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七零回 崑崙群雄說古事 異域鐵璇認故交 文 / 推窗看雲
往事煙雲過眼開,豪傑論說古道懷;層閣凌風悲斜日,仙人鶴駕不飛來。
見牛郎怔忪不已,牽牛姐怒道:「你還在想著那個賤婢!想的厲害,幹嘛不去于闐找她?」
牛郎微笑道:「我正有此意。你不覺得奇怪嗎?王母為什麼對她這麼寬容,難道真的是王母慈悲為懷?」
牽牛姐更加惱怒了:「王母當然是最慈悲的!對什麼人都慈愛得很,從來沒有懲處過任何人!你敢懷疑王母?」
「不是。我知道王母慈愛天下人,天下人也敬頌王母啊!不過,于闐遭此大難,王母不聞不問,你不覺得奇怪嗎?不僅不聞不問,還繼續責送貢品,不就更奇怪了!」
牽牛姐想了想,「嗯,你說的一些道理。照說,王母不會這樣的。其中的緣故我也不清楚。」
「王母對于闐苛責貢品,但又對織女好像不深責備。什麼道理?」
牽牛姐一笑,她雖然從織女手中搶了男人,卻並不以為非,是理所應當的感覺,對織女也沒有多少嫉妒,「這個道理啊,只是從她的名字就可以得出了。」
「織女?織女有什麼意思?」
「于闐盛產美玉,多年來,都是大宗的寶貨。而其中最精美的卻是金縷玉衣!」
「金縷玉衣?我好像聽人說過,是死人穿的。怎麼了?有什麼金貴的?」
「傻小子!你以為人都像你一樣?同樣是死人,也大不同。王公貴人死了也要享樂,所以他們還要身穿金縷玉衣。」
「我知道了。我們一起的有個傢伙。進過許多人的大墓。說盜了不少的金縷玉衣!可憐他們死了還不能安生,還不如窮人,死了化作枯骨。金縷玉衣和織女有什麼關係,是她織的嗎?」
「當然。如果她說她在世間是第二個,沒有人敢說他是第一!因此,王母卻一再容忍,讓她大放厥詞。」
牛郎沉思道:「你這麼高的本事,也不行?」
牽牛姐倒實在。「不行就是不行,可能我在別的方面不輸於她,但精細處,還差得遠。就比如怎麼種田,我就怎麼也比不上你。」
牛郎就此踏踏實實的在山中種田,如果不是有人親身來到,沒有人會相信在這窮山深處,還有這麼一片堪比中土的豐饒所在。
張騫等人聽了牛郎的經歷,各個驚歎,他們自也清楚了當初那個小公主是哪個。都望著王母米葉爾,王母點頭。「你們想知道中甲乙還有其他人的下落。」
她悵惘點頭,又微一搖頭,「有一天,你們會親自見到他的。天使大人,你心中恐怕也有不少的疑惑,以為我碧霄宮懷著怎樣的打算,在漢匈中間取著什麼樣的想法。」
張騫沒有否認,與各族接觸日多,他越覺得自己此次出使,關竅越是稀奇,好像自己的每一步都有人算計到一樣,每每想到這些,他都覺得身上冷汗直冒。聽了牛郎的說法,更是堅信其中有人從頭至尾的謀劃。但,如果真的有人能謀劃得了他十幾年的行程,此人的心機該有多深?如果是面前這個年輕的王母,他不信她有如此深的道行;如果說是漢天子吧,漢天子十多年前,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也不可能。
「王母娘娘,呵呵!王母,各位對王母仙族,知道多少?」
眾人沒想到她突然有此一問,都搖頭;「我們為什麼一直在崑崙山上,而不到平陸之上,各位以為是何用意?」
大伙還是搖頭。「跟隨漢天子出獵的東方朔,是個稀奇古怪的人精,已經瞧出了內中原因;這位孔先生,是不是也看出了蹊蹺?」
孔幾近自她問話,一直微笑不語,此時抬頭,微笑道:「我怕多說話的會下拔舌地獄!東方朔不願多說,小子自然更不敢了。」
唏女掐了他一把,「有人一誇你,你就不知道自己老幾了!說,怎麼回事?老娘一直糊里糊塗的。」
孔幾近揉了揉掐疼的手臂,說道:「牛大哥其實已經說到了關鍵了。」
大伙更加糊塗了,牛郎叫道:「我什麼都沒說啊!我怎麼知道關鍵是什麼?」
孔幾近認真道:「你說,自己有一天喝了王母的瓊漿就失憶了。其實,那些場面你還記著,只是不願想起罷了。是有人不讓你想起,也是你自己不願想起。因為,有些事太過讓人迷惑。首先,所謂的仙宮,飄渺無聞,人多不能見到,你已經說出原因了。是仙宮乃冰雪所成,雖然費心費力,但王母為了故作神秘,也經常使它毀於一旦!自然,就沒有人能說出它確切的位置,也更增其神奇。地獄也是實在的,不過是憑著冰雪的間隙,巧借鬼斧神工以為己力,而這些冰雪縫隙,也是隨時不同,入口、出口隨機變幻,不要說外人,就是仙族內部之人,也不能瞭解其萬一,所以更是傳得神乎其神。」眾人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樣的地方,不過看王母頷首,也相信他說的可能是有這樣的地方。
「那地獄中受罰的人,是真的嗎?」兒君醉問道。
「地獄中的人是真的。但受罰卻未必。」他轉首對帕塔提說,「王子殿下,你們那裡也有地獄的說法,是不是?」
帕塔提點頭稱是,卻面帶微笑,他想起了一些秘術。「王母,哦,當初被稱作小公主,後來成了黎幹公主。在長安、臨淄,我親眼見過黎幹幻術,親眼見到有人被大卸八塊,血流滿地!嚇得人心驚膽戰。各位,有多少見過的?」
鋮鐵旋點頭、張騫也見過,但就此說地獄是假的,也太過勉強了。
「為什麼在崑崙山既有仙宮。又有地獄?兄
弟想到了一個說法。乃是在山東一個王府的牆壁中。有人發現了一堆上古秘籍。各位都聽說過吧?此乃秦始皇時,焚書的餘孽。哈哈哈!秦皇帝一心要滅除了上古的信息,唯恐有人動搖了他家的皇位。怎奈人算不如天算,他還是算漏了,有人,就是在下的先祖了,把一些秘籍偷偷藏匿了。但是,各位可知道。這些秘籍雖然找到,卻是一堆廢木亂竹!」
「為什麼?老孔,你不要糊弄咱,看咱老粗,不識字,就這樣說。」花翟叫道,牛郎也點頭,「是。你羅裡吧嗦的,說的人一頭霧水。一會山上,一會地下的。」
「好。兄弟簡短言說。秘籍上的字乃是上古字書寫,是有一位大儒。悉心辨認,識得十七八,略識其中大意。其中有一篇,專說西王母。王母,我可以說嗎?」
王母點頭,有些事,她也不是非常清楚,仙族的事,不立字,多是口口相傳的,慢慢的許多事失傳了。因為先王母,也就是她母親去世得急,她在急切間成為王母,族中很多事只能聽長老的轉述,其中定然有不少是各人自己的想法,和先王母的真實想法有多少相符的,她殊無把握。「你說吧。」
「上古五帝君臨天下,天下承平,人人安居樂業,四裔與中國和睦相處。當時,華夏君長,也就是五帝與四裔君長立有盟約,四裔賓服來貢,華夏給予四裔賞賜。華夏失德,四裔可以進犯!但如果華夏賢君當政,則四裔還要退出。」眾人點頭,遙想當初,四海和樂融融,豈是當今天下紛擾,民不聊生可比。原來是古賢君已經預見到今日的情景了,才預先與四裔君長定下盟約。
「後來,夏桀無道、殷紂失德、周天子寵信褒姒,天下都有大亂之征,四裔才扶有道,征伐無道,天下重新歸於一統。後周天子不能專征伐,政自諸侯出,天子為陪臣,秦始皇一統天下,人以為從此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沒想到,秦二世而亡,楚漢間紛擾經年。大漢一統江山,卻讓匈奴坐大。從此華夏再不能號令四裔,四裔也失了華夏的賞賜。這其中,有一大關竅,就是當初華夏與四裔的盟約,要有一個見證的。諸位,可知道是哪個能做證見?」
眾人已然想到了一個最合適的證見,乃是西王母!
「西王母。王母本是西羌一個部族,遠在西方崑崙山上,怎麼偏偏想到了讓她來做華夏與四裔的證見?諸位不知,這王母一族,雖然也是西羌一部,本應和四裔一樣的。但她們自成一家,稱為女國,與西羌各族不同。各國、各族能人異士,多避禍亂、或為修行來到其間。自古以來,這裡就被視為人間樂土。而她們也自覺和各國疏離,超然物外。她們先祖與華夏五帝心交神馳,與四裔君長多做方外交,因此得華夏和四裔的信重。王母在雙方盟約中也提到,不管是華夏仗勢欺凌四裔,還是四裔無端騷擾華夏,她只是居中調停,決不介入其中。但如果有一方自以為勢大,不服調停,則王母必將相助另一方,以使天下形勢不致偏移過甚。所以,當秦皇橫掃**,併吞天下之際,自以為可以擺脫當初的盟約,蕩平八荒、四裔時,王母才使人毒殺秦皇!冒頓勢大,要吞併華夏,漢祖被困白登山上,王母拿出無數的財寶,助漢祖找到冒頓閼氏,閼氏勸冒頓撤軍!」
他說的言之鑿鑿,眾人卻將信將疑。「你是說秦始皇焚書坑儒,就為了把華夏與四裔的盟約焚去?他的死和王母有關?冒頓的死也是王母所為?」
「是。這其中三方,實際是只有王母這邊沒有多少變化。四裔和華夏都天翻地覆了,許多人已經不相信有這樣的盟約,即使有也不願意遵守了。大人,可以想一想,咱們這一路,有多少次必死無疑,卻總能夠化險為夷。是因為天助嗎?是人助,焉耆王、右賢王、左賢王,還有大單于、烏丹太子,都可以隨時殺掉大人的,卻總是手下留情!王母的功德實在是大得很!」
他處處說王母的好處,王母和仙子們自然樂意之至。帕塔提突然說道:「先生,我不明白。為什麼神仙和王母一直僻居這一隅之地。不趁機問鼎中原呢?她們真的是如此的超脫嗎?」他是個外族人。心直口快,說出了大伙心中的念頭,不知他處處維護王母為何意。
「這就要王母自己說了。王母意下如何?」孔幾近微笑道。
王母看著大伙,轉頭對許飛瓊說:「阿姐,你是族里長老執事的,可以消除他們的疑惑嗎?」
許飛瓊點頭笑道:「各位一定覺得我許飛瓊在長安和中土多年,一定懷著不可告人的密使。是,小仙聽了孔先生的宏論。也隱約知道一點原來的事。可是,諸位一定更想知道現在的事。是不是?先王母,哦對了,各位一直聽說王母的神跡,其中自然頗多不實之處,但也並不離奇。我們王母與天地同工,先王母不是像各位想的,像凡間一樣,而是轉胎重生去了!現在大伙面前的王母,就是更先世的王母轉生的。」眾人覺得匪夷所思。卻知道既然她們如此認為,一定有她們的道理。大伙自當遵從就是,沒必要爭長論短。
「王母派小仙前往中原,在王府中住下,和各家王公、王妃交遊,一直是我仙族的定規,就是匈奴中也是。我仙族自來只有女子,女子柔弱,要和各族論勢比敵,自然頗多不便,但好在世人雖然輕視女子,卻又離不開女子,才使我們有立足之地。加之我族中女子還有些異樣的本領,更是如魚得水了。所以說,天下情勢,不管漢庭,還是匈奴的,還是東北夷的,甚至東越、南越的,都瞞不過我們!沒辦法,誰讓我們弱勢呢,各位也能理解吧?」眾人雖然覺得她有強詞奪理之處,這時也不便辯駁。
「漢天子初登大寶,我就看出其人其志非小。果然,他不顧太皇太后的反對,要立志對匈奴用兵,當然他得了竇嬰、田蚡他們的支持!但是,他聰明之處在於,想到了王母,要借助王母的威望,聯絡西番。但,匈奴軍臣單于也不是省事的,豈不知其中的道理?他哪裡是要去聯絡大月氏?才處處阻撓,卻不便要了漢天使的命!」
張騫才如夢初醒,雖然他一直疑惑,他的使
命到底算什麼,卻一直弄不清。「天子,不是長安不是一直有你們的人,天子為什麼要捨近求遠?」
「天子要避人耳目,特別是太后、太皇太后的眼睛!才不得不大張旗鼓的要你出使。當然,他也沒打算說一定要借助王母。孔先生剛剛已經說了,時勢變異,他既然不過是利用你來亂人耳目的,自然還有後手。所以等不及你到達,就開始出兵了。」
孔幾近笑道:「所以,王母這一次倒真的是嚴守盟約,保持中立了!」
「時勢使然。我們不得不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嚴守中立。不能壞了自己的規矩。」王母說道。
「但是,匈奴人會認可嗎?伊雉邪會認可嗎?」
「好叫先生無憂。匈奴人確是在漢軍出兵塞外之際,大軍來到山下。呵呵,卻不知我崑崙山雖然沒有一個兵卒,卻得神力相助,右賢王的數萬大軍、焉耆王的精兵猛將都成了山中孤魂野鬼了!」牽牛姐叫道。
「什麼時候?」張騫問道。
「在天使大人出了長安不久的事。不然,他們怎麼會這麼冷靜?」
張騫回想當初見到焉耆王、右賢王他們時。他們剛剛失了些兵馬,卻不知是跟誰打仗。現在才知道原來已經向崑崙山發兵了。心下默然,她如此說,一來示恩,二來恐怕是想要說,不要漢軍重蹈覆轍的意思。天子帶兵到了山下,才回馬,是不是心中已經有了想法?
自始至終,鋮乙目不轉睛的看著王母米葉爾,米葉爾卻正眼也不瞅他一眼,讓他心中悲憤不已,舉杯痛飲幾杯,那碧霄宮佳釀,在他如尋常村醪一般,喝不出什麼妙處,但他又怎知其中的霸道?不覺胸中火燒,面紅耳赤起來,撕開了胸前衣襟,露出胸膛,叫道:「哈哈哈!妖人!妖女!妖婦!妖法!」他口口聲聲,一句一個妖字,聽得坐中群仙一個個怒目圓睜,卻不敢發作,知道他和王母關係匪淺。還是漢天使手下要人。強自忍耐。牽牛姐幾次要跳起來跟他打上一架,都被身旁的人按住了。
王母臉色陰沉,鋮鐵旋卻坐不住了,急忙喝道:「畜生!不要喝了幾杯,就胡言亂語!」
鋮乙不服氣的說道:「我哪裡亂說了?就是滿山的妖精!禍亂天下的,就是此輩!想當初多麼清純的仙子,如今卻成了……」他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許飛瓊想要說點什麼,米葉爾用眼神止住了她。對眾人道:「天使大人,還有各位,酒是不是夠了?」眾人急忙點頭。
「那就請各位安歇了吧。本座也要歇息去了。」站起來自顧自的走了,身後兩個侍婢跟不上她的腳步,眾人眼見她消失在深處。
許飛瓊微笑肅客,大伙都起身了,鋮鐵旋拉著鋮乙,讓他離開。他掙扎著,鋮鐵旋氣得臉鐵青,張騫上前。親自挽著鋮乙的手,笑道:「小兄弟!我們先歇下了再說。」
鋮乙雖然醉了。卻知道張騫是誰,只得默默地任他握著手,跟著許飛瓊來到一處山洞。峭壁上並排幾十個山洞,男賓、女賓分開了。洞裡清潔、乾燥,幾張獸皮製作的氈墊,洞壁上幾顆碩大的明珠,閃著幽幽的光線。山洞很大,看不出斧鑿的痕跡,倒像是天然的山洞。
許飛瓊笑道:「大人,不要嫌棄簡陋。」
張騫謝了,許飛瓊自己去了。牛郎和幾個老年漢子卻留了下來,陪著眾人說話。
張騫笑道:「牛兄弟,我不明白,你在此間多年,好像和群仙相處融洽。不是聽人說,這裡是不收留男子的嗎?你又是怎麼能一直留下的?」
牛郎撓了撓後腦勺,笑道:「小人還真沒想過這個!小人只是勞作,只求吃得飽、睡得暖。」
「別的人呢?」
「別人自然有很多不滿了。但王母有辦法,她總是能在合適的時候,在我們山洞裡面弄些女子。只要哪個能勤快幹活,就能多得女子親顧。」
兒君醉笑道:「那牛兄弟豈不是每夜都有嬌娘相伴了!你最勤謹的。」
牛郎搖頭,他也奇怪,牽牛姐為了他不惜和織女翻臉打架,但獨佔了他之後,卻並不經常找他,後來總是幾個月才能見到一面,即使如此,也只是匆匆一面,就又走了。錐子笑他,說牽牛姐一定是找野牛去了,他問過她,她搖頭說不是。倒是織女,他還能是不是騎著獅子下山到于闐和她見上一面,不過雙方都嚴守崑崙山的規矩,不能長相廝守。
「錐兄是不是也是如牛兄一樣?」孔幾近奇怪的問。
錐子點頭,「我們都是一樣,不分高低貴賤。就是王母,也不是如表面這麼高不可攀。」
鋮乙聽他說到王母,本來醉醺醺的,突然跳起,揮拳打向錐子,錐子鬧了個冷不防,被他一拳打倒。大怒跳起,就要和他比鬥。兒君醉、花翟拉住了錐子,牛郎上前拉住了鋮乙,鋮乙一掙,沒想到對方手勁奇大,他竟然沒有掙開,不由對眼前這個木頭木腦的農夫深深看了一眼。
眾人也是心下暗驚,這牛郎一直說他是個農夫,卻怎麼呼吸悠長,淵渟嶽峙,沉靜非常,難道他也是山間得道的高人?
牛郎見眾人看著他,以為是責備他,惴惴不安道:「自家兄弟,不要傷了和氣,不要傷了和氣。」連說兩句,見大伙還是看著他,臉也紅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騫微笑道:「鋮乙,先向這位兄弟賠禮。」鋮乙酒醒了一些,知道是自己的不是,躬身施禮道:「呃!這位大哥,是兄弟的不是。兄弟向你賠禮道歉了!你來打兄弟幾拳出出氣,怎樣?」
錐子見他竟然肯賠禮,也知道他是醉了,在王母那裡尚且胡言亂語的,也不計較了,笑道:「兄弟這一拳好
力氣!有一天咱們兄弟在切磋。」鋮乙不好意思的笑道:「是。」
鋮鐵旋對牛郎道:「我看牛兄弟也不是尋常農夫可比的。已然是當世第一流高手的模樣。」
牛郎惶恐道:「這位大哥說的,兄弟不懂!小人就是一個農夫,如假包換的種田漢!」
錐子卻已經看出了眾人的疑惑,笑道:「大人、各位尊兄不知。其實。不止各位不知。就是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的深淺。各位想。在這樣高山之上,我們漢人,十不存一的!牛兄來了十多年,在下來的更久一些,喏,這位老兄比在下還久些。和兄弟一起來的三十九個,如今只剩下兄弟一個了!這位沙兄弟,你說說。和你一起的兄弟,還有幾個?」
那個姓沙的苦笑道:「和我一起的有七十二人,如今,也是只剩下小人一個了!我在山上活了二十年,是獨一個這麼久長的。」雖然他沒有說他的痛楚,各人卻聽得出他話中的慘痛。
眾人駭然,見他鬚髮蒼蒼,錐子也是蒼眉發焦的,突然鋮鐵旋叫道:「錐子!你就是錐子?是那個從袁絲家中逃跑的刺客?」
錐子愕然,點頭。「沒想到還有人記得小人。」
當初袁絲乃是吳王的國相,阻止吳王造反。吳王雖然痛恨,卻惜他大才,被他逃了回去,回到長安。但後來卻是皇帝這邊的梁王派出刺客要刺殺他。那刺客在他屋上靜守三天三夜,發現此人是個忠心為國為民的,不忍下手,才跳下來,告訴了袁大人,讓他召集人手保護,才離開了從此消失了蹤跡。有人說他自殺了,有人說吳王見他不能盡命,派出殺手,追殺他於大河邊。
鋮鐵旋握住他的手,唏噓不已,當年他還走馬江湖,得到了袁大人被人盯上的消息,急忙前往都城,沒想到袁大人已經遇襲身亡了。誰也沒有想到,袁大人這樣為國為民的好官,沒有死於叛逆之手,反倒死在朝廷的內鬥中。
既然錐子是位高手,那沙大哥也一定是位非凡的人物,鋮鐵旋看著那人蒼老憔悴的面容,依稀想起了一人:「你……你……」他指著沙大哥,淚水順著眼眶滾下來。
沙大哥微笑搖頭,「世間有太多巧合,先生不必當真。我們這些人九死一生,能活到今天,自然有很多意外的。」
鋮鐵旋點頭,「是。沙……沙大哥!就是沙大哥。」大伙不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不過卻都看出來這個沙大哥,一定非同尋常。牛郎奇怪,「噢!你們兩個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你們瞞得我好苦!如果知道你們是大貴人,咱們有什麼都向兩位請教,豈不是不用這麼麻煩了?」
眾人都笑,他自己就應該想到,能夠得王母看重的人,有哪一個不是極出色的!他自己懵懂,還以為是別人故意隱瞞。
沙大哥微笑道:「牛兄弟在山上,可是王母的寶貝!他在種田上確實是好手,沒有人能比得了的。大人還有各位都見到了,我們的田地比中原的哪裡不如了?」大伙點頭稱是,一路上他們驚奇的看到田壟齊整,禾苗壯實,很難想像在塞外還能見到如此奇觀,就是中原,也不是哪裡都能見到的。牛郎不好意思了,「哪裡有沙大哥說的好。」
「因此上,王母才約束了牽牛姐,不讓他過於糾纏,別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受了委屈。牽牛姐也是個奇女子,唉,他們中間的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牛兄弟得了地獄中人的幫助,體內已經有了奇功,那人,不瞞各位說,乃是來自天竺國的異人!牛兄弟自己也不知道的,天竺有一種奇功,得自他們一位大聖人,修煉的人可以金剛不壞,甚至長生不死!不是王母這裡的轉世為人,而是真的長生不死!」
大伙看著他,從他嘴裡出來的話,大伙自覺可以相信。人真是奇怪,有的人不管說什麼,都有人相信;有的人卻相反,不管說什麼,都沒人相信。這個沙大哥就是第一種人。雖然剛開始大伙只覺得他不過是個解開繩索的奴隸,即使到了現在,大伙還不知道他真的姓甚名誰,是何方神聖,但就是覺得他說的可信。
「那人在山下各族傳道,不想王母覺得他是個外道。兩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這人雖然有修煉奇功的法門,卻怎奈當時大功未成,打了三個月之後,被王母佔了上風。兩人在打以前,曾立下誓言,輸的一方,要聽命於對方的。那人老實,乖乖的聽命。沒想到王母卻讓他從此待在地獄中!此人雖然覺得上當,怎奈自己的誓言在先,不能不遵守。多年後,牛兄弟意外進了地獄,才見到他,他才傳授了牛兄弟大功。」
牛郎猶自懵懂,「我不知道啊!他什麼時候傳了我大功?」
「王母一見,要除去他身上的異族、外國的功法,怎奈那外國的功法古怪的很,她也無可奈何!不想,她因為要除去牛兄弟身上的外國功法,拿出了宮中秘製的丹藥,更增了他身上功法的精進。可以說,你雖然受了許多苦楚,卻也得了不少的好處。最重要的,你還不自知,也就不會招搖,雖然有人暗中嫉恨,卻不能改變了!」
牛郎如夢方醒,「你……那……沙大哥,你為什麼要說明了?」
「小子!現在是你建功立業的時機到了!天使大人來到崑崙山,你還能老老實實地在山上待下去嗎?」
「可是……可是王母……」
「你是怕王母不放你走?嗷,當今的王母,不是當初的王母了!當初的王母,是為了一族的私利,才故意挑起漢庭和匈奴的大戰,才能得到許多的奴隸使用!還有許多的漢地匠人,才使得崑崙山富足繁盛!」他說的與孔幾近說的又不同,張騫看看沙大哥,又看看孔幾近。
孔幾近微笑道:「沙大哥說的是。在下說的也是。王母要人使用,自然是我中華多的是人。而只有打起了仗,才有人逃進這裡,甘願受他盤剝。不過,其中又不是如此簡單。以三位的遭際來說,就各自不同。在下
覺得,還是多念人的好為是。」他誠懇地說。
張騫看著孔幾近,「孔先生,你當初許我的節旄呢?天子沒有提,你可也好久沒有說了!」
眾人沒想到他突然想起了這個,都看著孔幾近,看他怎麼說。
雪域無路使人悲,仙境渺茫白骨堆;聞說天神多隱惻,不見流民化飛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