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0章 詭笑 文 / 青頑
此時，雲夢山八人面對的是幾百敵人，柳蒼龍說這句話時，頗為悲壯。
馬山豪看著仍然留在柳蒼龍身邊的馬天虎，心中焦急。雖然他已經完全背叛了柳蒼龍，但是，這幾十年來，他一直生活在柳蒼龍的陰影之下。這次成為「叛徒」，實在是因為黑衣人的重新出現將他隱藏在心中二十多年的愧疚和自責一下全部激發出來!
他只為在黑衣人面前贖自己的罪！
黑衣人是在一個濃黑的夜晚進入自己的夢中的。
那天晚上，他將夢公潭二老交給胡總管後獨自回到家中，妻子在一旁安靜地睡著。他無論如何不能睡著，腦海裡儘是那個被胡總管撕裂元神的矮胖老者的臉，還有另外兩個老者破口大罵的聲音。
他們要找的《青木秘法》連影子都不見，馬山豪也不知道胡總管會把兩位老者關押在哪裡。在縛住他們的那一刻，他鐵鏈末端的鐵球裡噴出一股極能擾亂心神的「散神煙」，這散神煙是他在打獵的時候偶然從一種奇樹上獲得的，他發現這種煙能夠侵入動物的意識之中，使動物喪失抵抗的能力。他將它放入鏈球中，每次碰到兇猛的野獸時就甩出，擊中野獸的同時也噴出煙霧，讓野獸在瞬間心神大亂，四肢乏力，束手就擒。後來，他還發現這種煙對獵夢者也特別有效，只要吸入一些散神煙，獵夢者的意念盾和夢靈獸立刻萎頓，所有的獵夢法術都施展不出……
這二十多年來，他也記不清是第幾次幫助柳蒼龍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了。每一次他想拒絕，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會鬼使神差答應下來……就如二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他早已猜到是柳蒼龍殺了師父然後嫁禍於莊師哥，他震驚。困惑，想要當面拆穿柳蒼龍的惡行。可是，當面對柳蒼龍時，他還是退縮了。
他記得當時柳蒼龍獨自來到自己的修煉室的時候，他因為腦中混亂，修煉總不能進入無物空明之夢，模模糊糊中就見到柳蒼龍站在面前，目光怪異地盯著自己，說道：「馬師弟，莊天陽殺了師父。你也看見了，是不是？」
他心中一個聲音在說：「不，殺師父的是你柳蒼龍！」可是，都卻莫名其妙地點了一下，說道：「是的！」
這時。他看見柳蒼龍眼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這個詭異的微笑讓他猛然覺得意念之中多了一團濃重的黑影。他在顫抖中睜開眼睛一看，這才發現柳蒼龍已經坐在對面的石凳上。燭光映在他的臉上。有一片很奇怪的陰影。
從此之後，本來就對柳蒼龍就言聽計從的馬山豪就成了一台機器，一台只聽柳蒼龍命令的機器。
但是，馬山豪又不是那種毫無思想毫無血性的機器，他只要離開了柳蒼龍，躲藏在內心的自我意識立刻覺醒。或者，有時候就算面對柳蒼龍他也會有光亮在意念中一閃的時刻。
有兩件事證明了這一點。
一是當他飛身懸崖將葉萱兒懷中的孩子救起後，面對柳蒼龍的威逼，他堅定地懇求將那孩子留下。寧願自己離開雲夢山，捨棄修煉的前途，隱藏自己的身份到了山下的一個村子，只要柳蒼龍同意自己將孩子養大。記得當時柳蒼龍眼中閃過一絲慍怒，旋即又是那種詭異的笑，他看了看馬山豪懷中的孩子，說道：「我答應你。不過，你不必將孩子帶下山去，我看著孩子頗有修煉天賦，我要將他放入培育室，由我親自帶大！」
他答應了，從此下山，成為一個普通的獵戶。後來他知道，柳蒼龍將那些雲夢山的師兄弟們一批一批的打發進入塵世，不久之後，當年雲夢山參加過族長就職典禮的人幾乎全部消失，更多的新弟子填充進來。
二是當柳蒼龍將那個計劃告訴他時，他大驚失色。他終於知道柳蒼龍為什麼會答應他將那個孩子帶大！他懇求不要對那個孩子如此殘忍，但是他的懇求不起絲毫作用。直到那一天他又上山，激動之下居然與柳蒼龍爭吵起來，恰好被那個孩子聽見……之後，那個孩子走火入魔，他一邊傷悲一邊又覺得慶幸，心想，也許這也算是一個很好的結局，至少比柳蒼龍實施那個計劃所造成的後果要好得多！但是，柳蒼龍並沒有罷休，他又將那個孩子帶入塵世，用並不太圓滿的造夢境功法置換了那還子的記憶，帶回山上，繼續推動那個殘忍的計劃……
而且，柳蒼龍突然叫馬山豪的兒子馬天虎上山修煉，美其名曰是要好好栽培他，但是馬山豪知道，他還是對自己不放心，要將自己的兒子扣為人質……
如今，這個叫莊周的孩子就站在柳蒼龍的身邊，剛才的故事已經讓他驚疑不定。
而此時，兒子馬天虎一臉堅毅地站在對面，在他的眼神之中居然發出一種對自己無比憤怒的光芒！他心中一動：難道兒子也在柳蒼龍的詭異一笑中……
馬山豪這二十年來一直被柳蒼龍的「詭異一笑」控制心神，真相是黑衣人告訴他的。
夢中見到黑衣人時，馬山豪還以為自己又開始做那個折磨了他十幾年的噩夢。但是，當得知這個模糊的黑影居然是大難不死的葉萱兒時，他在夢中痛哭流涕，跪在葉萱兒面前求死！
葉萱兒雙肩聳動，似乎在強忍自己就要奔潰的情感。良久之後，她說道：「我在你的意念之中發現了一些異常，你這二十年來反覆做一個噩夢，這個噩夢已經在你意念裡留下深深的夢息，這絲絲縷縷的夢息裡有你那個噩夢的碎片，所以，它們暴露了你的內心，你看——」葉萱兒用手一指。
馬山豪二十年來第一次仔細打量自己的夢境大地，但見在一片忽明忽暗的山谷之中有幾縷若有若無的白色光芒，在白色光芒的上有許多零散的畫面，懸崖，火把，師父的臉……難道這就是葉萱兒所說的夢息，那些零散的畫面就是殘留在夢息上的噩夢碎片？
葉萱兒指著那些碎片說
說道：「一個人反覆做一個夢，時間久了就會形成夢息，夢息上儲存著這個夢的內容，一旦這些碎片融合在一起，噩夢就會重現出現……我一進來就看見了你的夢息，知道你一直以來對二十年前的事愧疚自責……可是，你為什麼又一直助紂為虐？」
夢中的馬山豪汗流浹背，這個問題困擾了他那麼多年，以至於他覺得聽命柳蒼龍似乎已經變為了一種本能，這是為什麼？
闖入夢中的葉萱兒顯然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柔軟的俗世女子，她大難不死之後，獵夢術的修為達到了驚人的高度！她又指著山谷最黑暗處的一團猶如棉花的絮狀物，說道：「哼，柳蒼龍不知道從哪裡修煉到了一種獵夢邪術，居然能不靠造夢符而在人的夢中鐫刻一個信念……那團黑棉花就是他給你的信念。還好這種邪術所鐫刻的信念並不是很穩定，每使用一次就要消耗施術者大量精元，往往得不償失……只有那些還未達到造夢境無法凝練造夢符又想控制他人的獵夢者才會冒險一試。柳蒼龍修為不高，恐怕也只在你這裡用過一次。」
馬山豪腦海中閃過柳蒼龍那詭異的一笑，難道他在自己夢中的一笑，就是那所謂邪術，在自己意念力鐫刻了一個惟命是從的信念？
馬山豪終於明白了！
不等馬山豪懇求，葉萱兒已經在口中唸唸有詞，突然，從她的背後竄出一隻怪模怪樣的蜥蜴，那蜥蜴披著閃亮的鱗甲，鼻孔中發出呼咻呼咻的聲音，一下飛奔到那團黑色的棉花旁，巨口一張，突出一團火焰。
火焰砰地一聲裹住了「棉花」，辟里啪啦聲後，那黑棉化為烏有！
馬山豪突然覺得意念之中一道光亮，眼前的世界突然之間通透起來！就這樣破除了柳蒼龍留在意識中的信念？
馬山豪茫然地看著葉萱兒。葉萱兒冷笑道：「這邪術其實不堪一擊！柳蒼龍這一生也只配耍些陰謀詭計。」她在黑暗中的眼睛突然特別明亮，直視著馬山豪，說道：「這麼多年了，我一直記著那個夜晚，是仇恨支撐著我活下來……我在俗世吃盡了苦頭，只為了這個仇恨！山豪，你願意幫我了結這場仇恨嗎？」
「願意！願意！」馬山豪拚命地點頭。他想說，不是為你萱兒了結這場仇恨，而是為他自己贖罪！
這時，他聽見葉萱兒的抽泣聲，她在自己的夢裡哭了，淚滴灑在自己的夢境之中！
夢中的馬山豪是如此的激動，直到也葉萱兒消失在夢中，他才猛然想起，他居然忘記告訴她，她的孩子還活著，他叫莊周。
但是，馬山豪已經醒了，他決定了。
是他，在柳蒼龍急速趕往修煉場之後立刻把李朝和恬放了出來。
現在，的確是到了該了斷的時候！
柳蒼龍顯然在莊周的意念中植入了造夢符，否則，莊周這麼可能如此死心塌地跟著他？說不定，馬天虎和尹季也是一樣。(……)