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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二回 故人遠來談秘事 舊友重遇驚仙人 文 / 推窗看雲

    天下太平本無事,庸人無奈自擾之;長城軍馬震地嘶,大漠飛鳥避旌旗。

    鋮乙聽了二人的敘述,心中驚異,算來他們所說的挹婁發生的事應該在上年,也就是他來到單于庭前一年的事。如果兩人說的是真的,那麼挹婁女王還有她的那些使臣在單于庭也已經一年多了,他在單于庭的這些日子卻仿若無聞,沒有一點信息,這些人現在是死是活都不一定了。鋮乙說了自己的懷疑。

    司空文正和司徒否英相互看看,苦笑道:「公子懷疑的是。我們也只是循著左賢王的人找了過來,也一直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要給丁零王一個答覆都不能,因此上才來找公子幫忙。請公子看在我們一路從長安出來的份上,幫幫我們大伙。」

    鋮乙見他們說的淒楚,心裡也不好受,說道:「你們二位現在單于庭哪裡?先注意自己的安全。那些事我自當盡力,二位不必擔心,一有消息,我就通知兩位。怎樣?」

    兩人謝過鋮乙,說道:「我們在單于庭也有住處。有什麼事請公子到單于庭北面的丁零人那裡說一聲就是。」鋮乙知道他們丁零人在單于庭也有不少人的,放了心。

    二人辭了鋮乙離開,鋮乙想了一會,也起身回到了紫極宮。姜字峒看到他,大喜,拉著他在背影裡低聲說道:「你這些天忙活什麼呢?一直不見你。有人在找你。」鋮乙一愣,心中暗笑,這些天找他的人還真是不少。

    二人到了一個房間。鋮鐵旋正坐著陪一個人說話。見二人進來。臉上也露出了喜色,說道:「乙兒,你回來了。過來見見這位叔叔。」那人抬起頭,卻是一個陌生的臉,大約四十來歲,滿面的風塵之色,精神有點疲憊卻難掩精悍之氣。那人站了起來,鋮乙才發現他的身量非常巨大。衛長風已經是個長人了,他恐怕比衛長風還要高大一圈。鋮乙聽他爹吩咐了,急忙上前躬身施禮,口中說道:「鋮乙給大叔見禮了!」

    那人側身讓開了,笑道:「豈敢豈敢!公子名滿天下,小人還要公子關照。」聲音卻好像是女人一般,慢聲細語的,不像是從那麼巨大的身軀裡發出的。鋮鐵旋在一邊笑道:「你如此說來,不怕折殺了他!小輩面前就不要拘禮了。」那人還是不肯接受鋮乙的禮,上前拉住了鋮乙的手。笑道:「多年不見,你也長成了大人了!鋮老大。我們怎麼不老啊!」

    鋮鐵旋捋著花白的鬍子,笑道:「可不是!每天我都不敢看鏡子了,沒看一次,都覺得白頭髮、白鬍子又多了幾根!不過,大寶,你可一點都沒有變,怎麼看都像是十幾年前的樣子。」「大寶」兩字入耳,鋮乙猛地想起一個人來,他驚喜的看著那人,叫道:「原來你是大寶叔!」五大寶一笑,眼睛裡已經有了淚花,鋮乙也是淚花閃爍了,鋮鐵旋和姜字峒看著兩人,也是感慨良多。

    原來這五大寶也是鋮鐵旋的一個兄弟,不過他一直在楚越等地經營,很少到北邊,還是鋮乙剛剛出生的時候,來過邯鄲。鋮鐵旋出了事,五大寶多方花錢,才使得他最後沒有事;出了關,還是五大寶送來了大量的金錢,才使得他在單于庭風生水起。

    鋮鐵旋對姜字峒點頭,姜字峒安排人擺上了豐盛的菜餚,然後請五大寶入席。眾人坐定了,一邊吃喝,一邊談論些漢地的故事。鋮乙聽得津津有味。

    五大寶突然低聲說道:「諸位,天下將有大變!各位知道嗎?」鋮鐵旋一愣,對於五大寶的來意,他一直沒有問,對方有沒有說,現在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心頭一震。姜字峒幾人已經急不可耐的催促:「你小子打什麼馬虎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不要讓哥幾個著急。」

    五大寶道:「我這次來到單于庭,是跟著護送匈奴使臣的漢使來的。漢庭和匈奴互相送回了對方的使臣,馬上我就要跟著漢使回去了。來年春天,還有一兩個月,希望你們不要受影響。」吞吞吐吐的也沒有說清是什麼事,幾人卻心知肚明。漢庭已經準備好了,雖然這一天他們已經等了好久,卻並不盼望這一天的到來。鋮鐵旋沉思半晌,沒有說話,眾人也都沉默不語,他們清楚,一旦那一天到來,他們這些流落匈奴的漢人,必將受到株連。

    鋮乙打破沉悶的局面,說道:「大寶叔,您現在怎麼跟朝廷的人在一起了?」五大寶一笑,「我在南越國,見到了一種高大的動物,就是大象。他們都是騎著大象徵戰的,大象還可以耕田,還可以澆園,非常溫馴聰明。我就買了幾頭,帶到了長安,沒想到天子非常喜歡,找人馴養了,給王公們演戲。後來我就不斷地送大象到中原。這一次,天子又送了幾頭給大單于,我才得以來到匈奴,見到大哥和諸位兄弟,還有公子。」鋮乙這才知道他是這麼來到的匈奴。

    這五大寶身長力大,自幼就跟著鋮鐵旋,因為他個子大,總是吃不飽,別的孩子也欺負他,鋮鐵旋處處照顧他,他才能長大成人,因此他對於鋮鐵旋是敬若天人,對鋮鐵旋忠心耿耿,就是鋮鐵旋犯事謫發邊境,他仍然忠心不改,把鋮鐵旋在漢庭的生意打理的蒸蒸日上。只是因為漢庭的法制,不允許私自和蠻夷交易,他才不能跟著到匈奴來。這一次適逢其會,皇帝要送與大單于大象等財貨,他才趁機來到匈奴。五大寶雖然不是朝廷的人,不過他整天和各色官員打交道,從官員的話裡話外,加上自己的琢磨,他看到了朝廷的意圖。在來匈奴的路上,各郡縣的官人轉運糧草、牲口的動靜可以說甚囂塵上,明眼人就清楚是要幹什麼的。

    對於漢庭的動作。匈奴人也清楚得很。鋮乙見烏丹的時候。烏丹正安排幾個軍將留意打探邊境漢郡的動靜,看漢庭準備從哪個方向過來。幾人見鋮乙來了,匆匆離去。烏丹看著鋮乙一笑:「你這幾天見了不少人吧。都是什麼人?當然,你想說就說,不方便也沒有什麼。」

    鋮乙也是一笑,他對於烏丹越來越覺得看不清楚了,這是個有時候心細如髮,有時候卻又是粗枝大葉的人;有時候精明至極。有時候卻又蠢笨之極。他好像心狠手辣,對於自己的親人、兄弟也照樣下殺手;有的時候卻寬宏大量得很,把財寶、土地、兒女輕易送人。鋮乙在和他的交往中,越發的小心,不願讓他分心。他說:「這幾天的確見到了幾個奇怪的人。」說了五大寶和司空、司徒的來意,還有他們的判斷。

    烏丹仔細聽了,半晌不語。鋮乙也坐著,沒有吭聲。烏丹站起來走到帳門處,好像要出去,突然又轉身。走到鋮乙跟前,說道:「德誠要幹什麼?他也要趟趟單于庭的水多深嗎?」德誠是他比較倚重的人。而德誠在東北夷的所作所為竟然絲毫的風聲都沒有洩露出來,最可怕的是呼延季盟竟然和他攪合到了一起!呼延季盟英才天縱,早就號稱匈奴第一高手,對單于庭的一切爛熟,各個王公的勢力、分佈、交往他也清楚得很;最最要緊的是,他是匈奴狼部的大都尉,狼部的真正頭領。而且他只聽大單于一個人的。現在他和德誠到底是什麼關係?烏丹不清楚,越是不清楚,心中越是緊張。鋮乙明確的感到了烏丹的緊張,當初他要和儋巖撕破臉的時候,也沒有見到他如此的緊張。鋮乙心頭也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烏丹忽然一笑,緊繃的面皮放鬆下來,說道:「也許是我多慮了。你先不要跟人說,我們私下裡打探清楚再說。喔,呼延季盟失蹤了多年,回到單于庭了!」顯然,他並不緊張德誠,而是焦急呼延季盟,鋮乙只是聽人說到過呼延季盟,見大伙對他非常的忌憚,實際並不清楚呼延季盟的勢力究竟如何,現在見太子也緊張起來,他自己在心裡告誡自己,見到了對方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了。

    從烏丹處出來,天已經黑了,鋮乙心中有事,走的很快,突然,一股寒氣逼近,在他剛想反應的時候,又突然消失了。鋮乙停下腳步,四下觀瞧,沒有一個人影,兩旁的帳幕裡傳來了匈奴人的歌聲:「天蒼蒼,野茫茫,長草深處隱虎狼。穹廬高,野馬歡,牧馬來到祁連山。」歌聲伴著喝醉了酒的喧嘩聲。鋮乙見不到人,就繼續往前走,但是他的眼睛雖然見不到人,耳朵聽不到有人的聲息,心底卻清楚地感覺到一個人就在他的附近!這個人跟著他走,他走,對方就走;他停,對方也停。他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是跟他共同呼吸的,對方的心跳是伴著他的心跳的!這太可怕了,鋮乙想不到世間還有這樣的人,如影隨形,卻又讓他根本抓不到、找不到,卻又清晰的感覺得到!

    鋮乙停下腳步,站在空曠處,周圍十丈之內沒有任何的阻擋,他凝心感覺,想要感覺到那人的存在。那人彷彿知道他的心思,竟然連微弱的呼吸都沒有了。鋮乙想了一會,突然笑了,對方這樣,就是要讓他緊張的,如果他不緊張,就不會中了對方的詭計。對方如果有把握的話,就不會如此鄭重其事的跟著自己,早就出手了。對方不出手,又讓自己感覺到對方的存在,就是想讓自己疑神疑鬼。想通了這個道理,鋮乙放鬆了下來,大步往前走,口中哼著:「清清流水邊,歡叫小雎鳩。青春的小女孩,君子好伴侶。採來青青菜,身邊可不少。荇菜可以采,姑娘不可得,相思在夢裡,夢中多歡樂。……」

    這麼放鬆了下來,鋮乙隱隱感覺到在自己的左後方有極淺極淺的呼吸,若有似無的。鋮乙大為佩服對方的內功之精湛,但從內功來說,他距離對方差的還不少。他心中一動,有了注意,這時候他剛剛唱到:「姑娘娶到家,彈琴復鼓瑟。」結果一陣氣息紊亂。「鼓瑟」兩字就出了差錯了。「鼓」的音拉的長了半分。「瑟」的音就不夠了,他一陣乾咳,正在這時,從身後十丈以外竄出一個人影,無聲無息的迫近身後,手中的長劍刺向鋮乙的後背。時機、方位拿捏得恰到好處,眼見鋮乙已經不能倖免。那人卻是身形一滯,眼前已經沒有了人。卻聽得有人在他的身後笑道:「你信不信我一劍給你身上搠個大窟窿?」那人見上了當,索性一動不動站著,笑道:「你倒是試試看。」鋮乙卻殊無把握在他的身後就能殺了對方,他繞到了前面,在月光下,映著雪地的反光,看到了一個其貌不揚的人,一個在人群中絕對不會有人看他第二眼的人,卻極似一個傳說中的人。「呼延季盟?」

    那人正是呼延季盟,他到了單于庭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暗中觀察過鋮乙,也不覺得鋮乙有多麼出色。今天晚上卻是恰逢其會。他想要見見烏丹太子的,卻見鋮乙出來,一時技癢,就想要會會這聲名鵲起的青年。沒想到他剛剛跟了沒幾步,就被對方發現了,他心中的忌憚一下子大了許多,也更加勾起了他和鋮乙一戰的胃口。但是,他也是沒有多少把握可以輕鬆地戰勝對方,而能夠全身而退,因此才暗中尋找機會,想要一擊斃敵,不給對方任何的反擊的機會。鋮乙哪裡知道對方竟然抱著要他命的心理?不過他也是謹慎的沒有給了對方機會。呼延季盟雖然覺得鋮乙可能發現了自己,卻又心存僥倖,覺得對方如此年輕,不應該有這樣的修為。他幾次想要出手,都欲行又止。直到鋮乙唱歌中出現了氣息的紊亂,調理氣息的時候,他才覺得機會到了,突然出擊。沒想到鋮乙太也膽大,掐算的又極為精確,他的氣息雖然非常綿長,但是他要避免被鋮乙察覺,不得不呼吸的極為舒緩,那麼一股氣息的支撐就不能使他在十丈之外竄出後,還能繼續出擊。就是這極小的一個停滯,已然被鋮乙抓住,立地跳起,落於他的身後。鋮乙唱歌時出現的差錯,當然是故意的,就是為了引他出手的,也算到了他的氣息不夠用,不過鋮乙畢竟還是年輕,而且心底良善,不肯輕下殺手,才出聲譏刺。

    兩人打了照面,鋮乙失望,呼延季盟卻是暗暗驚心,這小子如此的年輕,卻怎麼有如此的修為的?假以時日,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的,今天如果不能除掉他,以後就更沒有機會了。他心中暗呼可惜。

    鋮乙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手中的寶劍「唰」的入鞘,轉身就走。呼延季盟心中掂量,最終還是心有不甘的收起了寶劍,向著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在兩人都消失了之後,一個人無聲無息的從雪地裡爬了出來,向著呼延季盟的方向追了下去。呼延季盟到了一個帳幕前面,回頭看了看,四下裡闃寂無人,才進了帳幕。那個人見呼延季盟進了帳幕,迅速地靠近了,離開帳幕兩三丈遠近,就不敢繼續靠近,靜靜地站著,聽帳幕裡面的動靜。帳幕裡卻沒有一點聲響,好像那本就是一個沒有人的空帳子。那人臉上的表情好像有點失望,迅即就釋然了,好像覺得就應該如此。他聽了有一根香的功夫,就轉身離開了。在他離開之後不久,帳幕裡面又出來了一個人,反過來遠遠地跟著那人。

    那人在單于庭東轉西轉的,好像沒有什麼目的的瞎轉。呼延季盟跟著他轉了大半夜,見那人並不進帳幕,在這單于庭滴水成冰的夜裡,大部分的帳幕都沒有了人聲,只有偶爾的幾聲狗叫。呼延季盟焦躁了起來,想要上去拿住那人。突然,一個念頭閃過,那人這麼亂轉,是不是故意的?如果是故意的,那麼?他的身上在如此寒冷的夜裡,竟然出了汗。急忙轉身,向著自己的帳幕奔去。

    到了帳前,停下腳步,仔細傾聽帳幕裡面的聲息,然後一個箭步衝進了帳中,叫了聲苦,只見帳中混亂不堪,卻空無一人!他隱藏於此的挹婁女王已經沒了影蹤。

    呼延季盟沉雄勇毅,乃是匈奴一等一的人物,是個不世出的梟雄。年紀輕輕就被大單于簡拔到單于的身邊,做了大單于的衛士。一直做到單于的都尉。後來在追捕幾個漢人的過程中。到了鮮卑山。本想和左賢王一起踏平鮮卑山,建個了不起的功勳,卻沒想到遇見了一個什麼三腳貓,結果功敗垂成,自己也受了重傷。躲到了山間療好了傷,二次出山和左賢王的兒子合作,要攪散了東北夷各國的聯盟。眼見又是快要成功了,卻出來個什麼長頁屏的。又要攪黃了他的好事。呼延季盟吃一塹長一智,絕對不犯過去的錯誤,他找到了挹婁的國相,拿出來一百顆棗子大的珍珠,還有一萬兩黃金,一百口寶刀;並且許給他挹婁國王之位。那挹婁國相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大的財富,眼睛早就直了;又聽說還有更大的富貴,把什麼廉恥忠誠全部丟進了大海裡了。放出了被俘的匈奴武士,暗算了挹婁女王挹風元和她的部下。呼延季盟和左賢王王子德誠大獲全勝,只是走了一個長頁屏。其他幾國看德誠的勢大。不僅不敢幫挹婁,反而退避三舍。保存自己的實力去了。

    德誠收兵回歸左部,現在他是志得意滿,心情就不一樣了,不再把日後的左賢王的位子放在眼裡了。呼延季盟也無心在周邊挑事,暗中也回到單于庭。按他的意思,抓住的俘虜都一刀砍了省心、省事。德誠卻有不同的想法,覺得以後自己如果不能爭得大單于的寶座,回到了左部,還要和東北夷各國打交道,如果一刀把人砍了,倒是痛快了,卻讓東北夷各部心寒。留著一個挹婁女王,對各部也是個震懾。呼延季盟無奈,他不願自己做惡人,讓德誠得了好處賣乖,就說服德誠,帶著一群俘虜拉到單于庭,他推測,一定有人要救這些人,那麼到時候就可以隨機應變了,或者借刀殺人,或者渾水摸魚。反正自己擁有這一群俘虜,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果然,他們到了單于庭很久了,才陸續有人打探挹婁女王的下落,不過一直沒有值得他呼延季盟重視的人物出現,連長頁屏都沒有現身,他覺得很沒意思了。

    今天,他聽到有人說單于庭都尉鋮乙和丁零人偷偷摸摸的見了面,覺得有事了,才偷偷跟蹤鋮乙,要麼就殺了鋮乙;要麼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人隱匿在旁,跟蹤自己了。呼延季盟就是個偷襲的行家,見獵心喜,自然要跟對方較量一番。卻沒想到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他想不出自己哪裡犯了錯,就是自己出去了,帳幕裡面還有且渠室、蘭穎脫等匈奴高手,還有北斗七子等漢人好手,還有他狼部的幾個人在外圍監視。可以說他已經做到了天衣無縫、盡善盡美了!

    呼延季盟在苦惱著,你道怎麼回事?原來呼延季盟和德誠王子暗使詭計捉了挹婁女王和塞夢聖、橫支渠等,只有長頁屏因為在和呼延季盟打了一架之後,受了內傷,不敢在挹婁王都養傷,就出了王都,來到一個山洞裡養傷。養好了傷再回到王都,卻發現形勢已經天翻地覆了。長頁屏氣憤國相的卑鄙,更加痛恨的是匈奴人的無所不用其極。他痛定思痛,覺得自己既然管了這事,就一定要管到底,雖然不知道怎麼辦,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他本想進王宮殺了那個偽王,想了想,沒有下手,一切等挹風元女王的事有了結果再說。如果挹風元能回到挹婁,有她自己解決豈不更好?如果她回不來了,殺了一個偽王也沒有多少用處。

    長頁屏出了王都,一路穿山越嶺到了一個所在,聽到頭頂有人說話的聲音,他以為是有人住在大樹上,抬頭看看,既沒有大樹,也沒有高峰。頭上是一隻大鳥在飛翔,驚人的是大鳥的背上彷彿坐著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就是從大鳥的背上傳來的。

    長頁屏也算是個見多識廣的人了,什麼樣的奇人異事即使沒有見過,也聽說過,但還真是沒有見過有人騎著鳥兒在空中飛的,聽說的也是神仙們才能在鳥兒背上坐著。難道今天他撞上了大運,遇見了神仙不成?對於神啦怪啦的,長頁屏是打心眼裡就不屑的,認為是子虛烏有的,但是頭上又確實有一隻鳥兒背著一個人的樣子在頭頂飛來飛去!長頁屏呆立當場,大張著嘴,目光不敢稍移一瞬。在這一瞬間。他相信了世間的確有神仙這回事!那隻大鳥卻越飛越遠了。消失在一大片叢林的後面。長頁屏飛奔了過去。他要找到那個「仙人」落腳的地方,向仙人討些長生不老、霞日飛昇的法門。

    長頁屏穿過了叢林,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樹枝、荊棘刮爛了,他完全不顧,害怕自己到的稍晚一點神仙就走掉了。樹林的另一面是一片山坡,一道溪流潺湲流過,山坡上綠草如茵,不知名的野花紅紫遍放。卻沒有神仙,連鳥也沒有。長頁屏頹然坐地,歎息自己沒有運氣,見到了神仙,卻沒有機緣得到神仙的垂青。正在他自怨自艾之時,一陣奇怪的叫聲驚動了他。叫聲來自山坡的後面,他跳了起來,飛奔到山後,小溪轉過了山坡,在山後聚成了一個水塘。碧波粼粼,令人一見就心曠神怡。忘記了憂煩。長頁屏一眼就看出了站在水邊飲水的大鳥,就是他在山前空中見到的,長頁屏判斷叫聲就是它發出的,在山前的時候,他彷彿聽到了它的叫聲,只有鳥,卻沒有人。這隻鳥站著能有一人多高,兩條腿粗壯,身上的羽毛在陽光下閃著或青或藍的光,長頁屏竟然不能一下子看出來它羽毛的顏色。那大鳥聽到了人聲,發出了警覺的叫聲,兩隻眼睛盯著長頁屏,好像不想讓他靠近。

    一個人從水裡冒了出來,渾身精赤,完全沒有神仙的樣子,長頁屏疑惑了,這個人就是鳥背上的人嗎?還是他只是個養鳥的,神仙另有其人?那人卻不知他癡癡呆呆的幹什麼,露齒一笑,說道:「兄弟,你在看什麼呢?」卻是漢話。長頁屏被他驚醒了,看著他喜道:「你是誰?神仙呢?」

    那人一愣,「神仙?你說有神仙?在哪兒?」

    長頁屏的心好像掉進了冰窟一般的冷到極點,他基本可以確信,就是這個赤條條的傢伙在大鳥的背上,欺騙他以為世間還有神仙的。他頹喪的坐在地上,那人走近了他,以為他有什麼毛病,關切的看著他。長頁屏不死心,抬起頭問道:「剛剛在鳥背上的是什麼人?不會是你吧?」

    那人一樂,「為什麼不能是我?我照樣可以上天入地的不是?誰規定了只有神仙可以的!」

    長頁屏歎息:「你騙了我跑了半天!卻一無所獲,還耽誤了大半天的功夫。唉,不是追你,我恐怕走出了這個山了。」

    那人又是一樂,「你慌慌張張的急著幹什麼去?瞧你破衣爛衫的,哦,還有一把破劍。你這破劍能宰雞嗎?」長頁屏不理他,站起來想走,看看天上的太陽,一陣恍惚,他覺得自己可能失去了方向了,垂頭喪氣道:「不光耽誤了時間,連方向都找不到了!」

    那人也不理他了,走過去穿上了衣服,卻是一身的獸皮縫製的。他回過身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長頁屏。你呢?」

    「哦,好像聽到過這個名字。我叫做孔幾近。」

    長頁屏猛地站了起來,「什麼?你就是孔幾近?哎呦,你,你還活著?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孔幾近笑了,「想讓我死還有點困難。你怎麼知道我的,說說。」

    長頁屏說了挹婁發生的事,孔幾近仔細的聽著,他沒想到老朋友們也到了這裡,而且還發生了很多事。長頁屏說了,看著他,問道:「你是怎麼回事?怎麼在天上玩起來了,不到地上來?」

    原來,孔幾近掉進了一個巨大的直上直下的山洞後,只能勉強靠上面落下來的樹種草籽,還有倒霉的摔下來死掉的野獸度日,雖然極為艱苦,有度日如年的感覺,不過他也慢慢想開了,愁苦根本沒意義!遂安心在地底生活,還苦中作樂把長些的獸骨打磨了,鑽出了幾個眼兒,就成了一支骨笛,雖然不盡如人意,卻可以消磨掉大部分的時光。有了笛子,還可以做出簫、笙、竽;做出了石刀、骨箭。雖然坐井觀天的滋味不好受,特別是他經歷了那麼多,見過了北海的風光旖旎,北極的廣闊無邊,大海的神秘莫測,現在困在這樣的一隅之地,雖然他能夠說服自己,既來之則安之,但仍然不時地好像困獸一般的難受。到了漫長的冬天,一天的大部分時間都見不到陽光,他心情沮喪的死的心都有了。

    少年遊俠鬢已蒼,名滿天下心淒惶;金珠簪發披袞衣,何如村夫笑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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