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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回望前塵幻境美妙回頭看萬事皆空 文 / 推窗看雲

    皆說無用是書生,酸腐驕傲惹人評;一旦天下風雨起,胸中自有百萬兵。

    萬驄每天都很忙,軍情有喜有憂,單于庭是烏丹親自帶兵迎敵,對於丁零、堅昆的兵馬,烏丹完全放手讓右賢王去防禦,他只是全力以赴的對付日入王可莫的兵馬。可莫的大帳裡,吵成了一鍋粥,可莫的岳父都邦是個邊鄙小王,如今成了可莫的岳父,自以為地位在其他人之上,頤指氣使,動不動就大發雷霆,和人對罵、廝打;王相、都尉、當戶等人對他置之不理,也是各行其是,都以為自己兵馬精良,功勞甚大;可莫對於他們是無可奈何,誰都不敢得罪;萬驄只是個客卿的身份,沒事的時候,可莫對他的話是點頭稱是,讓他處理域內的大小事情,如今兵馬出動了,手下的悍將卻無法駕馭,對於萬驄的從嚴治軍的說法不置可否,弄得萬驄無所適從。現在箭在弦上,如果不能在自己的內部形成共識,潰敗將是不可避免的。

    萬驄苦口婆心的把當前的形勢講述清楚,告訴大伙,如果此次不能成功,大伙的性命不保,家人稱奴,財寶成空;要想成功,必須眾志成城,不能各行其是,以王爺的馬頭是瞻。眾人聽他說的沉重誠懇,都點頭稱是。日入王的眼睛也明亮起來,他讓萬驄派兵。萬驄說:「現在烏丹集結了五萬騎士在我們的正面,還有五萬騎士分作兩軍,擺在側翼。我們只有三萬大軍,左谷蠡王答應的兵馬現在沒有消息,只有五千人馬在後面跟著行動,是不能指望的。丁零的兵馬在北面,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坐山觀虎鬥,堅昆也是一樣,只有我們這一陣勝了,他們自然跟著進軍!如果我們失利了,他們跑的比什麼都快。因此,我們只能行險一搏,衝擊烏丹的側翼,不等他結成了陣,直擊他的右翼,衝過之後,一鼓作氣,直下單于庭!單于庭的兵馬空虛,可以輕鬆地拿下。到那時,烏丹即使有十萬兵馬,也只是草原上的小羊,任狼群取用!」眾人大喜,摩拳擦掌,急著到單于庭搶掠。

    當天夜裡,可莫的大軍分作五隊,他和萬驄帶著一萬騎士作為中軍,前面是都尉的五千騎士做前鋒,在天黑透的時候,突然火箭齊發,然後大軍衝向單于軍的右翼,單于軍右翼大亂,都尉的兵馬衝殺一陣之後,衝了過去,可莫帶著中軍也殺來,殺的單于軍騎士死傷遍野。接著王相、都邦、當戶的三支兵馬裹挾著剩下的一些單于騎士滾滾南下。等到天明,烏丹聽說了右翼大軍大敗的時候,日入王可莫的兵馬早已沒了蹤影。烏丹派人四處打探,知道可莫的大軍向著單于庭一路勢如破竹的殺去,急忙帶著大軍隨後跟來。

    可莫見萬驄一計奏功,心頭高興,讓萬驄便宜指揮,眾將此時對萬驄也是服氣,願意受他節制。萬驄雖然建功,心頭並不如其他人一樣的興奮,隨著單于庭的越來越近,他反而有種奇怪的感覺,總是覺得有人在暗中窺探自己,他身邊的勇士都是自己親自挑選的漢人勇士,都是他從匈奴人手裡解救的,對他忠心耿耿的,這些人對他感激還來不及,自不會對他心懷叵測?胡無情是跟他一起從長安來到大草原的,他們雖然並不太熟,但是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匈奴武士也不會對他如何的,那些人眼下急著跟他到單于庭搶掠,自不會不利與他。難道是烏丹的刺客?他的心頭蒙了一層陰影。

    胡無情走了進來,他的手裡拿著一隻精巧的酒壺,笑吟吟的說:「萬大哥,我看你一直在忙,來來來我陪你喝一杯!」

    萬驄笑著站起來,拿起身邊的一隻玉杯,胡無情倒了一杯酒,清洌的酒液,發出濃馥的酒香,他讚道:「好酒!你們幾個真的很懂享受。」

    胡無情笑道:「你也可以很好的享受的!只是恐怕你心中有事,沒辦法享受。」

    萬驄歎氣道:「等打下了單于庭,才是我們真正享受的時候!」

    胡無情皺眉道:「難道你們只有殺人的時候才快樂嗎?那麼多人因為你們的爭權奪利而死於非命,你們竟然心中沒有一點的愧疚嗎?」

    萬驄奇怪的看著胡無情,他總是覺得此人背後有著什麼他難以讀懂的東西,但是他現在沒有功夫理會這些,他必須盡快的打下單于庭。他轉過身去,留下胡無情一個人站著,他如果這時候回身,可能會看到胡無情的眼中的殺氣,以及一種莫名的柔情。

    胡無情退了出去,他撫弄著腰間的玉帶鉤,若有所思。突然一個人從背後抱住了他,他一驚,心頭又有些喜悅,以為是那個人。然後聽到一個人淫笑:「小乖乖,老子早就看中了你。你今天跟了老子吧!」他感覺胡無情沒有反抗,以為他已經同意了,遂動手解胡無情的褲帶。胡無情笑嘻嘻的轉身,一個男人淫蕩的臉,臉上疙疙瘩瘩的,一個大紅的酒糟鼻子,然後那人聽到了自己臉上傳來了牙酸的骨裂聲,他的臉上的骨頭瞬息間辟辟啪啪的響了一陣,現在,他的娘老子也認不出來他了。這人反應過來,怒吼一聲,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劈向胡無情,胡無情眼裡是懾人的怒氣,對於想要站他便宜的人,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打得對方磕頭喊爺爺。那人的長刀掛著風聲劈下,胡無情不敢大意,跳到一邊,這個人的功夫竟然如此的高明,是他沒有想到的。那人忍住劇痛,眼睛已經模糊了,血水進入了眼裡,他要趕快結果了胡無情,這個女人一樣秀氣、俏麗的男人,是老大萬驄的人,老大可以玩,他為什麼不可以?只是沒想到這小子如此的辣手,一拳就毀了他的臉。

    胡無情步步後退,這人的刀法綿密異常,雖然在倉促之間,又已經受了重傷,還是難以應對,如果他一開始沒有心存輕薄,自己恐怕早就倒下了。他的心中有一些悔意,一些後怕,那人的刀慢了下來,遠處有人往這邊跑,必須盡快解決此人,不然人一多,嘴裡就會亂七八糟的說,他的手揚了起來,一隻鏢被打落,另一隻扎進了那人的咽喉,倒了下去。幾個人一邊跑,一邊喊:「有刺客!抓住他!」

    他們跑近了,見到萬老大的朋友,那個好像女人一樣的傢伙正在檢視地上的人的傷口,臉上帶著沉思,「刺客太膽大!竟然敢跑到軍營裡來行刺!」手裡托著一隻鐵鏢,鐵鏢上沾滿了血跡。幾個衛士心頭震恐,這刺客來無影,去無蹤,下一個倒霉的是不是自己?誰也說不準。

    胡無情奇怪,為什麼這麼大的動靜,萬驄沒有出來。

    萬驄這時候真是到了生死關頭。他聽著胡無情退出,對於胡無情的指責,他覺得只是他們所處的地位不同造成的不同看法,他堅信他現在殺人,是為了以後不殺人;如果他現在停手不殺,今後死的人會更多!

    他坐下來,心頭無法平靜,總是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心裡橫著,這時,他聽到外面的響動,然後有人進來,他問:「外面幹什麼?這些人不趕快休息,明天還有仗打。」他以為是胡無情又進來了,這小子對自己的照顧,使得他可以專心於軍情。突然他的心頭一震,他低下頭,一隻短矛紮在前面的地上,他手中的酒杯飛向身後,叮的一聲脆響,酒杯被劈做兩瓣,他飛身跳起,只見兩個蒙面人手中仗劍,旋風一般捲來。萬驄來不及拔劍,手裡拿著馬鞍抵擋。原來在草原上,沒有坐具,他一直都是坐在馬鞍上的,平日是騎馬用,休息時就是坐具。這馬鞍被對方砍中,叮叮噹噹,外面竟然沒有人聽到,進來搭救與他。他心中後悔,要求手下太嚴,不讓手下人離自己太近,不讓他們隨便進入大帳,弄得今天急迫之時,卻沒有人援手,而對方卻是硬手,招招要命!萬驄雖然覺得對方的劍法並不如何高明,但是招招同歸於盡一般,令他十分頭疼。他見沒人救援,只有依靠自己了,心一橫,想到了辦法。對方既然同歸於盡,索性就同歸於盡,他不相信有人真的願意跟人同歸於盡的,這樣的打法也不合情理。他的胸膛迎向一人的劍尖,手中的馬鞍擊向另一人的頭,拼著受一劍,把一人打死。果然,刺向他胸膛的劍轉向,刺向他的肘,要攔截他砸自己的同伴。萬驄精神大振,長嘯一聲,馬鞍砸向那人的劍身,把他的劍砸斷,腳踢向他的手腕,斷劍脫手。另一人一見大驚,手裡長劍脫手飛來,萬驄急忙跳開躲避,兩個刺客衝出帳外,手中的火折子扔向帳幕,毛氈見火即燃,萬驄來不及追趕,趕忙撲火,刺客已然消失在夜幕裡。

    胡無情等人見到這邊火起,趕忙過來幫忙滅火,聽說是刺客放火,眾人大驚,害怕萬驄責罰,萬驄在眾人撲滅了火後,看看天色將明,讓眾人回去休歇,眾人如逢大赦,忙不迭的離開。只有胡無情留下來,萬驄檢視帳中,一片狼藉,角落裡一堆自己的物品倒是沒亂,出了一口氣,打開了一個布袋,拿出來一隻玉笛,胡無情的臉上是一種又悲又喜的複雜表情,萬驄沒有看到他的表情。胡無情壓抑住心頭的激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好一隻漂亮的玉笛!恐怕得幾十金才能買到。」

    萬驄撫弄著,笑道:「兄弟如果喜歡,就拿去!你我兄弟之間,我的就是你的。」遞與胡無情,胡無情大笑道:「萬兄的豪情,兄弟卻之不恭!我收下了。只怕萬兄的東西有些來歷,若是哪一位多情的姑娘送的,萬兄讓給了我,豈不是傷了姑娘的心!」

    萬驄一愣:「哦,不不不,沒有什麼姑娘。是我無意中得到的,兄弟不要多想。」

    這時天已大亮,可莫派人來請萬驄,萬驄匆匆離去。胡無情看著他離開,打開了他的那一堆物品,眼中淚水滾滾流下。

    萬驄到了可莫的大帳,可莫面帶興奮,說道:「左谷蠡王到了!我們兵合一處,打下單于庭指日可待!對了,聽說有人刺殺與你?是什麼人,可曾抓住?」萬驄搖搖頭,對於左谷蠡王伊雉邪的到來,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隱隱覺得不對,但是又說不出什麼。他上前向伊雉邪行禮,伊雉邪笑道:「聽說都是萬先生的計謀,才使得我們一路勢如破竹,打到了單于庭!萬先生果然是神機妙算。」

    萬驄諾諾,他看著伊雉邪,伊雉邪的眼睛、神色深不可測,這個人恐怕比烏丹更難對付,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眾人坐下來,商議下一步的進展。烏丹主張一鼓作氣先拿下單于庭,伊雉邪卻說:「烏丹的大軍只有三天的路程!如果他不睡覺,馬上就可以到我們的身後。必須解決了烏丹,才能沒有後顧之憂,那時進入單于庭,才更為穩妥。」萬驄知道,這時候抵擋烏丹大軍的就是伊雉邪的兵馬,他們只能遲滯烏丹的前進,難以完全抵擋得住對方的數萬大軍的。如果單于庭的兵馬頑強抵抗他們一兩天,烏丹就可以把他們包圍,到那時,他們就是獵鷹眼中的野兔、小鼠,現在關鍵就是能不能一鼓作氣拿下單于庭,單于現在在不在單于庭。拿下單于庭,如果不抓住單于,一切還是白搭。萬驄在心中不停地盤算,其他人也在激烈的爭辯,有的主張先打烏丹,有的主張先進單于庭。可莫看著萬驄,眼裡是急切的渴望。

    萬驄說道:「我們只有一條路:進入單于庭!別的都是等死!」眾人的爭論停了下來,伊雉邪怒道:「我的兵馬馬上就被烏丹殺光了!如果打不下單于庭,我們死無葬身之地!」

    萬驄冷冷說道:「我們必須打下單于庭!」可莫大叫道:「我們一定打下單于庭!」他的手下都是大叫:「打下單于庭!打下單于庭!」軍中一片大叫:「打下單于庭!打下單于庭!」聲震雲霄,萬驄緊盯著左谷蠡王伊雉邪,伊雉邪臉色難看,扭過頭去。

    日入王的大軍逼近到單于庭只有三天的路程,一支支單于的兵馬出現在他們前進的路上,都是一觸即潰,卻是在周圍遊蕩,既不上前拚殺,也不離開。萬驄感覺頭疼,這些兵馬如此糾纏,勢將變成心腹之患。但是又不能全力以赴的去解決這些兵馬,只有寄希望於盡快的打下單于庭,抓住單于。

    前面又一支兵馬阻住了前進的道路,前鋒現在換成了都邦,這是可莫的主意,他要讓自己的岳父立頭功。都邦派人請示打不打,萬驄氣的冒火,跟可莫、伊雉邪一起到了前軍,只見對面旌旗招展,軍容齊整異常,完全不是這幾天碰到的烏合之眾。萬驄倒吸了一口涼氣,單于庭還有如此軍容的兵馬,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對面的旗影裡,一騎馬緩緩走出,馬上的人精悍異常,眼睛圓整,怒喝道:「可莫小子!竟然敢反叛,你有幾個腦袋,敢背叛大單于!快快下馬受縛,還能饒了你的小命!否則,把你碎屍萬段!千刀萬剮!」此人正是烏丹的好友賀蘭大士,烏丹帶兵迎擊可莫的大軍,讓他留守單于庭,負責單于庭的安全。這賀蘭大士極得單于父子的崇信,而他也確實不是個窩囊廢物,在可莫的大軍到來之際,組織起單于庭的兵馬,遲滯、阻擾日入王的兵馬,自己帶著主力,以逸待勞,迎候對方,要給對方迎頭痛擊。

    可莫大怒,就要自己親自出馬,會一會賀蘭大士,萬驄止住了可莫,問道:「何人替大王殺了此人?」

    一騎馬從身後衝出,一個人叫道:「我來拿了這個小丑!」潑喇喇的來到陣前,卻是當戶影山;賀蘭大士身後也是一人一騎衝出,二人也不答話各舉手中兵器,影山的是一條長矛,對方的是一條大戟。二人各不相讓,矛戟齊施,打作一團。

    戰不十幾個回合,對方大喝一聲,把當戶影山刺落馬下,跳下馬割了首級。這邊都尉見到,眼睛發紅,衝了出去,手裡的長戈砍向對方,對方陣中又有一人衝出,手中也是長戈,接住都尉廝殺,都尉氣憤可莫把他的前鋒奪了,讓給他的岳父,心中爭氣,要搶得頭功,手中的長戈使得風車一般,殺的對方只有招架之功,正在這時,對方陣中有人大喝:「看箭!」一箭射向都尉,都尉躲避不及,射中左眼,這都尉卻是狠戾,竟然毫不在意,長戈起處,把對方挑落馬下,鮮血灑了一地。然後是大呼小叫,「哪個狗日的無賴東西,射了爺爺?出來跟爺爺廝打!」他的左眼裡帶著箭桿,一動一動的跳,甚是駭人。對方陣中一個騎士衝出,大笑著挺長槍刺來,都尉舉戈迎擊,二人又打了十幾回合,都尉畢竟眼睛壞了,被對方一槍刺中心口,撒手落馬。

    可莫見連折兩員大將,心中焦急,就要自己親自出馬,他的馬頭剛剛一動,身後的左谷蠡王伊雉邪叫道:「我來!」衝到可莫身邊,舉刀砍下,可莫驚慌中舉手招架,胳膊被伊雉邪砍下!這一下變起驚人,他岳父和王相等可莫的手下正要動手,伊雉邪的大將紛紛動手,把他們或砍落馬下,或生擒活捉!萬驄驚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胡無情和幾個衛士一擁,大喊:「還不快走!」擁著他衝進身後的隊伍裡,馬也不要了。日入王的軍隊大亂,賀蘭大士揮兵殺來,一邊高叫:「快快投降!饒你們不死!」可莫的騎士紛紛下馬投降,萬驄的幾百個漢人騎士拚死衝殺,在數萬大軍中,迅速地消失了。

    萬驄這時已經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在騎士中間殺開一條血路,落荒而逃。身後追來的人越來越少,看看身邊的人也是越來越少。終於,他們逃到一個河邊,沒了追兵,看看身邊只有七八個人,好在胡無情還在,萬驄停下腳步,一時萬念俱灰,心頭冰涼,數年的苦心經營,一朝間分崩離析,茫茫天地之大,竟然沒有了自己的存身之地。眾人也都是默然,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胡無情森然說道:「萬大哥,萬驄,吳縣胡百萬一家十三口,是不是為你所殺?如今你還不承認嗎?」眾人不明所以,但是萬驄臉色大變,吃驚地看著胡無情。

    胡無情撕開自己胸口的衣服,雪白的肌膚,高挺的乳房,她竟然是個女人!萬驄心頭恍然,很多不明白的問題都有了答案。他點點頭,說道:「是為。」

    胡無情掩住胸口,舉劍刺去,一劍正中萬驄心口,鮮血涔涔流落。胡無情嘶叫道:「你為什麼不抵擋?快快舉劍!」

    另外幾人見到如此巨變,不知所措,不知該幫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萬驄抬手止住胡無情,對另外幾人說道:「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過節。我殺了她的全家,他找我報仇,理所應當,你們不必驚恐。」又對胡無情說道:「你只管取了我的性命,為你一家報仇便是!」

    胡無情大叫:「為什麼?你為什麼那麼心狠,殺了我娘、殺了我弟?他們可沒有害你?」

    萬驄苦笑道:「我殺了你爹。被他們看到,如何能留下他們?我的罪孽深重,你動手吧!即使你不殺我,可莫死了,我還能繼續活下去嗎?你們幾人帶著我的首級,說不定左谷蠡王可以饒了你們。」

    胡無情的臉上都是淚水,這個人,她少女時做夢總會夢到的人,怎麼會成了他的殺父仇人?成了她家滅門的仇人?她想不通這些人都是怎麼想的。她扔下了劍,痛哭著跑開了,萬驄面如死灰,撿起了地上的劍,就要自刎,衛士趕緊拉住了他,萬驄笑道:「你們覺得我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我還有活下去的勇氣嗎?」眾人眼睛裡滿是淚水,不知怎麼勸他,只是說道:「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還可以東山再起的。」

    萬驄搖搖頭,他心中此時已經涼到了冰點。

    在漢地之時他就自認為學得了滿腹經綸,卻沒有來得及施展,就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人關進了獄中。一種無法言說的悲憤,使得他偷偷從獄中逃出,來到胡百萬的家裡,他要當面問問這個為富不仁的傢伙,為什麼要害他入獄,毀了他大好的前程。他躲過了胡家的惡狗,進了胡百萬的臥房,胡百萬還點著燈,在燈下算賬,桌上是一堆的金子。他看到有人進來,護住了金子,看到是萬驄,大怒,罵道:「我好心抬舉你,要你做我胡家的女婿。你小子不識抬舉,竟然敢拒絕與我!多少人磕頭求我,都沒有被我放在心上。**什麼東西,竟然如此辱我?」這胡百萬見面就罵,惹得萬驄心頭火起,又看到他身後的金子,一時覺得如此骯髒的傢伙,用了多少骯髒的手段才弄得這許多的金銀,上前一劍刺中胡百萬的心口。擦擦劍上血跡,找了一塊布,正要把桌上金子包起,胡百萬的老婆聽到動靜,過來看視,見到有外人,正要叫喊,萬驄一不做二不休,上前把他也殺了;正好胡百萬的小妾,半夜把孩子尿尿,聽到動靜,呼叫,萬驄過去跺開門,也給殺了。家中的婢僕被驚醒,還沒有出得屋來,把他闖進去,一個個殺了。他檢視屋中再沒有活人,索性把他家中所有金銀財寶收拾乾淨,在他們院子裡挖了個坑埋了;一把火燒了房子。可憐胡百萬掙了諾大的家產,只因為一口莫名的閒氣,成了泡影。這萬驄也是人算不如天算,以為殺光了胡家的人,卻沒想到走了他的女兒。這女子性格剛烈,竟然一路追尋,追到草原上,隱在他的身邊,也要報仇。他小心謹慎,沒有敢露出胡家的任何物件,以為別人再找不出證據,終於一時大意,拿出了從胡家得來的玉笛,被胡無情識破。

    卻不知當初這胡無情聽說家中遭了大難,被人提醒是萬驄所為,只是告到官府,官府大怒:「這萬驄早已被官府抓住,關在獄中!如何能夠到你家殺人?豈不是官府和殺人兇犯合夥不成?」把她趕出大堂。她的閨蜜家人卻是仗義得很,謀劃讓她女扮男裝,做男子打扮,請人教他武藝,跟莊季葅等人成了朋友。又聽說萬驄打點了,要跟著漢使前往西極出使,也拿出錢來,幫助她混進了張騫的隊伍,讓她找到萬驄殺人的鐵證,親手報仇。這胡無情也確實能忍,在仇人身邊多時,最終找到了鐵證,在此時出手,逼迫萬驄承認殺人的事實。

    這時一陣急驟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他知道匈奴的武士找來了,自己已然受了重傷,被對方擒住,侮辱自是不免,萬驄揮手讓手下兄弟離開,他的劍再次舉起。

    可莫的叛亂終於平息,可莫受傷被擒,他的手下大將、謀士被殺、被擒,日入王在草原上消失了。一個漢人姑娘追殺自己的仇人的故事在草原上傳播開來,她的故事哀怨動人,遠比日入王叛亂的事吸引人,草原上的歌者把姑娘的故事用歌聲演繹,傳到草原的角角落落。

    聽到日入王被擒,莊季葅等人跟著人群去看,日入王可莫和他的岳父等人被綁在旗桿上,被烏丹太子帶著人一起萬箭齊發,射的猶如刺蝟一般,然後是卸下來,割了肉,在炭火上烤炙,烏丹和他的武士每人分得一片吃了,單于庭的牧人轟然喝彩。看了刮吃日入王,日入王的腦袋掛上了旗桿頂,萬驄和其他人的首級被傳看到每個部族。單于大賞了左谷蠡王伊雉邪,把可莫的領地、人口分了一半給他;剩下的分給了烏丹等人。

    他們對於胡無情的事都是心中歎息,這個他們以為娘氣的兄弟,竟然真的是個娘們,而他們眾人卻被她瞞的如墜五里霧中,一點不知。他們到處打聽她的下落,卻是奇了怪,再也沒有人見到過她。

    丁零王、堅昆王派人貢獻了良馬數百匹,美女幾十個,說是被可莫所騙,跟著他一起瞎胡鬧。單于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只是他已經沒有精力管他們了,讓烏丹派人責備了丁零王等一通,賜予了他們一些漢地的食鹽。

    史寀知道了萬驄的事,心裡落寞,帶著萬驄給的本錢,離開了單于庭,前往西番,遠離了這些紛爭。

    張騫聽說了萬驄和胡無情的故事,不知說什麼是好,他不知道自己這些隨從們背後還有多少故事;對於萬驄幫助日入王起兵最後功敗垂成,心中歎息。

    後人歎息萬驄的遭遇:甲兵到處神鬼驚,殺伐決斷任獨行;堪堪收得帶血劍,暗中寒刃已臨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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