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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回 齊眉兒回歸故國 西羌國遭逢強敵 文 / 推窗看雲

    窮通禍福誰人定?得失成敗己自知;忽然一聲當頭喝,回頭看見無影跡。

    齊眉兒看到山間樹葉綠了,樹下的小草青了,知道山口的雪已經融化,是時候離開了。心中不捨這生活了大半年的山間水塘,水塘邊一百多個日日夜夜的練功習武,還有那個懵懵懂懂的少年,不知道他對自己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意,這小子對於齊眉兒處處節之以禮,絕不肯越雷池半步,不像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市井少年,更像是一個飽讀詩書的碩儒一樣的沉穩。她卻不知馬蹄在家鄉的時候,就是每天被人教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的!他的主人馬王孫家中童僕數千,男男女女的夾雜著這樣那樣的問題,他對奴僕駕馭就十分的嚴厲,每天都有人因為多看了一眼,多說了一句就被打的皮開肉綻,甚至死於非命。馬蹄見的多了,就有了免疫力了,對於女子,寧願在心裡想,也不敢多看,不敢多言。這齊眉兒雖是西番異族女子,在她們族裡的男女青年,往往十幾歲就開始在篝火旁、山間、草場談情說愛,她見慣了兒時同伴的熱情的對唱,出雙入對,脈脈含情,也有幾個本族的、其他族的青年對她明裡暗裡的傳情,都被她嚴詞拒絕其中不乏王子。她覺得她一定要找到一個能夠令她怦然心動的男子,一個勇冠群儕的男子,一個英武超群的男子,還要智慧絕倫的男子,才能夠和她雙棲雙宿,比翼齊飛。她的父母催促過她多次,笑她的想法天真,哪裡有那麼完美的男子,又恰好被她碰見了?

    兩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都不敢打破壁壘,只是想著怎麼樣開口離開,兩個人都在等那一天的到來。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在練功間隙,其實現在他們即使不練功,也不再覺得寒熱難當了,只是害怕兩個人無所事事的坐著,四目無言相視的尷尬,二人才繼續練功的。齊眉兒鼓起勇氣問道:「雪消冰開,你有什麼打算?」

    馬蹄想了想,「我,應該去單于庭看看天使大人。」

    「然後呢?」

    「然後嗎?看看能不能救出天使,保護天使前往西極。」

    「你自己就沒有什麼打算?」

    馬蹄撓撓頭皮,「我自己能有什麼打算?」他偷眼瞧瞧齊眉兒,她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經過了大半年的修煉望月功,她的身材更加苗條,臉色更加水嫩,聲音更加嫵媚。馬蹄嚥了口唾沫,責備自己不該有非分的想法,不該有齷齪的念頭,還是要如管家曾經教訓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非禮勿動。」還要加上一句:非禮勿想。

    齊眉兒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世,知道他不敢對自己表白,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冰涼,手心裡滿是汗,深情的看著他,說:「你能不能不想別的?只想-----只想我!」

    馬蹄又驚又喜,難道她會對自己有意?他大著膽子,抬起頭,看著她在火堆的映照中艷麗的嬌容,把她的手舉起放到嘴邊,她沒有生氣,眼睛裡滿是笑意。他的膽子更大了,她也溫馴的移近他的身邊。馬蹄擁住了她,看著紅艷的櫻唇,不禁低頭親下。齊眉兒好像融化了一般,粘在了他的懷裡。頭上月兒正明,山林的風濤掩蓋了遠處的獸鳴,幾聲草蟲的細鳴。

    天明了,兩個人踏滅了火堆,收拾好自己的物品,相伴下山,齊眉兒急切的想要回到自己的部族,她不知道沒有了她族裡現在是個什麼樣子。他們剛剛來到山腳,一隊人馬從遠處馳來,獵獵的旗幟,呼嘯的駿馬,矯健的騎士。二人躲在樹叢裡,往外看,一面白色大旗上面的羊頭,威武的瞪視著遠方,兩隻大角刺向天空。齊眉兒大喜:「這是我的族人!他們來找我了!」馬蹄卻是如墜雲端,這一天,這一刻,終於還是到了,她,西羌女王終於要回到她的王宮,接受她的臣民的朝拜。他,一個私生子,一個奴僕,一個囚徒,一個流落到草原的漢人,能跟著她回到她的王宮嗎?

    齊眉兒拉著他走出樹叢,叫道:「我在這裡!」打了一聲呼哨。那一隊人馬呼嘯而至,馬上的人老遠就紛紛跳下馬,齊眉兒丟開馬蹄的手,飛跑著衝進人群,他們在一起歡笑,跳躍。馬蹄靜靜地看著,他為她高興。

    齊眉兒想起了什麼,推開人群,跑過來拉著馬蹄的手,回到人群中,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都在看著馬蹄,馬蹄覺得自己一定粗鄙極了,他想要把身上破爛的衣服整整,怎奈蓋住了一個窟窿,別的窟窿更大了,他聽到了他們的笑聲,知道他們在笑話自己。他感到無地自容,臉上紅布一樣,後背不停地流汗。齊眉兒說的什麼話他一句沒有聽到。一群人紛紛向他行禮,齊眉兒拉著他的手,讓他還禮,他機械的拱著身子,覺得前所未有的尷尬。齊眉兒沒想到他是如此的拘謹,不禁皺眉,想想覺得他可能是頭一次見到大場面,以後會慢慢的習慣的。

    有人拿出了西羌武士的衣袍給馬蹄披上,有人牽了馬來,齊眉兒的是一匹渾身油亮,在陽光下閃著迷人光彩的棗紅馬,馬蹄的是一匹雜色馬,也是一匹駿馬。馬蹄跟在他們的後面,眼看著齊眉兒被頭上戴著水貂皮帽,插著五彩羽毛,身上穿著精心縫製的皮袍的人簇擁著,一路歡歌的走去。

    一路上,族人告訴齊眉兒,他們在她失蹤之後,不停地尋找她,她帶去保護她的武士,大部分都死在匈奴人的刀劍之下,只有兩三個人僥倖逃脫了,卻也身受重傷,他們也說不清女王到了哪裡,只是肯定沒有落入匈奴人的手裡。他們也到匈奴各個王庭打探,沒有說他們抓住了羌王。然後有人說可能是逃入了祁連山,他們大為放心,祁連山是他們的祖山,女王到了山上,就等於回到了家。只是怎麼也沒有等到女王回家。他們哪裡知道女王身受重傷了?然後是大雪封山,幾個月還是沒有女王的消息。等到雪化冰消,國相再次派人四處尋訪女王,女王如果不能及時回到族裡,他們族中馬上就可能發生大變。齊眉兒聽了,覺得後怕。

    到了駐地,羌笛、角號、琵琶、篳篥聲大作,更多的人前來迎接他們的女王,馬蹄看的齊眉兒在族人中如此的威望,心中感歎。然後是一隊隊的武士、貴官、貴婦齊刷刷的給齊眉兒女王行禮。齊眉兒抖擻精神,在馬上頻頻揮手致意,竟然沒有下馬。她的馬過去了,貴官等才敢上馬,跟在她的後面,回到營地。

    一個花白鬚發的人一聲令下,在營地的空地上,殺牛宰羊,擺上酒罈酒袋,不一會肉香、酒香撲面。齊眉兒高坐於一個高台上面,她志得意滿,在她將盡一年不再族裡的日子裡,她無數次的想到會不會有人圖謀不軌,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臣民們對她還是愛戴的。

    那個花白鬚發的人,馬蹄聽人說了,他是西羌的國相,是齊眉兒的爹老王爺忠心耿耿的部下,對齊眉兒也是耿耿忠心。他帶頭舉杯恭賀女王成功脫險,眾人跟著大聲恭賀,祁連山下響起了聲徹行雲的歡呼聲。國相敬了酒後,按著他們的官職大小,紛紛上前給齊眉兒敬酒,每一個人敬酒,齊眉兒都喝了,她的臣民都是大聲地叫好。齊眉兒卻是好酒量,接連喝了十幾杯,臉兒紅艷艷的,花兒一般,仍然端坐著,沒有顯出醉態。馬蹄遠遠地望著,心頭酸澀,卻不知如何是好,他自己所坐的地方,幾個西羌壯士猛吃猛喝,右手短刀切下大塊的肉,左手拿著酒碗,意氣風發,推杯換盞,說著些晚上的風流韻事,眼睛乜斜著馬蹄馬離煙,意懷輕蔑。馬蹄馬離煙見沒有人理會自己,心頭惱怒,拿起一大碗酒喝了兩口,卻是喝得急了,嗆得「咳咳」的咳嗽,那幾個壯士大笑,他們沒想到這個漢人不僅看著文弱,喝酒也是這麼沒有男子氣。馬離煙勉強喝了一大碗酒,他本來就不喜歡喝酒,不耐酒力,這時候已經是昏昏沉沉的了。他站起來,搖搖晃晃的想要回到安排下的帳幕,一個人偷偷伸腿,馬蹄一個狗吃屎,撲倒地上,眾人哈哈大笑。馬蹄想要跳起來,跟人廝打,卻是渾身沉重,他慢慢爬起,這時候國相走了過來,訓斥幾個青年胡鬧,上前扶住馬蹄,馬蹄一摔手,正好「啪」的一聲打在國相的臉上。眾人大嘩,紛紛呵責,國相揮手安撫眾人,臉上卻也不懌,馬蹄呆愣愣的站著,不知怎麼辦。齊眉兒見這邊混亂,關心馬蹄被人輕視,急忙下了高台,來到近前,有人眼尖添油加醋的述說馬蹄的無禮,不僅跟族中青年武士們不擱,還揮手打了好心的國相。齊眉兒臉上無光,卻不便責備馬蹄,讓人帶他先回帳幕歇息。

    馬蹄氣呼呼的被人帶回到帳幕,那人就離開了。馬蹄倒在坐墊上面,感覺自己好沒來由的來到這西羌國,受人無端的閒氣,迷迷糊糊的在自怨自艾中睡著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聽到了齊眉兒的聲音,他揉揉眼,齊眉兒笑呵呵的看著他,身上滿是酒氣,眉眼如花。馬蹄剛想上前摟抱住她,一眼瞥見旁邊還有兩個女子,正瞪視著他,立馬收起了色心。

    齊眉兒笑道:「怎麼這麼不勝酒?喝了一點點就醉成這樣!」

    馬蹄想起當時的境況,心裡不舒服,說道:「你倒是喝得過癮,豪情萬丈的!哪會想到我!」

    齊眉兒讓兩個侍女走了,上前抱著他的肩膀,笑道:「你是在責備我了嗎?唉,你也看到了,他們是如此的熱情,我這麼長時間沒有見到他們,心中愧疚得很!幾杯酒是他們的心意,喝了是我的心意。以後在族裡,青年人互相之間,難免會有一些磕磕碰碰的,他們看在我的面上,會禮讓與你的;你呢,也不要動不動就發脾氣。好不好?」

    馬蹄急了:「唉,我說,你什麼意思?什麼他們看你面上,禮讓?我怎麼了?我什麼時候發脾氣了?」

    齊眉兒笑笑:「你現在不就是在發脾氣嗎!」

    「你是覺得我跟你女王的身份不配,是吧?有什麼你可以明說的,我打小就被我娘教育,要對貴人尊重;後來不停地有人教育我,應該怎麼樣吃、怎麼樣喝、怎麼樣走路、怎麼樣睡覺、怎麼樣這、怎麼樣那!也不在乎再有人教訓!」

    齊眉兒說:「沒有人要教訓你。我只是提醒一下,原來你們漢地、中原的規矩,是你們的規矩;我們西羌,有我們西羌的民情。我們和睦相處,有何不好?」

    「好!和睦相處怎麼不好?只是,我一向對人都是和睦的,但是也要人家對我和睦才是!」

    「好了。不說了。趕快睡了吧。好久沒有在帳幕裡安安穩穩的睡了。」齊眉兒息事寧人,結束口舌之爭離開了他的帳幕。

    馬蹄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起來走到帳幕外面,只見月明如水,青天深幽,一顆極亮的大星在北面天空閃爍,他只認識這一顆星,據說叫做北極星的,是人馬晚上辨別方向的標誌。營地裡幾十處篝火還在燃燒,篝火旁邊還有人在喝酒、跳舞、唱歌。馬蹄悄悄地走近一處篝火,卻是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在親熱。急忙離開了,來到另一處篝火旁,幾個武士一邊喝酒,一邊吹著大氣,一個說他曾經打過虎,一個說他把黑熊摔倒了。一個人突然說道:「那個女王虜回的漢子,像個娘們一樣!不知道女王是不是?嗯?」嘻嘻的笑,另外幾人也是隱晦的笑。一人說道:「小心!讓女王聽到,會發脾氣的!」

    一人說道:「發脾氣?現在怎能輪到她!錦澄王子才是真正當家的人!」

    幾人趕忙止住他說話,「不要亂說!小心被人聽到。」馬蹄大吃一驚,看來齊眉兒有點過於樂觀了,她的身邊恐怕正在醞釀著大變。他雖然不齒幾個人的說法,卻也不敢發作,悄悄地退回帳幕。

    天明,齊眉兒號令拔寨起行,回到她們的王庭。一路上齊眉兒不停地跟族中長老、貴官們商談,馬蹄總是見她眉頭微皺,現出不開心的樣子。知道有不好的消息。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事情了,他的胸中充滿了力量。他留戀的走下山來,巡視的西羌衛士看到他在黑夜裡走動,對他打著招呼,他點點頭。認清方向,向北一路走去。

    第三天的時候,一騎快馬闖進了營地,一個騎士渾身汗透,報告:「西部草場被若羌搶佔!牧人被殺,牲口被搶!」

    齊眉兒大怒,令人吹起號角,聚眾議事。沒有大帳,她們席地而坐,齊眉兒坐於中間,長老們坐於周圍。

    國相首先發話:「這若羌屢次欺我,實是可惡!只是,他們畢竟也是我西羌的一支,能夠和解最好,不要使動了刀兵,傷了我們同族之誼。」

    一個叫做昌黑的長老,年紀較輕,怒氣沖沖說道:「什麼話?你處處說什麼同族之誼?別人何曾對你想到同族之誼!這幾年,總是說什麼跟人和睦,卻總是被人搶去了草場、牲口、人口!還是錦澄說的是,太過柔弱了。」他沒敢說出「女王太過柔弱」的話,只是意思已經明顯得很。齊眉兒臉上變色,這兩天有人說錦澄如何,她總是不能相信,那個高大威武的表哥,那個總是圍著她轉,逗她開心的表哥,會打什麼別的主意。她強自鎮定,說道:「昌黑長老,如果依你呢?」

    昌黑說道:「如果依我,就馬上派兵,剿滅了若羌!」

    有人揶揄道:「要是派兵,一定是昌黑長老統兵了!」這昌黑只是跟在錦澄的後面耀武揚威的,自己卻沒有多少本領,平時看著赳赳武夫,一旦上陣,數他跑得快。昌黑訥訥道:「我嗎,當然可以,只是我覺得還是錦澄王子合適。他的武藝,他的英勇,大伙是有目共睹的!說他是西羌第一勇士,沒有人有意見吧!就是在大草原上,他也是一等一的豪傑,那一年跟匈奴的焉耆王打仗,全仗錦澄王子,我們才沒有全族覆滅!」眾人點頭,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國相說道:「錦澄王子固然是西羌有名的勇士,女王剛剛回家,還是從長計議吧。」他說不出什麼反對的話,只是覺得讓錦澄統兵不妥,但是如何不妥,他也說不出。

    齊眉兒看年輕的長老、武士主張打,年長的長老態度持重,她一時下不了決心。命人繼續打探消息,一邊催促趕快嚎叫。好在國相帶人尋找她,帶著的都是輕騎,行路迅疾。

    他們終於回到了王庭所在,一片帳幕在山坡上,掩映在青山綠水之間,王庭的外面石頭壘的一丈多高的護牆,上面已經是旗旛招展,城門大開處,無數的騎士、民眾湧出,各種西羌的樂器響起,激得遠處樹林裡的鳥飛獸起。

    齊眉兒眼含熱淚,在人們的歡呼聲中進了王庭。來到她的大帳,下馬,一個高大的勇士接過她的馬韁,遞給了身後的衛士。這個人從城外就不離齊眉兒的左右,看他對齊眉兒的親熱勁,馬蹄酸溜溜的。只是知道那人就是錦澄王子,知道他可能包藏禍心,隱忍在心,要暗中保護齊眉兒。

    現在馬蹄也穿上了他們族中長老的服飾,雖然從別人的眼裡看到的是不屑,馬蹄為了齊眉兒,都嚥下了。這幾天,齊眉兒只是在晚上臨睡的時候,跟他說會話,為了不讓人說三道四,她總是簡單的問問馬蹄,身邊也總是有侍女伴著。馬蹄知道她作為女王的苦衷,沒有再跟她拌嘴使氣。國相引著馬蹄,也來到了大帳,大帳裡面可容上百人議事,馬蹄咋舌,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國相讓馬蹄站在武士們身邊,自己走到齊眉兒那裡。

    那個高大的青年,錦澄王子微笑著對齊眉兒說道:「女王陛下,這一段日子,可是受苦了!您是現在歇息,還是商議國事?我看,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要不,您先歇著?明天我們再議,如何?」關愛之情,溢於言表。齊眉兒暗自詫異,是不是有人故意在他們中間挑撥。

    齊眉兒說:「西邊的草場,到底怎麼回事?還是說說吧。表哥,你是留守的,應該清楚的。」

    「也行。」錦澄王子仍然面帶微笑,說道:「今年剛開春,就有人說若羌那邊把牲口趕到了我們經常放牧的草場了。那個時候還沒有草長出來,我也沒有在意。當時大伙主要還是在擔心女王陛下的安危,也沒有心思管幾個牧人的事。結果到了夏天,兩方的牧人就開始互相鬥毆,射殺對方的牲口,焚燒對方的帳幕。事情越鬧越大。我派人去看過,只是一個山谷,有三五家牧人在那裡。」

    齊眉兒稍稍放心,「為什麼現在還沒有平息下來?」

    「他們長老不願意吃虧,派人去偷了敵方的牲口,大概是幾十匹馬,上千頭的牛、三十多頭駱駝,幾千隻羊。還有幾十個婦女、小孩!」

    齊眉兒一聽,知道要遭,本來只是爭奪草場的事,現在變成了戰爭了。

    「這個長老沒有知會一聲,就擅自派兵,惹得對方大怒,派出了五百多騎士,聽說還要向匈奴借兵一千,把那個長老他們全部抓住了,原來我們得到的所有物品,全部被奪走。現在匈奴人也已經到了。我們商議了,不能就此罷手,要出兵,不然會被草原上部族笑話的!」

    齊眉兒沒想到匈奴人也摻和進來了,這一次蹛林大會的慘痛經歷,使她重新認識了匈奴,跟他們不能硬碰硬的,必須智取。「你是說對方現在有一千五百的騎士?」

    「是。」

    「我們現在有多少騎士?」

    「整個可以上馬的,不足三千。」

    「看來是敵強我弱了。三千人,王庭要留下一千人守衛,剩下的還有兩千,要在草原上跟對方對抗,對方都是能征慣戰的勇士,這兩千人卻是有很多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十幾歲的孩子!我們有多少勝算?」

    錦澄苦笑道:「兩成也沒有!」雖然大帳裡,很多的青年武士急於報仇,一直沒有敢動,就是知道敵我雙方的勢力明擺著呢,對方雖然人數較少,卻是真正的戰士,己方人數雖多,卻是平民。如果對方打過來,到了王庭,自然是同仇敵愾,舉國殺敵,現在是前去跟人野戰,就是自投虎口了。

    大帳裡本來議論紛紛的,到這時卻是鴉雀無聲,沒有人說話。齊眉兒看了一圈,所有人都是愁眉不展,只有馬蹄不動聲色,泰然自若,對於他們族中的大事,他插不上嘴,也不明白,他只是關心齊眉兒,只要沒人對她不利,其他跟他無關。

    錦澄王子看著馬蹄,好像突然間發現了他一樣,說道:「這位兄弟就是跟著陛下的了?兄弟是?」原來,見到了族人之後,齊眉兒只是說在山間養傷,沒有多說她跟馬蹄的事,她不說,別人自然不敢問,只是越不說,越是有人好奇。兩個青年男女,幾個月、大半年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眾人親眼見到他們兩人從山裡出來,都是破衣爛衫的,說他們沒有關係,才沒有人相信!

    「馬蹄馬離煙!呵呵。」馬蹄回答。馬蹄不清楚齊眉兒說了多少他們的事給族人,他我行我素,不願多說。

    「馬兄弟是中原人,你們中原人碰到這樣的事怎麼辦?」有人問道。

    馬蹄已經聽了半天了,好像就是他們的邊境上,幾家人跟別的國家的人打架了,還爭搶一些東西。「我們那也是這樣,像匈奴啊,每年聽說都要搶掠人啊、糧食啊,等等的,也沒有說經常打仗。」

    眾人知道馬蹄說的是實情,匈奴每年也搶掠他們,搶走的人口、牲畜比若羌多得多,只是他們都沒有生氣。大伙默然。

    錦澄看了一眼一個長老,這人四十多歲,鬢髮已經花白了,他緩緩說道:「對匈奴,就連中國的列代帝皇都是以和親為主!這是國力使然,匈奴人善騎射,中國人多步戰,為此,中國多城池。只要堅壁清野,匈奴的騎士就會空手而歸,不能對中國造成多大的損失,匈奴人總不能在長城裡面牧馬吧!同樣的,漢朝派兵打敗了匈奴,也不能在長城外面的大漠裡耕種。雙方一善守,一善攻,最後得失基本是平衡的。而且匈奴、漢朝都是大國,地方廣大得很,誰也吃不下誰。試看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西羌和若羌之間,今年失去一個山谷,幾家牧人,明年呢?我們有幾個山谷可以失去?還有幾家牧人可以失去?」言下之意非常明顯,漢朝跟匈奴相處,吃些虧,還到不了亡國的局面,不過是每年失些子女玉帛;而西羌就不一樣了,他們和若羌一樣,都是逐水草而居,你失了牧場,那就是被人得到了,牧人沒了牧場,就不能稱之為牧人了,也就失去了立足之地。眾人聽明白了,叫道:「哎呦,好險!我們還在僥倖,以為只是一片草場,沒想到別的,那是我們的生存家園!還是柯能雲長老分析的是,我們只是唧唧歪歪的扯不到正經點子上。一定要把敵人趕出去!」「把敵人趕出去!」的呼聲從大帳傳到了外面,到處都是「把敵人趕出去」的呼聲。

    齊眉兒也下定決心,要和入侵者殊死一搏。眾人商議是何人統兵去驅除敵人。昌黑和柯能雲主張是一個勇武的,素能服眾的勇士統領全族的武士,去跟敵人搏殺,雖然沒有說讓錦澄王子帶兵,大伙都知道他們的意思,大多數人都隨聲附和;國相和幾個長老建議還是女王親自帶兵的好。

    柯能雲說:「不是說女王不是勇士,我們女王的智慧、勇武都是一等一的。只是,一來女王陛下剛剛經歷過在匈奴的生死,才回到王庭,還沒有好好休息;二來這一戰事關我西羌全族的生死!陛下如果統兵,那就只能勝,不能敗。如果一旦有所閃失,就沒有迴旋的餘地。其他人就不一樣了,有陛下在王庭坐鎮,前方即使有些差池也可以穩住人心。」說的於情於理都讓人找不出毛病。國相無話可說,齊眉兒自然也不好說什麼,再說是錦澄統兵,他畢竟是自己的表哥,用人不疑。就下令右錦澄王子統帥兩千精銳武士,前往邊境收復失地。

    錦澄沒有停留,帶著柯能雲、昌黑及眾多武士騎馬出征,齊眉兒帶著剩下的老少婦孺給他們送行。那一份熱烈、感人的場面自不必說。

    回到大帳,國相憂心忡忡的說:「自從陛下失蹤,就不斷地有人提議,要錦澄王子接任王位。只是有我在,沒有把兵馬交付與他,他才沒有得逞。現在他得到了兵權,前景堪憂啊!」幾個年紀大些的長老覺得是國相庸人自擾,齊眉兒也不相信錦澄會背叛與她。

    不斷地有消息傳來:雙方接戰了;打了一小仗,互有勝負;雙方陷入了僵持。然後是一連幾天沒有消息。

    再一次傳來了消息,西羌騎士大敗!他們中了敵方的埋伏,很多人戰死了。整個王庭陷入了悲哀、恐懼之中。很多人已經準備帶著財產逃進深山,或者歸附匈奴。王庭裡一片混亂。

    看盡青山不肯棲,層雲深處還有人;到得無人最深處,無雲無人還無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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