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零八回 是非不來人自招 得失難於人自知 文 / 推窗看雲
物無是非無此彼,得不足喜失不悲;賭徒到處人議多,哪只個中真趣機?
卻說伊一擠兌兩個賭徒,想要兩人應戰,怎奈兩人無動於衷,只是自顧自的收拾贏得的財貨。伊一偷眼瞧去,見到兩人的雙手都是晶瑩玉潤,心下大疑,突然想起幾天前一個賭客無意間說道:近來有兩個賭徒在單于庭周遊於各個賭帳之中,每到一處都大殺四方!那些人各個身懷絕技,最主要的是他們有個明顯的標誌,就是雙手非常的特別。怎麼特別,那個人沒有說,他特意問了,那人苦笑道:「根本看不到!」,如今看來,對方今天到了自己這裡了。想到這裡,伊一心頭一震,雖然知道對方來者不善,卻也湧起了他偏要鬥一鬥對手的豪氣。
伊一抬手止住對方的行動,說道:「兩位是不是近來在單于庭贏遍各方的博侯中的英雄?在下久仰各位的英名了!」兩人相互看看,一人笑道:「你倒是識貨。可是可惜了,你應該還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
「知道我們的名號的,不是我們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敵人。是朋友的生,不是者死!」另一個人說。
前一個說道:「你當然不是朋友。所以……」
這句話伊一的確沒有聽說過,他一愣神,對方已經到了他的跟前,手扼住了他的脖子,那非常好看的手卻是冰涼,冰的他透骨髓的寒。伊一沒想到只是不小心的一句話就落得這樣的下場,枉自己費盡心機弄得一大筆的財寶,還沒有來得及受用就成了別人的了。想到這裡,他使勁發聲、搖頭,卻發不出一點聲響。頭也是只覺得金星直冒,漲得難受之極。
頭腦中僅有的一絲靈光閃現,他的袖中突然掉落了一件物品,「啪嗒」落於地上。那人眼光一掃。卻是一個錦盒,伸指在他身上點了兩下。他的身子僵了一般定定地立在當場,心頭雖然明鏡一般,卻既不能說,也不能動。只有兩個眼珠能動。他心中後悔,不該把手下支走,也暗中痛罵手下,這麼半天自己沒有動靜,他們也不來看看。他錯怪了手下了,他自己感覺時間過了很久,其實才剛剛一盞茶時間也不到。
那人彎腰撿起掉在伊一腳邊的錦盒。打開了,只見裡面竟然是一串一百多顆棗子大小的珍珠,在火光下螢光閃爍,璀璨奪目。那人雖然見慣了好東西。但這麼大的珠子,還有這麼多一串的卻還沒有見到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另一個也上前觀看,眼中同樣是貪婪至極。兩人再次互相看看,同時點頭,一人上前,手中多了一柄匕首,嘻嘻笑道:「你是個聰明人,是不是?」伊一聽他這時候還再誇獎自己,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不過,他知道暫時自己是死不了啦。遂點點頭。
那人看著他眼睛裡竟然出現了讚賞的神情,若有所思的說:「你果然是個了不起的傢伙!好吧,你只要不亂說亂動,就沒事。明白嗎?」伊一再次點頭。
那人伸手在他身上輕輕地拍了一下,他就覺得身上一陣輕鬆,他幾時見過如此神奇的人物,如此神奇的手法,不由得佩服的五體投地,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磕頭不已,口中不住地說道:「求師傅收下弟子!求師傅收下弟子!」
兩人也是訝異不已,想不到他還有如此一手。兩人這時候也是哭笑不得了,不知道該怎麼處置他了,也忘了自己放開他的意圖了。一個人上去拉起了伊一,眼中有些笑意,伸手想要打他一下,又住了手,對另一人道:「哥,你看怎麼辦?」
那被稱作哥的也是一時不知道怎麼處置他了,看著手中的錦盒和珍珠,突然明悟了,心中暗罵:「差一點上了這小子的當!」臉色一變,惡狠狠地說道:「什麼怎麼辦?涼拌!臭小子,還敢跟爺爺們玩心眼。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他眼中凶光大顯,伸手又扼住了伊一。這一下不僅伊一嚇得寒毛直豎,他弟弟也是不明白他發的什麼神經,叫道:「哥!趕快住手!怎麼了?」
那人怒道:「這小子怎麼突然就掉出來這麼一盒珍珠?怎麼突然就要拜我們為師?他前倨後恭,肯定有什麼陰謀詭計!我們兩兄弟安然自得,為什麼要被他控制?」
伊一心中叫苦,也不由得暗罵:誰他媽想要控制你們了!你他媽老小子想的太多了吧。小爺是真心想要拜你們為師的,你他媽不識好人心!嗨,小爺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要歸天了!心中正在胡思亂想,罵罵咧咧的,那做兄弟的卻拉住了哥哥的手,說道:「哥,我看這小子不像是壞心眼的!看他的眉眼,雖然不是十分的周正,還有點女人氣,卻也算眉清目秀,不是奸惡之人。摸摸骨骼,也還規矩,沒有亂骨。放心吧,他不會害了我們的。」他好勸歹勸,總算勸得他哥放開了伊一。
伊一大口的喘氣,摸著自己的脖子,不由得一陣陣的後怕。那兩人卻只是看著他,不發一言。他喘勻了氣,才再次上前跪倒,說道:「弟子伊一,不敢欺瞞兩位。我是漢地來的,在這裡混點營生。兩位是世外高人,自然看在下不起,在下也不敢奢望能伺候在兩位身邊。只是在下這些年從漢地長安到這匈奴單于庭,不要說見過兩位這麼高明的博術、武藝,就是聽也沒有聽過!兩位讓在下見識了什麼是真正的高人,在下已經心滿意足了!」他是不停地給兩人戴高帽,這是以前他自己從來都不屑一顧的,他也從來沒想到自己也會如此的跟人說話的!這也就是生死面前,人的自然反應,他卻做得如此的毫不造作,自然而然,心中怎麼想,口裡就怎麼說了出來。那兩人好像非常受用。他們在博場縱橫,雖然得了無數的財寶,卻怎麼也不會有人會由衷的讚歎佩服他們的。
那兩人中的弟弟笑道:「我們兩兄弟被人稱作博侯,卻只是以博為樂。沒想到到了你這裡卻是世外高人了!哈哈!你既然如此的推崇我兄弟。我們自然不能再殺你了。不過,你既然是骨屠王的好友。我們兩個也不能就這樣放了你。不然,讓人知道了我們的底細,我們兩個就無可遁形了。這樣吧,你有什麼需要交代的。交代交代,就跟著我們走吧!」
伊一本想逃得性命,沒想到現在性命是保住了,卻又要放棄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財富和地位,心中有些不捨,不過那人話裡一句「骨屠王的好友」提醒了他,心中暗想:奶奶的。什麼骨屠王的好友!老子睡了骨屠王的幾個女人,骨屠王如果知道了,還不閹了老子!罷罷罷,老子就捨了這些東西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老子如果能學得兩個老小子的一招半式的,再開賭場,還能贏得萬貫家財的!抱著這樣的雄心壯志,伊一再次跪下磕頭:「弟子沒有什麼要交代的。弟子現在就可以跟著兩位師傅走。」
這一下兩個人也不由得佩服起他的膽色豪情了,要知道他的帳幕雖然在單于庭算不上如何的豪貴,卻也不是尋常人可以隨便擁有的,也值個千百串錢的,就是在漢地,也可以比得上一般的郡縣官的財富的。他能夠棄之如敝履,就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到的。卻不知道他心中的豪情壯志了。
伊一毫不猶豫的跟著兩位師傅輕輕地離開了自己苦心經營的賭帳,耳畔聽得帳中人聲鼎沸,喧囂盈天,不由得一陣茫然。兩人沒有看他,只是放緩了步子,伊一咬咬牙,緊趕幾步,跟上了兩人。
三人在暗中走了一段路,卻轉身進了一個大帳,裡面靜悄悄的,伊一心中疑惑,不知道兩人要把自己怎樣了。在帳中走了一會,到了一個角落,一個牛油燭燃得正亮,燭下坐著兩人,看著三人,一言不發。那兩人到了跟前,做弟弟的說道:「我們又來了。」
伊一仔細看去,那兩人愁眉苦臉的,也看不出年紀大小,只覺得很熟悉,好像在自己的帳中見到過的。心中一動,這倆人經常見到,每次都是拿個三幾塊金子,在自己那裡跟人賭,都是輸多贏少,最後把金子輸光了才走。怎麼?他們跟兩位師傅是一夥的?
他兩位師傅把身上背的幾個袋子都傾倒地上,只見黃的白的,晶瑩耀目,那兩人卻仍然苦著臉,伊一以為兩人乍見到這麼多的財富,已然嚇傻了。
他的大師傅說道:「我們這一次遇到了幾個肥羊,得了些東西。我們再比過。」
那兩人中的一個,頭上已經沒有多少頭髮了,臉色卻紅潤,皮膚細膩的,開口說道:「英老大,你逼著我們兩個跟你賭,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你老小子沒有事,我們還有不少的事沒辦呢!」
伊一這才知道他拜的師傅的姓氏,心說:你們姓英啊!怨不得這麼高明的博術,鷹眼亮得很呢!
英老大怒道:「什麼事也不行!必須陪老子賭下去!誰讓你們他媽贏了老子兩兄弟了呢!」
另一人冷笑道:「英老大!願賭服輸,你們這是幹什麼?把老子們鎖在這裡陪你們一輩子不成?」伊一眼尖,看到了兩人雙手和雙腳都有明晃晃的東西,耳中聽得細碎的響聲,卻是鐵鏈的聲響。心中駭然,自己這兩個師傅真的是非尋常人可比的。
英老大泰然自若:「老子管著你們的吃喝拉撒睡,你們賠老子賭又有什麼不可的?你們陪著別人賭,不也是賭嗎?有什麼區別了!」
那人苦著臉道:「我禿鷲在草原上橫行多年,沒想到卻被你們兩兄弟困住了!你、你老子有一天非燒吃了你們兄弟不行!」
伊一不知道禿鷲是什麼人,不過看他痛心疾首的樣子,覺得一定是個了不起的英雄豪傑,不然不會這麼的氣勢逼人。另一人歎息道:「兄弟,你跟他們兩個玩意生什麼氣呀!他們如果不是偷奸耍滑,他們一輩子也贏不了我們,所以他們是一輩子也不會放開我們的!恨只恨我們自己不當心,中了老小子的奸計,怨不得別人!」
「哼!說什麼老子偷奸耍滑?你們他媽的又是什麼好東西了?十賭九奸。你們就沒有跟人使過奸?鬼才相信呢!老子不過是替天行道,揪住了你們罷了,不要他娘的哭哭啼啼像個娘們!來來來,老子拿著真金白銀供你們享樂。你他奶奶的怎麼樣?哪裡有這樣的賭局?」
伊一這時候已經大致明白了他們中間的事情。一則駭然,再則好笑。也只有自己的兩個師傅這樣的寶貝才能想出這樣的賭局的。
四人不再多言,圍坐在一起,英老大把身邊的金銀分作四份,每人身邊擺了一堆。身上取出一個袋子,倒出裡面的東西,伊一再次睜大了眼睛:只見倒出的是幾枚骰子,兩個木盒,知道裡面放的是樗蒲,一個銅壺,幾隻小箭。兩個錦袋,伊一也認識是自己裝圍棋子的,還有一套雙陸。英老大笑道:「你們兩兄弟挑吧,我們比什麼?」
禿鷲冷冷的說道:「賭注是什麼?能不能加上點東西?」
「加什麼?」英老二問道。
「加上兩顆人頭。」另一人說道。那人臉色都是綠的了,顯然是愁苦加上憤怒所致,伊一仔細看去,覺得那人在幾個人中間,竟然是美男子的模樣,眉目如畫,英挺的鼻子,劍眉星目,煞是英俊,伊一平日自負自己的容貌,見了那人卻有自慚形穢之感,不由得對那人心生好感,覺得讓那人與禿鷲這麼醜陋的傢伙困在一起,就是大大的折磨!不要說還被人限制了自由。那些人哪裡知道他心中的感覺,都是瞪著眼看著對方,渾不在意還有人在一旁。
「哈!」英二笑了,「田嬰齊,你他媽沒有毛病吧!加上人頭?老子把肝兒割給你!你他媽還敢要啊?」
田嬰齊並不在意,「英二,你小子現在抖起來了?有一天爺爺會讓你肝兒疼的!」
見幾人不住地鬥嘴,伊一覺得無聊,放眼看去,大帳中竟然空空如也,只有這麼幾個人,並沒有其他人,心中奇怪,田嬰齊和禿鷲為什麼不逃出去?
這時候雙方的賭局已經開始了,伊一這下子是開了眼界了:他的眼中只見那黃騰騰的金子、白花花的銀子、各種珠子玉器不停地在四人中間轉手,就根本沒有看到他們是怎麼輸的、怎麼贏的!他也算是經過陣仗,見過世面的,這時候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豪賭,他們幾個身邊的財貨,不要說尋常人,就是一般的郡守、普通的公侯家中也不過是有那麼一些值錢的玩意,這幾人卻隨意的輸了出去,根本沒有當做是多麼貴重的物品,就好像廢銅爛鐵一般的隨隨便便的拿過來、送過去。雖然心裡知道這些東西不是他們辛苦得來的,卻見他們這麼的不把寶貝當做寶貝,伊一仍然一陣陣的心疼、心跳不已。最後,他乾脆跪在他們身後,幫他們整理那一堆堆的金珠寶貝,總害怕哪一個不小心把哪件東西糟踏了。幾個人也不管他,任由他收拾、整理。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田嬰齊一聲大笑,再看英二臉色頹喪,若有所失,他身後卻已經空了。也不過瞬間,禿鷲也是爆喝一聲,英大身邊一大堆物件也空空蕩蕩的了。
兩個人失望至極,臉色也十分難看,伊一心想:那兩個恐怕要遭!卻見田嬰齊兩個是泰然自若,好像他們贏得的不是千百萬的財富,只不過是尋常人贏下的一壺酒錢。
英大、英二哥倆有點不捨的看著禿鷲兩人身邊一大堆晃眼的東西,伊一也是看得暗自流口水,他沒想到這幾人轉瞬間就輸贏掉這麼多的財富,這是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也是他多少次夢中想要做到的,他對這幾人已經敬若神明了,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要學得這幾人的本領,以後自己也要做這樣的人,這才是一個男兒應有的本色,萬千財富經手過,輸贏由他眼不眨!
英大歎息一聲,「唉!我們的運氣還沒有到!你們兩個等著,我們再弄些東西來。」英二更不多言,兩人掉頭就走,完全不顧伊一還在大帳裡面。等兩人走遠,伊一笑呵呵的對二人說道:「兩位,他們哥倆走了。你們為什麼不走啊?」
田嬰齊沒理他,禿鷲沒好氣的舉起了手,兩腕上一條細鐵鏈把雙手箍住;又抬起了雙腳,也是一條細鏈拴著。伊一說:「我看這兩條鏈子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拿石頭砸也能砸斷!」
禿鷲撇撇嘴。「哼!你小子如果能砸斷了,這一大堆東西就都是你的了。」
「我要你們的東西幹什麼?如果我能把你們救出去。你們就教我賭術。如何?」
田嬰齊這時候也好像注意到他了,打量了他一下,說道:「幹嘛要學賭術?你怎麼知道我們會賭術?」
「我剛剛看到的,你們賭得太精彩了!簡直是歎為觀止了。你們一定要教我,我也一定想辦法救你們出去。怎麼樣?」
「你也看到了,我們被人拴著,猴子一般的陪人賭著玩!你以為是我們願意嗎?這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們就是懂了那麼一點點的賭術,結果被人折磨的快要死了!你還要跟我們學嗎?」
伊一堅定地點點頭,「當然!就是再難、以後的折磨再大。我都要學!」
「唉!我說你小子是傻了!我說的已經那麼明白了,你怎麼還要學狗屁的賭術啊!那兩個小子就是因為我們會這麼點賭術,才纏住了我們不放,最後把我們拴起來。扔到這不見天日的地方,讓我們陪著他們賭!你知道嗎?在這窮荒之地,我們已經待了十幾年了!」
「說什麼?我前幾天還見到你們在我的賭帳裡賭來著,什麼被困十幾年了?糊弄誰呢!」
「傻小子!你確實見到了我們,那只是英家那兩個王八蛋為了怕我們死掉或者瘋掉,不得不隔段時間讓我們到人群裡面去一趟,不然,我們死了,哪有人再陪他們賭啊!」
伊一覺得他們說的是滿篇的鬼話,在他看來英家兄弟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卻也不是這麼無聊吧。嗷,他們在別的賭場贏下大筆的財富,拿過來再輸給別人,然後再去想辦法贏,贏了輸,輸了贏,他們有毛病嗎?他想不明白世間還有這樣的人。
禿鷲見他不信,說道:「你以為我們在說胡話,以為他們兩個神經了!是不是?我們兩兄弟在漢地和匈奴闖蕩多年,不說贏遍天下,也算是贏多輸少,也有了點點薄名,被人稱作博聖。其實,哪裡有什麼長贏不輸的賭術?那都是騙人的。真正能長贏不輸的,就是你這樣的,自己開賭場,賭客贏得再多,也沒有你多。我們就是沒有悟到這點,才終於栽了,被那兩個老小子下套抓住了,用鐵鏈鎖在這裡。」
伊一想到了英家兄弟的名號,笑道:「一定是你們博聖的名頭太大,所以他們兄弟叫做博侯的不服,才找你們比過的。是不是?」
禿鷲看了他一眼,「哦,你已經知道了他們的名頭?你知道他們名頭的來歷嗎?」
伊一搖頭,「不知道。怎麼,不是因為他們善賭?」
田嬰齊氣道:「善他媽!他們如果善賭,天下就沒有不會賭的人了!他們兩個仗著身上的功夫高明,才處處使詐,僥倖贏了幾回,就覺得自己人五人六得了。誰知道遇到了比他們更高明的人,兩個傢伙輸掉了褲子,家業也成了人家得了,因為他們祖上曾經是個什麼什麼侯爺,聽說也是跟在劉邦屁股後面的,被封了個什麼侯,傳到他們老爹那就被漢家收了!別人喊他們一聲猴,他們就覺得自己還是什麼猴!博侯?去他媽的猴!」夾七夾八的總算讓伊一明白了英家兄弟的來歷。
「那兩個傢伙輸的個精光,覺得沒臉見人,就躲到了匈奴來了。在路上,我們哥倆倒霉,碰到了兩個畜生王八蛋。當時我兩個在燕都與人玩的高興,這兩個傢伙闖了進去,佔了一個坐頭,與人賭投壺,只是半天功夫,就大殺四方,贏下了一百多金。他們不知見好就收,反而大言炎炎,說什麼燕都小地方,沒有人能夠和他們賭上一賭。當時我兩個年輕,也喝得多了,心中氣不過,上前說道:『你們不過是仗著身上功夫出眾,手法靈活,根本是仗勢欺人。說白了就是偷奸使巧,哪裡是賭術!老小子見我們識破了他們的奸謀,氣惱不已,要我們下場和他們比上一比。眾人這時候也起哄。紛紛責罵他兩個。見兩人臉上變色。我知道他們的功夫,不是場中眾人能夠制住的。一邊讓人偷偷地去找官人,一邊想要穩住他們,就說道:『我們兩個對兩個,賭一場。如何?』兩人也不推辭。我們四人就入了場。第一場賭的是投壺,這兩個練過飛鏢暗器等功夫,自然是手到拿來,九支箭轉瞬間就投進了壺中。他們洋洋自得的看著我兩個,大伙這時候也是鴉雀無聲。
我們兩個在功夫上自然比不過那兩個,不過我們有我們的辦法。九支箭拿到手中,小田舉起了銅壺。我把九支箭使個手法,突然投出,只見漫天飛舞的箭掛著風聲在人們頭上亂轉,小田大喝一聲。手一陣抖動,『叮叮叮』一陣急響,所有的箭都進了箭壺。場中響起了一陣歡呼。英家兄弟幾曾見過這樣的手法?一時間也有點傻了。後來他們回過神來,英大說道:『我們是比試誰能夠投進壺中的,誰投進的多算贏。我們投進了九支,你們難道投進了十支不成?』見他耍賴,我也沒有多說。小田說道:『那好。我們真正的賭一場就是。讓你們輸得心服口服。』
我們拿過來樗蒲,問道:『玩過這個沒有?』英二點頭,卻從懷裡自己也拿出了一套,說道:『用我們的。你們場中的我們信不過。』
我們自然不能讓他說住了,就說:『行!用你們的。』
英大洋洋得意的眼神中,英二故意裝作膽怯的一把把五隻馬全部撒出,馬落於墊子上,卻是五個白,他說道:『嗨,晦氣!怎麼出了的都是白的。』其實卻是故意要氣我們的,如果我們要贏,就只有全部撒出五黑才行。我拿到了馬,掂在手中,心知他們用的是山間老木所製,比一般的馬沉了不少。但是,我要鎮住了他,就必須擲出五黑的盧。我拿著五隻馬,不停地在手中掂動,那英氏兄弟看的心煩,喝道:『你不趕快擲出去,在哪裡晃來晃去的幹麼?』我就等他這句話,賭氣說道:『唉,你這人毛病大了!我怎麼樣擲出去是我的事,用你唧唧噥噥?』把幾隻馬扔在地上。那英大大怒,『你想怎樣?看我不扭了你的腦袋!』旁邊有人說道:『唉,你們的賭具,別人自然要試試手不是!你們也不要太急,我們大伙都不急,你們兩個贏下了大把的金銀,你們急什麼?』兩人見有人說話,也不敢過於囂張,只是瞪大了眼睛看著我,我無奈上前撿起了地上的木馬,重新拿在手裡,上下顛弄,突然出手,在眾人的屏息中,五馬落到墊上,卻是黑壓壓的一片!一個不常見的盧!眾人驚歎不已,許多人賭了一輩子,也沒有見過有人撒出一次盧!今天他們先見到了難得一見的雉,又見到了更為難得的盧,都發出了驚呼。那英家兄弟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揉揉眼再看,還是盧!兩人也是桿氣,二話不說,把身上贏得的金子拿出來,放於墊子上,然後拱手,轉身就走。」
伊一道:「這下子你們麻煩了!他一定又偷偷地回來找你們麻煩了。不過,我更加感興趣的是你是怎麼換的木馬?」
「可不是。什麼?換木馬?你怎麼知道我換了木馬?」
「如果不是換了東西,你怎麼可能贏了他們!」
田嬰齊也不由得注目伊一臉上,這小子年紀輕輕的,卻能夠從禿鷲的話裡話外聽出不一樣的東西,看來是個可造之材,不由得心中歎息。
禿鷲看著伊一,苦笑道:「小子!你過於聰明了,小心聰明人命不長。」
「男兒大丈夫,不在於活多長時間,只要能夠快意,哪怕活一天,也比憋憋屈屈、窩窩囊囊的活上百年強過百倍!」
「說了半天,我們的話根本沒有說進你的心裡!你還是要學賭術?」
「是!我沒有別的所好,就喜歡這。」
「那英家哥倆可是跟你差不多的,也是名門之後,現在成了人們眼中的神經、癡心瘋!你要和他們一樣嗎?」
「我特別羨慕他們,大把的金銀寶貝不經意間就流水一般的來去,不像有的人拿到了之後緊張的不得了,妄圖傳至子孫萬代!你們沒看到秦始皇得了皇帝的寶座,想要穿千萬世,結果怎樣?不過二世而亡!那些糊塗人還想著把什麼東西寶貝一樣的傳下去!呵呵,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不要說金珠寶貝,就是江山美人,也都是如此。」
他大言炎炎的隨口說開去,那兩個卻已是癡了,他們只覺得自己是仿若醍醐灌頂一般,今天才聽到了一句明白話,一句自我得之自我失之,把他們半生的蠅營狗苟一掃而光。田嬰齊看看禿鷲,禿鷲看看田嬰齊,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半生匆匆為誰忙?山間漁樵說始皇;清風滿身月光足,耳畔猶聽讀書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