我有一日化成了飛灰,──飛灰還不好,灰還有形有跡,還有知識。──等我化成一股輕煙,風一吹便散了的時候,你們也管不得我,我也顧不得你們了。那時憑我去,我也憑你們愛那裡去就去了。」

    話未說完,急的襲人忙握他的嘴。

    看到這裡,弘治癡了,眼眶裡有晶瑩的淚花泛起。

    身邊的張皇后見皇帝的模樣有些嚇人,心中還怕:「陛下,陛下……你怎麼了?」

    弘治皇帝:「皇后,還記得當年朕與你大婚時,你還是個小女孩子,說朕平日間只顧著政事,讓你一個人呆在宮中。朕年輕的時候性子急,被你糾纏得惱了,就罵道,『你說宮裡不好,滾回家去好了』,結果,皇后你真要收拾東西走。朕也慌了,拉住你說,朕每日間要見到皇后一面心裡才塌實。你若走了,朕可活不了啦!然後,皇后也像著書裡的人兒一樣過來捂朕的嘴……一晃眼,十多年過去了,你還記得嗎?」

    皇帝用手指著稿子。

    張皇后讀了一段,眼淚就撲簌地落了下來:「萬歲,萬歲爺啊!臣妾和你過的每一天都記得。臣妾不好,那時候不懂事……」

    弘治皇帝心中感動,一把將皇后抱住。

    身邊的太監們都會意地退了出去。

    自是一番溫存。

    弘治皇帝身患重病,已經不能人事多年,這一次卻覺得無比地舒暢。

    滿足地出了一口長氣,笑道:「這個蘇木果然了得,寫的書好像有種說不出的魔力,朕看了也好像年輕十歲。」

    皇后嬌羞地將頭藏進弘治皇帝的懷裡,紅著臉:「一本小說書而已……陛下的身子好像好了許多。」

    「哈哈,哈哈,好像是好了許多!」弘治欣喜地大笑起來。

    若是蘇木知道此事,心中必然苦笑:我寫的又不是黃書,你們還當春yao使啊!

    兩人**一度,精神都非常好。

    張皇后也對這本書來了興致,就說:「既然這書如此之好,臣妾也想看看。對,究竟是誰寫的呀,連萬歲爺看了都說好?」

    「保定舉人蘇木蘇子喬。」

    「臣妾好像聽說過這個人。」

    「自然,這人詩詞了得,是有名能的才子。對了,他正在太子身邊侍讀。」弘治來了談性,就將蘇木如何到太子身邊一事說給皇后聽了。

    夫妻二人一邊說話,一邊看著稿子。

    才子書就是才子書,尤其對已婚姻婦人殺傷力巨大,只看不了兩章,張皇后就完全入了迷:「真好看啊!陛下,這寶玉身邊的女孩子真可愛,臣妾看了也非常喜歡。對了,你說寶玉將來若要鈉妾,這個晴雯卻好。豁達懂事,開朗。」

    「這人不成。」皇帝搖頭:「襲人好!」

    張皇后不依,笑道:「襲人又什麼好,為人陰險,愛使小聰明。」

    這可觸到了弘治皇帝的逆鱗,頓時就不高興了:「皇后這話說得不對,晴雯此人是不能用的。她見了寶玉就是一臉笑容,百般討好。可見了比她地位低的丫鬟,卻是尖酸刻薄。這種人若是做了姨娘,大家的日子還怎麼活,簡直就是個小人嘛!倒是那襲人識得大體,雖然喜歡使小手段,女子嘛,也可以理解。」

    說完,弘治皇帝提起腳就要踹過去。

    等到觸到張皇后的身子,這才醒悟,忙停了下來。

    見皇帝不高興,張皇后心中吃驚:這蘇木的蘇居然把皇上迷成這樣!

    笑著哄道:「是是是,萬歲爺說襲人好,那就是襲人好了!」

    「你……你言不由衷!」三十多歲的弘治皇帝一認真起來,還真像一個小孩子。

    張皇后噗嗤一聲:「是是是,都是臣妾的錯。」

    弘治皇帝猛地省悟:「哎,我們爭什麼呀,為一本書,不值得!」

    這一般鬧,弘治皇帝突然有急於看到以後情節的渴望了,忍不住叫了一聲:「來人啦!」

    一個太監急忙跑進來,跪在地上:「萬歲爺!」

    「傳張永,快傳,馬上!」

    不片刻,張永就連滾帶爬地跑進來:「奴婢張永,叩見萬歲爺,叩見皇后娘娘!」

    太監沒有性別,宮裡的人都拿他們當女人。所以,張皇后也不避他。

    皇帝本打算問他手頭還有稿子沒有,想了想,強自忍了,只問:「你這奴才,先前去哪裡了,朕這裡也沒人?」

    張永:「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伸手扇了自己兩記耳光:「奴婢剛才到蘇木那裡去催稿子了,奴婢死罪。不過,奴婢今天晚上不當值。」

    「哦,去蘇木那裡催稿子了!」弘治皇帝心中一喜,卻不再問。

    張永如果揣摩不出皇帝的心意,忙從懷裡掏出一卷稿子,膝行著湊到床邊:「這是蘇木的稿子……」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皇帝就一把將稿子搶了過去,低頭看起來。

    張永大駭,再看過去,就連皇后手中也捧著一疊稿子看得入神。

    他也不敢再說話,小心地站起來,又添了幾根粗如兒臂的蠟燭,將一間屋照得如同白晝,然後站在旁邊侍侯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皇帝才好像發現張永一樣,頭也不抬地哼了一聲:「你這奴婢倒也勤快,以後就在朕身邊吧!」

    張永一顆心跳得厲害,也不回話,只磕了一個頭,悄悄地退了出去。

    在殿外癡癡地站了半天,他握住拳頭狠狠地朝空中揮了一下:發達了!

    隨侍在皇帝身邊的太監一般都是司禮監的秉筆,就算不是,未來的前程也是不可限量。

    幾個太監討好地走過來:「張公公,更深露重,天氣有冷,還是去屋裡暖和暖和吧,裡間的地龍早已燒得旺盛!」

    張永點點頭,「前面引路。」

    然後背了手,學足了司禮監和其他衙門管事牌子的派頭,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他心中也是得意,在一日前,他張永不過是一個沒人理睬的小太監。這幾個傢伙見了咱家也是呼來喝去,如今我張永做了萬歲的貼身太監,身份不同。這幾個傢伙知道我要得勢,卻跟奴才一樣乖,只差喊一聲「乾爹」了。

    進屋之中,幾個太監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打開櫃子,將一個包袱遞過來,賠笑道:「一點心意,還請公公手下。日後,張公公可得多關照我等啊!」

    張永見包袱沉重,知道裡面都是值錢的寶貨,眉看眼笑道:大家都在萬歲爺跟前當差,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麼?

    心中卻想:蘇木啊蘇木,你真是我張永的貴人啊,自從認識了你,才兩天功夫,我張永就成了萬歲爺跟前的紅人!

    摸了摸包袱,笑道:「罷,就收下了。還請你們幫個忙,明兒一早,將這東西送到蘇木蘇先生房裡去。」

    見眾人不解,張永背了手,威嚴地說:「這是咱家欠他的,咱家欠他一個天大人情!」

    ……

    第二日早朝,朝中大臣愕然發現皇帝沒有來,這是弘治皇帝登基十六年來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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